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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三產經營有道,異樓行事無遮

  “阿郎,您名下店鋪最大的三家,正是武君當年安排的,但經過吾等的經營,如今以三家為基礎,衍出了許多分店。”

  行駛的馬車上,李易聽著李枝介紹自己名下產業。

  按李枝所說,武靈留下的三間鋪子,如今已根深葉茂,成了大店,甚至有分店——

  一家布莊,一家茶莊,還有一家是酒樓。

  “布莊名為‘青溪布莊’,總店在北市,據說是一位名士高人所題,只是小人那時在其他產業,知曉的并不清楚,若求詳細可問莊中老人。如今咱家這布莊有三家店,一家在南市,兩家在城外,都是名聲在外,往來之人不絕,除了做布帛、絲綢生意,也收賣毛皮;”

  “酒樓名為‘望歸樓’,在思恭坊中,此坊在北市以西、清化坊以東,多酒肆樂坊、勾欄客舍,為文人騷客流連之地,有許多達官顯貴府邸,望歸樓不算頂尖,但也是屈指可數的大樓雅處,另外,最近在清化坊中辟了處新樓,名為‘新歸’,也漸有名氣;”

  “茶莊名為‘定云茶莊’,店在南市,不僅賣茶葉,亦是大茶館,有三家分舍位于城外,還有車隊三支,往來巴蜀、荊襄、江南。”

  李易邊聽便記。

  雖說產業也好,府邸也罷,在時代大勢面前都格外脆弱,一推就倒,不比自身的壽元和實力實在,但亂世畢竟沒來,這些都可先變作修行資糧。經過一場風波,他的思路雖然沒變,卻意識到要分出一些精力控制局勢,從而掌握主動。

  何況,李易初來乍到時,幾個掌柜、管事曾試圖給他一個下馬威,結果被自己反過去敲打了一番,之后的日子里,幾個店鋪狀況不斷。

  “也是時候算算總賬,處理一批人了。”

  想著想著,他順著就問:“李通絡是在定云茶莊的總店鬧騰,然后被驅趕的?我記得管茶莊、茶葉事務的,乃是家生子李釉,可是他將李通絡趕走的?”

  之前他收到消息,說李通絡曾在自家店鋪中鬧騰一番,最后被趕走了。

  這事發生在五日前,李通絡鬧騰的地方正是茶莊。

  “是李釉主理,他自被阿郎訓斥,痛定思痛,一改往日作風,兢兢業業,幾家店鋪最近皆有事端,唯有茶莊雖起波瀾,但都被他處置、平息。”李枝為李釉說了兩句,試圖緩和矛盾。

  李易看出他的意思,就道:“不用擔心,他如果用心做,不再搞一些幺蛾子,過去嘴上暢快兩句,也不算什么事,畢竟我已經教訓過他了。”

  李枝松了口氣。他與李釉之父有些交情,才會把如此肥差交給李釉,若出了問題,不僅無法與老友交代,更會牽扯自身,于公于私,都不希望矛盾繼續發酵。

  說話間,馬車駛過洛水,穿過街巷,窗外的人聲逐漸吵雜、響亮,李易掀開車簾,映入眼簾的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南市,再次呈現在他的眼前。

  與上次匆匆路過不同,這次李易走下馬車,行走街上,立刻體會到了與清化坊截然不同的熱鬧,更加淳樸,更加市井,亦有更多煙火氣。

  恍惚間,泥丸宮中六賊跳動,腳下地脈微顫,他感到與腳下街道有了更深層次的聯系,察覺到四周隱藏的幾道鋒利氣息!

  “嗯?”

  李易悚然一驚。

  “郎君!”

  這時,一聲叫喊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李釉竟領著幾人快步走來,作勢迎接。

  “郎君,你要來,當提前讓人通報我一聲,好提前準備。”

  李易收斂心念,眼下疑惑,迎著李釉的目光,道:“有什么好提前通報的?我來了,就不做生意了?”

  李釉趕忙道:“郎君說笑了,您第一次蒞臨茶莊,很多事要匯報、告知,就算歇業半日、一日的也是正常。郎君,這邊走。”

  他引著李易前行,邊走邊介紹:“南市甚大,比之兩坊還勝幾分,臨四條大街,有百多店肆,貨貿皆全,甚是繁華,咱們茶莊位于南市東南,旁邊有珠寶、陶瓷諸店,皆是老店、大店!”

  李易見沿途招牌林立,不僅有李釉說的陶瓷、珠寶等店,亦有販賣金銀、野味、藥材的,店中好些個人模樣與中原不同,一看就是異域之人,居然都操著一口略有口音的官話,在里面張羅。

  “這些是昭武九姓之人,自西域而來,善賈,因仰慕天朝繁華,很多人隨商隊過來后,會想盡辦法留在大唐,因身牒不全,又非正民,偏生不愿回去,所以最是吃苦耐勞,許多掌柜的、東家都喜歡雇傭這些人來做活,甚好拿捏。很多時候,找人舉報,便可免去支付傭資,后續還是有人甘之如飴,源源不絕,堪比牛馬。”

  李枝亦在旁感慨:“我大唐天朝上國,物華天寶,無所不有,這群番人不遠千里而來,能沐浴皇恩、吞吐甘甜,亦是造化,只是他們多禮數不全,有了他們,便多了作奸犯科之事,亦有可惡之處。”

  好家伙,這豈非非法移民?

  李易目光掃過那些異域之人,心下暗道。

  那群人見李易氣度不凡,還有李釉這等大店掌柜作陪,立刻堆起笑容,點頭哈腰,一副討好模樣,甚至還有幾人跑過來,似要毛遂自薦。

  “讓開!莫要擋了我家郎君的路,去做你們的活!”

  李釉趾高氣昂,驅散眾人,帶著李易轉過一彎,來到一座大店跟前,門匾上正是“定云茶莊”四字,龍飛鳳舞,蒼勁有力。

  但李易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動目光,落到門前。

  正有幾人在門前吵鬧。

  “讓你們掌柜的出來!說好的報酬!怎能說話不算話?先前將我打發走也就罷了,如今我阿姊受傷,需錢看病,若不給錢,今日就不走了!”

  一少年郎在幾個漢子的追堵下靈巧穿行,在店鋪門前轉圈,也不遠去,高聲喊著:“不給錢,就不走!做生意得誠信!你們定云館店大欺客,滿嘴謊話!茶葉定也缺斤少兩、以次充好!”

  “放肆!你這小廝,敢來此處鬧事!”

  李釉遠遠的看著,臉色當即就變了,對李易告罪一聲,就要過去處置。

  “且慢。”

  李易見著那少年,心中一動,上前一步,問道:“你可是李通絡?”

  “嗯?”那少年聞言看了過來。

  李易這才發現,這少年的脖子上竟有一圈淡淡的血痕。

  少年見著李易模樣陌生,先是疑惑,等瞧見李釉,立刻高聲道:“好呀李掌柜!這是又尋了人來?那么一點錢,對你九牛一毛而言,就那么不舍得?”

  李釉手上一抖,趕緊道:“李小四!不要胡攪蠻纏!我開門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一個信字,你突然拿了東西過來,說是要賣給我,我收的是來路清楚的茶葉,不是隨便什么東西都要…”

  “好呀!真不認了!以為東西送去了廣異樓便萬事大吉,口無對證了?”少年冷冷一笑,“我李小四走南闖北,見得人多了,本就防著你呢!那東西還在我手上,送過去的,是個假的!”

  “你說什么!”李釉瞬間臉色蒼白,都顧不上李易了,快步過去作勢要抓住少年,但那少年滑似泥鰍,哪會被他抓住。

  “哈哈!急了!”李小四見著李釉模樣,笑了起來,“現在知道你李小哥的本事了吧?還不拿錢!”

  李釉氣急敗壞:“你懂個屁!伱敢蒙騙廣異樓,你不要命了! ”

  李易卻好奇起來,問李枝:“這廣異樓是個什么路數?”

  沒想到,李枝竟打了個哆嗦,沖李釉道:“李釉!你如何與廣異樓扯在一起的!還敢…還敢與他們做事!”說完,他急對李易道:“阿郎,這廣異樓來歷莫測,手段匪夷所思,廣收貨物,且背后主人神通廣大,凡與其沖突者,皆有厄難!便是僧道異人也不例外!”

  李易瞇起眼來,又問:“有何厄難?其手段,又怎么匪夷所思?”

  “這廣異樓…”

  李枝一番話還未說完,周圍忽起陣陣腳步聲。

  隨后,一隊孔武有力的漢子分開人群,將這茶莊前門圍住,為首之人英武高大,面容棱角分明,雙目漠然,掃視眾人。

  李釉一見,渾身一抖,差點跌坐在地。

  然后,一名錦衣公子邁步走來。

  李小四認出來人:“武定方?你還真是陰魂不散,這里也能找來!”

  “蠢物,死到臨頭還不自知!”那錦衣公子武定方看了他一眼,懶得多說,一轉身,對著身后之人彎腰躬身,指著李小四:“喬君,他就是李小四。”

  “不用你來介紹。”

  那人身材纖細,穿漆黑大氅,皮膚白皙,白面無須,一雙細長丹鳳眼,瞥了李小四一眼,又瞧了瞧李易,最后擺擺手:“青養,把這的人都帶走,審問清楚,找著東西。”

  “喏!”那領頭的英武男子拱手聽令,轉身就道:“左右,將此處之人盡數拿下!”

  “喏!”

  頓時,眾大漢不由分說,一個個似餓虎撲食,轉眼拿住了李釉等人,又有幾人幾下便捉住了李小四!

  “放開我!放開我!”

  李小四滿臉震驚,卻兀自掙扎。

  裂帛聲起,抓向李易的漢子被他一拳崩開身上衣衫,掃到幾丈開外!

  “嗯?”那英武男子一見,眼現冷色,“居然敢反抗?可知吾等乃是廣異樓之人?”

  “還以為你們是官府的,官府都沒你們架子大!”李易甩了甩手腕,躍躍欲試,他修成定命、甩去病弱后,還未與人真刀真槍的肉搏過,此刻正當其時。

  英武男子冷哼一聲,正要出手。

  “且慢,能用言語解決之事,何必動刀動劍?”

  不知從何處走出了一名白衣書生,模樣俊俏,留著長須,拿著羽扇,他來到二人中間,對李易道:“見過李郎君,我知你事,似是此店東家,自入洛陽,處處律法為先,想必是敬法如神,如今吾等有物失竊,按律當問詢清楚,且有官府手書,你若敬法,理應配合,與吾等走上一回,否則豈不是違逆了心中意?”

  說著,他示意左右,前去拿人。

  “知道我是這里的東家,還來此處鬧事,說抓就抓?”

  沒想到李易腳步一踏,已到白衣書生跟前,抬手就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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