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安源城守備楊正山,沒錯就是他!”承平帝也想起來了。
“朕記得他曾在重山關之戰立過功,領兵三百,殺敵近千,對了,常平侯還說此人智勇雙全,有將帥之才!”
陳公公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還是陛下記性好,若不是陛下提醒,老奴都忘記常平侯也曾在戰報上提過楊大人!”
他豈會不知道梁儲在戰報上提過楊正山,他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陛下記起來,那說明陛下的記性好,畢竟還沒有老,是陛下提醒了老奴。
而若是陛下沒有記起來,那他也不會再提。
“可惜,就是年齡大了些!”承平帝有些惋惜的說道。
“年紀大點不要緊,重要的是這位楊大人出身于耕農。”陳公公又提醒了一句。
出身耕農,證明出身卑微,與朝堂上的各方勢力牽扯甚少。
這樣的人其實最符合承平帝的心意,因為承平帝現在最反感朝堂上的官員拉幫結派,同氣連枝。
不過承平帝并沒有再說話,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奏折的內容上。
等他看完奏折之后,布滿皺紋的臉龐不由得耷拉下來了。
“太子呢?”
“陛下,太子這個時間應該會在文華殿處理國事!”
“讓他過來!”
承平帝的聲音格外的冷肅,陳公公不敢再說半句話,躬身退出了書房。
大約過了一刻多鐘,一個身穿明黃色錦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氣喘吁吁的來到了書房。
“兒臣給父皇請安!”太子大禮跪拜。
然而承平帝好像沒有聽到一樣,繼續翻看著手中的奏折。
陳公公站在旁邊低頭順眉,連呼吸聲都弱了幾分。
整個書房中除了承平帝翻動奏折聲響外,再無其他的聲音。
太子跪在地上,以額觸地,冷汗都打濕了云石地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太子都感覺自己的腿又麻又疼時,承平帝才開口說道:“茶!”
陳公公立即從木頭人的狀態中活過來,連忙上前給承平帝換了一碗茶。
端著茶水,輕抿幾口,承平帝抬起眼皮,目光平靜的看了太子一眼。
“起來吧!”
“謝父皇!”太子這才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看看這個!”
太子躬著身,將案桌上的奏折拿起來。
打開奏折,太子快速瀏覽,等他看完之后,眼中閃過一抹無奈之色。
無妄之災啊!
這特么的都是什么事!
他是想促成常平侯府和清安伯府結親,可是他也沒有強求什么。
常平侯府的態度向來都是很明白的,他們不參與皇位之爭,太子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也不是非要把常平侯府拉下水,他只是想用清安伯府加一層保險而已。
此事若成,那就是一張底牌,若是不成,他也不會太過強求。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靖遠侯府會如此辦事。
雖然現在他還不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但他已經能猜到問題出在哪里了。
“父皇!”太子張口想要說什么。
然而他剛張開嘴,就有一茶碗朝著他飛來。
“混賬東西!”
緊隨而來的還有一聲怒罵,這讓想要躲避的太子硬生生的止住了身體,任由茶碗茶水砸在他的胸前,打濕他的衣衫。
“父皇息怒!”
噗通一下,太子再次跪下。
承平帝面色陰沉的看著他,“起來!”
太子苦著臉,再次站起來。
“靖遠侯到底想干什么?他居然干私自調遣禁軍離京!”
承平帝真的很生氣,指著太子怒聲說道:“今天他敢調遣禁軍離京,明天他是不是敢帶領禁軍入皇城!”
此話一出,太子哪里還能站著,只能再次跪地,“父皇,靖遠侯他不敢!”
“不敢,朕看他沒有什么不敢的!”承平帝探過身子來,拿著奏折狠狠地敲在太子的頭上。
楊正山有一件事想錯了,他覺得袁青帶人在守備官廳拔刀要比常平侯派遣袁青去重山鎮更加嚴重。
但實則嚴不嚴重是由承平帝來決定,承平帝覺得哪個嚴重,哪個就是大逆不道。
囂張跋扈也罷,濫用職權也好,這些在承平帝眼中都不算什么,可是這私自調兵離京,哪怕只有幾十人,那也是犯了承平帝的忌諱。
敲打了太子一番,承平帝的怒氣才稍微平息了些。
“說,你讓靖遠侯的人去重山鎮做什么?”
雖然秘武衛多朝堂上的官員和勛貴都有監控,但是秘武衛也不是什么事都向承平帝匯報的,不然承平帝也不用干別的了,整天就聽秘武衛的匯報就夠了。
太子吶吶的說道:“兒臣!”
“大點聲!”承平帝喝道。
“兒臣想讓清安伯府與常平侯府結親!”
承平帝看著自己的傻兒子,感覺有些無力。
他靠在軟塌上,目光平靜的審視著太子。
“傻,真是傻!”
太子慌了,他感受到了父皇的眼神,心慌的不行。
“常平侯府傳承三百多年的根本是什么?你不知道嗎?”
“兒臣知道。”太子驚慌的回道。
“既然知道,為何還做這樣的蠢事!”承平帝覺得太子真的很蠢。
對于一個帝皇來說,常平侯府這樣的勛貴才是最放心的勛貴。
不結黨,不站隊,不戀權。
陛下用我,我就出工出力,陛下不用我,我就享受富貴。
這才是常平侯府傳承三百多年,沒有遭到奪爵的主要原因。
這也是承平帝能夠放心的將梁儲放在重山鎮的原因。
其他邊鎮都有鎮守太監,都有秘武衛嚴密監控,可如今的重山鎮呢?鎮守太監呂華早就跑到北原鎮去了,秘武衛的力量也沒有放在重山關。
簡單來說,梁儲才是承平帝最放心的勛貴。
當初若不是為了重整重山鎮,承平帝肯定會將梁儲留在禁軍。
“回去禁足一個月,好好給朕反思一下!”
承平帝有些疲憊的說道。
太子跪在地上,滿臉頹然的說道:“兒臣遵旨!”
“傳旨,靖遠侯濫用職權,無視國法,降爵一等,罰俸三年,免去奮武營都督之職。”
太子聞言,渾身一顫。
他知道靖遠侯這次徹底栽了。
罰俸,免職都不算什么。
可降爵!
這樣的處罰就非常嚴重了。
靖遠侯是二等侯爵,降爵一等,就是三等侯爵,若是靖遠侯無法立功升爵,那下一代靖遠侯就變成靖遠伯了。
勛貴最怕的就是降爵,奪爵。
然而太子卻不敢求情,只能躬身退出了書房。
等他離去,承平帝靠在軟塌上,疲憊的揉著眉心。
“常平侯總領重山鎮有功,賞銀千兩,蔭一子為禁軍千戶!”
有過罰,有功賞。
雖然現在賞常平侯有些過早,但太子辦得事情,常平侯也是受了委屈的,承平帝只能先安撫一下。
安源城。
此時楊正山自然不清楚京都發生的事情,在拿下袁青之后,他將袁青關在守備官廳的大牢中,就置之不理了。
因為剩下的事情已經不是他能隨意左右的了。
許進的參奏有多大效果,他不清楚,劉元府能做到什么地步,他也不清楚。
目前他能做的就是等待消息,至于其他,那只能等結果出來之后,再做打算。
而對于靖遠侯,楊正山其實并沒有太多的擔憂。
還是那句話,這里是重山鎮,靖遠侯再勢大,也不可能插手重山鎮的事情。
比起靖遠侯,此時楊正山最緊要的事情是楊云雪的親事。
梁謹言來到了安源城,不只是梁謹言,還有靖遠侯府的大爺梁輝,也就是梁謹言的父親。
梁輝是梁儲的嫡長子,擁有侯府的繼承權,雖然還沒有被冊封為世子,但他在侯府的地位早就確定下來了。
梁輝親至,楊正山自然要出城迎接。
看著長長的車隊沿著官道駛來,楊正山騎馬站在城門前,捋著胡須若有所思。
等車隊來到近前,一個身穿玄色程子衣的帥氣大叔從馬車上下來。
“楊大人,哈哈哈,讓楊大人出迎,實在是折煞梁某人了!”
這位侯府大爺倒是有趣,居然把態度擺的如此低。
“梁大人說笑了,梁大人親至,楊某可是欣喜萬分啊!”
兩人沒臉沒皮的客套著,恭維著。
說了半天,沒有一句是有營養的話。
梁輝也是有官職的,為重山前衛指揮僉事。雖然只是個虛職,并無實權,但沒人能忽視他的存在,畢竟他是未來的常平侯。
“晚輩見過楊大人!”梁謹言走過來,抱拳行禮。
楊正山笑意盈盈的點點頭,不過他并沒有說什么,只是迎著梁輝入了城。
回到楊府,楊正山自然是好好接待了一番。
而梁輝顯然是認可了這門親事,一直都跟楊正山親熱的交談著。
兩人談天說地,從重山鎮說到京都,從京都說到江南,不談國事,只談風月趣事。
說實話,這一點楊正山就不如梁輝了。
論對這個世界的見識,楊正山真的是缺失很多。
他來到這個世界數年,也就是對遼東地區有深入的了解,而對整個大榮的了解就要少很多,大多都是道聽途說而已。
而梁輝就不一樣了,其畢竟是勛貴子弟,以前一直住在京都,對整個大榮的風俗地貌都有很詳細的了解。
與他交談,給楊正山漲了不少見識。
當然,楊正山也沒有忘記正事,他一直都在觀察梁謹言。
雖然他沒有與梁謹言交流太多,但從梁謹言的一舉一動上,他還是能看出很多東西。
有禮有節,不驕不躁,雖然看起來很稚嫩,但行事上非常沉穩。
這才是典型的勛貴子弟,那些紈绔型的勛貴子弟其實是少數。
越是有底蘊的家族,其家教就會越發的嚴苛。
而大部分勛貴子弟都是受過嚴苛的教育的,要說有些壞毛病,或者有些高傲,這是正常情況,但在禮節上,他們都遠超寒門出身的官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