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老臣以為首先要處理的應該是重山鎮鎮守太監陳祖昌!”
劉元府這個時候站了出來,躬身說道。
提到陳祖昌,太子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而旁邊的誠王和恭王卻露出了譏諷的神色。
陳祖昌是太子的人,然而他剛剛抵達遼東沒多久,就被龐棠彈劾了!
這事實在是太丟臉了!
太子此刻想殺人的心都有。
他不但想殺陳祖昌,還想殺龐棠。
其他人只看到了龐棠的奏折,可他還收到了陳祖昌的秘奏。
龐棠是正大光明的彈劾,而陳祖昌是偷偷摸摸打小報告。
陳祖昌打的小報告自然不用多說,肯定是添油加醋的把龐棠罵他的話說了一遍,然后又說了一些龐棠這是對太子不敬之類的話。
雖然太子沒有完全相信陳祖昌的話,但是他心里還是感到很憤怒。
再怎么說陳祖昌都是他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可龐棠是一點顏面都不給,罵陳祖昌是閹狗也就罷了,居然還上奏彈劾,這不是給他找難堪嗎?
“孤會處理陳祖昌的,諸位大人就不必操心了!”太子有些無奈的說道。
陳祖昌貪污餉銀,肯定要處理,他不想處理都不想,滿朝文武此時都看著他呢,他肯定不能包庇陳祖昌。
“敢問殿下如何處理陳祖昌?”
然而他想偃旗息鼓,劉元府卻不愿意。
怎么處理陳祖昌?
陳祖昌是太子的家奴,如何處理自然由太子一個人說的算!
但是劉元府不希望太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希望太子能夠重罰陳祖昌,最好砍了陳祖昌。
太子肯定不愿意殺陳祖昌,陳祖昌做的再不對,那也是他的身邊人,若是殺了陳祖昌,會讓他身邊人離心離德的。
“孤會免去他的鎮守之職,再任命一位新的鎮守!”太子沉聲說道。
劉元府聞言,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太子行事還是不夠果斷,也不夠狠心。
為了一個奴才居然不顧重山鎮大局。
“臣以為重山鎮暫時無需鎮守!”劉元府轉而說道。
他不想跟太子爭論如何處置陳祖昌了,他只希望太子不要再派鎮守太監去重山鎮了。
太子望著劉元府,眼中盡是陰鷙之色。
“劉大人覺得孤的人不配去做鎮守?”
“老臣并無此意!”
“那你是何意?孤知道你與楊正山交情不淺,你是覺得楊正山無需鎮守監察嗎?”太子的語氣變得陰沉無比。
他這話一出,朝堂眾臣皆露出了錯愕的神色。
周茂皺著眉抬頭看了太子一眼,但又很快低下了頭。
李思遠也是緊皺眉宇,太子這話有些過分。
這是在說劉元府袒護楊正山,放大點說也可以是劉元府和楊正山結黨!
文臣與武將結黨!
這可是犯忌諱的事情!
“老臣絕無此意!”劉元府抬起頭直視著太子。
“沒有!那為何重山鎮不需要鎮守!”太子被他看的更加惱怒。
劉元府是什么人?
連承平帝都敢指著鼻子罵的人!
劉元府蒼老的面龐上皺紋微微顫動,“殿下非要老臣說?”
“說!”太子厲聲道。
劉元府作揖,高聲說道:“殿下御下不嚴,才出此刁奴。刁奴貪墨餉銀,不顧大局,其罪當誅,臣請殿下誅陳祖昌!”
劉元府跪地叩首,“請殿下誅陳祖昌!”
重山鎮需不需要鎮守太監?
這重要嗎?
并不重要!
劉元府只是不希望太子再派鎮守太監去重山鎮搗亂。
可是太子死揪著不放,那他只能逼一把太子了!
“你!”太子那叫一個氣啊!
“陳祖昌罪無可恕,老臣請殿下誅殺陳祖昌!”劉元府再叩首。
貪墨餉銀,此事可大可小!
往小里處理,讓陳祖昌將餉銀吐出來,然后由太子責罰一番即可。
若是往大了處理,殺了陳祖昌也在法理之中。
太子看著跪在地上的劉元府,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不過更讓他糟心的事情還在后面。
“臣請太子誅殺陳祖昌!”
“臣請太子誅殺陳祖昌!”
落井下石的人來了,誠王和恭王站出來拜道。
太子陰鷙的望著兩人,此刻他想殺得人更多了。
“好,很好,既然兩位皇弟要殺一個奴才,那孤就將他誅了!”
說罷,太子一甩衣袖,氣沖沖的離開了大殿。
劉元府抬頭望著太子離去的背影,幽幽的嘆息一聲。
“劉大人,何必呢!”李思遠上前伸手扶起他。
“邊鎮戰事,豈能兒戲?老朽也是沒有辦法!”劉元府搖著頭,幽幽的說道。
重山鎮的問題不解決,兀良胡族的問題就無法解決。
只要重山鎮西路還在計非語手中,那兀良胡族進入遼西就如入無人之境。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讓攻克重山關,奪回對重山鎮西路的掌控,否則遼西的戰事根本無法結束。
然而在這個關頭,太子不但不以大局為重,反而總想著向重山鎮安插人手,這讓劉元府感到很失望。
“只是這樣一來,太子怕是會對你心生厭惡!”李思遠低聲說道。
“厭惡就厭惡吧,老朽已經準備乞骸骨了!”劉元府昂頭看了看高高在上的龍椅,晃著腦袋一步一挪的走出了大殿。
李思遠望著他的背影,心里卻是哀嘆一聲。
朝堂上的爭斗遠比想象中的還要激烈,太子與誠王和恭王的爭斗幾乎擺在了明面上。
凡是太子想要做的事情,兩位王爺都會反對,而凡是能讓太子難堪的事情,兩位王爺會毫無顧忌的揪著不放。
第二天,劉元府上奏乞骸骨。
他是真的想要辭官了。
一是他的年紀已有七十歲,雖然身子骨還不錯,但年齡擺在這,精力和體力都有所不濟。
二是因為如今的朝堂局勢波譎云詭,太子與兩位王爺的爭斗愈演愈烈,朝局動蕩在所難免。
而他早已沒有年輕時的雄心壯志,也沒有以前的無懼無畏。
人越老,膽越小。
昨日劉元府已經徹底將太子得罪死了,若是繼續留在朝堂,未來劉府怕是會有滅門之禍。
劉元府自覺這輩子對得起陛下,對得起大榮,而現在他已經老了,也該為子孫后代考慮一下了。
所以他才決定請辭回鄉養老,遠離朝堂這個大漩渦。
劉元府乞骸骨的奏折沒有懸念的被駁回了。
隨后兩天劉元府每天上奏乞骸骨,連續三次,太子準許。
對于劉元府乞骸骨,太子巴不得趕快將這個老東西趕出京都去,可是劉元府畢竟是朝堂重臣,且在士林有著很高的聲望,所以他只能連續三次駁回劉元府的奏折。
而劉元府決意要辭官,他也知道太子的想法,連續三日請辭三次。
在得到準許的第二天,劉元府就帶著一家老小離開了京都,他走的一點也不拖沓,甚至還有點匆忙。
不過在離開京都時,劉元府還是給楊正山寫了一封信。
七月初一。
重山關外,騰龍衛大軍營地中。
楊正山收到了劉元府的信。
看著信件中的內容,楊正山眉宇擰成了一團。
劉元府在信中言明了他請辭的原因,太子和兩位王爺的爭斗越發激烈,而皇帝老兒依然臥床不起,若是繼續如此下去,朝堂必生大亂,劉元府不想牽連子孫,只能趨吉避兇,遠離朝堂。
同時劉元府還在信中提到太子可能對楊正山非常不滿,讓楊正山小心應對。
看完信件之后,楊正山捋著長長的胡須陷入了沉思中。
他身在重山鎮遠離朝堂,按理說朝堂上的爭斗與他無關才對。
可是如今他是重山鎮總兵,而重山鎮和遼西又在萬眾矚目之下,朝堂上的爭斗恐怕會圍繞著重山鎮和遼西展開。
至于太子,說起來他與太子從未有過交集,但是在很多事情上他又似乎成了太子的絆腳石。
而劉元府請誅陳祖昌,太子卻言劉元府與他勾結,這還真是無妄之災啊!
陳祖昌是龐棠趕走的,他都沒見過陳祖昌。
可是現在太子估計是連他一起記恨上了!
楊正山越想腦殼越疼。
比起眼前的戰事,朝堂上的爭斗更令人頭疼。
“太子會不會想弄死我?”
楊正山搖搖腦袋,他覺得自己有些被害妄想癥。
太子或許對他有不滿,但應該不會對他除之后快。
還沒到那個地步。
而且現在朝堂還需要他來解決計非語,但凡太子有點大局觀,這個時候就不能動他。
至于以后,現在也沒有過多的考慮,因為沒有任何意義。
楊正山想到了誠王和恭王,以及臥床不起的皇帝老兒。
“也不知道皇帝老兒什么時候能好!”
楊正山低聲喃喃一句,然后放下了手中的信件,起身走出了營帳。
營帳外,牛莊、唐飛虎和謝淵正在閑聊著,見他出來,連忙上前抱拳行禮。
“走吧,我們再去看看重山關!”
楊正山說了一句,翻身上馬,就帶著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營地,朝著重山關奔馳而去。
他們已經來到重山關接近二十日了。
這二十日他們一直都沒有攻城,連嘗試性進攻都沒有。
而城內的計非語也沒有出城迎戰,仿佛鐵了心要死守重山關。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不過楊正山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繼續這樣拖下去,遼西怕是先頂不住了,而朝堂也恐怕會對他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