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蘇寒山的拳頭在金蟬雷音的催動下,震蕩成一團金色光暈,轟然向前爆發。
拳頭前方,出現了非常奇妙的場景,仿佛在方寸之間,有上百層薄且堅硬的白光琉璃,被一鼓作氣,全部轟破。
哈哈禪師的右手,失去了那些白光的加持,硬碰硬的撞上了這一拳,整個手掌都漲大了一下,臉上褶子皮一抖,爆閃而退。
從開戰到現在,哈哈禪師渾身上下,其實都包裹在一層濃厚的天地之氣中,所有的肢體動作,都只是一個駕馭天地元氣的引子。
之前他用一根手指硬接杜元貞的長槍,也正是以凝煉起來的天地之氣擋住槍頭。
否則單論肉身的話,在硬度這方面,他比顧西樓還要稍微遜色一些。
可是剛才,他左手拆解黑色巖石鉆頭,右手施展絕招,對付蘇寒山,天地元氣終究是分攤到了兩個位置。
分給左手的已經很少,幾乎就是單憑左手的體魄力量,拆掉了那個鉆頭,才會磨損指甲,指尖破皮。
九成九的天地之氣,還是集中向了右手,與他的精神力交相輝映,才能夠施展出那一瞬間讓蘇寒山都中招的轉世投胎變化印。
然而,這樣的絕招,竟還是被蘇寒山給破掉!
哈哈禪師感受到自己右手多個關節磨損,筋骨脹裂的情況,心中對蘇寒山的評價,一升再升。
“真是稀世珍寶,今日拿不走你,來日換個場合再會!”
他說出這段話的時候,連那邊的白仲陀和福來太子也不管,借著一退之勢,驟然遠去。
兩頭尸魔百忙之中瞥見這一幕,一口氣當場就堵到了嗓子眼。
他們兩個對哈哈禪師的尊敬,也不是平白來的。
福來太子與高田十兵衛遇到哈哈禪師的時候,直接動過手,都被哈哈禪師擊敗,卻又不傷他們,還給了他們點撥,氣度斐然,這才讓他們心折。
白仲陀修煉的雖非《大成就八足經》,但在他父王身上,對這類功法印象非常深刻,察覺到哈哈禪師和他父王有幾成相似的氣韻,骨子里頭就先添了三分恐懼,三分敬佩。
今天這場謀劃,連遭變故,他們心中已經不自覺的,把穩若泰山、博學如淵的老禪師,當做最大的倚仗,翻盤的希望。
但這個老東西占上風的時候,裝腔拿調,世外高人,怎么現在只是稍稍遇挫,甚至還沒有真的落到下風,就不管不顧,孤身逃跑了?!
孰料,就在兩個尸魔一驚訝間,那驚鴻一瞥的目光,還沒有收回來,蘇寒山的身影,也已經闖入了他們那一瞥的視野之內。
蘇寒山是在對方的精神散發出那一段言語之前,就已經知道對方要逃。
神拳金蟬子造成的剎那意念共鳴,讓他感覺到了哈哈禪師的精神底色。
這老和尚心中沒有半點戰意,即使是在打斗之中,也根本沒把自己當成武人、戰士來看待。
對待杜元貞,哈哈禪師是把她看成一株攔路的大樹,已經成材,砍了可以賣出不錯的價錢。
對待蘇寒山,哈哈禪師是當成一件內藏玄機的寶貝,有一定的機會據為己有,但要先把外面的石皮棱角都敲碎。
畢竟是能夠讓尸變源頭特別標注出來的一個人,對哈哈禪師來說,太有吸引力了。
他的轉世投胎變化印,前面還有“波羅揭諦”四個字,作為前綴,波羅指的是彼岸,謁諦指的是去經歷。
整套功法的全稱釋義,就是說,去經歷轉世投胎的變化后,到達彼岸。
擁有那些昆蟲鳥獸的體驗還不夠,哈哈禪師真正想要的,是投胎到那些天資卓絕的人身上,不斷吸收他們的才智靈感奧秘,破除一切瓶頸障礙的困擾,越來越順暢快速的壯大下去。
當年已近百歲的哈哈禪師,聽說了少林寺的佛子名聲之后,其實就是想要投胎到對方身上,如今他又盯上了蘇寒山。
但是蘇寒山外面那層棱角已經太硬,今天就算硬拼到最后,能夠取勝,也只會把棱角連帶里面的寶貝一起砸碎。
如果不能取勝,那更是萬事皆休。
所以,勝算只要少于了九成,哈哈禪師就必定會放棄今天這個戰場,另尋助力,另找時機。
反正白王爺的活尸大軍還在持續攻城,彼此再會的機會是少不了的。
然而,蘇寒山可不喜歡打同一個敵人,還需要打到第二回。
“給我留下吧!!”
蘇寒山發出直入云霄的長嘯之聲,狂奔向前,空氣被他灌滿功力的衣擺袖角,割裂出很多條繚亂的蒼白長痕,氣流尖鳴,在后方延伸出去二三十丈長,依然肉眼可見其形。
他的腳下,離地面竟然越來越遠,近地面的空氣里,被他踩出了一個個懸空的金色腳印。
腳印之間,間隔的距離也越來越長。
哈哈禪師的身法步伐,也十分高明,身影移動之間,好像一晃就從人變為猿,猿變為狼,狼變為貍,飛鷹,麻雀,蜜蜂,從大到小的變化,然后又從小到大。
那身影每一晃之間,都像是經歷了一次投胎,隔開了一整個人生那么長的距離。
閃晃了多少次,就拉長出了多少段完整的生涯,讓追擊者從身體到心靈的各個層面上,都難以追上,只會被越拋越遠。
但是,對于現在這一刻,真正實現了凌空虛度、橫貫飛天的蘇寒山,那些似真似幻的影響,遙不可及的距離,就全被粗暴無比的金色腳印,碾碎撞碎。
吐納武道修煉到了真形境界,內家功力已經化為真罡,離體依舊成型,還能去而復返,反復使用。
蘇寒山的這些金色腳印,其實就是用自己的罡氣,短暫取代了木石固體材料,來施展純陽木中法的“木鼓斷空”。
本該膨脹爆發的所有力道,都化為蘇寒山前進的推動力,用罡氣作為材料,比地面那些濕軟的泥土,要好上百倍。
武館祖師留下的秘籍,沒有記載這種用法,但蘇寒山揣摩“木鼓斷空”的招名內涵,感覺在比武館祖師更早的先賢中,絕對也有人研探過此種法門,速度就是力量,奔跑即是絕殺,不用豈不可惜。
因此,當他跟哈哈禪師之間的距離,已經縮到一丈之內的時候。
蘇寒山就直接一腳斷空,對著那顆青黑色的光頭,踩了下去。
哈哈禪師頭也不回,抬手一戳,右手食指,引動磅礴的天地之氣,就化作一道拔地而起的白光氣柱,氣柱頂端,還將要盛開蓮花的模樣。
咚!!!
出乎意料,之前明明對抗過蘇寒山全力一擊的招式,這時候竟然被蘇寒山一腳踩得粉碎。
蓮花破裂,氣柱崩潰,整片河邊草地,轟然抖動,天地之氣四散而去,割裂草皮,揚起土塵。
金光沉勁的長靴,直接踩在了哈哈禪師手指之上。
咔嚓一聲,那干瘦如枯枝的手指,當場折斷。
哈哈禪師赫然抬頭,右手一縮,左掌拍出,但蘇寒山的那只腳也已經移開,另一只腳踢了過來。
嘭嘭嘭嘭嘭嘭嘭!!!!!
哈哈禪師雙臂亂舞,頃刻之間,也不知道接下了多少次朝著他頭臉脖頸要害而來的凌空踢擊。
但比起之前的游刃有余,現在的他,雙臂之上每接一次攻擊,就明顯缺損掉一小塊血肉。
攻守兼備,品質比玄鐵還要好出不知多少的天地之氣,現在好像變成了劣質的生鐵,抵消不了多少力道,就會斷裂。
蘇寒山的天敵真元,是有一個醞釀轉變過程的。
剛剛見了這老和尚的絕招,又有了一次實際接觸,天敵真元的轉變,才提升到了極致,對哈哈禪師所引動的那類天地之氣,達到最佳的克制效果。
當哈哈禪師右手肘部位,在又一次踢擊之下脫臼,下一腳就穿透了破綻,踢在他下巴上。
嘭!!
哈哈禪師的身子倒飛而起。
蘇寒山的身影卻倏然落地,雙膝微彎,左手虛撫丹田,右掌沉在腰間,手腕旋轉,掌心向前。
金紅色和冰藍色的光芒,在丹田中就已經旋轉成型,受壓促然移動,順經脈抵達右掌,在掌心外盤旋。
哈哈禪師萬未料到,剛才只是覺得勝算不夠大,選擇撤離,眨眼之間,不但是勝算沒了,連逃跑居然都逃不掉。
生死關頭,他連震驚困惑的時間都沒有,竭力的運起轉世投胎變化印,四肢大張,精神全部沉浸在物種變化的體驗之中,使更多的天地元氣,與之共鳴。
嘩!!
似乎有聲,亦似無聲,輕柔虛幻猶如蓮花出水的聲響中,哈哈禪師身體前方,浮現一朵厚重寬大的白蓮。
蓮花層層張開,內外各層花瓣旋轉,每一朵花瓣上都有不同的昆蟲鳥獸,天地元氣走馬觀花的在這些虛影之間流動,霎時間聚合到蓮花中心。
耀目欲盲的白色光柱,眼看就要從蓮花中心爆發出來,蘇寒山眉眼一抬,掌心前方的赤金冰藍太極圖,先行發出。
轟!!!!
小小的太極圖,轟然擴張,如同巨大的磨盤,撞在蓮花之上。
“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哈哈禪師在白色蓮花后方,呼喊著自己這一招的拳意真諦,拳法咒語。
薩婆訶,速!疾也!
蓮花加速轉動,光芒愈發耀眼,與太極圖相互磨損,各自震顫晃動。
蘇寒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目光灼灼,盯著自己的太極圖,突然一躍而起,手掌直接按在太極圖上。
太極圖如同門戶,破開兩半,赤金冰藍色的陰陽雙魚,相互繞轉的同時,彼此距離,陡然拉遠。
耀眼的白色蓮花,也被這雙魚分開的力道,直接扯碎,破裂的花瓣漫天飛揚。
蘇寒山從雙魚和碎花之間穿過,一掌拍在了哈哈禪師回防的左臂之上,把他左臂中間一節,打得扁平凹陷下去,連同胸口的痕跡,共同組成一個五指宛然、清清楚楚的掌印。
咚!!!!
哈哈禪師的身影暴射退去,在地面劃開一條長溝,身體抖了又抖,脫力半跪下來,神色僵硬的看向蘇寒山。
人的心理承受力都是極具彈性的,尸魔似乎也是。
哈哈禪師最初只是微驚于對方實力,撤離過程中被追上,震驚于對方殺力飆升。
但現在,他已經不震驚那些東西了。
只剩不甘!就算要落敗,也至少該是兩敗俱傷,為什么,對方竟然連一點傷勢都沒有留下?!
而自己卻…
哈哈禪師的身體陡然膨脹,飽滿了一些,皮膚上的褶皺,好像都被撐開,但下一刻,皮膚有多處破裂,從破口中噴射出大量的黑紅色灼熱氣流,身體重新干癟下去。
干癟倒還罷了,以尸魔的體質,就算失去了水分,失去了活性,殘余的筋骨,也應該有鋼鐵那樣強硬。
可是,哈哈禪師的身體干癟之后,整個人卻像是瓷器一樣,從原本的那些傷口,蔓延出了更多細碎的裂紋,布滿全身。
脆物開裂的細小聲響,放在別的地方微不足道,放在這里,卻令他如聽驚雷,聲聲動魄。
水中純陽,秘式,赤血陰雷!
水分在血肉紋理最細小的結構間,突然各自結冰,造成體積膨脹,相互擠壓,破壞原本正常結構,又驟然蒸發,脫體而出。
“倘若老衲剛才沒有逃…”
“那你只會死得更快!”
蘇寒山抬手指著他,手背上蒼天之眸微亮,洞察一剎,采集影像,隨口說道,“你的武道見解很好,但根本不適合親自上戰場,不是一個合格的武者,只能欺負那些,體量遠遜于你的人而已。”
一縷冰藍罡氣,從蘇寒山指尖迸發,打在哈哈禪師身上。
尸魔老僧眼神一滯,不及再說什么,布滿裂紋的身體,已土崩瓦解,化作干燥的青黑色沙塵,呼啦一聲,鋪了一地。
蘇寒山回頭看去,只見福來太子和白仲陀身上,都已經被飛天蜈蚣割出不少傷口。
他舉步飄然,靠近到那邊三十丈時,右手虛抓一彈,陰陽一氣化為一個小巧玲瓏的黑白珠子,穿過銀光幻影,打在福來太子傷處。
福來太子手腳略微一慢,腦袋就被飛天蜈蚣切掉。
蜈蚣長鳴,身影收緊。
白仲陀慘叫一聲:“父王!”
話音未落,他已經從上到下被切成五六塊,銀光不沾血,飛向河邊。
楊白發魂魄入體,踏出水面,一抬手,三丈蜈蚣化作三尺長短,盤在手臂之上。
戰場另一邊,杜元貞揮槍砸斷了高田十兵衛的脖子,見到那個強悍老僧,竟然已被打殺,殊為震驚,又見兩個尸魔也被解決,又驚又喜。
“剛才那個,似乎是白王爺一個王子…算了,他子孫眾多,既已非人,生擒也沒有什么大用,反而是剛才那個和尚,放在他們那邊,也絕對是極罕見的大高手,死在這里,真是大喜。”
杜元貞腦中思緒略轉,擦了唇邊血漬,上前道,“多謝這位兄臺相救,還有老吳王,許久不見了。”
“二位是特地來援長安嗎,如此大義,著實令人感佩!”
蘇寒山看了一眼陽光照耀下的城池,笑道:“同仇敵愾,來幫幫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