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夜晚格外幽靜,除了風聲簌簌,很難聽到別的聲音。
在這安靜的氣氛中,江晨躺在鋪上,胸膛里莫名煩躁,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夜幕暗沉,凸月斜懸。
一個白色人影悄無聲息地走過來,靠近了江晨的帳篷。
她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前,動作輕柔地揭開布簾,一只眼睛湊過去,窺探里面的情景。
借著黯淡的月光,隱約可瞧見床鋪上少年熟睡的樣子。
江晨呼吸微弱,雙眼緊閉,好像對門外來客一無所覺。
白衣女子咬了咬嘴唇,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勸唆:趁他現在睡得死沉,悄悄給他來上一記,叫他去閻王殿做個糊涂鬼!
這個念頭具有難以抵御的誘惑力,她定定地凝視江晨,寒泉般的眼眸幽幽發亮。
遲疑片刻,她小心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捏緊了手中的玉笛。
但她心頭的恐懼陰影始終揮之不去,以至于手腕不停地顫抖,手指似有千鈞之重,根本無法將念頭化為行動。
這一刻,她無比痛恨自己的軟弱無力,事到臨頭,竟然連動手的膽量也沒有。
那惡魔只是靜靜地躺在那里,卻如一座高山,壓垮了她的勇氣。
也許,景峰說的是對的,她只能做一枚棋子,在執棋者的操控下,獻出自己的一切。
這時候,她認為已經熟睡的江晨突然出聲道:“伊姑娘,別傻站在外面吹風,有話進來說。”
白衣女子吃了一驚,飛快地將玉笛藏在身后,只見江晨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在黑暗中散發出幽深的光芒。
這個詭計多端的惡魔,他果然沒睡著…
白衣女子定了定神,照著原本制定的計劃,向江晨招了招手,然后就轉身離開了。
“誒,伊姑娘,你去哪?”江晨喚了幾句,那白衣女子卻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白衣女子料定江晨會跟上來。因為江晨一直對她抱有濃厚的興趣,現在她主動來找他,他肯定經不起誘惑。
江晨皺了皺眉,思索片刻,決定繼續躺下去睡覺。
白天他就察覺到這蒙面侍女似乎不懷好意,雖然對她的真實樣貌還是很感興趣,但這樣明顯的陷阱他可不會傻到跳進去。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這女人要是情難自禁,就應該鉆進帳篷,江晨很樂意陪她玩玩。但如果想把他往外引,那就拉倒吧!
不理她,睡覺!
雖然也睡不著。
這幾夜江晨一直在思索對付景峰和武煉的方法,今晚剛剛想到一種可行之策,心情振奮不已,以至于輾轉難眠。
他閉上眼睛,在心里推敲,漸漸把計劃的雛形填充完整。
這時候,他忽然感覺到旁邊有動靜,疑惑地睜開眼睛,驀然發現床邊竟然站著一個白色人影,長發披散,頭顱低垂,眼眸如魅,正幽幽地看著他!
臥槽,女鬼!
江晨嚇了一跳,險些本能地一腳踹過去。
幸好他出腳的半途就發現這女鬼的樣貌很眼熟,趕緊轉變力道,只在床鋪上蹬了一下。
“林姑——”
那女鬼正是林曦。
她朝江晨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江晨的滿腹怨氣只能在心里傾吐。
林姑娘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到我這里來扮女鬼嚇人很好玩嗎?
任誰看到你這么一身白衣,還披散著頭發,身形又有些朦朧飄忽,臉還這么白,不把你當成女鬼才怪!
而且帳篷縫隙露下來的黯淡月光,江晨還看見她腳下沒有影子。
又是陰神出竅。跟女鬼沒區別,難怪這么嚇人。
江晨伸手將被踢開的被褥重新蓋上,以免被林曦看到一些失禮之處。
林曦笑了笑,似乎對他這樣故作矜持有些不以為然。
她想起了那個卦象,微微搖頭。
‘你身上還有什么是我沒看到的嗎?’
林曦手中托起一團銀色光暈,覆蓋了周圍狹小的一片空間,帳篷里霎時變得死寂,像是與外界環境隔絕了聯系,連森林里的風聲和蟲鳴也聽不見了。
她這時才開口說話:“剛才——”
江晨心中叫糟,這家伙是來為蒙面侍女興師問罪的。
江晨趕緊先發制人:“是她先勾引我的!幸好本少俠定力深厚,總算把持住了!不然一世清白就毀在她手里了!林姑娘,請管好你的侍女!我是個潔身自好的人,從不出去鬼混的,除非她們非要勾引我!”
林曦:“…”
“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這次我就不追究了。林姑娘,你自己管教她吧!”
“林姑娘?”
林曦搖搖頭:“我們先不說這個。你跟我來。”
“嗯?你不是來找麻煩的?那你找我什么事?”
“你來了就知道了。走,去我那邊。”
“噢。”
雖然這個邀請很奇怪,但江晨相信林曦應該不至于跟景峰勾結起來陷害自己。林家的大小姐做不出那種事來,太丟份。
他披上大衣,正要往外走,卻又聽林曦說道:“等等,讓我附在你身上,遮掩氣息,一起出去,免得被景峰發現。”
“啊?”
江晨無比詫異,轉頭重新打量起身邊這位大小姐,懷疑她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之前在薛府的時候,面臨生死危機,她也死活不肯附在本少俠身上,畢竟是大小姐嘛也能理解,不過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她居然主動提出來要附身?
莫非…
江晨的眼神越來越古怪。
林曦被他看得頗不自在,嗔道:“為什么用這種眼神看我?”
江晨輕輕咳嗽一聲,本來想問:“你不會也想勾引我吧?”
但考慮到大小姐的面子,他思考措辭,委婉地道:“林姑娘,你是不是覺得漫漫長夜,一個人孤枕難眠…”
林曦沒等他說完就啐了一口:“別胡說!我是有正經事找你!少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抓緊時間,讓我進去!”
江晨此時顱骨囟門閉合,靈臺穩固,萬邪不侵,除非他主動對外敞開,不然就算是真正的陰神強者也無法輕易附上身。
他閉上眼睛,敞開心胸,放開防御。
林曦催促:“好了沒?我要進來了。”
“來吧,我準備好了。”
江晨說完就覺得這話怎么聽起來怪怪的?而且兩人的角色是不是搞反了?
隨后,他渾身一涼,感覺背后吹來一股涼風,本能的想要抵御。
他克制住防御的本能,任由那股涼風鉆進來,隨即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這種感覺跟當初在薛府被馬面老鬼入侵時很像,但現在的江晨也絕非那時候的孱弱體魄可比,他只要稍微一動念,就能奪回身體的控制。
他靜靜地看著林曦用自己的身軀托起一團銀色光暈,將身形映得朦朧虛幻,然后無聲無息地往外邁步。
林曦走了兩步,似乎有些不適應,步子向外拐,走得很別扭,忽然在門口停了下來。
江晨用心聲問道:“怎么了?”
林曦的語聲細如蚊蚋:“我想…把那兒…換個位置,有點礙著我走路了。”
江晨愣了一下之后,明白她所指之處,說道:“那你撥一下吧。需要我來嗎?”
“不用…我自己來。”
林曦的臉頰燙得發燒,深吸一口氣后,伸手調整好位置,重新邁步,才覺得適應了一些。
兩人一體,走出帳篷,穿過大半個營地,來到林曦所在的主帳。
“好了。”借用江晨的嘴巴說出這句話,林曦緩緩退出,那股淡淡的涼意也脫離身軀。
江晨長長吐出一口氣,轉頭望去,正看見林曦的陰神回歸了她自己的軀殼。
“現在可以說了吧,到底什么事找我?”
林曦走上前來,沉聲說道:“景峰可能已經按捺不住,隨時都會對你動手。我想請屠叔幫你打通周身血竅,讓你有更多的自保之力。”
“屠叔?”
江晨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這才注意到角落里那團不起眼的陰影。如果不是林曦主動提起來,根本察覺不到屠叔的存在。
“可你的賭約上不是說過,不能讓屠叔出手嗎?”
“嗯,賭約的確有限制,屠叔不能出戰,也不能說話,否則就算莪失敗。”林曦點點頭,“不過只是助你推拿活血,打通周身血竅的話,不算出戰,不會違背賭約。”
“這樣嗎?”
江晨看著林曦的眼神又變得奇怪起來。
這一次林曦不是陰神,而是活生生的真人,被他這么近距離地盯著,更加不自在了,連臉頰都有些泛紅。
江晨還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林姑娘,你為什么要這樣幫我?”
兩人之間的交情,好像沒到那個份上吧?
「釘頭咒」雖然寶貴,但也只是一件外物,送了就送了,之后的事情就與她無關了,也不算介入太深。
但像現在這樣,連家里的屠叔都請動了,專門助江晨提升體魄境界,這就不單單只是一件禮物那么簡單,按照她原本的立場,不應該對江晨和景峰之間的恩怨介入如此之深。
“難不成…”
她們林家跟晨曦獵團有什么交情?
仿佛猜出了江晨的疑問,林曦趕緊打斷他:“不許問卦象的事!”
“卦象?”江晨心想我沒想問這個啊!原來是因為那個卦象嗎?
林曦控制著表情,飛快地說道:“因為你今天又救了我一次!多虧你殺了那頭幽靈蜥蜴,為了表示感謝,所以我才要報答你!”
“噢噢,原來是因為這事啊。林姑娘你真是太客氣了…”江晨裝作接受了這個解釋。
雖然對那個卦象還很好奇,但他也 不再追問。既然林曦愿意幫他提升一份力量,他當然不會拒絕。
在林曦的指引下,江晨盤膝而坐,隨后便感覺到一只有力的手掌按在了自己脊背上。
一股陰柔的力量透進來,江晨周身氣血為之一跳。
這就是所謂的“血竅”?
江晨聽說過靈竅、穴竅,還是第一次聽說血竅。
江湖上的各種鍛體法門都沒有這種東西,即便赤陽一路修煉到了六階搬血巔峰,也沒跟江晨提過這玩意兒。恐怕也只有七大世家這樣千年底蘊、體系完整的傳承,才會研究出這種特殊神奇的修煉功法。
“你已經邁入了六階搬血境界的門檻,原本要穩固境界,積累氣血,只需每日修煉,大概兩三年就能自發沖竅,五年能至巔峰。但你體內有赤陽傳承的沸騰之血,氣蘊已經足夠,無需重新積累,現在屠叔幫你做的,就是加速沖竅的過程,助你盡快掌控這股血脈,一口氣直達巔峰…”
林曦坐在旁邊,娓娓道來。
不知道是她自己對武者修煉法門就有很深的理解,還是在轉達屠叔的意思。
江晨漸漸也無心聽她說話了。
隨著周身血竅一個個被沖開,他體內的血氣如同江河般奔涌起來。
這股洶涌的洪水,必須無比小心地加以引導,否則一旦決堤,就是滅頂之災。
沸騰之血,真的沸騰起來了。
整個帳篷都被他散發出的血色光芒映得通紅一片,熱浪蒸騰,如同火光沖天,巖漿噴發。
林曦事先已在帳篷內做了布置,隔絕內外氣息,將這股巨大的動靜封閉在帳篷內,否則整個營地的人都會被江晨散發出的強大氣勢所驚動。
林曦一開始還在旁邊看著,但漸漸的就越離越遠,一直退到了帳篷邊緣,都被熱浪蒸得渾身冒汗。
良久,那股火山一般的氣息逐漸收斂回去。
江晨睜開眼睛,舒展肢體,活動關節,感受著體內前所未有的強大血氣,臉上洋溢出欣喜的笑容。
江海浪潮,洶涌澎湃,奔騰不息,卻又隨念而動,如臂指使。
江晨降服住了心中猛獸,駕馭住了這股江海巖漿一般的強大血脈。
一夜之間,他已經抵達了六階「搬血」圓滿!
他感覺自己一拳下去,仿佛能打裂一座小山包!
此時此刻,就算是不動用神通,純粹比拼體魄和力量,他也有信心戰勝武煉!
他握緊手掌,朝遠處的林曦抱拳:“林姑娘,屠叔,多謝你們了!”
林曦從帳篷邊緣走過來:“不謝,這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咱們算是扯平了。”
江晨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嗯嗯,林姑娘本來就不欠我什么…”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麻煩你了。”
林曦再度附身,兩人原路返回江晨的帳篷。
離開之際,林曦提醒:“對了,你剛才提到過,我那個侍女大半夜勾引你?你最好離她遠點,我覺得她可能有問題。”
江晨笑道:“林姑娘也信不過她?”
“我本來就信不過她。只用她干些粗活臟活罷了。她對我當然不敢怎么樣,但好像對你有很強的敵意,你最好還是小心點。”
“嗯,我會注意的。”
兩人客氣道別。
江晨沒有絲毫睡意,感受著體內血脈奔涌,心中愈發興奮。
如果不是怕吵到人,他恨不得馬上出去找個陪練試試拳腳。
對了,衛吉這幾天怎么沒來找麻煩?是我上次把他打擊得太狠了嗎?
他下次再來找我切磋,我盡量對他溫柔些!
實在睡不著,江晨干躺著,無聊地對著頭頂帳篷縫隙的月光揮拳。
帳篷仿佛被大風吹拂,簌簌作響。
江晨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輕細的腳步聲,往自己這方靠近。
他閉上眼睛,假裝睡著。
那腳步聲來到帳篷門口,停了下來。
是那位白衣蒙面侍女。
她看著睡著的江晨,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她在外面苦等了大半夜!
好幾次想回來看,都被阻止了,說是不能太殷勤,擔心打草驚蛇。
直到那人也實在沒耐心了,才讓她回來看一眼。
原來這家伙一直都在這里睡覺呢!
蒙面侍女憤怒地拍打帳篷。
本來應該溫柔些,但她實在忍不住。
江晨好像被吵醒了,抬頭往外面望去。
“誒,伊姑娘,你還沒睡呢?”
蒙面侍女嘴角抽搐,面容幾乎快要氣變形:“你,剛才沒看到我叫你出來嗎?”
“噢,原來尹姑娘是邀我出去嗎?”江晨做恍然狀,“我還以為是在跟我說晚安呢。”
蒙面侍女眼睛冒火,深深吸了一口氣,克制住逆沖上腦的血液,再次向江晨勾了勾手指:“跟我來,是這個意思,
看明白了嗎?”
江晨點頭:“明白了。”
“那還不來?”
江晨笑了笑,佳人相約,當然要去。
雖然知道有問題,然而此一時,彼一時。
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上一次我不去,是因為會自投羅網。
這一次嘛,該叫做“藝高人膽大”。
六階巔峰武夫,西遼城第一高手,就是這么自信!
我正苦惱沒人陪著練拳呢,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景峰應該還不知道,我會給他多大的一個驚喜吧!
順便也把這蒙面女子的面紗揭開來看看,一睹她真面目!
江晨披上大衣,拿起佩劍,走了出去。
蒙面侍女在幾丈外的地方朝他招了招手,又轉身向營地外走去。
江晨快速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營地里一片寂靜,景峰不知藏在什么地方。
前面的蒙面侍女越走越遠,江晨加快腳步追上去。
一路疾行,蒙面侍女在前,江晨緊隨其后,出了營地,來到明月坦照的小坡前。
“伊姑娘,這里沒有別人打擾我們,你有什么話可以直說了吧?”
蒙面侍女哼了一聲,這家伙警覺性還挺高。不過,他已落入羅網,在劫難逃。
她轉過身,眼中閃動著恐懼、緊張、羞澀的神色,張開雙臂向江晨走過來。
這個動作她做得十分自然,沒有半點遲疑,順暢得甚至連她自己都有些吃驚,這是不是她心頭早就期待已久的一幕?
江晨吃了一驚:“伊姑娘,你這是做什么!”
蒙面侍女咬著銀牙走到他面前,暗暗捏碎了藏在袖中的藥丸。
一股異香升起,江晨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心中已有明悟——這個女子,果然想害我!她身上的這個香味,分明是某種催動情興的媚香,想要讓我出丑!
那么,想必景峰和武煉也藏在附近了?
很好,正合我意。好戲也該上場了!
江晨面上浮起冷笑,惋惜地看了蒙面侍女一眼,搖頭道:“這香味太濃了,跟伊姑娘你素雅的氣質不相配,最好還是換一種清淡的吧!”
蒙面侍女雙手搭在他肩膀上,貼緊了他的身子,激動得顫抖不已。
她的大腦恍惚間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在心里默默數道:‘一,二,三…來吧,你把持不住的!’
江晨卻沒有半點不適的意思,反而往后退了兩步,道:“伊姑娘,你別這樣,會讓人誤會的…唉,這也不能怪你,怪只怪今晚的月光太明媚,森林里的霧靄又是如此煽情…”
蒙面侍女重新又數到三,見江晨毫無異狀,心里不由埋怨了林水仙幾句——什么「飄香大盜」,從她身上偷的媚香也太不好用了吧!
反而是她自己,雖然事先準備了寧神清心的藥物,但多少還是被這媚香影響,身軀竟生出一股異樣的感覺,有些難以自持。
「飄香大盜」的媚香果然是有效的,我自己能感受到…為什么他偏偏沒事?
不行…不能想那種事…
蒙面侍女使勁掐了自己一把,感覺恢復了幾分清醒,只是兩腿仍有些發軟。
她深吸一口氣,埋下頭,如麋鹿低哼般說道:“今天…終于讓我等到了這一天!”
“哪天?”江晨一愣的同時,還發現這少女的嗓音有些熟悉,好像以前在哪聽過似的。
這是他第二次聽見蒙面女子在他面前開口,與前天晚上夾著嗓子的時候截然不同,聲音如風動碎玉,清清朗朗,煞是動人。
江晨再也按捺不住,抬手伸向女子面門。
女子沒有躲閃,任由江晨揭開了面紗。
一張熟悉的面孔赫然映入江晨眼簾。
看著那張本應死去的臉,江晨的笑容僵在臉上,渾身的血液都為之凍結了剎那。
“你是…宋依依!宋小姐…原來你沒死…”
江晨記得這個女子,因為那天在黑沙幫誅殺「獨眼虎」之后,宋幫被趕盡殺絕,甚至連這位宋小姐的首級都被裝在盒子里送了回來——可她怎么又活生生出現在自己眼前?
她臉上多了一道劍疤,并無損她的美貌,反而有一種凜冽的氣勢。
宋依依冷冷一笑,臉上紅霞嬌艷,美目含煞,微微喘息道:“不錯,是我!你是不是以為,我早就已經死了?”
“徐虎丘送來的那個人頭,不是你?”
宋依依眸中騰起濃厚的恨意:“當然不是我,你看到的人頭,是我最好的姐妹,為了應付你派來的那些黑沙幫嘍啰,替我而死…”
江晨恍然大悟:“難怪…難怪我當時覺得不太像,還以為是那顆人頭的表情太猙獰,扭曲了容貌。高小姐執意要取你人頭,我那時還覺得有些殘忍,現在看來,她是對的…”
“你還以為你是對的?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天晚上就是你的報應!我要你去地 獄懺悔!”
“伊姑娘,原來是依依姑娘。”最初的驚訝過后,江晨的聲音重新變得平靜,“那么,你這次混進隊伍,是為了找我報仇?”
他的右手緩緩向下,滑向宋依依脖頸,不帶溫柔,卻隨時可能會變成死神的鐮刀,一秒鐘都不需要就能將她美麗的頭顱扭下來,制造出血染的噴泉。
宋依依卻沒露出半分畏懼之色,反而湊近幾分,在江晨耳旁輕言細語地道:“我爹「鐵笛仙」宋德壽,還有我兄長「獨眼虎」宋重巖,都死在你手里,我當然也做好了死的準備!你想殺我?請盡管動手。但我會在黃泉路上等你的,相信不需要很久!”
“看來你已經做好了安排?”
“不錯,我自毀容貌,千辛萬苦接近你,專程為你準備了精彩的戲碼,你馬上就會看到了!”
“真是可惜!你明明好不容易才撿回了一條命,卻又要自尋死路…”
“只要能跟你一起死,我這條命就算值了!”宋依依露出扭曲的笑容,“你就算現在殺了我,也來不及了,好戲已經上演,你無論做什么都改變不了結局…”
江晨忽然提醒她:“別只顧著聊天,現在是不是該喊人了?”
“啊?”宋依依一愣,得意之情也消減了許多——這家伙怎么一點也不慌張,還催促自己喊人?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快喊吧,我等你。”江晨道。
宋依依隱隱發現,自己好像并沒有占據主動,反而成了被牽著鼻子走的那個。劇本到底是怎么寫的來著?
但媚香的效果越來越強烈,她又跟江晨站得如此近,如情侶一般相擁著,看著他的臉,神志漸漸有些不清醒了,甚至有種不想打破此刻氛圍的奇異情緒。
她面含紅暈,呼吸越來越粗重,喃喃地道:“你動手吧…讓我死…我情愿死在你手里…”
江晨淡淡地道:“我會動手的,不過不是現在。快喊吧,別讓大家久等了。”
這時,一個陰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你們在這里做什么?”
江晨回頭看去,大團長景峰站在五六丈外的地方,眼神陰沉,一臉痛惜地道:“江少俠,我以為你是正人君子,想不到你是這種人!快放開伊姑娘!”
“景團長,你總算來了。”江晨露出笑容,“武煉老兄呢?這時候還何必躲著藏著?”
宋依依聽到景峰的聲音,猛地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放聲大叫:“救命啊,快來人啊!抓淫賊啊——”
高亢的尖叫劃破了夜空,將整個營地都驚醒。
數道人影躍出帳篷,呼喝著朝這邊趕來。
江晨面帶微笑:“好戲終于要開場了嗎?”
隱忍了這么久,他的耐心也快耗盡了。
景峰主動跳出來攪風攪雨,正中他的下懷。
老東西,你也等不及了吧?
就讓一切在今夜了斷吧!
江晨眼神冰冷地望向景峰。
這老東西警戒性極高,即便是在這種情形下,依然遠遠保持著一段距離,還為自己加持了一層又一層防御咒術,生怕被江晨偷襲得手。
相信只要江晨朝他靠近,他就會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御風逃走。
江晨決定換一種思路對付他。
這老家伙警惕性極高,但他的盟友武煉卻恰恰相反,每次都沖到最前面。
那么,為何不干脆先殺武煉,再專心對付景峰這老狐貍?
「釘頭咒」若想必中,武煉無疑是更好的目標!
宋依依將自己外套撕扯得凌亂,此時的她無疑是無所顧忌的,心頭充滿了扭曲變態的報復的快意,加上媚香的作用,還有一種另類的放縱,一切都不在乎了,所以也表現得歇斯底里。
江晨平靜地看著她表演,道:“演技有點浮夸呀,要不要我幫忙配合?”
景峰這時大吼一聲,喝道:“江少俠,你這是做什么!快住手!”
像得到了某種指示,再加上本能的驅使,宋依依愈發激烈地往江晨身上靠攏,一邊抓撓他的衣物,做出奮力掙扎的表情。
“不要啊!求求你,別這樣!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