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斯,我的名字叫藍斯。”
瑟雷先生眉毛擰在了一起,無數的記憶被他從腦海的深處挖出來,攪拌,只是為了尋找這個名字。
過了一會,他搖了搖頭,“很抱歉,藍斯先生,我沒有聽說過你的名字。”
他向前挪了挪,抬起了右手,做了一個拒絕的動作,“但是,不管你叫藍斯,還是叫其他什么名字,怎么樣都好。”
“這不是你能找茬的地方。”
瑟雷先生豎起來的手掌收了回來,用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頭,“聽著,我不想惹麻煩,但也不怕麻煩。”
“黑旗兄弟會的喬登是我的朋友,好朋友,能為我做點什么的好朋友。”
他看著藍斯,目不轉睛,希望能夠從藍斯的眼中看到驚訝,恐懼,退讓之類的情緒。
他每次遇到麻煩的時候都會這么說,并且幾乎每一次他都能夠得逞,能夠看到自己想要看見的東西。
他和黑騎兄弟會的喬登的確是好朋友,他們曾經是鄰居。
喬登從中學開始就變成了不好惹的刺頭,連學校的老師都拿他沒有辦法。
瑟雷先生依靠這位喬登還算是過了一個不錯且穩定的青少年時期,高中結束,喬登就因為一起故意傷害罪被捕入獄。
在監獄里他認識了黑騎兄弟會的人,并且成功的加入了這個組織當中。
瑟雷先生當時已經開始跟隨父親工作,他們時常也會遇到一些黑幫的騷擾。
在他的父親的支持下,他主動去探望了喬登,但沒有立刻提及希望他能做點什么的想法。
瑟雷先生是喬登入獄之后唯一去探望他,而且不止一次去探望他且還會帶著一些東西的人,所以他認為這是一份堅定的友誼。
有一次他去探望喬登的時候鼻青臉腫,喬登問起了這件事,他才說起了家中的電影院被一些小混混騷擾了。
他本以為需要等喬登出來才能發覺,但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那些敲詐了他們的小混混就被打斷了腿,丟在他們家外的馬路上。
看著那些抱著扭曲的腿在地上翻滾的小混混們,瑟雷先生第一次感受到“力量”的美妙滋味。
他和喬登一直維持著關系,平時也會經常過去看看他,現在喬登已經是黑旗兄弟會排名前幾的干部,可以說是大權在握。
他記著瑟雷先生和他的友誼,所以他一直在照顧瑟雷先生。
這也是他并不害怕黑幫的原因。
黑旗兄弟會并不只是一個單純的某個城市或者州級的黑幫,他們覆蓋了周圍好幾個州,全部加起來擁有幾千人的規模,經營各種犯罪活動。
在金州他們的實力不是最強的,但也是很有名氣的。
每當他說出這些名字時,找麻煩的人就會變得不安,手足無措,然后向他道歉,并且表示不會再來騷擾他。
可這一次,他對面的這個人,沒有什么動靜。
“你不知道黑旗兄弟會?”
“康忙!”
“朋友,你是混黑幫的,你怎么能不知道黑旗兄弟會?”
他的語氣稍稍有些焦急起來,還瞥了一眼電話,“或許我給喬登打個電話,你就認識了。”
他的手摸向電話,就在他的手觸碰到電話聽筒的時候,那一瞬間,海拉姆攥住了他的手腕。
“法克,你弄疼我了!”
“珍妮,報警!”
他站起來掙扎著想要把手腕從那個看起來有點傻的人手中奪回來,“放開我,你這個狗娘養的,放開我!”
海拉姆兩只手一齊上,揪著他的頭發,用力向下一壓,瑟雷先生的腦袋就緊貼著桌面。
頭皮帶來的壓力和疼痛讓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準備繼續掙脫的時候,伴隨著“咚”的一聲,一把匕首插在了離他鼻子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他所有的掙扎,都停了下來。
他翻著眼睛看著藍斯,“我不懂,我有什么得罪過你的地方嗎?”
“說出來,我為那些錯誤道歉并愿意支付代價!”
他喘著粗氣,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
他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怎么會得罪上這些人?
而且,他已經有了一些預感,這些人不是本地人。
藍斯坐在那,一動沒動的看著這位瑟雷先生,“你欠了我十四家電影院的票房,瑟雷先生。”
瑟雷先生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這他媽是萬利影業的人!
如果他們是黑幫,或許他會感覺到擔心,怕會惹出更大的麻煩,從而退讓。
但當藍斯說他們是萬利影業的人之后,他心中的情緒就有了一些變化。
做生意的人,最知道做生意的人怕什么。
“我…很抱歉。”,他的語氣開始軟化,“我愿意把欠你們的錢給你們。”
藍斯微微頷首,海拉姆收回了匕首,然后松開了他的頭發。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到現在秘書都沒有出現,應該也被控制住了。
打電話,他們或許不太可能讓他打,所以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妥協。
他整理著自己的儀表,就像是他對自己的儀表有多在乎那樣。
“我需要計算一下,這需要秘書幫我把最近的賬本拿過來。”,他試探著說道。
“我保證,一分錢不差的都支付給你們!”
藍斯搖了搖頭,“不,不需要那么麻煩,從五月份到現在,一共算你六十天,每天一萬塊。”
瑟雷先生看著藍斯瞪大了眼睛,“你瘋了?”
“你的電影總共都賣不了六十萬,你找我要六十萬?”
《天使湖之謎》這部電影的確賣得可以,第一個月是大賺特賺,每天都能從這部電影上拿到大約六七千的總票房(十四家電影院)。
一個月也不過二十萬不到,兩個月下來可能總票房也就二十七八萬塊,他居然一開口就翻倍了?
藍斯對他激烈的反應并沒有做出任何的應對,只是看著他,“這不是你的答案之一,瑟雷先生。”
“你能回答的只有給,或者不給。”
瑟雷看著藍斯,就像是一直受傷的野獸,他的目光從藍斯身上挪到了其他人的身上,沒有人會畏懼他,都和他對視。
最終,他的目光回到了藍斯的身上,“我沒有那么多錢。”
其實他有。
但他不想給。
這可是六十萬,不是六萬,不是六千,如果真是六萬塊他現在就給了。
但那是六十萬,差不多他兩到三個季度的凈利潤。
如果他把這筆錢給了,一年就白干了,而且接下來幾年未必會有這么賺!
人們對有聲電影的好奇心正在衰退,想要場場爆滿已經見不到了,現在又有戰爭的猜測,可能很快他們這個市場就要面臨寒冬了!
他不想給,現在連一分錢都不想給。
藍斯看了一眼海拉姆,海拉姆用肩膀撞了一下身邊的手下,兩個人走到瑟雷先生身邊。
海拉姆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掙扎著用驚恐的眼神看著這兩人,“你們想要干什么?”
“放開我…”
海拉姆甩起拳頭給了他一拳,把他整個人都打蒙了!
從他高中和喬登成為好朋友后,他就沒有被人打過!
現在這一拳,讓他整個人短時間里都失去了反應,他的手被海拉姆抓住按在了桌子的邊緣,讓小拇指懸空在桌子外。
他緊緊的按著那只手腕,用全身的力量,然后拔出了鋒利的匕首,對著他的小拇指用力一切!
一瞬間一聲劇烈的慘叫聲在辦公室里響起,藍斯翻了一個白眼,太他媽吵了!
瑟雷先生看起來身體有些發福,他的嗓門和底氣十足,仿佛在這一刻玻璃窗都在嘩嘩作響。
他抱著自己的手掌跪倒在地上,嘴里不斷罵著臟話,他這輩子所有聽說過的臟話,都罵了出來。
很快,他被重新架回到他的椅子上,海拉姆剛抓住他的手腕,他在顫抖了一下之后說道,“我給…”
藍斯微微頷首,“轉賬支票。”
此時瑟雷先生的臉色出奇的難看,他緊咬著牙,腦袋一跳一跳的疼。
在惡狠狠的瞪了藍斯一會之后,他指了指旁邊的書架,“我需要拿支票本。”
藍斯點了點頭,他慢慢起身,走到保險柜邊,取出了其中的轉賬支票,然后回到桌子邊。
在他顫抖的手中,他強忍著恐懼,疼痛,憤怒,后悔,各種復雜的交融在一起的強烈情緒,把支票填寫好,然后撕了下來!
“法克,拿去,拿去!”
“我要去醫院!”
可他剛站起來,就被人按了回去,藍斯接過支票看了一眼,遞給了身邊的人,連同他手里的一張卡片,“去轉入這個賬戶。”
他看著瑟雷先生,“錢轉進去之后你就可以離開了。”
“法克,法克!”
他彎著腰把切掉的手指撿了起來,用手帕包著塞進了口袋里。
實際上現在的醫學技術并不支持斷肢再植,他這么做純粹是尋求一種心理安慰。
藍斯讓他坐在這里的原因很簡單,轉賬支票只需要一個電話就能停掉,只有確定開始走流程了,他才能讓這個瑟雷先生離開。
十幾分鐘后,年輕人跑了回來,略微喘著氣,“Boss,錢轉進去了。”
藍斯一下子就放下腿站了起來,他站在桌子前,一手掖住衣服的前擺,一手伸向前方,“再會,瑟雷先生。”
瑟雷先生看著藍斯伸過的手,只能硬著頭皮和他握了握,看著藍斯臉上那嘲弄的笑,他心里已經恨出了一個洞!
當藍斯他們離開之后,瑟雷先生沖出了辦公室。
比起叫救護車要等上二三十分鐘才能抵達,他自己開車去醫院更快些。
十幾分鐘后他進入了急診室,醫生只是看了一眼,就開始為他清創并且縫合。
他看著醫生問道,“還能…接上嗎?”
手上少了一根手指對于這個“保守”的社會太糟糕了!
他會因此失去很多的機會,那些大人物們,政要,名流,他們不會喜歡缺少一根手指的人,無論他是做什么的。
醫生搖了搖頭,“抱歉,我們沒有這種技術,也許其他醫院有,你要去其他醫院看看嗎?”
他手中的縫合針停了下來,“如果你要離開的話,你也需要支付七十五塊錢。”
他瞪著醫生,醫生一臉的從容淡定,這種人他見得多了。
還有人說如果弄疼他就要把自己殺了的,但最后他們什么都沒有做,因為這里是醫院。
看著沒反應的醫生,瑟雷先生只能嘆了一口氣,“來吧。”
十幾分鐘后,他重新回到了辦公室里,小秘書驚恐的站在那不知所措,在他即將進入辦公室時,她才解釋道,“他們不讓我打電話報警!”
瑟雷先生看了他一眼,就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隨后他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呆,接著打通了喬登的電話。
“是我,瑟雷。”
“嗨,我親愛的兄弟,有什么需要你的兄弟喬登為你做的嗎?”,他的聲音充斥著一種輕快的感覺。
作為死亡天使的高層,他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功成名就了。
他只需要再等幾年,然后從幫派中退休,他就可以享受自己剩下的時間了。
不過他很大概率不會退休,倒不是他有多愛手中的權力,而是他不喜歡那種平靜的生活。
硝煙,烈酒,騎著摩托車在洲際公路上劫掠卡車…
那才是男人,是騎士,最向往的生活!
“我受傷了,兄弟,我需要你!”
喬登的聲音頓時變得嚴肅起來,越是到了他這種位置,他也越在乎那些不摻雜其他利益關系的感情。
高中時期的朋友能走到今天的只有一個瑟雷,甚至這么長時間的朋友,也只有他一個。
他不愿意失去這個朋友,兄弟,所以他要做點什么。
“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
瑟雷先生的眼眶有些發紅,“有個叫做…萬利影業的公司,他們從我手里搶走了六十萬,并…切掉了我的小拇指。”
“厚禮蟹!”
“呆在那,我立刻過來!”
喬登立刻掛了電話,瑟雷先生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一點也不在意。
等了十幾分鐘,門口響起了機車的聲音,還有汽車剎車的聲音。
一個看起來很自由的家伙沖到了樓上,一把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圍,最終目光落在了瑟雷先生的身上。
他大步走過去,看了一眼他臉上的傷,還有手上還在滲血的繃帶,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法克,他們人呢!”
瑟雷先生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們去了哪,但我知道,他們是萬利影業的。”
“他們的總公司在金港城!”
喬登來回走了幾步,他沒有立刻回答瑟雷先生他是否要去那么遠為他報仇。
這樣的思考,權衡,持續了二三十秒,最終他繞過桌子走到了瑟雷先生的身邊,他用手抓著瑟雷先生的后頸,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我會為你去一趟,我們是兄弟!”
瑟雷先生感動的點了點頭,“兄弟!”
這一行很危險,喬登知道這一點,但這就是男人應該去面對的挑戰!
他相信,他能夠為兄弟帶回公道!
機車和汽車很快從公司樓下消失,一名年輕人丟掉了香煙,鉆進了車中。
一會時間之后,他來到了藍斯的房間,“他先去了醫院,然后回到了辦公室里,后面來了好幾輛機車和兩輛汽車,看起來就是他說的那個喬登。”
藍斯微微頷首,勞恩有點不明白,“為什么我們不直接干掉他?”
藍斯笑說道,“我想要他那十四家電影院,但總得有一個理由。”
“如果他們想要復仇,就等于把理由送到了我的手上,那么我找他要電影院,別人就說不出什么來。”
“如果沒有這回事我就要他把電影院轉給我,在道理上我們站不住腳。”
“先生們,這個社會看上去好像什么規則都沒有,但是規則又隱藏在我們的身邊。”
他們不會理解藍斯的想法,離高層越緊,越是要遵守規則,沒有人喜歡捉摸不透的人或者事,他們喜歡那些有軌跡可循的人或者事。
藍斯是一個懂規矩按照規矩辦事的人,那么人們對他的敵意就不會那么大。
“給埃爾文打個電話,讓他稍微注意一點。”
“如果他們過去了,就好好招待一下這些遠道而來的先生們!”
這些小事情藍斯完全沒有放在心里,第二天一上午都在無聊中度過,到了下午的時候,湯姆開著車來接他。
“其實你不需要帶那么多人。”,湯姆通過后視鏡看了一眼后面的兩輛車,“這輛車在整個金州都是不會有任何問題,沒有人會蠢到襲擊這輛車,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
這些車包括參議員自己的車,都是牢牢的記在了那些黑幫和執法部門的腦袋里,這些就屬于炸彈,一碰就炸,把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
藍斯笑了笑,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
腦洞大開的等級足夠高了吧?
還不是腦洞大開了?
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你永遠都預測不到它什么時候,會以什么樣的形式,發生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