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鐵騎士鐵鉗般的大手抓住杜鵑肩膀,拖著她走出車廂外。
“姓杜的,如果不想看到你妹妹橫尸當場,就給老子乖乖束手就擒!”黑鐵騎士提氣大吼。
但那邊追逐的雙方已經遠去,黑鐵騎士不知杜山是否能夠聽到自己的威脅。
他拽住杜鵑的胳膊,大步往四人離開的位置疾行。
無論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讓那小子跑掉!
杜鵑被粗糙的大手勒著,感覺自己的骨頭快被捏斷了,眼淚都忍不住流下來。但她咬緊牙關,不發出一點聲音。
黑鐵騎士挾著杜鵑,大步流星地前進。
銀面騎士緊跟在他后面。
刮面的狂風中,黑鐵騎士突然聽到一絲不和諧的聲響,好像在三個人的隊伍里面,突然多出了另一個人。
那種異樣之感只出現了一剎那,隨即恢復如常。
眼見前方青墨他們追著杜山越跑越遠,黑鐵騎士實在無暇回頭查看。
他挾著杜鵑跳上墻頭,鉆進一條小巷。
后方銀面騎士的腳步離他有兩三丈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著。
“方戰,你先上前!”黑鐵騎士高喊。
后面銀面騎士沒有吭聲,步伐隨之加快,風一般疾趕上來,貼近黑鐵騎士身后。
黑鐵騎士本來沒察覺到什么,但隨著銀面騎士接近,他心中涌現出強烈的不安,渾身寒毛豎起,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機。
“方戰?”他沉聲喝問。
回應他的是破空而至的風聲,殺氣驟然膨脹,黑鐵騎士這才發覺不對——此人的氣息與方戰截然不同!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人!
黑鐵騎士心下大駭,方戰剛才一直跟在自己后面,敵人什么時候襲擊過來的,自己竟一點察覺都沒有。
方戰沒有出聲提醒,肯定已經被敵人制服了!
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到這一點的,恐怕唯有那一位!
黑鐵騎士驚恐之余,也及時作出了反應。
他猝然轉身,提起手中的少女當做盾牌抵擋,迎上那片呼嘯襲來的風聲。
這時他看清了敵人的面孔,果然是江晨!
江晨的手刀擊到一半就被迫變招,舒展胳膊,拳頭繞過杜鵑,輕飄飄地印在黑鐵騎士肩膀上。
那動作看起來綿軟無力,但黑鐵騎士霎時覺得一股灼熱的力量滲透了肌肉,整條手臂都仿佛被燒焦了。
這是何等霸道的拳勁!
黑鐵騎士強忍疼痛,怒吼一聲,揮拳直擊杜鵑后背。若這一拳擊中實處,少女的脊椎恐怕都會被震成粉碎。
江晨右臂攬過杜鵑嬌軀,這時已避無可避,不得已硬接了黑鐵騎士的拳勁,被震得后退幾步,衣衫也被隨后而來的風刃割破。
黑鐵騎士發覺對方的實力大不如前,應該是在烏風鎮受過傷,再加上與紫衣煞神一戰消耗了不少體力,連自己的拳頭都接得有些吃力。
不然以這小子當初強勢擊破「十面風煙」的手段,就算帶著杜鵑這樣一個累贅,也不至于如此狼狽。
黑鐵騎士趁勢直追,舉掌朝江晨面門拍來,強勁的掌風就讓江晨呼吸微滯,不得不瞇起了眼睛。
江晨果然不愿跟他硬拼,就在掌風臨頭之際,身子往后一傾,便以匪夷所思的角度轉過了身,腳尖踢起一片沙塵,同時以驚人的速度飛快退去。
杜鵑被江晨單手抱著,縮在懷里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影響了江晨出手。
江晨挾著杜鵑急速后退的時候,她腦中忍不住浮現一個念頭:江大哥逃跑的身法,好像比號稱「浪里白條」的哥哥還要麻利啊…
江晨倉促間揚起的沙塵只讓黑鐵騎士稍稍一窒,馬上就回過了神,挾狂風從沙塵中穿過,更加兇猛地撲向江晨。
“江大哥,你放我下來吧。”杜鵑意識到自己可能成為了江晨的累贅,急切叫道。
但她沒有貿然掙扎,以免影響江晨的重心。
江晨默不作聲,腳下驟然加速,如離弦之箭埋頭疾射,眨眼間便將黑鐵騎士甩開了好幾個身位,順便閃身躲開了黑鐵騎士一記風刃。
“留下!”黑鐵騎士一聲洪亮的大吼,腳下騰空而起,在狂風包裹中筆直追趕過來。
他乘風而行,在神通加持下,速度竟不比江晨慢幾分。
雙方一前一后奔出小巷,距離只拉遠了一丈,照這個趨勢跑下去,江晨大概要跑出十幾里才能將騎士甩掉。
沒有那么多時間陪他玩了,江晨心中愈來愈盛的危機感告訴自己,必須馬上把這個尾巴解決。
他揚起左臂,伸出了一根手指。
這個古怪的動作讓黑鐵騎士心中響起警兆,一種妖異的感覺讓他自心底打了個冷戰,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
‘不能過去!會死…’
他僵在原地,渾身冰冷,毫不懷疑自己剛才看到了死亡的陰影自頭頂低空掠過。
他還記得當初江晨一劍「斬風」,瞬間斬碎了「十 面風煙」的場面。
此時此刻的警兆,比那時候更強烈,更濃郁,猶如直面死神,猶如半只腳踏入鬼門關。
江晨不作停留,腳下用力一蹬,以驚人的速度射向另一個偏僻的小巷。
黑鐵騎士遲疑了片刻,跟著跑過去時,只看到空蕩蕩的一條巷落。
就只一個呼吸的工夫,江晨兩人的身影像是融入了傍晚的微風中,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黑鐵騎士只好頹然地原路返回。
馬車翻倒的地方,銀面騎士躺在不遠處。
黑鐵騎士趕忙過去察看,發現他只是昏迷,松了一口氣。
青墨他們三個還沒有回來。若沒有黑鐵騎士的「十面風煙」相助,想要抓住杜山那個泥鰍一樣奸猾的小賊,恐怕也不太容易。
“方戰!方戰!”黑鐵騎士一邊呼喊昏倒的同伴,一邊思索對策。
一陣醉人的鈴鐺聲將他從沉思中喚醒。
他抬起頭,看見兩條人影一前一后、似緩實疾地走過來。
那是一對容貌俊麗的男女,走在一起仿若神仙中人,賞心悅目。
黑鐵騎士暗自警惕,這對男女帶給他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八成來者不善。
那姿容絕麗的女子款款行至近處,美目顧盼,視線在翻倒的馬車和昏迷的銀面騎士身上掃過,秀眉微蹙,道:“他已經來過了。”
旁邊俊雅青年的目光在場中仔細搜尋,片刻后說道:“他帶著一個累贅,走不了多遠的。叫這人帶路,我們現在趕去還來得及!”
黑鐵騎士聽著不對,剛擺出防御的姿勢,就聽耳畔毫無征兆地響起絲竹管樂之聲,不帶一絲煙火氣,伴隨著神圣安詳的佛音唱誦聲,如同仙樂,牽引著他的魂魄脫離軀殼,悠悠蕩蕩地飄入另一方極樂世界…
“帶路。”乾達婆言簡意賅地命令。
黑鐵騎士雙目茫然,在陣陣梵音仙樂的誘導聲中,他眼中的反抗之意徹底消失,順從地邁開腳步,踏上剛才已經走過一遍的道路。
平等王沒有立即跟上去。
他站在昏迷的銀面騎士身邊,摸著下巴沉吟片刻,蹲下來在銀面騎士胸膛上輕輕按了一下。
心跳聲,呼吸聲,都隨著他這一個輕柔的動作而消失。
這條人命,黃昏騎士應該記在江晨頭上。
平等王嘴角綻露出愉悅的笑容,身形一縱,跟上乾達婆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