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照這個人,李云是一直很想收為己用的,畢竟他現在,身邊也缺一些出主意的人。
如果賀照堪用,將來說不定新朝,就會出現“賀謀杜斷”的局面。
賀先生聞言,抬頭看了看李云,他認真考慮了一下,然后苦笑道:“大王,朔方軍現在嚴密防守各個關卡,誰也調不動這些地方的軍隊,在軍事方面,我能幫大王的太少。”
說到這里,他對著李云欠身道:“有朝一日,大王打進關中,那個時候大王還不嫌棄的話,在下一定為大王鞠躬盡瘁,竭力效死。”
李云啞然一笑:“怎么,想著塵埃落定之后,再下注落子?”
“不敢。”
賀先生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如今這個局面,塵埃早已經落定了,大王一統天下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李云笑呵呵的看著他:“場面話誰都會說。”
“這不是場面話。”
賀先生低頭道:“大王是聰明人,大王身邊也有很多聰明人,眼下這種情況,快則兩三年,慢也就三五年。”
“至多至多,七八年時間,天下一定歸于一統,這已經不是戰場上的事情了,而是時勢,人心。”
他低頭道:“在下從關中出來,剛一進入中原,就能明顯察覺到不同,中原百姓已經恢復了生機。”
“哪怕是現在,久經戰亂的中原,日子竟似乎,也要比關中百姓過得好了。”
李云回頭看著他,笑著說道:“先生當真不肯留在洛陽?”
“非是我不肯。”
賀照低頭道:“在下這些年,在朔方軍中,孤身一人,并沒有妻兒牽絆,但是在下有一個幼妹,眼下就在關中生活,她已經嫁人生子。”
“一家上下,六七口人。”
賀先生低頭道:“在下若留在中原,她一家上下,必然橫死,在下實在于心不忍。”
李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理解,然后笑著說道:“要不要九司幫忙?”
賀照微微搖頭道:“在下,已經做了一些安排,只要關中一亂,在下與舍妹一家,應該可以自保,大王…”
“大王一直視在下甚重,在下無以為報。”
他從袖子里,取出一份已經準備好的文書,兩只手遞到李云面前,低頭說道:“大王應該已經知道了,朔方軍也弄出了火藥,還有火器,還仿制出了江東軍的震天雷,這份文書里,詳細記載了朔方軍火藥火器的進度,以及目前的威能。”
說到這里,賀照頓了頓,補充道:“以及來源。”
“來源?”
李云看了看他,賀先生微微點頭,輕聲道:“來源金陵工坊。”
李云一怔,問道:“這事,是先生的手筆?”
賀照微微搖頭:“不是我主持的,不過我知情,朔方,也養了一些在暗中動作的人,他們手段多多。”
李云接過這份文書,抽出其中的紙張,大概看了一遍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張紙上的幾個名字。
這幾個名字,都很眼熟,有一個李云還很熟悉。
是金陵工坊里的管理層。
這些人,應該俱是金陵工坊里的人。
李云將這份文書,收在了袖子里,開口笑道:“先生這東西,對我來說大有用處,不過我如果動了他們,會不會影響先生的安全?”
“按道理來說不會。”
賀先生神色平靜:“因為這些事情,都是少將軍韋遙在負責,在下只是知情,而且知情的,不止在下一個。”
“還有可能,是大王手底下的九司,自己查出來的,按道理來說,這個責任到不了在下頭上,不過怕就怕。”
他輕輕嘆氣道:“怕就怕大將軍他不講道理。”
李云輕輕點頭,開口笑道:“我知道了,我取下關中之前,不會對這些人動手。”
賀照深深低頭:“多謝大王。”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又聊了很久。
但是兩個人,都沒有提韋全忠那個愚蠢的提議。
不管是李云,還是賀照都很清楚,這種提議,連討論的資格都沒有。
李云連巴蜀自成一國,都不愿意,更不要說,把關中也讓出去了。
撇開八百里秦川不提,真要是割了關中出去,讓他們依舊叫大周,那恐怕不知道多少遺老遺少們,要爭著搶著鉆進關中,當他們的忠臣孝子去。
半個時辰之后,二人才返回正堂,李云看了看兩個人,笑著說道:“二位帶來的提議,都很有意思。”
“不過,今天天色已經不早了,這些事情,我一個人也不好立時決定,這樣罷。”
李云笑呵呵的說道:“明天,我會讓禮部的官員跟你們接洽,到時候你們好好聊,好好談。”
兩個使者聞言,對視了一眼,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對著李云欠身行禮,低頭告退。
走出這座王府之后,陳松看著賀照,低聲問道:“賀兄,你私底下,同吳王說什么了?”
賀先生苦笑道:“同他說了一些河東軍的壞話。”
陳松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著賀照。
賀先生微微搖頭:“不說沒有辦法。”
“陳兄,你我兩家明面上又不曾一體,這個時候必須要自說自話,不然被吳王察覺到了,就更沒有辦法說話了。”
陳松將信將疑,然后問道:“后面怎么辦?”
“只好跟洛陽的這些禮部官員談了。”
賀照苦笑道:“別的,能有什么辦法?”
陳松若有所思,二人一前一后,離開了李云所在的王府,而就在他們二人離開之后沒多久,孟海已經出現在了李云的書房里,他對著李云抱拳行禮道:“上位,什么事情這么著急?”
李云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一張白紙,這張白紙上,已經寫了幾個姓名,他輕聲說道:“金陵工坊的,讓九司去查一查。”
“跟工坊主事的人說,不要打草驚蛇,但是要把他們調離要緊的位置,讓他們…都去研制煙花去。”
孟海拿過這張紙,看了看,問道:“上位,這些人有問題么?”
“有沒有問題,要看你們九司能不能查出什么貓膩。”
“但是不管有沒有問題。”
李某人背著手說道:“暫時都沒有辦法再用了。”
一轉眼,一個月時間過去。
時間來到了昭定八年的二月中。
這天,又一撥從金陵過來的人手,趕到了洛陽。
這一撥人里,一大部分是金陵那邊的官員,搬到洛陽來任事。
還有一小部分,則是比較特殊,被李云親自調過來而人。
這其中,比較典型的就是金陵軍隊的教頭裴莊了。
裴莊這些年,一直在金陵軍中,教授軍隊武藝,在金陵軍乃至于整個江東軍中,都有相當的威望。
這一次,他被李云請到洛陽來,往后大概率,就是要負責洛陽“禁軍”的訓練了。
而除了裴莊之外,還有一家人,也被請到了洛陽來。
這一家人,算上孩子女眷,統共有二十多個人,坐了好幾輛馬車。
在江東軍的保護下,一家人順順利利的到了洛陽。
吳王李云,甚至親自到城門口,來迎接這家人的到來。
城門口,李云先是攔下了騎在馬上的裴莊,二人在一塊敘了好一會話,等到后面的馬車靠近,李云才拍了拍裴莊的肩膀,笑著說道:“今天先說到這里,哪天得了空,我跟裴兄好好敘敘舊。”
裴莊咧嘴一笑:“恐怕大王現在,沒有時間理會我這武夫了。”
李云正色道:“我說有就有。”
正說話的時候,后面好幾輛馬車里當先一輛馬車中,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已經跳了下來,遠遠的看到了李云之后,他一路小跑,跑到了李云面前,對著李云畢恭畢敬的欠身行禮:“拜見王上。”
李云連忙伸手扶住他,啞然道:“殿下這是做什么?”
“要陷我于不義不成?”
這個時候,能與李云交好,還被他稱為殿下的,自然是楚王武元佑了。
楚王殿下直起腰,抬頭看了看李云,開口笑道:“大王太謙虛了,太謙虛了。”
“從金陵到洛陽,一路走來,雖然不能說什么太平盛世,但是至少…”
“已經不亂了。”
楚王殿下感慨道:“大王,真是好本事,好本事。”
李云側開身子,指了指身后的洛陽城,笑著說道:“當年在江東,我說要給殿下二王三恪的位置,如今,我把殿下給請來了。”
“往后咱們兩家,大概要常住于此了。”
楚王殿下對著李云再一次作揖行禮,他抬頭看著洛陽城,感慨連連。
“大王真是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