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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首提分家

  一天兩頓的憶苦思甜飯,再不好吃,也開始被珍視了。

  沒有一點準備的賈政夫妻,連帶賈珠,面對有點酸,還有點苦的怪味野菜糊糊,也能喝得面無表情了。

  實在是不吃不行,這一頓吃了,要等到晚上才有呢。

  夜里可以偷個懶,在蒲團上打個盹,解放一下膝蓋,趴著睡一會,可是白天…,就不太行了。

  也就是說,他們要靠這碗野菜糊糊和野菜餅保住體力,堅持到晚上那頓。

  “珍兒!”

  王氏終于開口,“珠兒的學業還很重,他…”

  “母親,兒子可以的。”

  賈珠就怕母親開口,聞言忙打斷,“兒子有錯,就該在這里。”

  王氏:“…”

  兩個面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間的扭曲。

  他們當然也知道自己有錯。

  可是他們已經認錯了呀!

  他們都進祠堂了。

  帶了今天,就算三天了。

  還想怎么著?

  真要關他們一輩子嗎?

  “我沒說…,你不該在這里。”

  王氏緩緩吐了一口胸中濁氣,努力不讓自己爆發,“我是說你的學業很重,要不然,把書帶進來讀吧!”

  她雖是母親,有滿腔的慈母心,可是架不住兒子老是胳膊肘往外拐。

  “還有老爺。”兒子不中用,那就只能往夫君身上說了,“老這么請假也不是事。”

  “…唉!”

  賈政適時的嘆了一口氣。

  他非常后悔,以前老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以至于想以政事逃開祠堂,都不方便。

  但他真的不能再跪了,膝蓋好疼。

  現在去如廁,想要爬起來,都要使好一會的力。

  可恨,他大哥這么混的人,這一次居然也跟他們一樣,不吵著出去,連他如廁的時間長了,都要喊一聲。

  賈政也算著他如廁的時間,奈何這個哥哥就是有本事,在他喊他之前,弄點動靜,慢慢走過來。

  “無事!”

  賈珍喝了一口熱水,“最近我們家都是喜事,工部的大人們會體諒政二叔的。”

  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侄子,到底忍不住問道:“珍兒,我們…還要在祠堂多少天?”

  賈政都想說,他們一家都已認錯了,榮禧堂隨時可以讓出來。你是族長,接下來該怎么罰就怎么罰,老這么跪祠堂,一句話都不說,到底想干什么?

  可話到口邊,就是說不出來。

  隱隱的,他感覺大哥和珍兒在借著祠堂,教訓他們。

  雖然他們兩個也陪在祠堂,可是賈珍的日子過得多好?

  除了白天跪一跪,人家晚上能照睡無誤。

  至于大哥…,他跪祠堂都有經驗了,三、五天的根本不在話下。

  可他們真的不行。

  “你是知道的,太上皇賜婚旨意已下,她的嫁妝,該準備的還當準備起來。”

  無法可想下,賈政只能抬出女兒。

  “進來的時候,母親說大妹妹的嫁妝問題,不用我們操心。”

  賈珍好像也很難過的嘆了一口氣,“有老太太和她的兩個嫂子。兩位弟妹也都是去年才嫁過來的,她們有經驗。

  大妹妹在宮里這兩年,家里的事只怕都生疏了,偏新平侯那里,她嫁過去就得是當家主母,不會理事可不行,所以正好借此機會,她學著置辦余下的嫁妝,練個手,這樣嫁到了那邊,也不至于手忙腳亂。”

  所有的路都堵了啊!

  賈政和王氏感覺絕望。

  賈珠跪著一點沒動。

  他是真心實意的在祖宗們面前懺悔的。

  但爹娘如果不能做到真心實意…

  那這個家以后還得鬧騰。

  而大伯娘和珍大哥對爹娘的耐心越來越少了。

  下一次…

  萬一朝父親動板子,萬一把他娘關佛堂…,可怎么好?

  身為他們的兒子,賈珠不舍爹娘落到那樣的境地,所以現在情愿教訓一次得個夠,讓爹娘有個懼怕。

  他沒提點一句,就只陪著受罪。

  “那…”

  賈政咬了咬牙,再次問道:“我們要在祠堂多少天?”

  “政叔覺得呢?”

  賈珍反問,“當著祖宗的面,您說我爺爺和叔爺,若是知道您干的事,會罰多少天?”

  他的心肝顫了顫。

  父親知道,不會罰,會打。

  父親若在,他也絕不敢有那么大的膽子。

  母親也做不出那樣的事。

  “父親若在,大概會打個半死,扔進祠堂半個月,再看看還活著沒。”

  賈赦看向父親的靈牌,磕了一個頭,“兒子不孝,沒有守護好您給的東西,對母親只知愚孝,對二弟只知寬宥、忍讓,全然忘了規勸二字,更忘了對二弟的教導。

  父親…”

  他聲音哽咽了,“兒子想您了。祖父,祖母,孫兒想你們了。”

  這里還有他的妻,他的兒…

  賈赦直起身子,看到最邊的兩個牌位時,又忍不住抹了一把老淚。

  他愿意在這個祠堂里,帶著二弟一家,一起陪祖宗,陪妻兒。

  “…大哥,我錯了。”

  賈政聲音略小,“回去,我就把榮禧堂騰出來。”

  賈赦看著妻兒的牌位,沒有說話。

  “珍兒,我想早點回去,把榮禧堂騰出來。”

  賈政沒辦法,又朝賈珍道:“你看…”

  “再等等吧!”

  賈珍嘆了一口氣,“榮禧堂就在那里,跑不掉,我們的錯…,還該在祖宗們面前認好才是。要不然,就我爺那火爆脾氣,可能半夜都會找我談心。”

  雖然在太上皇那里,想念了一下爺爺的棍棒,但大多時候,還是怕的。

  “政叔,你夢到過叔爺嗎?”

  他沒有。

  一次都沒有。

  爹娘一向喜歡他。

  所以臨終遺本送上去,太上皇還賞了他一個官。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該是父親的驕傲。

  但現在…

  賈政的肩膀耷拉下來。

  他真的錯了嗎?

  大哥很混,母親說家里不指望他。

  母親讓他住榮禧堂,他知道不對,但為了母親,他沒反對,他和王氏沒住主屋,只住了主屋東邊的三間耳房。

  曾經,他覺得自己做得很好了。

  既顧了母親,又顧了哥哥。

  沒想到…

  祠堂里又安靜下來。

  但祠堂安靜了,沈檸的院子卻沒法安靜了。

  賈母直接過來找她。

  老太太很清楚,賈珍雖是族長,但是他事母至孝,只要沈氏發話,祠堂那里…,就是她老婆子在兩個兒子中間稍稍偏了心。

  可老大已經襲爵了。

  她往老二那里偏點心,不是人之常情嗎?

  沈氏以前不了解,她現在有了賈玥,應該也知道點了吧?

  “嬸娘,這一大早的,您怎么來了?”

  聽到丫環稟告,沈檸直接迎到院外,“有什么事,讓丫環說一聲,我過去也是一樣。”

  賈母:“…”

  她是想認點錯,興點師問點罪的。

  可沈氏這般尊重…

  一時之間,賈母不知道該咋說話了。

  “咳”

  她輕咳一聲,“昨兒宣完旨,玥玥哭得挺厲害的,她現在怎么樣了?”

  “小孩子嘛,哭就是她的事。”

  沈檸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您放心,好著呢。還是能吃能睡,偶爾嚎幾嗓子。”

  “那就好,那就好。”

  賈母在沈檸扶過來的時候,拍了拍她的手,“玥玥還小,嗓子細,偶爾嚎幾聲便罷了,可不能老讓她哭。”

  “哪能呢?”

  沈檸一邊扶著她往里走,一邊道:“我又不是后娘,昨兒不還是因為她哭狠了,才沒辦法去西府,一起陪著接旨的嗎?”

  賈母就嘆了一口氣,“你幸好沒去。”二媳婦是個蠢的,那天的閑話總會傳過來,她又嘆了一口氣,道:“戴公公宣完太上皇的旨意,府里接收賞賜,給宮人紅封時,有宮人閑話說可惜了。什么甄太妃那邊的靈玉姑姑說,甄太妃都準備跟皇上說,給府上大姑娘一個出身。”

  她看向沈檸,“你說,那種時候,他說這話不就是挑撥離間嗎?”

  老太太嘴上雖然是這樣說的,但眼睛卻盯在沈檸身上,想要看看她聽了這話的態度,想知道她是詫異,還是憤怒。

  詫異、憤怒里,有沒有后悔、懊惱…,甚至愧疚。

  “所以啊,嬸娘知道人家怎么被榮寵至今了吧?”

  沈檸好像不知道賈母的試探,只是誠懇的道:“太上皇身邊,當初多少嬪妃?她們哪個不聰明?可是結果呢?沒點手段,甄太妃和晉王也不能走到如今。”

  賈家這群憨憨,還想在人家那里得好?

  沈檸嘆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離間,讓人家自相殘殺,她穩坐釣魚臺的事,不會是她第一次做,也不會是她最后一次做。”

  賈母的心肝顫了顫。

  她想起當初太上皇宮里的一件舊事來。

  和甄太妃同期的,還有一對姐妹花深得太上皇的喜歡。

  但最后那姐倆從相扶相守到最你死我活,一個毀了容,一個進了冷宮,沒幾個月,又都去了。

  “唉”

  老太太急了,“王氏是個蠢的,聽了那話,戴公公他們才出府,她就狠狠給了元春一個巴掌,還問她的孝道呢,說她不聽她的話,她是她娘,不會害她。”

  沈檸:“…”

  “她不僅是怨了元春,也怨了你啊!”

  “我知道。”

  沈檸緩緩的吐了一口濁氣,“她怨我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想當別人手中的那把刀,我也沒轍,總不能就把她永遠關在祠堂。”

  賈母:“…”

  她的心動了動,但很快又按下了。

  王子騰不是吃素的。

  王氏生的幾個孩子也還是好的。

  而且元春馬上就要嫁給新平侯了。

  珠兒也要考官,看在他們的面上…

  “我這心里氣啊!”

  老太太撫了撫胸口,“也幸好幾個孩子是我這個老祖母養大的。”

  要不然,只怕都要被教歪了。

  “這是幾個孩子的幸運,賈家的幸運!”

  好在王家女子無才那一套,沒有搬在賈家。

  哪怕迎春呢,也能做上幾首詩。

  沈檸扶著老太太的進屋,“嬸娘您可得好生保養,有您在,孩子們才能更好,二弟妹也翻不了什么浪來。”

  “政兒這個媳婦,是真的娶錯了。”

  老太太在沈檸面前后悔,“當初就是她帶著寶玉在我面前哭,我想著孩子們都在我身邊長大,離遠了,她看孩子確實不方便,這才…一時糊涂。”

  反正有這個因素在。

  老太太干脆就認準了這一點,“說來寶玉那玉就是奇怪,那么大的一塊玉,怎么在那么小的孩兒口中的?分明是她早就買通了穩婆和身邊人。”

  沈檸:“…”

  她沒說話,只接了丫環送上的茶,親自奉上,由著老太太接著往下編。

  “她的心機也太深了,不行,我得派人去找找當年的穩婆。”

  老太太其實已經找過了,也是巧了,那穩婆去年喝酒太多,摔跤跌死了。

  “是得找。”

  沈檸附和一句。

  “她是不甘心家里的爵位沒二房的份,就死命的在老婆子面前賣好,這些年,家讓她管著,孩子我替她養著,府里…都快被她搬空了呀!”

  周瑞的莊子、鋪子、銀子從哪來的?

  還不是王氏從公中摳出去的?

  以前,賈母睜著一只眼,閉著一只眼,想著肉是爛在自己家鍋里的。

  沒想到啊!

  “你說我怎么就給政兒娶了這樣的攪家精?”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沈檸道:“如今璉兒也娶了媳婦,要不然,您就給兩房在暗里分一下。”

  賈母馬上回神。

  父母在,不分家,這是老古話。

  她從來沒想過給兩個兒子分家。

  “赦弟已經吃了很多虧了,他有雅量,自是讓著弟弟的,哪怕分家,也不會讓政弟一家子出府。”

  沈檸試探,“您啊,先讓他們把孩子們的嫁、娶銀子分出來,其他的田莊、店鋪什么的,各家歸各家,當然,您也握一份,以后想給誰,就給誰。”

  二房孩子多,這樣先把嫁、娶銀子分出來,倒是二房占便宜。

  沈氏還算不錯,沒有偏幫大房。

  賈母無所謂她分不分,她自己的私房夠多了,一樣是想給誰就給誰。

  只是分家…

  “多少人因為分家,兄弟之間鬧的你死我活,不相往來。”

  沈檸提點,“如今赦弟和政弟的兄弟情份還在,又有您,暗里分家,在外面元春一樣是榮國府嫡出的小姐,珠兒一樣是榮國府嫡出的大少爺。

  只是把財產給他們分一分,讓王氏打不了主意。要不然,她到底是鳳丫頭的姑母,又算養大了璉兒,她要干什么,他們小夫妻礙于情份,都只有答應的份。

  就好像,她敢讓璉兒瞞著所有人,挪了叔父當年特別封存的國庫銀子。

  那東西她都敢挪,您說她還有什么不敢的?”

  賈母:“…”

  她被她說的有些害怕了。

  “王家當年不說巨富,卻也不差多少。”

  沈檸接著提點,“但如今呢?一個家族,最忌內耗。您現在不從源頭管住了,西府還真有可能被她掏空,到時候,璉兒怎么辦?珠兒、寶玉他們又有什么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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