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凈明亮,猶如白玉鑄造的大廳中,有一座座高臺席位。
大廳頂端,顯示玄元百域的微縮地圖,那些高臺席位,雕刻越是精美,越具有特色的,就離大廳的穹頂越近。
仿佛是由這些高臺席位,撐起了玄元百域。
正是喻示著這些高臺擁有者,在聯合政府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宣揚著他們在多維度發展的過程中,居功至偉。
此時,分居四方,位置最高的四座高臺上,陸續化現出幾尊身影。
發色枯黃,手捧明珠的中年男子。
通體籠罩紅光,看不出性別的高挑人影。
清瘦而雍容,發絲卷曲,長須垂胸的瞎眼老者。
還有第四方,卻僅僅出現了一幅畫像,懸掛在半空,畫中是一個握筆坐在搖椅上假寐的女子。
“今天大家聚在這里是為了什么,應該事先都知道。”
紅光人影傳出來的聲音,也是難辨雌雄,但非常好聽,仿佛是那種少年的嗓音,充滿了清朗之氣。
“向陽都市群的這個事情,你們都怎么看呢?”
捧住人平淡的說道:“該賞的賞,該罰的罰,反正自有下面的人按章程去辦事,我們出現在這里,也不過就是走個流程罷了。”
紅光人影輕笑道:“好一個該賞的賞,該罰的罰,可是該罰的人,已經快要成為智光神系的一員,商正師申辦的神敬大典的請柬,都發到我們這里了,掌燈者,你難道要說你不知道嗎?”
捧珠人倦怠地抬了下眼睛:“你說的人,好像是該賞的吧。”
紅光人影語氣平和,說道:“干掉我麾下十三家聯盟的總裁,那不算什么,還想要繼續追責,那也罷了,但是,身為神明,出手清剿歸零者,生擒了造物之恨,這一點,好像違反了我們四方約定吧,難道不該罰?”
聯合政府有四位大執政官,掌燈智者無惑,畫中神女無憂,凈血宗師無畏,盲神老人無阻。
他們四個,在明眼人心目中,就是代表著四方神系,在聯合政府的意向。
這次向陽都市群受災的大事件,于情于理,足可以引起聯合政府的重視。
但是,能夠讓這四位大執政官齊聚一堂,最重要的因素,還是在于“神級造物之恨”被擒。
“歸零者是眾生的福報,正是靠著歸零者的存在,鞭策眾生,奮發圖強,才有了我們玄元百域如今繁華的氣象,凡是修成神明,不得親自出手針對歸零者,以免眾生懈怠,不思進取。”
凈血宗師體表的紅光微微波動,“這是四位神君都認可的規矩,神女,老人,你們兩個也該深明此理,對此又怎么看呢?”
老者人雖然在坐位上,心卻好似神游天外,聽了這話才回過神來:“哦,我怎么看。”
他呵呵笑道,“我是瞎子,能怎么看?你們怎么看我就怎么看吧。”
畫中的神女,轉了一下手中修長尖刻,似刀似針的硬筆,說道:“首先,造物之恨他要交出來,其次,這事絕不應該算功勛,應該施以懲戒,要智光神系給我們一個交代。”
“保證他即使投入智光一系,三百年以內,也不允許擁有五十級以上的萬維網權限,不允許賜下神恩,擴充部眾,不得借此插手各方面新維度的事宜。”
捧珠人沉默了一會兒。
“你們也應該考慮聯合政府的形象。”
捧珠人的語氣總是沒什么波動,像是吝嗇于在說話這件事上耗費心力,“眾神高舉,聯合政府治理玄元百域,這同樣是四方神君首肯的狀態。”
“我們作為聯合政府的大執政官,多少要顧及聯合政府的章程,白海不動王這次的所作所為,無論從聯合政府的哪項章程來看,都該得到功勛。”
畫中神女說道:“隨便為他編造一些事情,抹掉這次功勛不就行了,你們也約束著他,不要讓他出來聲張鬧事。”
“神女!”
捧珠人語氣驟然一重,垂在身前的發絲,輕輕飄動起來,枯黃的發色在漂浮之際,顯得像是燭火的顏色。
也許頭發不是頭發,從一開始就是燭火,只不過往日那燭火太死寂太安定,以至于顯得像柔軟的發絲一般。
“你是要代表天工神君,執意把這些矛盾繼續激化嗎?”
畫中神女轉筆的手微微一頓,笑道:“你這個樣子,鮮活多了,堪可入畫,不過,你可不要把自己對我們神君大人的私仇,帶入到我們公事之中。”
她只說了這么一段,卻也沒有繼續咄咄逼人。
誰都知道,掌燈者萬事不掛心,可能是眾神中脾氣最好的一個,終日死氣沉沉,唯獨對于天工神君的仇恨,無法消滅,是唯一能夠令他有情緒波動的事情。
“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你們只要能夠接受這些條件,我就從大執政官位置上退下去。”
凈血宗師這時候,提出了一個好像讓步、折中的方案。
但這話一出,神女和老者都不禁露出了點異樣的笑容。
凈血宗師付出的這個代價,簡直是個笑話。
大執政官名義上所能夠得到的好處,實際上,根本沒有什么神明看得上眼。
神明無需擔上任何職責,就可以得到所有對應的好處,依靠千年前定下的手段,從真正的擔職之人那里收割。
他們四個,當初接下大執政官這個位置,除了是自身比較好動,更多也是因為,四神君之間需要這樣的席位,對外做做樣子,并充當一些表面的溝通。
但既然做出了這個樣子,也確實要擔當些責任,按規定做些事情。
千年下來,凈血宗師早就不耐煩了。
從這個位置上退下去,與其說是代價,不是說是獎勵。
“既然你們毫無誠意,那就去跟當事人談吧。”
捧珠人平靜的說道,“無論交談的過程,結果如何,這些事都不得再擴大化,必須局限在我們這些人,還有商正師、不動王之間。”
四方神系之間,也還不愿真正開戰。
捧珠人的話,得到其他三方一致認同,四人同時向神君報備。
四條神光,順著各自祝禱,從他們身上飛出,沒入冥冥虛空之后,捧珠人的身影率先散去。
“我就知道他們不會輕易松口,果然還是得斗一場。”
凈血宗師哈哈笑道,“很好,我正好有機會,教訓教訓那個叫做不動王的老東西。”
四方的協議,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凈血他們動手能搶回造物之恨,能逼迫不動王方面認輸,那就接受他們提出的壓制權限等條件。
如果他們辦不到,那這一戰之后,也不許繼續追究,以免擴大戰局。
“商正師,只怕已經把功勛給不動王算上了,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動身。”
神女說道,“三千年前,他的戰績頗為可觀,我們只有斗上這一次的機會,不要大意。”
凈血宗師篤定地說道:“一個落伍三千年的老朽之輩罷了,你們擋一擋商正師和掌燈的,我教訓他,易如反掌。”
“想必他也知道,自己落伍太久,否則不會這么急于追求萬維網的權限。”
盲神老人意態閑散,不置可否,但在兩者動身之后,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當此之際,第九月陸。
商正師給蘇寒山的賬號,連發了數條信息,都沒有反應。
他索性利用萬維網權限,溝通內海中的磁場,凝聚出一個巨大投影,從海中破水而出,上半身探到島嶼上空,令風云變色,呼喊道:“不動王!!”
大樹搖晃,枝葉分開,露出樹下的人影。
蘇寒山迎風看去:“怎么了?”
商正師意念波動,說起有三尊神靈要趕來奪取造物之恨,還有將他擊敗之后,要遵循的種種條件。
“我真身正在趕來的路上,掌燈者也會相助,你做好準備。”
蘇寒山聽罷,略作思索。
商正師稍等片刻,沒有見到他有任何舉措,甚至覺得他好像心不在焉,心思根本沒有放在這件事情上,不由說道:“你在想什么?”
“哦,我正在萬維網上游玩。”
蘇寒山輕笑了一聲,說道,“至于當前的這個事情,你們兩個就不用來了,還是好好準備神敬大典吧。”
“你已有打算嗎…”
商正師知道這是個有主意的人,思索片刻,還是不敢全然放心,仗著一縷神力過來,將這個投影壓縮成常人大小,落在島上,準備陪在這邊看看。
至于他真身和掌燈者,就暫且沒有急著趕來。
蘇寒山對他投影到來,不以為意,身邊四件古神重寶環繞,雙手垂膝,左手腕翻轉,掌心向上,捏了個說法印,是學法傳法,廣尋同道的志趣心愿。
右手好似掐了個劍指,手型松散自然,指尖向地,比喻他自身武道,剖析自然,探求大地,不斷進取的銳氣。
商正師的投影在旁邊靜靜站著,觀望了半天,卻見蘇寒山當真沒有對這月背內海,作出任何布置。
他好像就完全沉浸在了剛剛利用功勛,突破五十級上限的萬維網權限之中,物我兩忘,渾然不知外事,不管戰事臨頭。
商正師的投影眉頭微皺,又看了片刻,沒有看出別的東西,卻對他在萬維網上的游覽之法,微覺贊嘆。
商正師本身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對萬維網的了解非同小可,甚至是親身參與了當年萬維網的建設,否則也不敢圖謀針對封禁神碑。
蘇寒山看似只是借助功勛,剛剛超出五十級權限,實則借助造物之恨的手段啟發,窺探之深,難以言喻。
造物之恨,利用多種神明概念,對萬維網交替遮蓋,滲透破譯,然后才一股腦的轉譯,編織成極端力量,化為己用。
蘇寒山如今只取了前半段的手段,心境之廣,更不是造物之恨這種扭曲怪物所能比擬。
他寂然凝慮,即思接千載,悄焉動容,即視通萬里。
萬維網中,連通眾多維度,無窮無盡的信息,在他面前被有序破解,如同一重重天地時空,次第展開。
他在今年的一個個城池,一顆顆衛星,一座座維度中遨游,在每個維度,過去一年又一年的光景中漫步。
神思方運,萬涂競萌,歷史上更迭的光景,在他面前節節倒流。
追溯到最初記錄中,破敗的廢墟時,又能隨心所欲的向后倒退,重現整個進程,斷崖委頓,開采成城,老樹成泥,枯骨生花。
他還不只是觀看,他更是感想。
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闊于海,眉睫之前,卷舒風云之色,吟詠之間,吐納星艦之聲。
思理為妙,神與物游。
商正師的分身在旁邊看著看著,心中也似有些向往。
他雖然不斷接收故鄉歷史變遷的信息,結合各維度的理念化為己用,但本質上,他走的是智者以算籌,統帥萬物,窮算天地,一絲不茍,周密運行的道路。
蘇寒山如今的這個狀態,放任自然,隨物流變,與世推移,對商正師而言,簡直是過于粗糙放曠了,但是又同樣有一種能夠切中要害的奇特美感。
商正師心中,忽然想到一句話,提契天地,把握陰陽。
“不過…”
商正師的投影,向太空中看去,“你什么準備都沒做,可他們已經來了。”
何止是沒有做準備,蘇寒山好像沉浸的都已經越來越深,氣息完全散開了。
就算是同為神明,他這個狀態要是被突襲一下子,也絕不好受。
商正師遲疑之間,還是選擇信任一下這個手段神秘的故鄉來客,沒有強行把他喚醒。
這時天空中,已經現出三道身影,盲神老者坐在寶座之上,離得最遠。
神女的畫卷,飄蕩在黑夜云海之中,似遠似近,難以說清。
凈血宗師最近,離島只有千米左右,氣息狂放,黑暗的天空被他的氣血統統染紅,整個月背內海,都仿佛一塊巨大的琥珀。
“商正師,你來得倒快,不過只來一個投影,還真是托大。”
商正師心頭豁然一動,滿是詫異,面上卻笑道:“你們要跟他交手,首先得要找得到他。”
凈血宗師臉色微變,冷哼一聲:“竟然想用這種方法拖過三天,你們也未免太不要臉了!!”
他猛然一掌拍下,整個島嶼中間,被轟出了一個方圓十里的巨大掌印。
島上一切樹木建筑,生物飛船,通通毀滅,化為飛灰,碎裂的島礁劇烈起伏,海水瘋狂灌入。
連商正師的投影,也在這一掌中,直接被摧毀。
“老東西,你以為你真能跑得掉嗎?”
凈血宗師大步流星,飛越長空,跨向第一月球。
三神遠去后,過了片刻,天空中磁場扭動,降落下來一個新的投影。
商正師看著下方驚濤駭浪,島嶼破裂的場景,一步踏去,剛剛踏上殘存的島礁,忽覺一靜。
只見之前被摧毀的島嶼,連帶島上所有樹木,建筑,異獸狀的飛船,通通各依色彩,從海中生起。
無論固態還是液態,又或什么東西,萬物都如流動的柔光,回歸本位,現出原形。
紅葉大樹依舊在,樹根虬結。
蘇寒山坐在樹下,閉目神游,雙手姿態不變,衣袂輕輕飄動。
林子里面,插翅的猛虎飛行嬉戲,獨角的天馬咬著鮮花,悄悄送到紅葉大樹邊。
樹下已經有很多花兒,都是之前那段時間,這些異獸所贈。
如今看來,不要說是異獸本身,就連這些花,也是鮮香依舊,沒有受到半點損害。
“原來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就將整座島嶼,囊括在自身氣息之中,保護住了這些事物的本質,外界的擊打,僅僅是改變了外形,實際沒有傷到他們分毫。”
商正師心中凜然,“那可是飽含神力的攻擊,竟然連你這一層氣息,都沒有堪破。”
“而且明明跟你的氣息發生了碰撞,還是好像沒有看到你一樣,這是怎么做到的?”
蘇寒山過了片刻,才悠哉悠哉的回了一句:“認知、凝聚了自我概念中,一個新的特點而已。”
玄元維度的神明,對物質的探究,懂得細化,但是對于自我概念,就只知道一味的堆積,似乎認為自我概念越是堆積,對于物質細化掌控程度,就越強。
反正他們沒有壽命限制,甚至地盤也夠大,走這條路,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妨礙。
即使是淵界人間的天人武者,一般也是要到天人巔峰,才會按照前人留下的步驟,提煉自我概念的不同特質,加深認知,以變于之后沖關。
蘇寒山經過對玄元維度的研究,反向印證,整體概念化的完成度越高,每一枚元丹代表的特點,也在加深蛻變。
剛才他所運轉的,就是第七枚元丹,螭龍之丹。
螭龍的龍眉高聳,龍目冷峻,通體透明,背脊上卻有一團團祥云般的鬃毛,是守護之獸,吉祥之獸,鎮災斥難,使災殃不得近身。
觀覽了無窮訊息,以至于漸漸都有些超出所需,這個時候,就當凝聚螭龍,排斥掉雜而無味之物,對自身有妨礙的穢邪之物。
凈血宗師那三尊神明,對于蘇寒山來說,就是穢物邪物。
蘇寒山運轉螭龍,萬邪不沾,將那三尊神明對自身飽含惡意的觀測,給排斥開來,使他們根本觀測不到自身的存在。
“如果是之前,我也不介意跟他們玩玩,但是現在,一共只剩三天時間,就要去面對一道大菜。”
“哪有那個閑空,對他們三個浪費心力。”
蘇寒山悠然緩慢的聲音,傳入商正師耳中。
念在這是位頗費苦心的地球老前輩,給他做了點解釋。
“所以,你們準備大典就好,別的都不必管。”
商正師安下心來,散去了這一縷投影。
另一邊,凈血宗師他們,已經來到第一月球,向陽都市群上空。
第九月球那邊,應該有不動王殘留的部分氣息,但一來時間比較遠,二來,氣息混雜,他們對其余氣息,也不太熟悉。
但不久前,在向陽都市群發生過的那場大戰,十三方集團總裁,是凈血宗師的部眾。
造物之恨,又是當年畫中神女,親自參與制造的。
他們兩個聯手,把握住這些氣息,排除對比,足可以得出專屬白海不動王的那一份,追溯搜尋。
紅光飛縱,找遍了當時蘇寒山所經過的戰場每一部分,采集氣息,直接嗅著味道追蹤。
畫中神女則是把采集到的信息,寄托在刀筆之上,刻了一個雕像,拋出雕像追蹤。
一天一夜過去,毫無所獲,兩天兩夜過去,全無進展。
三天三夜之后,三方重聚。
凈血宗師體表紅光,都化作暗紅,氤氳燃燒,裊裊蒸騰,神色很是難看。
“他到底是躲到了哪里?”
最開始,不動王直接選擇逃避,丟的是這老東西的臉。
但是凈血宗師他們事先已經簽過協定,要以一戰定論,結果花了三天,都沒找到對方位置,以后丟臉的,可就不是對面那個老東西了。
“商正師和掌燈者身邊,我反復去看過,并沒有發現異樣。”
盲神老人最初是在劃水,這三天下來,倒是漸漸勾起他的興趣,也十分上心。
他是洞幽神君一脈,號稱盲神無阻,最善于搜索弱點,破阻破障,雖然是瞎子,但眼界極高,眼光極好。
整整三天一無所獲,令他那雙干癟的眼皮,都不時翻動,空空的眼眶中,透出黑色幽光。
“神女,宗師,現在有一個地方他是一定會去的,我們唯一的手段,就是先守在那邊,設法截擊,就是不知道你們敢不敢去。”
畫中神女心頭一凜:“你要去智光神系的神敬大典?”
盲神老人嘿聲笑道:“就算沒有機會打壓他,至少也要攔他片刻。”
凈血宗師一言不發,轉身已經直接朝玄元維度飛去。
神敬大典,在風暴洋極西,天頂群山中的神廟祭壇舉辦。
群山削平,是為祭壇,四座山頭,拱衛中間一座,平時絕不開放,只有在大典當天才會開啟,允許進入。
那個白海不動王,也絕不可能提前就藏匿到里面,必然是要等到當天,神廟方面,才會派人去接過來。
凈血宗師他們收斂氣息,處在五山邊緣之處,在高空中眺望八方。
只要搶在對方進入五山范圍之前攔截,也不算是真正冒犯了智光神君。
攔上片刻,縱然來不及分出勝負,也能保住自己三家的顏面。
天色漸明,天頂群山的萬千宮殿中,都有明光蒸騰,祥云咒音。
數之不盡的神選者,神官,遍布在群山之間,天上萬光匯流,降下光柱,籠罩中間五座山頂平臺。
兩位大神官飛身而起,進入中央平臺,恭請掌燈者與商正師到來。
掌燈者察覺出凈血宗師藏匿在附近,與商正師對視一眼。
這時,遠方天空,大量背生雙翅的咒書之靈,拱衛著六匹天馬拖動的豪華馬車,往這邊飛來。
凈血宗師目光一亮,當即運轉目力看去,卻發現那迎神天車之中,還是沒有人,心中頓時起疑。
“他已經在車里了!”
盲神老人忽然開口,空空的眼眶里,似乎生出兩面鏡子,怒放幽光,“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這家伙恐怕之前就在月背內海,根本沒有逃過,只不過蒙蔽了我們的觀測。”
畫中神女愕然:“什么?”
凈血宗師暴喝一聲:“還在遲疑什么,只剩這個機會了!”
盲神老人眼中兩面鏡子,突然飛出,貼在凈血宗師與畫中神女眉心之處。
凈血宗師終于看到那空蕩蕩的馬車中,多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手段詭譎,未必代表實力強勁,否則何必不戰?
投靠智光神系之前,能有理由,挫一挫其他三系的面子,怎么看都是一件大好事。
不過,他們也都在同時,看到蘇寒山與他們對視了一眼,左手隨意向空中一勾。
空間深處,好像有一根琴弦,被他勾了出來,左手捏定,右手在繃緊的琴弦上,輕輕一撥。
他與五臺平臺之間的距離,拉長了十倍,不知道怎么,平地生出這么多峰巒,阻隔他的道路。
跟天空中那馬車的距離更遠,數不清的云霧,浮空樓閣,戰艦大隊,也不知道從哪里涌出來的,穿梭不定,阻礙他的視野。
“幻境!!”
凈血宗師渾身一震,拳腳揮動,破開層層幻境,但有時又覺得,自己碰到的是真實空間的阻隔,動作止不住的為之一頓。
有了這第一個卡頓,后面的阻礙就越來越多,越來越真。
就這么磕磕碰碰,十幾秒之后,才破開所有障礙,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畫中神女和盲神老人,也相繼出現在他身邊。
那根弦,實則是萬維網的一部分。
蘇寒山撥動這根弦,萬維網中流轉的信息,就化作成千上萬,半真半假的空間,加速沉淀鈍化,如同核衰變般,讓這些虛幻空間的阻礙顯得越來越真,越來越堅固。
這套手段中,用到了造物之恨的一些技藝,但大體上,依舊歸于玄古永壽真罡,并沒有施展出需要多種概念、大規模竊取、扭曲萬維之力的那幾個步驟。
就算是造物之恨的制造者全都站在面前,也認不出來。
三神突破阻礙之后,都沒有再采取任何動作,只是死死盯著五山平臺的方位。
因為那輛馬車,已經進入了五山平臺的范圍內,車中人琴弦早散,目不外移,沒有再分給他們半點目光。
“這人…”
盲神老人臉皮發顫,深深吐息,最先平復過來,說道,“這樣的人,商正師竟然又為智光神君拉攏到這樣的人物,真是好眼光啊,比我瞎子強多了。”
畫中神女磨了磨牙,也感慨了一聲:“競爭新維度、破解迷宮的緊要關頭,智光神君得了這樣一個部下,也算如虎添翼了!”
凈血宗師腳動了動,似乎想走,最終還是站著沒動,仰望五山平臺,想要看完這場大典儀式。
“未必是好事。”
良久之后,凈血宗師沉聲道,“哼,他竟然有此手段,另外三位神君,更容易注意到他,真到了緊要關頭,又豈能容他?”
馬車停留在中央平臺之外。
蘇寒山走下車來,一步步踏過空中,來到中央平臺。
他似乎還有些神思不屬,經兩個大神官的搭話,才回過神來。
“我也很是期待。”
蘇寒山視線掃過掌燈者與商正師,看向天空,笑道,“請快快開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