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金陵。
一艘快艇靜悄悄的靠近金陵。
張庸站在快艇方面,看著遠處的金陵。有一絲絲感慨。
金陵,國都啊!
六朝繁華之地。
秦淮風月,鐘山風雨…
但是易攻難守。
定都金陵的王朝,似乎都很難長治久安。
南北朝…
五代十國…
明朝也是后來遷都北平,才有兩百多年。
如果繼續定都金陵的話,可能撐不過…
不對。
從朱棣進入金陵的那一刻開始,原來的大明朝已經滅亡了。
取而代之的,是定都北平的大明朝。
金陵,在歷史上,曾經反復易主。現在,歷史又要重演。
“專員,你真的要上岸嗎?”
“是的。”
“岸上不安全…”
“我知道。”
岸上當然不安全。
明里暗里,想要他張庸性命的人很多。
但是,這話好像又沒有那么絕對。此時此刻的金陵,其實很安全。
那些想要他張庸性命的人,估計都已經離開金陵。
包括果黨的黨部、行政院等。早就全部撤去漢口。
現在留在金陵的,都是準備打仗的。
各種魑魅魍魎,說不定比平時還少。
膽小的,早就跑了。
當然,也不能太掉以輕心。
他這次是單獨來金陵的。只帶三個人。
沒有帶部隊。
因為沒法帶。
唯一的快艇,也是從鎮江弄來的。
在鎮江,海軍的電雷學校,還保存著三艘快艇。燒油的。
就是純粹的快艇。可以運輸六個人。但是無法掛載魚雷。
在張庸的命令下,國府海軍殘部,冥思苦想,絞盡腦汁,也沒想到有什么辦法,能夠擊沉日寇的戰艦。
不過,他們搜索枯腸,到處想辦法,倒是找出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比如說,這三艘無法搭載魚雷的快艇。
對張庸正好合適。
快艇在江面上,最快能跑出二十五節的速度。換算過來,大約就是每小時46公里。
這個速度已經是非常快的了。從金陵到江陰,三個小時就能到。當然,這是順流。
如果是逆流的話,可能需要四小時,或者五小時。
不過,和其他的運輸船相比,這個速度已經非常快。一個晚上就能來回。
趁著夜晚,張庸決定來金陵看看。
真的就是看看。
這邊的大佬太多,部隊也多。
除了一個67軍和他張庸有關系,其他部隊,關系都一般。
高層指揮官,無論是陳誠,還是唐院長,和他都沒來往。
默默觀察。
整個岸邊都很忙碌。
有大量的船只將人員撤走,又運輸來物資。
似乎覺得很多人已經撤離了。其實并沒有。因為金陵的人口實在是太多了。
一艘木船,往往只能撤離三四十個人。速度又慢。根本不可能滿足需要的。
“找個地方靠岸。”
“是。”
一會兒以后,張庸上岸來。
當然不是在正規的碼頭。而是在江邊的水草地里。
一腳下去。都是灘涂。滿腳淤泥。但是沒關系。習慣就好。戰爭時期就這樣的。
讓快艇在原地等待。張庸靜悄悄往西南走。
西南方向,就是金陵的城區。附近有一個黃點。還有憲兵檢查點。
靠近了,張庸赫然發現,原來就是董瑞陽。
那個憲兵里面的地下黨。之前打過交道的。
觀察片刻,覺得沒有異常。于是直接走過去。出現在光線里。
董瑞陽看到他,下意識的揉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然后急急忙忙的跑步上來。
立正。
敬禮。
“專員大人!”
聲音洪亮。
精神抖擻。
張庸:…
這家伙。
吼那么大聲做什么?
我就是這么路過一下,你別搞得全世界都知道…
靜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懂嗎?
太高調會死人的…
“專員大人,請您立刻去總統府。”
“我?”
“對。侍從室有命令,如果發現專員大人您出現在金陵,請您立刻前往總統府。我現在就護送您過去。”
“好像不用…”
張庸欲言又止。自己去總統府做什么?
我都沒有通知其他人。說我要來金陵。
結果,才上岸就被你們逮到,要帶去總統府,搞的我好緊張。
難道老蔣還在總統府?
不是已經去漢口了嗎?
“專員大人您稍等,我立刻叫人開車來。”
“現在嗎?”
“對。侍從室有命令,請您務必第一時間趕去總統府。”
“好吧。”
張庸只好答應著。
覺得自己這個微服私訪很失敗。
什么微服私訪?
你以為自己是什么人?還微服私訪?
但是,我是督察專員,也算半個欽差。甩微服私訪這個詞,好像也行…
董瑞陽去打電話。張庸只好等著。
四周沒事。
十分安靜。
似乎不像是被轟炸過的樣子。
街道兩側的建筑物,基本完好。沒有爆炸的痕跡。
可能日寇還沒有轟炸到這邊?
發現附近有水。于是走過去,將腳上的淤泥洗干凈。
畢竟是要進去總統府。滿腳泥巴,似乎不是很禮貌。
但是光腳就無所謂。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胡思亂想。
忽然發現雷達地圖有提示,有一個標記向自己迅速靠近。
查看。發現是谷八峰。也算是老熟人了。
難道是他來迎接自己?
這還不錯…
果然,一會兒,車子出現了。
居然是一輛大卡車。掛著憲兵司令部的招牌。
大卡車在三十米外停好。谷八峰從車上跳下來,興匆匆的向張庸趕來。
在他的后面,卡車上下來二十個憲兵,全副武裝。持槍在周圍戒備著。
氣氛…
不對。
是逼格頓時就上來了。
“專員,你終于來了!”谷處長幾乎哭出來了。
張庸覺得對方好夸張。
真是的。
要不要這樣。
你一個大男人,哭?
發現對方是真的哭。眼淚都出來了。
“這…”
張庸被整不會了。
不是。沒必要這么深情吧?
我們都是男人。搞的你好像對我一往情深似的。
萬一別人誤會…
“少龍,你來了,金陵就有救了。”
“言重了…”
“真的。我們一直在盼望著你來。結果你遲遲不來。我真是望穿秋水…”
“你用錯詞語了。”
“反正,我現在立刻護送你去總統府。”
“去做什么?”
“委座有安排。你去了就知道了。”
“委座…”
“在漢口。”
“哦。知道了。”
老蔣不在總統府啊!
那沒事了。只要老蔣和夫人不在。他就不用忌憚其他任何人。
哪怕是何應欽、陳誠、唐院長…
大不了翻臉。從此以后是敵人。
反正現在也是敵人。
“那走吧!”
“好!”
谷八峰立刻安排。
上車。
坐大卡車的駕駛室。
“很多街道都被炸的坑坑洼洼的,小汽車過不去。”
“知道了。”
谷八峰打手勢。示意司機開車。
大卡車緩緩啟動。
張庸注意到,附近又有全副武裝的白點靠近。都是憲兵的大卡車。每輛車上都有二十多個士兵。車頂上架著捷克式輕機槍。
全副武裝。
嚴陣以待。
默不作聲。看著車外。
漸漸地,出現在視野里是大量的廢墟。
都是被日寇飛機轟炸的。有的整條街道都被炸的面目全非了。
街道上的確有很多的坑坑洼洼。小汽車隨時可能被卡住底盤。
只有大卡車,可以搖搖晃晃的過去。
沿途有很多憲兵。都是負責維持秩序的。還有很多警察。
從被炸毀的建筑物來看,應該傷亡不少人。大部分都是無辜的老百姓。死于非命。
該死的戰爭啊…
接下來只會更加的慘烈。
沉默。
沒有問傷亡情況。因為不想知道。
搖搖晃晃…
看到飄忽的燈光。
整個金陵,都已經實行燈光管制。
絕大部分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有燈光的,都是特殊所在。
路上遇到很多部隊。
軍裝都不同樣。很多都不是嫡系。
武器也是五花八門。還看到漢陽造、老套筒了。
戰士們穿著的,基本上都是草鞋。連布鞋都沒。
好慘…
都是保家衛國的部隊啊!
如此待遇…
心酸。
但是沒有表露出來。
終于,大卡車來到總統府外面。停車。
張庸跳下車。看看四周。發現這里基本完好。并沒有遭受到飛機轟炸。
可以肯定,這是日寇故意的。否則,早就挨炸了。
不過,接下來會不會挨炸,不好說。
這么明顯的目標,說不定會被輪番轟炸。最后變成白地。
在總統府的四周,隱藏著大量的高射炮。包括各種20毫米速射炮。還有37毫米高炮。
37毫米高炮?
是博福斯嗎?
查看。的確是博福斯。總共有十七門。
其他20毫米速射炮,大約有三十多門。加起來,就是足足五十門高炮。
畢竟是總統府,集中這么多的高炮,很有必要。
當然,這是外人的看法。
如果是張庸,他會覺得根本是浪費。
那么多的高炮,應該部署在最佳的對空射擊位置。
不是用來守護總統府這樣的目標。
它沒有軍事價值。
說白了,炸了就炸了。問題不大。
總統府已經沒有那些中山裝警衛。只有大量的憲兵。
張庸默默查看雷達地圖。
發現那個劉真真就在里面。她還留守總統府。
另外,還有三個黃點也在。但是不知道身份。
“少龍,目前,總統府由我們憲兵負責保衛。我就是主要負責人。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好。”
“另外,我已經通知你的老部下趕來匯合。以后,他們負責總統府的內衛。我負責外衛。”
“好。”
對谷八峰的部署還是很滿意。
畢竟,憲兵,從來都不是他張庸的地盤。隔了一層。
雖然,他曾經擔任過憲兵副司令。
還是需要自己人。尤其是知根知底的。晚上才睡得著啊!
發現有兩個黃點在移動。帶槍。身邊還有很多藍點。也帶槍。顯然,這才是自己人啊!
一會兒,兩個黃點出現在視野里。發現是黃楚和林楠生。
他們兩個,好像是小隊長了?
各自帶著十幾個人。
雖然人不多。但是足夠了。
“專員!”
“專員!”
黃楚和林楠生上前來。
立正。
敬禮。
有些驚訝。又有些激動。
顯然沒想到張庸會這么突然的到來。還是在夜里。
同時,又暗暗的擔心。
張庸連夜趕來,是金陵的局勢要惡化了嗎?
每每都是情況最危急的時候,委座才會將張大專員召回來的啊!
“你們好。”
張庸舉手還禮。
看到自己人真好啊!
沒想到,他們也開始加擔子了。
不錯。
有前途。
以后前途更光明。
“專員大人!”
劉真真的聲音傳來。
張庸回頭。
“專員大人,請跟我進來吧!”
“好。”
招招手。帶著黃楚和林楠生進來。
現在的總統府,已經不是之前的總統府。物是人非。早就變了樣。
真正的主人,已經跑去漢口遙控指揮。
他張庸現在來做什么?
收拾手尾?
“請。”
“好。”
進入總統府深處。
看到林主任的辦公室。發現人去樓空。
“林主任呢?”
“他已經去漢口了。以后,你就是總統府的主人。”
“什么?”
張庸一愣。
你這個女人說的。嚇我一跳。
什么叫做我是總統府的主人?
僭越。
僭越。
“委座離開總統府以后,林主任是總統府的主人。現在林主任也離開了總統府,你,督察專員,張庸,就是總統府的新主人。”
“我…”
張庸無語。
劉真真說的一臉嚴肅的。
好像的確是那么一回事。
不過,這個主人的定義,似乎可以縮小一點…
我就是來臨時打個雜。
真的。
我是臨時工。
沒有編制的。
還不領工資。
還貼錢上班。
嗚嗚嗚…
越想越悲催…
“專員大人,您的辦公室在這邊。”
“哦…”
張庸感覺怪怪的。
不是,大姐,我好像是來金陵了解情況的。
我就是來看看,然后就準備回去江陰要塞的。結果,你居然要我在這里坐辦公室?
外面在打仗啊!
不對。是整個金陵都處在戰火當中。
你讓我在這里坐辦公室,我怎么可能坐得住?傻坐著,只會被日寇轟炸。
默不作聲。
跟著進入辦公室。
發現很大。
有好幾張桌子。桌子上面都是電話。
好像還有好幾臺紅色電話?都是保密專線。江陰要塞也有。但是只有一臺。
我擦,感覺我好像變成了總統似的…
荒謬。
太荒謬了。
天方夜譚。
“等等!”張庸決定先問個清楚,“請我來,到底要做什么?”
“督察金陵軍務。”劉真真明確回答。
然后遞給他一個文件夾。
張庸沒有接。
“什么?”
“委座手諭。”
“呃…”
張庸伸手接過來。
小心翼翼的打開。
委座手諭啊,傳說中的最高命令…
杜聿明就是被委座手諭送進去功德林的。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結果,只看了一眼,頓時感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