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賣身
珍愛網給出了實誠價。
這是一個好消息。
最起碼，可以拿著它真的和世紀佳緣、百合網抬價了。
不管珍愛網出于什么樣的考慮，又在線下有什么樣的嘗試，另外兩家的狀況都是大差不差的，畢竟，它們三家沒有太多的區別。
這次珍愛網能給出100萬的價格，這確實讓俞興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之前那通來自魏佳蘭的投資入股電話，她只談合作方式的改變而沒有談價格，俞興就覺得她仍舊是在原有的估值基礎上來計算，但現在…
應該不用考慮白菜價甩賣了。
砸手里/白菜價/心理價/冤大頭價。
俞興對珍愛網報了個500萬，自然是期望能以一個漫天要價的方式拿到更高的價格。
實際上，他目前對公司的心理價位是在200萬上下，雖說瑰愛網確實能做到百萬營收，但實際上是透支性的在做業務，不少問題也確實如魏佳蘭所說的一樣。
所以，隨著時間距離金融危機越來越近，俞興考慮著盡量能在9月23日借著互聯網大會把公司出手，屆時不管到底能不能符合心理預期，都不再繼續等了。
100萬起步，價高者得，落袋為安。
俞興沒有立即把珍愛網的最新情況通知鐘志凌和呂海穎，打算等崔景衛與世紀佳緣面談之后再說，如果這家同在申城的公司能給出價格，那起步價就再以這個價為基礎。
白天的工作依舊忙碌，不管全職還是兼職，瑰愛網的活力確實重新變得讓人振奮。
不過，從八月底到9月5號的表現雖然脫離了低谷，但仍然不能與六七月份的畢業季相比較。
畢業季時的產品轉化率在10左右，現在開學季的轉化率僅僅只有3，差別不可謂不大，而這種狀況很容易被理解。
與正在校園的大學生談婚姻，這樣的話題終究太過遙遠，他們戀愛里的關鍵詞是玩、輕松、快樂、自由，而非更為現實的東西。
俞興這天晚上在公寓里叼著煙制作PPT，內容是瑰愛網的業務擴展計劃，打算從目前的五個城市擴展到未來三個月內的十個城市。
他一會順暢，一會苦惱。
因為，像校園數據確實都是真實的，可以詳細寫上團隊規模、轉化率、工作細節，而社會群體的開拓數據就需要仔細編一編了，但這種編造還需要符合手頭上摻了沙子的數據。
俞興一根接一根，腦子飛快的轉動，希望這樣的PPT能進一步放大買家眼中的公司價值。
九點四十分，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
俞興彈了彈煙灰，瞧見是最近幾天沒聯系的劉琬英。
“喂，英姐？”俞興把煙放下，喝了口水。
劉琬英打著招呼：“俞老板，還沒跑路呢？”
俞興忍俊不禁：“不僅沒跑路，還快到收獲時間了。”
劉琬英有些驚奇：“這么快？”
“那可不，今天還有人拎著一袋錢往我辦公桌上一推，好家伙，一摞摞的錢，紅通通的，看得心里直癢癢。”俞興描述場景，“雖然沒什么聲音，但我真的好像聽到了錢‘嘩啦啦’的聲音。”
劉琬英沒太明白這種場景的出現。
“人窮志短，見錢眼開，我估摸著今天拿錢砸我的就是這么想的。”俞興笑道，“整整一百萬呢。”
劉琬英明白了。
俞興見英姐似乎沒什么正事，順著這個話題把這幾天的情況介紹了一遍。
八月低谷，各種艱難，九月生機，兼職又帶來各種想到與想不到的問題。
俞興沒有舌燦蓮花，就是聊了聊讓自己驚奇或無奈的情況，但這些來自一線的事倒是讓劉琬英聽的津津有味。
“行啊，俞老板，你這把公司一賣，再帶著你的以人制人和待人以誠，到時候還不是海闊憑魚躍？”劉琬英笑道。
俞興想了想，說道：“估計還得再搞個能賺錢的營生，我們準備做做互聯網的東西。”
劉琬英聽出來意思，愣了兩秒：“瑰愛網賣了還不夠你虧的錢是吧，到底虧多少？你這創業真是帶著鐐銬跳舞…”
俞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那你呢？你不是想在香江買豪宅，你的錢夠了？不夠的話，不也挺鐐銬的？”
劉琬英也沒有回答，笑道：“行，怪不得你能跳，伱這心態首先就行。”
“英姐，你有沒有考慮過出來創業？”俞興蓋上筆記本，起身出了公寓，邊走邊說，“雖然你工作的薪酬肯定很高，但有沒有考慮過更快的賺錢？”
“賺錢干什么呢？”劉琬英笑道，“我打算存到能提前退休的錢，然后再看看世界，享受享受生活，我現在的工作已經正在一步步接近我的設想。”
俞興驚訝道：“不在香江買豪宅了？”
“開玩笑的，香江的房子太貴了，把辛辛苦苦賺的錢花在這方面常常讓我覺得不值。”劉琬英說道，“但房地產大概還是有上漲的區間，再說吧，反正，我現在這一刻極度向往工作外的自由，這種感覺…你大概不會懂。”
俞興認真的說道：“我懂。”
劉琬英隔著電話似乎看到了俞老板認真的神色，她安靜一會，笑道：“你現在賺錢了，有空請我吃飯。”
俞興滿口答應：“行啊，沒問題，雖說還有負債，但賺錢就是為了花的，英姐幫我這么多，別說吃飯，就是滿漢全席也沒問題。”
“滿漢全席太奢侈。”劉琬英笑吟吟的說道，“最近有空請我吃個什么龍蝦之類就行。”
俞興笑道：“好啊，等我們把業務鋪到云南，到時候我親自跑去請英姐吃。”
“我現在正在看著窗戶外的東方明珠。”劉琬英大笑道，“就差一只大龍蝦了。”
俞興驚訝：“英姐，你怎么到申城了？”
“工作日常，這個城市結束就飛往下個城市。”劉琬英看酒店外面的夜景，“除非是你們這樣的老板，不然，員工不都是工具，哪里有任務就哪里用上工具。”
她又感嘆道：“員工是工具，項目是工具，公司也是工具，你這樣的創始人不就正急著把工具變現呢。”
俞興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了，他回了句：“我希望我的工具價值能高一些，這樣才不辜負公司里共同創造價值的伙伴。”
他試探著問道：“龍蝦沒問題，英姐想吃，我現在就動身，你那邊酒店沒準就能吃。”
“太晚了，等有空吧。”劉琬英喝了口水，“看周末有沒有時間。”
“英姐的這個工具論，嗯，我們接下來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俞興放棄了快步回去拿身份證備用的沖動，“英姐，真的，周末你要有時間，你看看我們的項目有沒有未來，值不值得你來投資一把。”
劉琬英嗤笑道：“我只想吃你一只龍蝦，你卻想從我口袋里掏投資的錢，你是不是太狠了點？”
“咱見面聊，英姐，給個機會。”俞興心里活躍起來，“瑰愛網好歹能證明一些我們團隊的戰斗力。”
劉琬英想了想，這話倒也不假，這個粗糙的團隊還是做出來了成績的。
而且，自己幾乎見證了他們的發展。
“英姐，就像你說的，我們準備做互聯網行業里的兩個工具。”俞興言之鑿鑿的說道，“連法人都找好了。”
劉琬英想到瑰愛網的情況，被逗笑了：“又是你師弟？”
“不，這次換了人，英姐，就這樣，咱們就定在8號晚上見唄。”俞興嘗試確定時間。
劉琬英想了想，也就答應下來。
俞興在電話的最后客套道：“英姐這到了申城，你那朋友家的貓就瞧不著了，它們看著是真可愛啊。”
劉琬英：“…”
數秒鐘后，她沒好氣的說道：“可愛可愛，貓當然可愛了！”
俞興“嗯”了一聲：“黑貓和白貓，我還是更喜歡白貓。”
劉琬英咬了咬牙：“為什么？”
俞興一愣，喜歡還能有什么為什么，喜歡需要理由嗎？
他憋了片刻，見英姐沒有聲音，還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只好說道：“因為白貓白，我就喜歡白的。”
劉琬英有一種莫名其妙被調戲的感覺，偏偏，那是自己注意到了照片的不同。
她用最后一句話結束了這通電話：“你可真會說廢話。”
俞興還沒來得及道再見就聽到了忙音。
他有點茫然的把手機塞進口袋。
莫非，英姐更喜歡黑貓？
就算那樣，你有你的喜歡，也不能干涉我的喜歡啊。
俞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暫且把這歸之為精英的小情緒。
工作總是飛來飛去，大概也會累吧。
俞興把白貓拋在腦后，一個人在河邊漫步，思緒重新回到了正事上面。
深夜時分，確實容易感慨。
瑰愛網自六月成立到現在，包括自己在內都為之流了許多汗水，付出很多努力，真就這樣賣了還真是…
俞興只這么一想就露出微笑。
還真是讓人想想就高興啊。
次日，讓人更高興的事情來了。
瑰愛網運營副總監崔景衛致電同城的友商世紀佳緣，成功的在下午就見到了對面的高管，并且準確無誤的表達了老板要求的主題。
珍愛網，100萬，隨時可簽。
世紀佳緣倒是沒有磨嘰，僅僅小小的討論就把價格往上提了提，愿意為具有成長性的瑰愛網給出120萬的價格。
但是，崔景衛也帶回了世紀佳緣讓人意外的條件。
這個120萬的價格包括了對創始團隊的要求，如俞興、鐘志凌、呂海穎等人都必須進入世紀佳緣，而且就繼續負責瑰愛網業務的開拓。
當然，世紀佳緣也會為這個業務再配備管理和人手。
俞興對于這樣新聽到的條件有些意外：“這是連公司帶人都要啊，你沒還還價？賣藝與賣身，那不得是兩個價格？要人的話，怎么還能在120萬這個價格上再加吧？”
他忽然想到了體育界里的某種合約，簽約費。
“呃，俞總，他們是這樣說的，要是你們不一起打包進入世紀佳緣，如果拿了錢又轉手再開個相同業務的公司，這筆收購就白費功夫了。”崔景衛認真的說道，“我還價了，沒還動。”
俞興的手指敲著桌面：“收購的時候可以簽競業協議吧，人不用非得加入世紀佳緣吧，哦，崔景衛，你可以去，你家里人不是嫌瑰愛網不靠譜嗎？世紀佳緣應該還行了。”
崔景衛默默點頭，世紀佳緣的話，確實對家人更有說服力。
俞興思考了一會，又查了查，但為了確保沒問題還是打算咨詢專業律師。
他示意崔景衛先回去：“行，崔景衛，這個事辛苦了，你就熬到月底吧。”
崔景衛走了兩步，忍不住詢問道：“俞總，公司真的要賣嗎？”
“公司面臨的競爭局勢不一樣了，好幾家都瞄上了咱們的業務，如果能堅持的話，我是愿意的。”俞興聳了聳肩，“但我認真想了想，我還是得為咱們大家負責，有許多人都是從金陵招的，咱們都是剛踏入社會，沒有經驗，像上個月，有的市場很低迷，可是，也有的市場表現很好。”
“我想的是，如果有世紀佳緣、珍愛網這種行業里的前輩公司來帶我們，業務一定可以發展更好。”
俞興解釋了動機，順便也透露了公司上個月情況。
崔景衛是知道申城市場的大致情況的，但他不知道其它城市的表現。
公司收購必然會涉及市場和業績，不過，申城、金陵、臨安三個城市都是自己人來做，這個月的京城與羊城會再走走人，力圖讓數據都能過得去。
崔景衛點點頭，接受了這種說法。
他猶豫了下：“俞總，要是公司賣了，你覺得我應不應該繼續在世紀佳緣？”
俞興扔了一支煙給這位從金陵跟來的小組長，耐心的說道：“崔景衛啊，如果真的被收購了，你是以運營副總監的身份進入另外一個公司，不管怎么樣，你在新公司也熬一熬，這段履歷再出去都相對有競爭力。”
他又笑道：“當然了，什么都是相對的，紙面上的東西是錦上添花，你自己得多學多練，能力是你自己的。”
崔景衛看著老板，真心實意的說道：“俞總，謝謝你。”
“謝謝我把你賣了嗎？”俞興笑了笑。
“嗯…”崔景衛說道，“就是謝謝俞總教了我很多。”
俞興沖他笑笑，又揮了揮手，繼續琢磨來自世紀佳緣的條件。
他思考一會，把這個事用短信發給了劉琬英，先詢問這位的意見。
大約半小時，劉琬英回了消息：常見的事，競業協議可以用來保護收購方，不然，就像你說的，一扭頭又成立了個同樣業務的公司，收購效果就大大降低了。
她回了第二條：不一定非要你人留在公司，一般協議的時間是可以協商的，最長兩年，這個時間里不能從事與他們相競爭的業務。
俞興看著英姐的短信，思考半晌后問道：如果我詆毀他們呢？合同里會規定這個嗎？
劉琬英這次回復的很快：…
俞興察覺到自己用詞不當，解釋道：不算詆毀，比如，我在公眾場合或者媒體面前談論行業里的一些負面情況，合同里會要求嗎？
劉琬英稍微斟酌后回復：一般不會，你這種情況適用的是治安管理或者反不正當競爭，放心吧。
俞興覺得挺讓自己放心的了。
他這一夜思索許久，忽然想到了籌備劫富濟貧時的規劃，要掌握主動權，要盡量能自己制造波動。
如果說，買家非要把自己綁進公司…
也行。
內幕內幕，不就得人在里面才能知道么？
以身入局，也未嘗不可。
俞興是把賣公司放在第一位的，而在這之下的其他條件都可以談。
9月7日，距離金融危機只剩下一周時間。
俞興早晨醒來的時候看了眼日期，心里著實是沉了一沉，按日子，自己還得回一趟老家，還得安撫一幫親戚，免得大家情緒都過于激動。
只是，這即將賣公司的錢也不能就那么都給了大家，歸根結底，理財的事都是各家自己決定、簽字和轉錢的。
現在這個階段，手里的一部分錢只能說可以用來救急，另一部分錢則需要進行財富的再創造。
俞興沉著心的抵達辦公室，剛安排了一陣工作，正打算給鐘志凌打電話的時候就見宋宇鋒的臉出現在了面前。
“俞總，這搞網站沒那么容易啊！”宋宇鋒見面就訴苦。
俞興“哦”了一聲：“是嗎？原來掙錢不容易啊。”
他這幾天都沒見到宋宇鋒，也沒有電話和短信的聯絡，估摸著這位是興沖沖的去嘗試了，而且，沒準還有自己干的心思。
“是，掙錢不容易…”宋宇鋒干笑一聲，“所以，團結才是力量。”
他見俞總沒接腔，認真的說道：“我已經悟了。”
俞興斜了一眼：“你悟了什么？”
“要敢做狗仔，能做狗仔，會做狗仔！”宋宇鋒振振有詞。
俞興皺了皺眉，覺得他有點癲，說了句：“世紀佳緣愿意收購瑰愛網，但要求我加盟過去。”
宋宇鋒一驚，俞總要是加盟了世紀佳緣，那他還肯為“那些事”炮轟這個行業么？
他立即勸道：“俞總，你是外來戶，他們能真心對你嗎？你…你別加入他們啊。”
“我昨天夜里在想這個事，如果我去了這些公司，大概能更清楚行業的情況。”俞興考慮著說道。
宋宇鋒一喜，俞總真是不忘初心啊！
他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俞總，有道理，應該加入，這叫深入敵后。”
俞興嘆了口氣，規勸道：“鋒哥，你是要當狗仔，不是要當狗，注意人品。”
宋宇鋒嘿然，自己不是要當普通的狗仔，是要當職場大狗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