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
但是張庸心頭已經輕松很多。
有人活著。就是最大的慰藉。
他之前最擔心的,就是消息泄露了。那些女學生會被殺人滅口。
現在看來,幕后之人是不敢,還是來不及?
這個怡紅院,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們是否知情?
“你們繼續睡。繼續睡。”
張庸告辭出來。
讓人暗中將庭院嚴密保護起來。
這個時候,就算是有千軍萬馬,都不能讓他們沖進來。
出去。
準備審問。
怡紅院的老板已經被抓。
所有的老鴇,還有所謂的頭牌姑娘,也都全部控制。
那幾個沒有武器的守衛,更加是重點的關注對象。一個個都被五花大綁,捆綁的死死的。
“專員,專員…”
老板可憐巴巴的看著張庸。
他時經驗老到之人,從張庸的臉上感覺到了殺意。
不是表面顯露那種。是隱藏心底。
就是這個才可怕!
“那些女學生怎么回事?”
“褚老板送來的。”
“那個褚老板?
“褚景良。”
“全部都是他送來的?”
“對!”
“他跟你說什么了?”
“就說讓我給她們安排食宿。保護她們安全。”
“來了多少人?”
“三十六個。”
“但是現在里面只有二十六個。還有十個哪里去了?”
“都是褚老板帶走了啊!說是成績優秀者,提前出去參加實戰演練。”
“什么實戰演練?”
“我不知道啊!褚老板是這么說的。”
“她們去哪里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啊!”
“那你有聽到外面的風聲嗎?”
“什么風聲?”
老板滿臉疑惑。
張庸:…
好吧。可能是自己太保密了。
這件事,除了他自己,知道的人很少。外界更是沒有什么風聲。
雖然怡紅院的老板也是消息靈通。但是,這個消息,他不知道,還真是不奇怪。估計也沒有人告訴他。
現在的問題是,帶出去十個女生,已經確定遇害八個。
還有兩個。生死未卜。
頭痛。
現在,首要任務就是抓褚景良。
然而,張庸不知道褚景良在哪里。也無法大張旗鼓的抓捕他。
因為他沒有足夠的證據。
而且,這件事也不能曝光。不能讓外界知道。
老蔣最忌諱的,就是搞出什么丑聞。雖然可以借此打擊對手。但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一年多的工作經驗告訴張庸,這些見不得光的事,只能秘密處置。
將人處理了。手尾收拾了。讓老汪吃啞巴虧。
“褚景良在哪里?”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
老板忽然慘叫起來。
卻是張庸故意抓住他的食指,向后掰。跟滲透里面店小二被掰一樣。
不是什么酷刑。但是,一般人肯定受不了。
果然,老板踮起腳尖。
“痛痛痛…”
“告訴我,褚景良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他前天來過。昨天和今天都沒有來。”
“他以前每天來?”
“是。”
“然后昨天沒來?”
“沒。”
“沒有給你打電話?”
“沒。”
“你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痛,痛,痛…”
老板叫苦連天。
痛的不斷的往上墊腳尖。
最終,臉色煞白,幾乎都無法呼吸了。
張庸這才松開手。
讓對方喘口氣。然后繼續。
老板又拼命的叫。
張庸最終確信,對方是真的不知道。
“你認識褚景良?”
“剛認識的。”
“那是多久?”
“就是三個月前。我才認識他。他說是杭州來的。”
“然后就借用你的地方?”
“是。他拿出了一本藍色的證件。要我配合。否則,就會軍法處置。”
“什么證件?”
“我沒敢多看。就是伱們那種…”
“他給錢沒?”
“給了五千大洋。”
“這么多?”
“對。要我負責給她們提供上等的生活條件…”
“瑪德!”
張庸背后暗暗罵娘。
當初還真是沒想到,這個褚景良,這么擅長作假。
在外人看來,他好像是真的再給某個秘密部門做事。包括那些女學生,也是沒有絲毫的懷疑。
直到她們被送到那些豺狼的面前,她們才明白,原來是陷阱。
只可惜,勢單力薄的她們,是不可能逃脫的。被蹂躪以后,都被滅口了。
注定了她們是被豺狼一次性使用的。無法活命。
否則,她們會說出真相。
現在,可以肯定,這個褚景良,就是幕后真兇之一。
或者說,他是主謀。是策劃者。
“有他的相片嗎?”
“沒有。”
“你不擔心他是騙子嗎?”
“五千大洋是真的。”
“滾!”
張庸悻悻的擺擺手。
看來,在青樓老板的身上,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
褚景良將這一切都掩蓋的很好。
一個華美的騙局。
背后隱藏著無窮無盡的罪惡。
去打電話。
首先打給吳自省。
吳自省一直在等消息。留有電話。
雖然是凌晨,最黑暗的時候,吳自省也很快聽電話了。說明根本沒睡著。
“吳先生,是我。張庸。”
“專員大人…”
“總的來說,是好消息。有二十六個人活著。”
“真的嗎?”
吳自省頓時放下心頭巨石。
他和張庸一樣,最擔心的,就是罪犯窮兇極惡,將人全部滅口了。
那都是一些如花似玉的年輕姑娘啊!
人間悲劇…
“根據我調查的結果,總共三十六個姑娘,目前發現八人遇難,二十六人活著。另外還有兩人下落不明。”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立刻報告兩位老先生…”
“什么老先生?”
“程老先生和石老先生也到了金陵等消息呢!”
“我在秦淮河畔的怡紅院。剩下的姑娘都在這里。如果你們著急見面的話,現在就過來吧!”
“怡紅院?青樓?”
“放心。她們應該還沒有受到侵害。”
“啊…”
“回頭,我將消息封鎖了。對她們的聲譽和清白都沒有影響。”
“好,好,我立刻過去,立刻過去。”
張庸掛掉電話。
這個時候,對方關心的,還是她們的清白?
好吧,這個時代,姑娘的清白確實很重要。如果有不好的名聲,以后就很難嫁好人家了。
緩緩放下話筒。
思考片刻。又回到里面的庭院。
拿出哨子。
“滴滴!”
“滴滴!”
急促吹哨。
然后每個廂房挨個叫喊。
“緊急集合!”
“緊急集合!”
硬生生的將所有的年輕姑娘,全部從床上叫起來。
一個個姑娘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
有人問道:“做什么啊?”
“從現在開始,你們就要接受軍事化訓練。趕緊起來。”張庸大聲怒吼。
然后暗暗汗顏。
媽呀,我現在都成軍訓教官了!
居然在訓一群姑娘!
也罷。做一個惡人。
將她們鍛煉的堅強一點。以后即使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會抑郁什么的。
軍隊里面是沒有人會抑郁的。因為沒有時間。
每天都是訓練。吃飯。睡覺。神經繃得緊緊的。哪里有機會抑郁?
早晚一個武裝五公里,抑郁?呵呵。
“都起來!”
“穿好衣服!”
“到外面集合!”
張庸的大嗓門穿透五間廂房。
嘿,做惡人的感覺真好。一下子欺負那么的漂亮姑娘。
機會難得哦!
結果…
五分鐘…
八分鐘…
沒有一個姑娘出門。
都在穿衣服呢!還有人悄悄擦臉。
得,都是一群姑奶奶啊!
要是在部隊,就這個反應速度,接下來至少是武裝五公里。
十五分鐘…
終于,有人出門了。
梳洗的干干凈凈,裝扮的整整齊齊。
真是一群可愛的大家閨秀啊!完全不知道自己會迎接什么樣的命運。
兩個…
三個…
二十分鐘…
三十分鐘…
終于有一半人出來了。
厲害。
這群姑奶奶。
四十分鐘…
五十分鐘…
終于,人全部到齊了。
同時,地圖邊緣提示,有好幾個白點到來。
應該是吳自省他們來了。
這群姑娘的集合時間,等于吳自省他們趕路的時間。
別人都從其他地方趕到了怡紅院。但是這邊,緊急集合,才剛剛到齊!這個速度,絕對是空前絕后,曠古爍今。
“你們誰有家里人寫給你們的信?”張庸忽然想起一件事。
褚景良有安排人回信的。
這個回信的人,必須對每個姑娘家的情況都熟悉。
忽然想到許奇峰。他本來就是蘇州人。或許早就已經安排人,在蘇州一帶搜集信息。
所以,他們偽造的“回信”,應該沒大破綻。
同時又想到一件事。
褚景良和黃俊,到底勾搭多久了?
黃俊是行政院高級秘書,而褚民誼是行政院秘書長…
瑪德,都是一個糞坑里面的人啊!
“我有。”
“我有。”
好幾個姑娘搶著回答。
顯得非常積極。似乎是在極力的表現自己。
“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啊!”
“拿來吧!”
“好。”
幾個姑娘回去拿信。
很快,張庸的手里,就多了幾封家人的“回信”…
看著上面的字跡。可以判定是同一個人。雖然是故意改變了筆跡。但是,有一些字,明顯是十分近似的。
忽然想到一個人。
黃晟為什么會緊張?他有來過怡紅院?
難道是在場的女學生,記得他了?又或者是,他另外做了什么事?
比如說,假冒家人給女學生回信?
“現在開始站軍姿!”
“都站著別動。”
“不許喊苦,不許喊累。”
張庸繼續下命令。
然后轉身出去。
果然,是吳自省來了。
一起到來的,還有兩位老先生。
白發蒼蒼。但是精神還算不錯。
就是眼眶里面布滿血絲,看來這段時間一直都沒睡好。
以前的鄉紳吧,的確是有人為富不仁。但是,也有人是愿意造福一方的。不能一棍子全部打死。
“專員大人。”
“這兩位是…”
“專員大人,這位是程老先生。”
“程老爺子,你好。”
“專員大人,這位是石老先生。”
“石老爺子。你好。”
張庸彬彬有禮。
其實,對普通人,他還是很有禮貌的。
但是對那些漢奸,日諜什么的,就沒必要了。直接蹬鼻子上演。踹翻還要踩上兩腳。
“她們…”
“就在里面。”
“我們…”
“你們在這里先看看。我有些話,需要提前和你們說。”
“好,好。”
張庸讓開位置。
幾個人站在門口,朝里面看。
良久…
“兩位老爺子,請。”
“好,好。”
來到旁邊的小花廳。
張庸請他們坐下。簡單介紹掌握的情況。
“她們并不知道實情。”
“什么?”
“她們是被人騙來的。說是國家需要她們。需要她們保密。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能告訴。她們在這里,已經學習了一些基本的諜報知識。”
“那…”
“對于另外十個同伴,她們都以為是成績優秀,所以被先挑選走了。完全不知道她們已經遇害。”
“這…”
“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
張庸言簡意賅。
然后將收上來的信件,遞給兩位老人家。
相信他們看了信件以后,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里面那些姑娘,依然天真善良。
如果就這樣解開真相,對她們來說,將會非常殘忍。
但是,如果不揭開真相,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就交給他們衡量了。
三人面面相覷。都是良久無語。
“兇手到底是誰?”
“褚景良。”
“這個混蛋…”
“他有個哥哥,是行政院秘書長。”
“混蛋…”
兩位老爺子都很生氣。
他們已經基本掌握了事情的真相。
就是許奇峰透露了蘇州的情況。然后褚景良盯上了。
將人誘騙到金陵。
將她們蒙在鼓里。
然后挑選出一部分,送給那些舊軍閥蹂躪致死。
她們被糟蹋以后,被殘忍的滅口。
所以,褚景良是罪魁禍首。是真正的幕后真兇。
然而,幾十年的生活經驗告訴他們,想要處置這件事,沒那么簡單。
即使知道真相又如何?
最多也就是將褚景良抓出來。
甚至無法威脅褚民誼。
而褚景良會不會承認自己殺人,也是未知數。
因為始終沒有抓到證據。
那些殺害女學生的,都是另有其人。這些人,都已經被張庸處決。
沉默…
“兩位老爺子,其他的兇手,也會伏法。但是應該不會公諸于眾。我直說吧,委座不喜歡這樣的丑事見于報端。”
張庸直言不諱。
這就是民國的現狀。黑暗。
不要說是普通老百姓。就是一般的望族無可奈何。
“專員大人…”
“有話請說。”
“這是我們的謝禮。”
吳自省再次拿出一沓厚厚的銀票。
張庸斜眼看了看。無動于衷。
“這么說吧,如果是其他事,你們不給我錢,我是不會辦的。我的座右銘就是收錢辦事。但是這件事,我要是收錢了,估計會天打雷劈。我還想多活幾年。你們就不用勉強了。”
“可是,專員的大恩大德…”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既然專員大人不要阿堵物,我們就在蘇州,給專員大人置辦五百畝最好的水田…”
“這個…”
張庸欲言又止。
水田?好像可以有?
那啥,做幾年地主。雖然沒幾年。
多少也留個爪。
但是…
還是算了。
沒有用的。
以后都收歸國有了。
“如果你們想要謝我,我倒是有個想法。”
“專員大人,你說。”
“蘇州應該有些生意,比如,你們遷徙一部分到內地如何?”
“遷徙?內地?”
“對。隨便你們在內地開辦一些什么工廠。反正,只要是工廠,我都喜歡。地址嘛,最好是在成都,或者昆明等地也行。”
“成都?昆明?”
“也可以考慮一下重慶。”
“這…”
兩位老爺子再次面面相覷。
不明白張庸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吧,似乎又不是信口開河。
張庸當然不敢明說了。會動搖軍心的。
“好了,我言盡于此。剩下的事情,你們自己決定。”
張庸站起來。告辭離開。
天亮了。
得趕緊飛上海。
那邊也有大事。
出發。
前往大校場機場。
很快,飛機起飛。
一個多小時以后,張庸成功的降落龍華機場。
急匆匆的趕往吳淞口碼頭。
遠遠的發現,這邊似乎沒有什么動靜。
還好。
應該是局勢控制了。
發現若干個黃點。應該是石秉道叫來的。
袁正急匆匆的出來迎接。
“情況如何?”
“還好。人都控制了。”
“好。”
張庸上船。
發現開船的居然也是華人。
得,絕對是特高科的秘密安排。這次倒是籌劃的不錯。
上船。
迅速下令。
“開船。”
“前往崇明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