左右兩面染血般的巖壁上,嗡鳴聲大作,鳥獸在壁上亂竄,若坐若立的人鬼搖曳身姿,他們都在努力的湊近那掛頂的蛾撲燈。
在兩壁上,有一種法術在鎮壓這些陰魂惡鬼,使其無法脫離壁面。
季明有一種感覺,當這些陰魂惡鬼脫了兩面壁雕,自己這蛾撲燈未必能讓他們飛蛾撲火,自投那燈中被煉化。
或許他們就是在利用蛾撲燈的法能特性,借此以擺脫以壁雕的束縛,見此季明立馬將燈撤了下來,一瞬間此處安靜下來。
那壁上,鳥獸人鬼依舊是若坐若立,只是那忿怒狀的面容更為生動了一些,似乎都在埋怨季明壞了他們的好事。
季明繼續前行,兩壁間的路頗為平坦,沒什么陡坡,一直走了幾百步,前面出現一個石門,在門邊立著一尊鬼神石像。
這石像面目似虎似豹,眼睛怒目而視,整個向外凸起。
其嘴口大張,占據面部一半,牙齒顆顆能見,手執降魔鐵杵,石柱般的雙腿似立地生根一般。
再結合側扭的腰身,袒露的胸膛,斜舉橫壓的雙臂,這一整個體態顯得肆意乖戾。
季明站在石像面前,停了的呼吸不自覺的又開始,而且更為急促,巨大的壓力幾乎讓他寸步難行。
“密跡金剛!”
在錢庚這個夜叉鬼這里,他總能聽到關于夜叉的一些事情,比如夜叉神。
據說這一尊大能在久遠的過去,侍奉于「世尊」左右,從世尊處領受了許多教法。
這些不為人知的教法,后來傳承給一些有神通的修行者,形成了佛門中的許多經典的源由,故而此金剛又稱秘密主。
這是一尊在佛門中名聲不顯,卻是地位卓著。
季明隱隱覺得門后的,定然同外道佛門有關,自己看來真與西方有緣了。
向前進一步,密跡金剛的石像猛得震動一下,這讓季明縮回腳步,但是石像已面向于他了。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季明念出了一段陀羅尼心咒,這還是成為‘黃嚼大王’的那會兒,他撥動血瘤佛珠所悟得的。
那血瘤佛珠、肉蓮座、蛙嘴法螺、三叉細戟四樣陰寶也未在焦面鬼王那里以陰德續租,現如今四樣陰寶放在千手兒那里后,也不知什么時候將被收回。
希望千手兒在火龍真人靈囿修行時,能從四樣陰寶中有所得。
“嗡,赫松,咧德類,阿滴吧德類,憾。”
此咒一出,金剛石像真就不再看他,此時季明卻沒有忙著進入石門后,而是想起了關于錢庚的另外一件事情。
當初在鐵牢廟中,在討論「雞蛇交媾而產蜃龍」這一話題時,為了讓這個玄奇之事更為信服,錢庚特地說了自己如何成為一頭夜叉鬼。
他當年斗法身死,魂魄附在一尊夜叉神像上,天長日久同神像上靈機交感,這才有了一副夜叉陰身。
現在眼前這么一具金剛石像,或者說是夜叉神石像,如果有一縷魂魄附在其上,同其中靈機交感,那是否能得一頭強大的夜叉鬼。
季明思來想去,否定這個念頭,他不清楚石像內中法理,這樣很容易弄巧成拙。
最好的利用方法是將這石像贈予錢庚,使這一位徹底的歸心,也算是錢庚為他取來夢枕的獎勵。
念著陀羅尼,季明推門而入,瞳孔立刻一縮,在門后竟有柴草灰,這不是說明有人來過。
他再走幾步又見杯子、碗、壺之類的,看來那人在這里生活了一段時間。
這對于季明不是一個好消息,如果有一位修士在此生活過,那這一份奇遇留給他的還會有多少?
將杯碗一一拿起端詳,看款式不是天周的陶制、銅制品,年代應該很近,在碗沿上拈起一飯粒,心道:“青精米。”
這米是「天狐院」直供,他在橫山狐院的時候蒙老太爺看重,也曾得過一些。
將虛空力士再放出許多,一個個再托薪符所成的火星,將這門后的空間照得亮堂一點,前面一座三層六丈的塔影露出一角。
同樣的,在西南處的一具尸體也顯現出來。
那尸體兩手兩腳四面叉開,腳上穿著尖頭小履,鞋底的梅花圖案還看得清楚。
看樣子死者是年輕女人,只是既不知是哪里人,也不知是哪一年死的。衣服的顏色已變得灰暗,分不清是黑色還是紅色。
那頭發蓬亂不堪,好像一筐亂絲粘在骷髏上。
幾個力士圍了上去,在尸體上好一陣的翻找,但是沒發現任何東西,這尸體上就連個隨身的納袋也沒有。
“尸骸,古怪。”
一力士忽然來報,再看那尸體,上面的破衫舊服已被扯去,露出個奇妙的,暗鐵一般質地的骸骨。
這具骸骨整個渾然一體,好像在一塊完整的人形巖石上淺淺的雕琢出人類骸骨的形狀,在上面沒有一點點的縫隙。
本該有的肋骨間隙,胸腔空隙中,都有暗鐵色的骨頭長在那里,他在這上面感受到一種美感,怪誕的美感。
季明近前幾步,在那骸骨上敲了一下,“咚”的悶響聲表明這里面是空的,這讓嚴絲合縫的尸骸更像一具殼子了。
“出來!”
季明忽然喝道。
在他的臉上流下又濕又冷的東西,不,更像是濕冷長舌在臉上舔舐著。
蛾撲燈再度被祭出,罩上囍字大亮,紅光照透了這里的空間,那墓塔徹底的被照顯出來,而季明臉上的東西也是如此。
那是一條透明長舌,內中三色流轉,舌根長在骸殼的髑髏頂上,來回扭動著,在紅光中愈發詭怖。
“三花!”
季明一眼看出,此虛體長舌由頂上三花構成,或者可以說是頂上三花的另外一種表現。
許是被蛾撲燈吸引住,此‘三花舌’漸漸的離開了季明的臉上,對著那半空中的蛾撲燈扭動起來。
季明被這奇妙的三花舌吸引,它不斷的從顱頂上伸出,伸出了數米長,就快夠到了蛾撲燈。
在那骸殼上,有縱橫的細絲一一亮起,這個時候季明已看出一些東西,他不敢再繼續的觀察下去了。
“盤甲。”
季明吐出一個詞。
這個詞一經吐露,那三花舌立馬不動,接著在原處消失,只留一個殘影,下一秒已滋溜溜的鉆到季明口腔中。
那骸殼忽的一個翻身,顫顫的抖動起來,兩排的肋骨跳刀似的彈出,就如昆蟲的肢足,咔噠噠的在地上爬動起來。
它將將兩根筆直的腿當成尾腹,高高的翹起來,以這樣的姿態往季明這邊撲來。
那顱骨頂上伸出的三花長舌泥鰍入洞似的在口腔中瘋狂下鉆,而季明全無反抗一般,在那里任由其施為。
不多時它停止了動作,那舌根連接的骸殼也停了動作,胸上打開的肋骨足沒了主意似的伸動著。
季明一直沒有做出舉動,便是要偽裝成無害的獵物,他的眼睛盯著三色流轉的長舌,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冷靜,惡金袋在等著對方自投羅網。
這東西很警惕,已覺察到危險,所以停了動作,在一兩秒的僵持后,季明沒再等待下去,放開了施展惡金袋。
“啊~”
嘴巴再長大幾分,三花舌及其骸殼一下被吞了去,那骸殼上錯亂的網狀細絲亮起,斑斕的毒煙沖入了季明的口鼻中。
季明連同毒煙一道吞下,骸殼直接落在了道臟煉金胃袋中,胃袋內的靈火呼呼的將骸殼燒毀了去。
忽然,一道女性聲音從中傳出,“道友,還請放我一次,我愿為奴為婢,奉已所有,吐露秘密。”
“無聊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