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笑了嗎?”杜鵑雙頰泛紅。
她聽到蘇蕓清夸江晨時,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被蘇蕓清一說又趕緊收斂。
“明明笑了!”
“我…我只是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杜鵑說完這句話就低下頭,臉頰燙得如同火燒一般。
“我還沒說完呢!”蘇蕓清唇邊隱匿著冷冽笑意,聲音清朗地道,“他樣樣都好,只不過有個致命的缺點…”
“什么缺點?”杜鵑急切地問。
“他太過風流多情!你恐怕不知道吧,他雖然年輕,但歡好過的女人數不勝數,只要是個母的他都不嫌棄,路邊看到一只黃狗他都要停下來辨認一下公母。還記得那個叫雪荼靡的女人嗎?就是因為被他始亂終棄,才因愛生恨,最后刺他一刀遠走大漠!哼,說起來,他還好幾次對我動手動腳呢!”
“不可能吧!”杜鵑分不清蘇蕓清只是調侃還是認真的,但她忍不住為江晨辯解,“江大哥不是那種人!我認識江大哥以來,他從沒做過那種事!”
“那是因為你們還不太熟,他怕把你嚇跑。等你主動投懷送抱的時候,他一定不會推辭!”
“他絕對不是那種人!”
“到底是不是那種人,你說不算,我說也不算,得問一問他自己。”蘇蕓清輕笑,“你問還是我問?”
“這…”
“想來你也問不出口,還是我來吧!”蘇蕓清微笑,未讓人察覺到她笑容中深藏的惡意。
兩人都不再說話,各懷心思地左顧右盼著,等待江晨醒來。
沉悶的氣氛中,經過了漫長的一段時光,江晨終于收功,睜開雙眼。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微笑稚嫩的臉。
“你醒啦!”蘇蕓清湊到他面前。
“是啊。”江晨奇怪地看著她,感覺她的語氣跟以前不一樣了,“你有事?”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你究竟是喜歡阿曦多一點呢,還是那個桃花刺客多一點?”
江晨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蘇蕓清,心想莫非那侏儒的神通還有什么副作用,把她的腦袋弄壞了?
蘇蕓清補充道:“又或者,你真正中意的人其實是高晴雪?難道是張雨亭?還是雪荼靡?…你這么看著我干嘛?難不成,那個人是我?”
聽她提到那么多女人的名字,旁邊杜鵑的臉色已經變得有點難看了。
江晨問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說這種話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啊?你是不是覺得我比張雨亭還不如?”
“沒,我哪敢瞧不起你。只是覺得…”
“行,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等你殺了那個矮子,今晚子時三刻,地點你選,不見不散!”
江晨感覺莫名其妙,又皺了皺眉頭:“我們眼下的情況——”
“兄長,送到面前的肉不吃,還是男人嗎?”蘇蕓清啐了一口,大眼睛里流溢出前所未有的嫵媚。
“這…”
“少裝模作樣了,我只問你一句,給不給我這個面子?”
江晨把牙一咬、心一橫:“你蘇大小姐的面子,我怎能不給呢!那就子時三刻,等我殺了那個侏儒,就在綠洲找塊安靜的地方…”
不遠處的希寧“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江晨剛要轉頭去看希寧,又聽蘇蕓清道:“那就一言為定!不來是小狗!”
江晨點點頭:“一言為定!”
說實話,他之前并沒有對蘇蕓清產生過什么非分之想,但聽她主動提起來,心中竟生出一種莫名的欣喜和期待。
江晨調整了一下呼吸,心里頭隱隱有些燥熱,轉頭朝希寧冷聲道,“我去找那矮子,你別跟來礙手礙腳。”
說罷,他就起身,昂首闊步地走向綠洲。
“我等你的好消息喲!”背后微風送來蘇蕓清的鼓勵。
蘇蕓清目送江晨離去,呵呵一笑,轉頭向杜鵑飛快地眨了兩下眼睛。
杜鵑滿臉驚愕滲雜著失望和痛苦,面上煞白一片,咬緊嘴唇,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希寧想要起身跟上去,發現全身酸麻,四肢僵硬,連走路都困難。她只得默誦佛咒,修持療養。
烈日當空。
但在這一片綠綠蔥蔥的叢林之中,卻散發出一股陰森的味道。
江晨探出神識,在叢林中緩慢地行走著。
因為精神沒有完全恢復,他不敢將神識放出太遠,只觀察著周圍兩丈范圍內的動靜,蟲蟻草葉,細絲入微的靈氣波動皆映照于心。
一只淡藍色蝴蝶繞著花瓣上拍打雙翼,由下到上,又由上到下,那兩翼泛出淡淡瑩光,在空中留下痕跡。
江晨知道,這看似美麗的東西身上卻蘊藏劇毒,花瓣中兩只蜜蜂的干枯尸體便是證明。
藍色蝴蝶翩飛,一只背印古樸條紋的瓢蟲感覺到危機臨近,倏然振動翅膀躍離 草葉,但它才剛到半空,就一頭載下去,砸死了地面路過的一只螞蟻。
蝴蝶發現了江晨,似對他這種新奇的生命感到好奇,拍打閃耀著瑩光的雙翼就要翩躚飛來,卻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壁,連碰幾次,都不得過,只得悻悻飛回。
一切皆映照在江晨心中。
如果更細微一點,就連那枝頭抽出的嫩芽,根須吮吸土中水分的聲音,都能凝束入耳。
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好像自己成了這一方小天地的神明。
這究竟是外道迷心的錯覺,還是說,自己當真確實已經接近了那個難以明說的境界?
江晨無暇細想,因為前面已經看見一個魁梧的身影,在兩株高大的樹之間,背對著自己,赫然是謝元觥。
“老謝!”江晨喚了一聲,加緊走了幾步,卻又皺眉停駐。
謝元觥頭也不回地喝道:“別過來!”
江晨已經察覺到了,謝元觥周圍被無數細密纏綿的蛛絲團團環繞著——不僅是老謝,還有附近的樹杈、灌木、草叢,以及更遠處另一個掛在網上的人影,都在喻示著此處不是善地。
江晨視線掃過去,看到謝元觥腳下躺著一只磨盤大小的棕色蜘蛛的尸體,八條腿朝上,腹部已經凹陷,淌出來的綠色體液混在周圍的青草中,已然死去多時。
‘老謝先被蛛網纏住,然后趁蜘蛛接近之時一拳將其打死。’
江晨做出如是判斷,心想連老謝都扯不斷的蛛絲必定堅韌無比,不知斬影劍能不能割開。
他剛要拔劍,卻聽謝元觥道:“別管我們,你去殺了那個侏儒,莪恢復了力氣,自然就能出來。”
另一邊的杜山卻大聲嚷道:“慢著,老江,你手里那把劍鋒利無匹,切這些破蜘蛛絲就跟快刀斬亂麻一樣,快把這該死的蜘蛛絲劈爛啊!”
江晨伸手一探,小心地摸上身前草葉間的一根蛛絲。
那半透明的絲帶便緊貼在他手指上,隨著他往后扯的動作而拉得極長。
‘空間扭曲!’
江晨心中動念,蒙蒙的光暈將手指包裹,如漣漪般一圈一圈波動,一切堅硬之物皆在其中粉碎。
當光暈逸散,那根蛛絲已被揉成一團,卻赫然未斷,死死黏附在他手指上。
“好厲害的絲。”
江晨定睛瞧去,前方千絲萬縷,勾纏接繞,難怪連老謝也被困入網中,脫身不得。
他拔劍割開手指上的細絲,又聽謝元觥道:“別浪費時間了,這些蜘蛛絲有很大的粘性,就算能砍斷,也會纏在你身上。你快去找侏儒,他現在不斷吸收我們的力量,再過一段時間就沒辦法對付他了!”
“老謝你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杜山嚷道。
“等我一會兒!”江晨只留下一句話,收劍歸鞘,將杜山的叫聲拋在腦后。
這片叢林是侏儒的領域。
除非他自己想要現身,否則沒人能找出他的蹤跡。
江晨在樹叢間徘徊半晌之后,終于承認了這個事實。他已經將大半個綠洲都巡視了一遍,結果徒勞無獲。
力量一點一點地消逝,虛弱之感漫上身軀,必須要出去歇息,不然會給暗中窺視的敵人留下可乘之機。
“鏗!”一聲金鐵交擊的鳴響從遠處傳來。
‘是楊落?’
江晨舉目眺望,視野中卻只有一片蔥郁的綠海,參天的大樹和茂盛的藤葉將視線隔斷。
“鏗鏗!”
遠處又是接連幾聲銳響,戰斗激烈地爆發了。
江晨加快腳步,繞過一面根須糾纏的藤網,正要朝戰斗處飛奔過去,突然聽到耳旁有風聲襲來,忙頓住腳步,就見一柄飛刀貼著他鼻尖掠了過去。
視野側面,一個矮小的黑影在枝葉的縫隙中一閃而過。
江晨不驚反喜,腳下一點,人已如離弦之箭射向人影消失之處。
“喀!”
雙劍相擊,葉星魂身子一踉,連退三步,面上一片潮紅。
對方那只枯瘦手臂上傳來的強大力量,是他不能抵擋的。此刻他不得不承認,杜山能纏住這骷髏大半夜,已算相當厲害了。
此時即便尹夢不在身邊,葉星魂沒有后顧之憂,可以毫無顧忌地施展平生所學,也未必能從骷髏劍下逃脫。
這是一個十分無賴的對手,劍法大開大闔,狂野暴烈,稱不上有什么招式,卻正是葉星魂「料敵機先」的克星!
骷髏的每一招一式,都毫無花哨,直截了當,那一道道軌跡都在葉星魂預料之中。葉星魂神目盡開,清晰地看見對方的后續動作,對其招式變化了如指掌,但卻照樣抵擋不住,一退再退。
雙方實力有質的差距。
骷髏的力量比葉星魂強一倍,速度快三成,手中的帝血劍更遠勝葉星魂掌中凡鐵。
力量,速度,兵器,三者疊加所造成的戰力差距,已經不是招式所能彌補的了。
就算能預知對方的所有行動,該打不過 還是打不過。
葉星魂抬起劍,視線余光不經意間瞥見,劍刃上竟已有了一道豁口。
他心中為之一沉。這把劍是自己唯一的兵器,若它被斬斷,那自己就成一只待宰的羔羊了。
步步后退。
突然腳后跟一沉,沒有踩到實地的感覺,葉星魂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光顧著抵御眼前的危機,卻忘了注意身后的環境。這一腳踩空,導致身形踉蹌一下,往后栽倒。
帝血劍挾著一股凄厲的風聲劈下來,葉星魂歪曲著身子,招架的姿勢很勉強。
他聽到嚓的一聲銳鳴,長劍上裂紋蔓遍整個劍身,小半邊劍刃殘片迸飛出去,長度霎時只剩下一半。
雖然極力避免與帝血劍交鋒,但偶爾碰撞的一剎那,就足以讓凡鐵粉碎。
葉星魂當機立斷地松手,任由劍柄被劈飛到一邊,身體順勢一滾,躲開接踵而至的一劍,仰身往后射去。
骷髏緊追不舍,它渾身蠻勁,腳骨重重地踩在地面上,大塊的土地震裂開來,它所停留之處如同被巨錘砸過一般深深凹陷下去,狹長的裂痕向四周蔓延。
然而這碎裂聲卻被揮劍的急促風雷聲掩蓋,勁風直擊葉星魂的耳膜。
凄風劍雨之中,葉星魂臉色煞白,眼中倒映出一抹暗紅色的劍影,心中暗呼:‘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