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拳意通靈的境界走向神魄入體,是非常麻煩的一個過程。
想煉制出屬于自己的純靈之物,要三到十幾年不等,在此期間,每一日都要祭煉,不能間斷,少了一次,可能就要多補上好幾日的苦功。
有些武者還沒有淬煉出純靈之物,人就已經開始衰老,體力精神都開始下滑,導致淬煉的效果變得更差,所需時間延長,一輩子都沒辦法邁入神魄入體之境。
就算本身資質不錯,又刻苦用功,只需要兩三年,就能練就純靈之物,在此期間,靈物也需要隨身攜帶,萬一跟誰交戰的時候被擊毀,就等于白費了心血。
歷代的高手,都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開創了很多輔助性的手段,其中最出名的成果,就是武德皇朝太宗皇帝時期,創造出來的二十四圣靈。
那個時期,是集古今典籍,天下才智,費數十年苦功,從亂世到盛世,鑄就的一段傳奇,文治的典范,亦是武道的高峰。
只要修煉過二十四套功法之一,達到拳意通靈的境界,然后取得對應的那尊圣靈,就可以在三到十個月左右,依靠拳意的灌輸,從圣靈之中,分裂出屬于自己的一尊神魄。
蘇寒山對這個世界的三個武道境界,已經有所了解。
內煉精魂的戰力,基本與氣海境界相當,拳意通靈,則對應天梯第一節到二十節左右。
神魄入體,對應著天梯巔峰及以上的水平。
也就是說,如果擁有一尊圣靈,可以讓一個人在十個月之內,從初入天梯,擁有接近天梯巔峰的戰力。
這實在是非常驚人的事情。
蘇寒山自己的修煉速度,比這個也快不了太多,純陽本能和氣海極境的根基優勢,還很難分享給別人。
而那二十四尊圣靈,卻是能夠重復利用的。
可想而知,武德皇朝最鼎盛的時期,能有將星層出不窮,萬國來朝的威嚴,二十四圣靈功不可沒。
不過,從武德皇朝中期到末年,武將、文臣、宦官、皇族,血腥的內斗太過頻繁,二十四圣靈,早在天下尸變之前,就不知所蹤。
拒馬城所得到的那尊圣靈金蟬子,也是機緣巧合,前幾年因為城主之女,失碎本因他們寺里祖傳一尊小玉佛,才從中發現的寶物。
拒馬城主,本就是還俗的和尚,修煉的也正是他們寺里那套與金蟬子對應的功法,得了此寶,自己大有好處,當然也不吝于培養心腹。
孫興祖他們幾個,就是陸續通過金蟬子,晉升到神魄入體的境界。
蘇寒山現在雖然拿不到這尊圣靈,但是也得到了《金蟬子武經》,正好可以參詳一番。
“我還有一個問題。”
蘇寒山讓他們分別默出武經之后,又問道,“只要冬至日的十二個時辰不入睡,應該就不會有尸變的跡象。”
“陳萬川身上卻有尸變已久的痕跡,還有一些令人不解的舉動,似乎想要辦什么祭祀,他當初也是拒馬城將領,你們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孫興祖說道:“尸變這個事對普通人來說,只要冬至十二個時辰熬住不睡,就勉強可以度過。”
“但是對實力精深的武者來說,如果跟強敵交手,被重創了魂魄,直到冬至日還是重傷狀態的話,那就算熬住不睡,也有一定的可能染上尸變跡象。”
“尸變的起源,至今也沒有誰說得出個所以然,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差別,也沒人搞得懂。”
孫興祖想了想,“至于相關的祭祀,我倒是沒聽說過,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因為武者染上尸變跡象后,沒有誰活得過一年的,所以胡亂寄希望于一些騙術吧。”
這個世界的尸變,與其說是一種篡變肉體、使人喪失意識的病毒。
不如說是先影響了魂魄,然后才反應到肉身上。
蘇寒山當時研究那幾具活尸的時候,就隱約有些猜測,也沒有顯得太過意外。
“你們上門勒索,又向我出手,光是回答這些問題,還不足以贖罪。”
蘇寒山說道,“下令讓你們所有手下,接下來的日子里面,幫忙收割,每天可以有些野菜湯果腹,秋收之后,我會安排你們的去處。”
說話的同時,蘇寒山放下手里的冊子,一抬手,吸起了之前本智和尚所用的那根鐵棒。
兒臂粗細的棒子,被他空手折斷下來一截,放在桌面上,并掌如刀,細細的剁了幾刀。
冰藍色的光芒裹在他的手掌上,輕而易舉的將鐵塊剁成了筷尖粗細的鋼釘,微微陷入桌面之中。
叮!!!
蘇寒山手掌一掃,所有鋼釘顫鳴著飛了出去,噗噗入肉之聲,不絕于耳,打入了三個人身上的各處穴位。
這是他剛剛想到的法子,單用真氣點穴,對這三個人來說,很容易解開。
但是他用隱字訣,把真氣儲存在這些鋼釘內部,再打入這些人的穴位,效果就可以延長很多。
至少一整天的時間內,三人是別想動彈的,等一天快要過去的時候,再補一回真氣即可。
“劉甲子,你押著他們辦事吧。”
旁邊的劉甲子臉色古怪,王向前也露出忍俊不禁的神色。
原來那些鋼釘打過去的時候,別的地方,大半都插入體內,但是頭部的一些穴位,不能插入太深。
三顆光禿禿的腦袋上,現在就多了幾根長長的鋼釘做點綴,怪模怪樣。
等劉甲子帶著人,把那三人押走,王向前還留在大堂里面,露出有些猶豫的神色。
蘇寒山翻看著書,順口說道:“你怎么了?”
王向前說道:“城主,我們幾個想住在城里,但是沒有種子田地,總不像個樣子,我想先在城主府找一個差事,領些銅板,到時候好買種子。”
這一個月來,王向前等人住在城主府里面,有吃有喝,天天只需要練武就行,心里其實頗有些沒著沒落的。
不過,蘇寒山天天也在那里練功,還要考問她的每日進境,日子也就這么過了。
今天找到一個機會,她就想趁機說說自己的事情。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想要有自己的積蓄,自己賺取積蓄的渠道,這才是生活的倚仗,而不是無緣無故,住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被一群萍水相逢的人養著。”
蘇寒山笑著說道,“但你要成為這個城里的一份子,不一定只能通過種田,或者成為城主府的侍從、小吏。”
“我讓你練武,是因為這個城里缺失了一些位置,等你武功練好了,就可以更順利的填補到這些位置上去。”
王向前若有所悟:“城主是說,守城的士兵嗎?”
“士兵也可以培養,但我對你的期望,不僅是如此。”
蘇寒山說道,“人要想過得安穩,圈一塊地自給自足,固然是個不錯的方式,但是這樣封閉的小環境,抗風險的能力,也實在是太差了。”
“人和人之間,終究需要交流才能壯大,城池和城池之間,也是這個樣子的。”
蘇寒山在滄水縣的時候,最早只想讓松鶴武館的營生能夠好轉,之后,就想著要讓整個故鄉滄水縣安穩一點。
但從神威宴回來,他卻要主動插手周邊各縣的事情。
這是心態上的變化,也是閱歷帶來的領悟。
蘇寒山回憶著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每天早晚出去游蕩的時候,看到的東西。
“全城幾萬人聚在一起,連周邊的空屋都沒修繕過,商鋪少的可憐,樂子幾乎沒有,過的全都跟乞丐一樣,我很不喜歡。”
“明明他們都很勤勞,甚至可以說是刻苦,憑什么只能過這樣的日子?”
蘇寒山的語氣中,帶著很明顯的不悅,“更搞笑的是,我往前翻了翻,發現連這小地方的城主和大戶都挺可憐的,想打個罪魁禍首出出氣,都沒地方找,那只好先去毆打這個環境了。”
“這世上,不是沒有富裕的城池,沒有繁華的地方,只要各個城池之間,能夠聯系起來,東西可以流通了,就會有更多的機遇被發掘,一片地方如果受了暴雨干旱之類的農田災害,別的地方也可以支援,要是沒有災害,那大家就都能過得更好。”
“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成為毆打環境的開拓者,打爆那些擋路的活尸或者別的什么東西,好好運轉著資源,讓人們生活的地方,變得舒心起來。”
王向前愣了一會兒:“聽起來…完全不像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哈哈,我只希望你成為其中之一而已,也沒讓你現在就去。”
蘇寒山笑了兩聲,說道,“我原本是想著,等到秋收之后,就帶你們一幫人去拒馬城看看,找找能不能有什么收獲。”
比如見識這個世界更多的武功,并幫東平城找一些可以合作的生意。
“但拒馬城居然已經被胡人占領,情況肯定要有變化,你只能多加一點耐心,繼續練功做準備了。”
蘇寒山拍了拍王向前的肩膀,“不要小瞧自己。”
“你的體魄和精神,原本都已經練得很好,經脈強韌寬闊,所以接觸到我的武功之后,內力突飛猛進,也已經達到氣海十二轉以上。”
“內煉精魂的素養,疊加上真氣吐納的修為,你現在的戰力,應該接近氣海大成…也就是內煉精魂的大成者,我為你不斷改造形成的武功,以后會成為很多人學習的源頭。”
王向前被說得有些不知所措。
總覺得蘇寒山嘴里說的這些東西,好像跟她前二十年里的人生都沒什么聯系。
不過,如果真的能讓自己和大家都過得更好,也未必不能試一試。
那樣的話,以后小弟小妹們,就不會像自己一樣,再經歷那么多難受的事吧?
“我會努力的。”
王向前眼神飄忽了一下,回過神來,認真的說道,“我這就回去,繼續練功。”
蘇寒山看著她轉到旁邊的院子里去練武,隨手捏起茶杯,露出一點沉思的神色。
剛才這些話,是不是說得太早了?
似乎是有點。
大概是從孫興祖他們那里得到的消息太多,弄得自己腦子里涌出來的念頭也太多,順口就把之前想過的一些東西,先說出來了。
蘇寒山笑了一聲。
但那些消息里面,除了圣靈、胡人等等,還有一個讓他特別在意的點。
江東的人馬,早就想要與人結盟,打通陸地上的道路,連沿途的小城,都要去聯絡,做著被運河諸城認為“根本沒必要”的事情。
不管那些人是為了自己長遠的野心還是什么,至少都比陳萬川、孫興祖這些人,有意思一些。
讓蘇寒山想要見上一見。
東平城里,現在足足有兩千多匹駿馬,附近的活尸又被清理過,倒是可以派些人手,出去探探。
于是,接下來在東平城的百姓們忙活秋收的時候,也有部份人策馬出城。
僅僅不到兩天的時間里,蘇寒山就收到了消息。
有探子在東南方向,登山望遠時,看到了大片的炊煙,相隔應該只有三四十里。
當天晚上,蘇寒山就出了城。
他的速度,遠比騎兵還要快,隨意一步,身影就在二十丈開外。
區區數十里,就算有山川相隔,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而且夜間自有薄霧,遠方就算仍有煙氣升起,常人的眼力也不容易分辨出來,蘇寒山卻可以看出,從而判斷方位。
等他穿過一片密林之時,果然在左前方的山坡下,看到了大片的營帳。
帳篷之間,支起了一口口鐵鍋,從附近撿來的枯枝,在里面熊熊燃燒。
另外還有一些鐵鍋里面,煮著熱水,旁邊各自守著一圈圈的士兵。
若是那些營帳里都住滿了人,粗略估算一下,這里應該也有四五千人馬。
蘇寒山朝著營帳走過去的時候,放慢了些速度,很快就被人發現。
“咦,是活人!”
守在那些營帳邊緣處的士兵們抬頭,有些人正一手端著熱水碗,另一手按著刀把,手雖然沒有松開兵器,臉上卻笑了起來。
“好本事,半夜敢孤身在林子里走路,干干凈凈走到這里,小哥不知道是哪里人,是路過,還是來尋我們的?”
蘇寒山抱拳道:“聽聞江東有壯士,清剿活尸,開辟道路,一路向北,就是諸位嗎?”
他說話間,眼神掃過眾人,忽然發現,眼前可見的所有士兵,竟然都是四五十歲的樣子,沒有一個年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