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李云,還是趙成蘇晟,都是第一次經歷己方兵力十萬以上的大規模,大兵團作戰。
尤其是李云。
蘇趙兩個將軍,依舊是各領各軍,但是他卻要整合兩路軍隊,此時正到了最要緊的關頭,也是最考驗他的時候。
好在,這兩個將軍都是相對專業的,李云只需要制定大的方向戰略,底下的事情,李云不必親自去過問,這兩個人能夠很好的處理好。
此時此刻,李云就在進行一個果決而又大膽的戰略。
到目前為止,天下軍閥,諸侯林立,也就只有他李云一個人有這樣的膽略魄力,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做出這種決定了。
一方面是因為,江東軍現在已經足夠強,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現在是少數輸得起的“諸侯”。
哪怕是在最極端的情況下,他這十萬人全部折在中原,全部葬送在都畿道,他李某人只要不死,一年半載一樣可以重新拉起來一支軍隊,守住他江東的基業。
畢竟,如果單論地盤來算的話,李云現在是絕對的天下第一。
昭定五年一年時間,李云已經成功走出了江南道淮南道的范疇,他吃下了幾乎大半山南東道以及半個中原,還有李正吃下了嶺南道大半,正在逐步將整個嶺南道都納入疆界。
他已經遠遠超出了江東鼠輩的地盤,可以說,半個天下都已經在他掌握之中。
只不過,這種掌握目前來說還不穩定,畢竟北方才是逐鹿的主戰場,北方戰事徹底定下來了,南方也就傳檄而定了,現在李云掌握的地盤,多是南方。
即便如此,他的行政已經基本上鋪設了下去,南方的大部分地方,都可以成為他的后方。
而且,這種極端情況,幾乎不可能存在。
最糟糕的情況,無非是朔方軍全部回頭,雙方在洛陽附近殺個天昏地暗,不死不休,等到兩敗俱傷的時候,河東節度使與平盧節度使下場,坐收漁翁之利。
即便是這種情況,在李云做好了種種安排的情況下,江東軍至多也就是被迫退出中原,不可能有大量的傷亡。
因此李云心里,也就不會有什么畏懼。
他在這處大營里,簡單歇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就跟著蘇晟一起,來到了蘇晟的主力中軍大帳。
兩個人剛一到中軍沒有多久,孟海就帶著九司的兩個人,匆匆進了中軍大帳,孟海跪在地上,低頭叩首道:“上位,關中的弟兄們發來消息,已經見到了朔方軍,從潼關入關!”
李云看了看他,問道:“潼關…有沒有發生戰事?”
孟海低頭道:“有!不過只打了兩天,潼關就被朔方軍叩開,現在朔方軍已經在進入關中的路上了!”
李云緩緩點頭,扭頭看向蘇晟,輕聲笑道:“看來,那梁溫的下屬,也并沒有一門心思去京城給梁溫報仇,還是有一些腦子的,至少他們嘗試著想要守一守潼關。”
蘇晟聞言,也笑了笑,開口說道:“畢竟是草莽出身,如果是有朝堂經驗的,在梁溫死了之后,這些人的首領多半就會繼續守衛潼關,然后跟朝廷談判,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封公封侯,榮華富貴了。”
李云搖頭道:“梁溫不也是這個路數?他死在了京城,他的下屬誰敢學他?再說了…”
“殺進京城里,什么都有了,還要什么朝廷的封爵。”
蘇晟一怔,然后笑著說道:“也是。”
說罷,他站了起來,抱拳道:“上位,昨天晚上屬下就已經把招呼打下去了,今天軍隊就可以開動,屬下這就去了!”
李云“嗯”了一聲,他低頭看了看地圖,開口說道:“這里給我留一萬人,我在這里坐鎮幾天,防止出什么事情。”
“有情況,通過九司協調聯系。”
李云抬頭看著他,繼續說道:“記住,到了洛陽附近之后,要先探明洛陽的情況,不要貿然進攻,如果路上碰到了萬人規模的朔方軍。”
李某人緩緩說道:“尋機會,跟他們打上一打!”
“是!”
蘇晟大聲應了一聲是,然后扭頭離開了帥帳。
李云坐在主位上,閉上眼睛思索了一番,然后睜開眼睛,看了看面前的文書,開口說道:“孟海。”
孟海連忙低頭:“上位。”
“關中那些跟我聯系過的官員,大族。”
“九司都派了人沒有?”
孟海低頭,想了想,然后開口說道:“一部分派了人手,在他們家里。”
“好。”
李云輕聲道:“多派一些人手進京城,潛伏下來,最好能夠照顧保全京城里的這些人,讓他們在京城的動蕩之中支撐下來。”
“支撐到韋全忠進京城,一旦韋全忠進京城,就通過九司給他們傳消息,讓他們…”
“勸韋全忠稱帝。”
孟海一怔,然后抬頭看著李云,李云笑呵呵的說道:“用不著懷疑,按我說的去做,然后再給杜受益去一封信,讓他也發動發動自己的人脈。”
“哪怕勸不動韋全忠,至少也要讓他心動。”
孟海似懂非懂,對著李云欠身低頭:“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他頓了頓之后,開口說道:“司正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李云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笑著說道:“等他到了,讓他來見我一面,這場戰事…”
“九司要發揮相當大的作用。”
從九司建成以來,就不止是一個情報機構這么簡單,李云把它定義為信息協調機構。
這個功能,在后世的即時通訊時代,只需要幾個終端就能夠解決,而現在則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還需要一些智力。
比如說九司為了快速傳遞消息,在一些要緊的地方,設立了一個又一個的節點,用來中繼消息。
還有一系列的暗號,標識等等。
煙火這種新玩意兒,如今也被九司廣泛應用在消息傳遞上。
這樣一來,哪怕江東軍各個軍隊之間相隔數百里,一起行動的時候,也能夠渾然一體。
孟海立刻低頭:“是!”
說罷,他低頭退了下去,按照李云的吩咐忙活去了,而李某人則是繼續坐在帥帳之中,注意力落在地圖上,目光有些熱切。
只要是男人,幾乎都想過九五至尊的位置。
而現在,這個位置,距離李云已經相當之近,只一步之遙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位于河南道北邊的河東道,深呼吸了一口氣:“關鍵,就在太原的河東軍了。”
此時,正面戰斗力,江東軍比起朔方軍并不差,雙方如果打起來,明顯李云的耐力,韌性都更強,他可以憑借這些,慢慢將朔方軍耗死。
前提是,其他大型勢力不能下場。
而現在的情況,河東軍的主事人只要不是傻子,那就必然會下場。
要不然,對不起河東李氏幾代人積攢下來的家業,更對不起這場大爭之世。
因此,這場中原之爭的關鍵,就落在了太原的河東軍身上,李云一直在盯著他們,看著他們什么時候下場,打算什么時候下場。
“只要我快一步吃下洛陽。”
李云喃喃自語:“便不怕了。”
以他的大后方深度,以及江東軍的戰斗力,只要占住洛陽,別人就絕難將他從中原攆走了。
這場有些倉促的洛陽之戰,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決定未來幾十年,最要緊的一場戰事!
關中。
皇帝陛下在一眾官員,以及將士的衛護之下,匆忙逃出京城。
這一次,皇帝陛下甚至都不裝了,文武官員,除了一些跟他比較親近的,其他俱都沒有帶上。
反正皇帝陛下也很清楚,這些人暗地里,早已經給外面的敵人遞了降書。
而且,還不是只給一家遞了降書。
有些人,給李云送了投誠書,給韋全忠也送了!
這種情況下,皇帝當然不會選擇帶上他們。
反倒是武家宗室,這一次能帶上的,他倒是都帶上了,只不過這幾年多次動亂,武家宗室的日子也不好過,此時已經人丁凋零,跟著他一起上路的,只兩三百人。
皇帝陛下乘車離開京城,再回頭看向這座生養他的城市,不覺已經淚流滿面。
他心里清楚,此生此世,他恐怕都很難再回來了。
再回來,甚至可能是給人家捉回來的。
裴璜就跟他同乘,比起上一次進西川,這一次裴璜,已經成熟穩重很多了,他看著皇帝,低聲道:“陛下,莫要太傷心了…”
皇帝搖頭,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朕累了。”
“這一路上所有事情,都由三郎全權負責罷。”
裴璜沉默,然后也嘆息了一聲。
“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