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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永叔和徐叔

  蛇修?這你也能看得出來?

  不常見倒確實,剛滅了一窩,估計以后蓬萊區的蛇修也所剩不多了…

  徐束內心稍作吐槽,微有驚訝。

  他快速仔細檢查了衣服蓋住的褲腰帶,感覺它雖有些許的臃腫,但一點也不明顯,不仔細看的話并不覺得有異常。

  如此情況下,還能一眼看出這里頭藏著的其實不是皮帶,而是一條蛇,可實屬不易。

  而這老者居然更進一步,推測出他是蛇修,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可見,眼前這位萍水相逢的老人家,多半是一位見識相當不低的超凡者。

  而在這個世界上,見識的廣博通常和實力強悍掛鉤。

  好在這是在“禁止在車內發生戰斗”的列車上,徐束倒也不用擔心對方有什么歹意。

  旁邊的周詩雨好奇地探過腦袋說:“老伯伯,你剛才說我哥是什么修?”

  老者看了她一眼,毫不掩飾臉上的錯愕說:“原來你們二人竟是兄妹?看面相可一點也不像…唉,老朽竟然看走了眼,果然是年紀大了,老咯,老咯。”

  周詩雨保持著甜甜的笑容追問道:“老伯伯看著精神很好呢,一點也不老,一定長命百歲。所以我哥是什么修?”

  “哦,他是那個…”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問。”

  不等老者做出進一步的回應,徐束已經微微皺眉,把妹妹的腦袋按向窗邊,讓她不要和陌生人多說話。

  接著,他似笑非笑道:“老先生真是慧眼如炬,我隱藏得如此好,您竟也能發現。”

  老者擺擺手道:“嗨,這算啥啊?我和你說小后生,這世上就沒我看不穿的東西!

  “不過說句不太好聽的你別介意,我看你這蛇侍品質不一般啊,不太像本地出產,活修一道兇險無比,你馴養時卻得多加注意了,須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數,勿要傷及無辜,也勿要傷及自身。

  “呵呵,我年輕時游歷山川,倒聽說過蓬萊西陲邊境似乎有一群蛇修傳人,但并不入流,只不過是拾人牙慧還只得了旁門左道罷了…

  “呃,抱歉抱歉,君子不言人之私,老朽年紀一大話就多起來,管不住這張嘴巴,還請你多多見諒!

  “不過你放心,這兒沒別人能聽見!”

  老者后知后覺似的,抱拳連聲說對不起,臉上充滿了歉意。

  嗯?這老頭話里有話啊…

  他看來似乎是知道興隆莊的骯臟破事兒?

  而且他好像也對興隆莊有些不滿的樣子,話里話外好像頗有威脅之意啊…

  徐束心中快速閃過好幾個念頭,目光略微掃過旁邊的妹妹,發現她果然完全沒聽到老者剛才的這一番話。

  ‘果然是傳音入密,這是在故意點我…’

  略作思考后,徐束眼珠滴溜溜一轉,狀若隨意地說:“老先生說得太對了,其實我一直和師父隱居在山中,如今卻還是頭一次來外界,正要前往安全區居住,所見所聞大開眼界,對這邊了解甚少,不知道可否請教老先生?”

  “咦,外地來的?”老者一聽,摸了摸下巴。

  徐束表情一愣。

  好家伙,又被發現了?

  不過這次他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了,這老頭眼力很強,連普通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他看破倒也不足為奇。

  老者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笑意盈盈地連聲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難怪我說你一個蛇修身上怎么會是一股子沒沾過鮮血的香味!后生,今天算你走運了,老朽我呀年輕時候也當過教書匠,最喜指點旁人了,你有什么話,盡管問來。”

  徐束聽得是嘴角跟著一翹。

  笑了,草莽英雄沒有沾過血腥?

  那你可真是看走眼了吧!

  說出吾名,嚇你一跳,咱這雙手下亡魂無數,滅掉的活口你怕是一天一夜都數不完…

  徐束心中吐槽幾句,臉上卻恭恭敬敬,壓低嗓音道:“老先生,不瞞您說,其實我還算不上真正的蛇修,您剛才提到說活修兇險,不知這活修,指的是何物?這蛇修又是什么?”

  他不知不覺間,說話被這老頭帶偏幾分,弄得半文不文起來。

  不過老頭似乎很受用,他輕撫胡須道:“外來人不知道這個,倒也正常,你能問出這幾句,想必也已經聽過這個響當當的名號,蓬萊大千、萬法通玄吧?”

  “實不相瞞,沒聽說過。”徐束老實巴交地說。

  老者保持著笑容接著說:“那正好我給你上一課,在超凡途徑上,蓬萊這塊兒和其他地界相比有些不同。

  “這里有千里之外取人首級的劍修,有提著桶錘人可攻可守的桶修,有每天解石探寶不務正業的玉修,有每天泡在水里便無敵的缸修,有對付缸修一擊必破的石修,還有見了面能讓你寬衣解帶的…”

  “這個我知道的,這是必修!”徐束眼前一亮,興奮地補充道。

  老者語氣微微一滯道:“…縫衣修。”

  徐束:…

  艸,什么鬼玩意兒,踩縫紉機那不是替我做衣服的么?

  怎么就成給我寬衣解帶了?

  你這老學究到底靠不靠譜啊?

  徐束笑容略顯僵硬,禮貌地問道:“老先生,您請繼續講,晚輩大開眼界,受益匪淺。”

  老者點點頭說:“嗯,求學態度不錯!總之,得益于那個宗門的特殊,大家的修行路子都有些假于外物,雖有些撈了偏門,但任何東西,都可以自成一脈,也算是不愧于蓬萊萬法這個名號。

  “你看那家伙,不出意外,就是個米修了!”

  徐束順著老者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中年胖子從賣火車便當的婦女手里買了些熱菜,然后抄起一個盛滿香噴噴米飯的深色木桶,在那里瘋狂進食。

  “額…”

  什么亂七八糟的,你確定這家伙不是個飯桶修?

  徐束心中有些不悅。

  “像是這些人,他們修的是死物,不走奇門,容易控制…”

  說到這,老者盯著徐束,頓了頓說,“但你不一樣,你用活物為憑,乃是活修,活修比死修更容易入門,手段也更加變化多端,然而耗的是自身未來命數,稍有不慎,便要釀成大禍,兇險之極。

  “這且不說了,后生,我看你年紀輕輕入了偏門,須知修蛇之法在活修中也算下乘,蛇性極陰,銷魂蝕骨,食靈吸髓。萬法雖總有存在的道理,你卻不可沉迷于此,免得誤了大好前程啊。”

  老者語重心長的一番話語,語氣雖不凌厲,但著實讓人發自內心感覺到他的誠懇。

  徐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對方是為了勸自己不要沉迷美色?

  他剛剛說到銷魂,蝕骨,吸髓什么的,果然眼光老辣啊,蛇母的三重詛咒還真就是這方面的能力…

  但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會對蛇干那事…不是,他怎么知道我會用蛇來輔助夸父追日,用出直擊心靈的巨龍撞擊的?

  …徐束一時間思緒萬千。

  不過,雖說交淺言深是大忌,可徐束卻不以為忤。

  畢竟他又不是真正的蛇修,完全犯不著為此惱羞成怒。

  恰恰相反,大家明明是萍水相逢,而此人卻能做出這番肺腑之言,倒是個熱心腸之人,徐束反而覺得他順眼了許多。

  于是,徐束一邊拱拱手說了句“多謝前輩指點,此中兇險,我一定銘記在心”,算是感謝對方的提點。

  一邊則是趁機詢問道:“對了前輩,您說的這萬法皆修的手段,難不成這些所謂的‘死修’無需咒印法,蓬萊這地界,大家都習慣用古法修行?”

  其實,這個才是徐束最關心的地方,也最為震驚的地方。

  要知道,古法修行,就連“王騰”這樣天生具備特殊命格的存在,也無法使用了,沒有咒印,根本無法進階。

  而若是蓬萊這里居然還可以古法修行的話,這對自己而言,將會是巨大的突破!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徐束就看到不遠處那位飯桶“米修”撓了撓頭皮,接著旁若無人地扣了扣指環,打開了一個小的光質屏幕,就這么旁若無人的刷了起來。

  額,升格驅動…不是古法修行么,為什么還有升格驅動的…

  徐束的表情略有僵硬時,旁邊的老者已經說:“后生,你這樣說卻不對了,蓬萊萬法雖然高深莫測,但歸根結底,還是離不開咒印法的基礎的。”

  其實這時候已經不需要對方解釋了,徐束自己都看出來了。

  這“死修”和“活修”沒倆樣,都是把外物作為“咒具”的法子,但歸根結底,咒印修行法依然是唯一的路子。

  只不過他們的咒具比較具備特色,所以才有了蓬萊萬法這么個由頭來。

  ‘古法修行復蘇’的火苗被瞬間掐滅,徐束有些意興闌珊。

  “說起來我還沒有合適的咒具,或許找個時間,也花點錢挑一件合適的,最好是能和我適配的咒具,這樣也能提升一下戰力。”

  他心中若有所思地鼓搗了一句。

  但他看出來歸看出來,老者這些話對他還是有些作用的,至少開拓了視野。

  是以,徐束相當客氣地表示了感謝說:“多謝前輩,此地果然人杰地靈,讓我大大地開拓了眼界,增長了見識啊!”

  見狀,老者表示無需客氣,同時伸出了一只手平攤著說:“小友無需客氣,既然長見識了,那就付一下吧。”

  “額?”徐束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付什么?”

  老者搓了搓手指說:“你看,我是一名教書匠,書院付我薪水,讓我傳授學生知識,而我剛剛也傳授了你知識,所以你付出費用,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么?”

  “我…”

  徐束臉上差點沒忍住要抽一下。

  好家伙,來這一出是吧?

  不過,仔細想想,自己剛才確實親口說出了“開拓眼界、增長見識”這樣的話,而且對方說的也確實挺有用…天下果然沒有白癡的午餐…

  徐束搖了搖頭,略感好笑道:“行吧,老先生您說,多少錢?”

  老者呵呵笑道:“談錢就傷感情了,百年修得同車渡,你我也算有緣,我上車時忘了買票,你幫我把票補了,如何。”

  說話間,一位正在車廂里檢票的乘務員像是突然聽到了說話聲,她氣呼呼地走到了跟前,指著老者說:“你又沒買票就直接進來了!”

  老者指著徐束道:“別急,這位后生會替我付。”

  乘務員狐疑地看著他,又看了看徐束,問道:“你替他付?”

  原來才要一張票,說是要錢,其實就是個順水人情,這老先生倒是個妙人…徐束笑了笑便點點頭:“我付,多少?”

  乘務員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算盤,吧嗒吧嗒敲打起來,半晌道:“一共是一萬兩千六百八十二塊,掏錢。”

  徐束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眨了眨眼睛:“奪少?”

  你是不是我外地來的好欺負?

  我從邊境線過來,補票也才600,這老頭干啥是在車上貴賓座包月了還是怎么滴,一萬多?還有零有整的?

  乘務員拿出一個小冊子,是個日歷似的本子,翻開給徐束看,上面有每個班次的車號,其中竟然有好幾十趟都標紅了。

  “這都是你逃票坐的車?”徐束難以置信問道。

  他的笑容轉移到了老者臉上,后者微笑道:“后生,知識是無價的。”

  “…行。”徐束氣笑了。

  好在他剛剛洗劫了興隆莊,身價不菲,是以毫無煙火氣地點出一萬兩千七百塊錢,大氣地遞過去說:“不用找了,剩下的當小費。”

  乘務員詫異看了看徐束,聲音小了下來,略有別扭地說:“謝謝先生。”

  說完,她小步快跑,離開現場。

  這時候車速再一次減緩,廣播里傳來一陣陣播報聲,前方到站為“六一居”。

  聽到這稀奇古怪的名字,徐束略有警惕,心說該不會這里也有稀奇古怪的規則要遵守吧?

  好在,直到列車停下來,廣播里也沒出現什么“所有乘客請注意”這樣的詞兒。

  倒是旁邊強行“賣課”的老者站了起來,對徐束道:“小友,我到站了,你要去那個…呵安全區,也不遠了,看來是準備在此地定居,咱們很有緣,將來有機會再相見的,若是不嫌棄,也別前輩前輩叫的生份了,喊我一聲永叔也可。”

  以這老者的年紀,便是當徐束的太爺爺也綽綽有余,叫聲叔似乎也不算吃虧,說起來還是徐束占了便宜。

  本著自己給他付了一萬多塊,這錢不能白花,得廣結善緣、多個朋友多條路的想法,徐束便相當客氣說:“好的,永叔。”

  “小友,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叫什么名字,也總得告訴老朽吧?”永叔笑盈盈地說。

  “我叫徐束。”徐束說。

  ‘喻鳴鑾’這個名字,已經得罪了更漏子司的人,日后只能遮掩身份的時候用,不可輕易示人。

  而自己初來乍到,大家相處也算愉快,算是個人脈,沒必要總是藏頭露尾。

  是以,徐束相當真誠,報上真名。

  然而永叔卻表情一僵地說:“…小伙,這并不好笑,我都快九十歲了,你占這個便宜,不怕折壽么?”

  徐束莫名其妙道:“什么折壽?永叔,我真叫徐束!”

  “我剛才看到你妹妹的車票了,她姓周。”

  “那行你喊我周束也成。名字只是代號罷了,永叔,你是前輩高人,怎么如此著相?”

  永叔有些納悶,深深看了徐束一眼,記住了他的相貌,不再多言。

  一陣風吹過,他的身形緩緩消散,原地只留下一個奇特的“令”字,也逐漸模糊而隱去。

  “果然是位實力不錯的高人,多半便是這六一居的司長了?”

  徐束嘴上不說,其實心里跟明鏡似的。

  他默默收回視線,隨著況且況且再度啟辰的列車,開始享受廢土上較為少見的星空,心中想的卻是,已經入了夜,按照廢土夜晚的情況,今晚照理說是進不去安全區的吧?

  總不至于這一等安全區實力再強,也不可能做賠本買賣,去解決掉廢土夜晚從地底冒出來的那些無窮無盡如山如海“黑暗生物”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今晚的最后一站,應該是距離安全區相對較近,但也在距離城墻至少五公里開外的某個小鎮上。

  帶著這樣的想法,徐束一路又經過了幾個“醉翁亭”、“文樞院”、“廬陵臺”等等名字頗帶文化底蘊的站點,不多時,便在晚上八點,靠近了安全區。

  而這時,徐束也終于明白了,為何自己一開口,就暴露身份的原因。

  因為在這里,安全區不叫安全區,它有另一個名字。

  伴隨著視線內出現了那熟悉的雄偉城墻,徐束瞳孔微縮,他看到的不僅僅是宛如獨木擎天似的星塔,還有那一座座懸浮于云端之上,在星月交輝下金碧輝煌的天宮云景。

  徐束低下頭,看了看乘車手冊封面上油畫般的仙宮,喃喃道:“難怪畫得如此逼真,原來不是畫的,而是實景拍攝!”

  眼前是宛如仙宮一般的壯闊景象,耳畔是依舊平穩清亮的廣播:

  “各位乘客,前方到站,終點站,白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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