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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分戰利品回山

  外面昏天暗地,廟中一點豆燈,薄墻木門,卻也隔開滿天風雪嗚咽。

  林覺留了手,留了武人一口氣。

  當然,以防萬一,哪怕他已經重傷垂死,而且被綁了起來,林覺也搜遍了他的身,保證他身上什么都沒有帶,搜出來的東西則放在一旁,此前七師兄從他身上得來的東西也放在一旁,堆成一堆。

  分別有長劍一把、手弩一把、飛鏢六把、吹箭一根、毒煙兩餅、石灰一包,還有幾兩銀錢。

  這些也算是戰利品了。

  此時林覺看著這人,恍惚之間,感覺有幾分半年多前在山路上遇見的那名武人的風采,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兩名不怕死的豆兵都拿不下他、負了傷城里的捕役也依然抓不住他了。

  “你為何還來找我們?莫非幕后還有人在指使?”林覺問道。

  “這有什么好問的…”

  “敗者應有覺悟,老實交代。”

  “你們斷我財路,對于我這種人,和要了我的命又有多大區別?”武人虛弱的答,順便還吐了一口吐沫,“算你贏了,給個痛快的吧!”

  “那個妖人都已經被斬了,城中大妖也被除了,你若愛財,更該惜命,應走得遠遠的才是,怎會來冒險殺我們?”

  “冒險?哈哈!”武人牽動身上傷口,吐出一陣血沫,“咳咳!你這小道士,真是太自大了,若不是神靈竟管人間事,讓我被凍一晚上,別說當天你那師兄不在,就算你那師兄今晚也在,我也能在夜里把你們宰了!”

  林覺轉頭一看地上那堆東西。

  若非神君提醒,若非神君令得他在外面徘徊半夜,被凍得四肢僵硬,恐怕還真的很有可能。

  當然也只是很有可能。

  自己三人雖然不算警覺,可自家小狐貍的警覺卻很高,只是今夜風雪太大罷了。若是他走近廟子,也是可能被發現的。七師兄能取暗器,雖說武人本身就擅長爭斗廝殺,可若自己三人與全盛狀態的他斗起來,也并非完全沒有取勝的可能。

  只是更為艱難、風險更大而已。

  “伱可知道,除掉城中大妖的那位神君是誰?”

  “不就是意離神君嗎?”

  “那你可知這是誰的廟?”

  “不是陳公的廟嗎?”

  “你真是躲得太嚴實了。”林覺轉身看向廟中神像,“你好好看看,現在廟里供的是誰?”

  武人扭頭沒看,卻已經猜到了。

  “你一直躲在城中?”

  “怎么…”

  “你看見了我們變戲術?”

  “不行?”

  “你是為了我們的錢而來?”

  “你們斷了我的財路,這不過是給我的補償罷了。”武人說道。

  林覺打量著他,忽然一笑:

  “我不信!”

  “咳咳…任你信不信!”武人虛弱的說道,“莫要把我送到縣衙那些捕役那里去,就算要折磨老子,也不該那群廢柴豬狗來做!”

  “這么說來,城中捕役也有一些審問的技巧?”

  “你?江湖規矩…”

  “足下錯了,我們只是道士,不是江湖人。”林覺直起身平靜的說道,“若在斗法之中將足下殺了也就罷了,可如今足下沒死,還活著,我們又怎會愿意手上平白多一條人命呢?何況第一次第二次都是足下主動來找我們,想殺我們,現在足下輸了,這天下又哪有你講條件的道理呢?”

  林覺說完,就不說話了。

  武人一陣氣急,干脆閉上了眼。

  幾人也不再理會他。

  廟中被燈光照亮,狐貍頗為好奇,走到那堆雜物面前嗅了又嗅。

  先是嗅到石灰,扒拉兩下,隨即嗅到毒煙餅,鼻頭立馬一皺,猛地往后一蹦。

  最后又往前走,湊到那幾兩銀子前,竟像是認識這個東西,伸爪扒拉,將幾顆碎銀子像是玩具一樣撥向林覺,然后歪著頭盯著他看。

  “知道了。”

  林覺撿起幾顆銀錢,交給七師兄,隨即拿起武人的那柄劍,劍鞘也被他撿了回來。

  這柄長劍看著普通,沒有什么裝飾,劍鞘也沒有多少花紋,不過一握上去,手感卻是十分溫潤,拿著雖然重卻也舒服,揮舞更是輕松寫意,一看就能知道是一柄出自老匠人手下的江湖殺人劍。

  隨即又撿起飛鏢。

  這幾枚飛鏢的造型設計也很合理,刀口十分鋒利,如果用來御物的話,看著比那天那名禿頭灰袍人用的刀片要好使許多。

  林覺將之放了回去,對七師兄說:“這些東西怎么辦?”

  “看上什么,盡管拿唄,別的一并交給官府就是。”七師兄掂量著幾顆碎銀,忽然一笑,“不過這么一來,我們倒是有些像是在分贓。”

  “確實…”

  林覺覺得這柄劍是柄好劍。

  可惜自己已經有了樸刀,樸刀比劍更長,更易揮舞,而劍并不是一種簡單的兵器,在大多數人手中,威力都不如樸刀。

  于是林覺只拿了那幾枚飛鏢。

  七師兄拿了那只手弩。

  這柄劍則歸了小師妹。

  銀錢正好用來做新袍子。

  沒有多久,外面天便亮了。

  林覺和小師妹在廟宇里守著,七師兄去縣衙叫了捕役來,其中又有那名叫做潘意的送信捕役,路上七師兄便已給他們說了昨晚遇襲的事。

  到了之后,林覺又給他們著重叮囑:“幾個月前,跟在那名禿頭灰袍人身邊的武人就是他,雖說他自稱為財而來,不過請一定拷問清楚,看有沒有別的人在指使,或者別的目的。”

  “道長懷疑后面還有真兇?”

  捕役中的班頭正打量著廟宇外的地面,明顯可見火燒過的痕跡,這讓他有些心驚。

  “沒有的事。”林覺現在就站在意離神君的廟宇門口,除妖的正是他老人家,自然不敢亂說,“問清楚些總是好的。”

  “一定一定。”

  “過些天我們可能有師兄會下山,如果路過城中,就來縣衙問問審問結果,還望班頭能如實相告。”

  “這個自然。”

  班頭拱手與他說道。

  “何須道長親自來問?”名叫潘意的捕役說道,“小人給道長送信去也沒什么!”

  “那太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

  潘意十分恭敬,連連說道。

  不是別的,只是自打在浮丘觀中喝了那杯茶、那壺酒之后,回來的他不僅完全沒有奔波兩天的勞累,甚至在連著將近半個月的時間里面,在家中無論干活也好,練些把式也罷,都覺得精力充沛,連精神都好了許多,他自然是知味的,并且沒給別的捕役說。

  捕役們很快恭敬離去。

  林覺三人則是回到廟中,又一人對神君上了三炷香,感謝神君的提醒與幫助。

  青煙裊裊,遮掩神像,卻忽然如同被誰所吸,一下子化作一條煙旋,直入神像面容,消失不見。

  林覺看得一怔。

  這算是神靈受用了嗎?

  林覺詢問過云鶴道人,知曉這位神君原是上古時代的武人將領,也可能是著重肉身而非術法的修士,參與過上古王朝的更替戰爭,當時的人間王朝更替往往也意味著修道者、神靈與精怪的利益分配、地位沉浮,是會有神靈參與的。

  如今一些歷史古書上也找得到他的一些記載,后來這位上天成神,到了如今,應該算是玉鑒帝君麾下的主要神靈。

  出城一路回山。

  小師妹得了一把長劍,開心得不得了,一路下來,一直拿在手上,不肯放到驢子背上去,時不時就要抽出來揮舞兩下,揮砍路邊的雜草枯枝。

  “我們道觀其實也有劍,只是很少拿出來用。”七師兄說道,“觀里的劍就是在這座城中的鐵匠鋪買的,可能沒有這把好。”

  “三師兄好像就會用劍。”小師妹說道,“七師兄你說,我要是叫三師兄教我劍法,他會同意嗎?”

  “他?他倒確實會用劍,他上山之前就是耍劍的。”七師兄說著一頓,露出好玩的神色,“不過他的劍術…”

  “怎么啦?不好嗎?”

  “倒不是說不好,三師兄的劍術也能稱得上一絕了。只是他會的不是殺人劍、爭斗劍,他會的是表演的劍術,舞劍的劍。”七師兄說,“上山之前他在他們那地方是出了名的舞劍高人。”

  “這…”

  “倒也有些相通之處就是了。”七師兄說道,“他這個人閑得很,又好為人師,你若讓他教你劍術,他肯定不會拒絕。只是等春來了,定要讓你幫他摘些桃花松花用來釀酒,你若下山采買,也免不了讓你幫他帶酒、做些跑腿的雜活。”

  “這有什么?”

  小師妹不解的道,她最喜歡干活了,就算不用師兄教她劍術,師兄叫她跑腿干活,照樣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啊。

  回到道觀。

  七師兄與師父稟報昨晚之事,林覺則帶著大師兄一同清點募捐到的錢財,小師妹果然去找三師兄請求學劍術了。

  “十八兩二錢…”

  大師兄拿著戥子稱著白銀。

  “銅錢一萬三千四百四十三。”林覺說道,“好重一堆,真是辛苦驢師兄了。”

  “也辛苦你們了。”

  大師兄露出老農民般的思索之色。

  雖然是隔壁剪刀峰的四姑奶奶成神,不過那群道友心思單純,終日在山中修行玩耍,數數都不會的,能懂什么花銷用度?好在他們聰明,聰明就聰明在知道請交好的浮丘峰道人幫忙。

  所以還是得大師兄來操心。

  “比預計的要多,應該是沾了上元佳節還有小師弟你這張臉的光。”

  大師兄收起錢財說。

  尋常人家,如果起一間屋子,幾兩銀子就夠了。就算在村中修一間院子樓房,白墻青瓦,只要自己下力氣,再請鄰居幫忙,也花不了多少錢。

  尋常鄉間廟宇也就只需要一間屋子。

  只不過廟宇要仿照宮殿的樣式,要費工一些。還要做神像,這是一筆錢。要在墻上或者單獨立碑寫明神靈的來歷、功德與成神渠道,記下是誰出資建造這間廟宇或者所有捐資人的姓名,這也是一筆錢。

  本來大師兄是想,募到的錢少,就像村中人修房子一樣,自己和鄉鄰做大部分工,只少數技術活才請人來幫。現在錢多,就能輕松多了。

  當然,觀中道士還是要出工的。

  大師兄是樸實的農家人思維,農家人修房子,光是交給別人干怎么能好意思和放心呢?而且鄰居建房,哪有自己一把力都不出的道理呢?

  對此,林覺雖然不像小師妹那樣喜歡干活,卻也不介意幫些忙。

  回到房間,林覺掏出六枚飛鏢。

  這是一種帶衣鏢,大約有手掌那么長,最前面是一個修長菱形的頭,尖銳且鋒利,后面連著一根桿子,最后面是個圓環。很多人用的時候,會在圓環上面拴一根布條,以保證飛鏢飛行的穩定性,如果不栓布條,則會有更強的隱蔽性。

  同時它也可以握在手上做短刺。

  拿在手里,十分沉重。

  林覺伸手一抹,一道靈力已然附著上去。

  隨即拿著飛鏢左看右看,還與小狐貍對視了一眼,可無論門還是窗,他都舍不得,只好出去搬了一根木樁回來。

  一道急促的咒語。

  倏!哆!

  飛鏢頓時飛了出去,如同一道流星,扎在木樁上,鏢頭幾乎完全扎了進去,甚至木樁都被力道擊倒了。

  若說力道,比那灰袍人還要大些。

  這主要是因為這門法術乃是御物之法的簡化版,本身就是用咒語替代對于法術的苦心鉆研,在力道方面并不考驗法術上的造詣與熟練度,力道大小單純只看施術者的法力強弱。

  那灰袍人的道行不如林覺。

  只是他熟練度很高,用起來很靈活,在這方面林覺遠不如他。

  “哆!哆!”

  又是兩鏢飛出去,扎進木樁中。

  林覺還試了試甩動飛鏢。

  “啪!”

  若是給它一個初速度,力量還要大些,只是林覺不會用飛鏢,準頭就很難保證了。而他又還做不到像那灰袍人一樣,實時調整刀片飛行方向。

  不過倒也知足了。

  “哆!”

  別說,還挺好玩。

  比自己玩飛鏢有趣多了。

  林覺不禁露出笑容,有種想去丹熏縣外再找那群怪猴聊一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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