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還有另外一批人也在觀看陳逸和“瘋老頭”封禪的激戰。
神色之間,或冷漠,或興奮,或嫵媚動人,不一而足。
“瘋老頭這下算是遇到對手了。”
身寬體胖的‘歡喜佛’樂勒看著遠處戰斗,笑的瞇起了眼睛,咧開的大嘴中,兩排參差不齊的牙齒閃著森然光澤。
說話之時,他更是握著胸前掛著的猴頭骨不停的搓揉,一副興奮異常的樣子。
旁邊,渾身傷疤的壯漢罵道:“他最好死在那少年的手里,省的老子親自動手!”
“‘惡骨’所說,真乃我之所想。”
稍遠一些,一名穿著破舊道袍的老者,蹲在地上維持著隱匿陣法,目光同樣看向遠處的戰斗,嘿笑道:
“那老頭就不是個好東西,有他在,好處沒多少,壞處一籮筐。”
“我說‘陣鬼’,瞧瞧你這話說的,”蛛四娘磨著指甲,慢條斯理的說道:“咱們這兒,哪個是好東西?”
這話一出,無論是不是和瘋老頭不對付,眾人都笑了起來。
只不過,每個人臉上的笑容不盡相同。
最好看的莫過于站在前方的聞人櫻了,嬌聲笑著時,凹凸有致的身形震顫,蕩出一波波漣漪,連帶著她身上那層輕紗都飄蕩起來。
“話說回來幾位哥哥姐姐,你們誰知道那位少年的身份呀?”
“這誰知道?那少年身上穿著普通,又沒個標識,我認不出來。”蛛四娘瞥了一眼,便又接著磨著她的指甲。
“歡喜佛”樂勒同樣搖頭,一身肥肉竟也蕩起一層層波浪。
“佛爺我也不知,想來應是宗門弟子。”
“你這不是廢話?那一身劍道修為,不是宗門就是世家門閥出身。”
“陣鬼”岑羽轉身罵道:“總不可能是朝堂守夜司或者勛貴吧?”
“難道他是羽化仙門的人?前面那三位身上不是穿著羽化仙門的道袍嗎?”
“惡骨”祝剛攏了攏身上的肌肉,說話間,臉上縱橫交錯的傷疤蠕動起來,獰笑著補充一句。
“想這么多做什么?過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也是。”
樂勒拍拍肥大的肚子,當先邁步向葉麟等人而去。
“讓佛爺先去問一問,尤其是那位模樣標致的小娘子。”
岑羽見狀,罵了一句,喊道:“他娘的,祝剛愣著干嘛?”
“別讓‘歡喜佛’拔了頭籌啊,那位女道士可是《道門十大仙子》之一!”
“嘿,”祝剛也追了過去,“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點講。”
看到兩人一前一后離開,聞人櫻臉上再次露出嫵媚的笑容,身后倏然冒出兩條毛茸茸的尾巴。
“兩位哥哥要加油呀問到了那少年的身份,妹妹一定重重賞賜你們”
蛛四娘瞥了她一眼,暗罵幾句騷婊子,眼睛卻是看向那位邋遢道人,問道:
“‘陣鬼’,還沒找到陣眼所在嗎?”
“找到了找到了,”岑羽朝歡喜佛前去的方向呶呶嘴道:“他們過去的地方就是。”
“那還等什么,并肩子上吧。”
“四娘姐姐莫急”
聞人櫻伸手攔了一下,眼眸略過陳逸和瘋老頭,看向江南府府城方向,掩面笑道:
“等那些人再多來一些,咱們也好讓這江南府地,多流些血呀”
“你說呢岑道長?”
“聞人姑娘說的是,老道提前趕來,可就是為了等這一天了。”
“他們只以為聞人掌教想要那頭旱魃尸首,卻不知道我等想要的更多!”
說著,“陣鬼”岑羽神色興奮,單手掐訣,真元化形時,一道道符篆印記打出。
接著便看到地面上浮現一道道流光,向著遠處長生橋方向閃爍。
隱約中,一座覆蓋方圓十多里地的大型陣法一閃而過。
看到這里,聞人櫻身后的毛茸茸的尾巴甩動起來,神色也是興奮。
“道長哥哥,你太厲害了奴家,好想重重賞賜你”
“免了免了免了,聞人姑娘還是留著給歡喜佛他們,貧道只想多活幾年。”
岑羽差點真元不穩,連連拒絕。
他可是知道拜神宗“妖女”聞人櫻的手段。
別看聞人櫻舉手投足時,都像青樓里那些身經百戰的雛兒。
但是先前他用望氣術觀測時,可是發現這位“妖女”竟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足見她嘴上說得好聽,真要有人對她舞槍弄棒,怕是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聞人櫻語氣失落,臉上卻是面無表情。
她看了看戰斗稍歇的陳逸和瘋老頭兩人,又看了看趕到羽化仙門之人附近的“歡喜佛”樂勒和“惡骨”祝剛,不禁散發少許殺意。
“敢阻攔父親修為精進的人,都要死!”
死了的人,才好讓父親大人精進的更多呀 眾人反應不消多說。
陳逸一劍斬過,瘋老頭真元顯化的四道鬼影一一化為泡影消散。
連帶著瘋老頭身法晃出的四道分身,也跟著合四道為一道。
“赫赫,可怕的少年劍修,可怕!”
瘋老頭咧著嘴,瘦削臉上擠出一抹笑容,笑臉如同慈祥的長輩。
便連他看向陳逸的眼神也和藹可親,真像是一位長輩看到了自家優秀的后輩。
“你到底是何人?可否告訴老頭子?”
而對面的陳逸,看到他這副笑容,卻是皺了皺眉。
他很清楚方才那一劍的威力,更知道方才在絞殺那些鬼影時,已有數道殺伐劍意刺中瘋老頭。
甚至直到現在,他都能感知到那些劍意在瘋老頭體內游走破壞。
可以說除了瘋老頭身上那幾道靈竅外,全身經脈在殺伐劍意面前都脆弱的像石頭一般。
然而即便是這樣,瘋老頭此刻的樣子依然像沒事人似的,能說話能笑,還有閑心詢問他的身份。
這不合乎常理。
這樣想著,陳逸甩去春雨劍上的血滴,平淡的說道:“京都府,上元節。”
瘋老頭笑容怔了怔,耷拉下來的眼皮里,清亮的眼眸上下打量著他。
良久,他再次笑了起來。
這一次不是猙獰的笑,也不是陰沉的笑,更不是純真和慈祥,而是瘋狂且暢快的大笑。
“京都府,上元節,四年前,你竟然是四年前的那名孩童?”
“老頭子一定是真的瘋了,瘋了。”
“如此少年,如此劍道,如此可怕的少年郎,老頭子竟然沒有宰了!”
“瘋了瘋了瘋了,老頭子我真的瘋了哈哈哈…”
而在他大笑時,原本毫無變化的身體之上,卻是飆出幾道血泉。
兩道左肩,一道右胸,一道右腿,還有一道則是自他丹田位置前后洞穿。
一時間,那鮮艷血液將他全身染紅,連帶著臉上也沾染上點點血跡,落在深邃的皺紋溝壑之中。
陳逸看著大笑的瘋老頭,提劍向他走去。
無論“瘋老頭”封禪是真瘋還是假瘋,死了之后也就徹底安息了。
而看到他走來,瘋老頭笑容依舊,哈哈笑著問道:“你想不想知道那日是誰讓我擄走你?”
“不想。”
陳逸的回答,讓瘋老頭一怔,繼而又是一陣長笑。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
“也是哈,你如此年紀擁有這等劍道,必然是早慧之人。”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瘋老頭笑聲停歇,凝望著陳逸,一字一頓的說道:“你乃是轉世之人!”
轉世?
陳逸腳步頓了頓,但只有一瞬,便又繼續向瘋老頭走去。一邊走,他一邊運行九轉玄罡訣恢復玄罡之氣。
對于“轉世”二字,他在京都府時就聽說過——便是那次上元節時降生的大空佛子。
那一次之后,關于大空佛子的傳聞在京都府內盛行了好一段時間。
但這和陳逸沒有任何關聯。
他非“轉世”啊!
“你,你先別動。”
看到他不為所動,瘋老頭臉上竟是露出一絲慌亂,雙手連連擺動。
“慢來慢來,你要殺老頭子,可有緣由?只因為上元節那次?”
“那次老頭子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殺了我半點好處都沒有。”
“不如留下老頭子性命,老頭子可以為你辦件事情。兩件,還不行?”
“三件,三件,怎么樣?”
說話之間,瘋老頭更是不斷向后退著,神色慌張、畏懼、祈求。
然而,這些都沒能讓陳逸停下腳步,直到他來到先前瘋老頭所站位置的前方一丈外。
陳逸身形停頓,抬起的腳收了回來,眼睛下瞥看向地面之上,那些瘋老頭流出的暗紅色的血液。
“這便是你的后手嗎?”
在他眼中——殺伐劍意籠罩的雙眼前,地上那些血液竟是詭異的蠕動起來。
就像是一只只米粒大小的血蟲子,扭動著細長的軀體直立起來。
先前他就覺得不太對勁,只因傳聞中瘋老頭從來都是瘋瘋癲癲,即便面對高手追擊也是嘻嘻哈哈。
不可能像此刻這樣,一副畏懼、哀求的表情。
直到方才他走近之時,才發現地上的血跡有古怪。
“嘖嘖嘖,被你發現了啊,可惜了。”
果然,瘋老頭臉上表情瞬間抹去,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沒法子,看來老頭子只能用出那一招了。”
不待陳逸繞開那攤血跡,瘋老頭雙手捧著臉頰,朝他身后大喊道:
“狗雜種們,還不快來救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