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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李適之拜太子太師,封宋國公

  八三看書,大唐天將軍!

  興慶殿。

  圣人還未入殿前,諸臣在殿中小聲私語。

  “左相臉色不太好啊!”

  韋堅見李適之神情憔悴,忍不住說道。

  “呵呵…韋尚書,你的時機到了。”

  李適之答非所問,他向韋堅暗示一句。

  “相公難道要薦我為吏部?”

  韋堅心中一喜,趕緊湊上前,耳語道。

  在尚書省權柄被架空以后。中書省的右相(中書令),門下省的左相(侍中),是固定的兩個宰相位置。

  尤其是“政事堂”改為中書門下堂,在中書門下堂又設立吏房、兵房、戶房、樞機房、刑禮房后,直接讓六部尚書的職事官變得幾乎沒有權力。

  如韋堅是刑部尚書,雖然他權力很大,很強勢。但厲害的不是“刑部尚書”,而是韋堅兼任刑禮房的差遣官。

  如果哪個尚書沒有兼職中書門下五房差遣,那基本上和養老差不多。

  但現在政局還未大變,李隆基一般在任命尚書的時候,必加五房差遣。

  在韋堅的念想中,他只要當吏部尚書,領中書門下堂吏部差遣。入相之勢更為明顯。

  說不定哪天李隆基一高興,就給他加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等著吧!”

  李適之拍了拍韋堅的肩膀。

  這時,監禮官唱禮:“陛下至!”

  “拜見陛下!”

  文武百官整著恢復姿態,向李隆基一拜。

  只有韋堅心不在焉。

  人這一生,為了名利而追逐,哪怕知道布滿荊棘,哪怕知道會付出生命。

  朝堂上,樞機議事、日常事務、地方事務先后回稟、處理。

  其中樞機議事,是宰相和皇帝提前在中書門下堂商量,然后才告知諸臣。

  無臣子再稟告事宜,就在李隆基準備宣布退朝的時候,李適之上前向李隆基一拜,緩緩說道:“啟稟陛下,臣近日處理政務時迷幻出錯,心力憔悴,上請移病。”

  移病,是辭職的委婉說法。

  一石激起千層浪。

  文武百官無一不震動,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望著李適之。

  不明白,實在不明白。左相如日中天,正是仕途巔峰求進之時。再邁出一步,就可以問鼎首席。

  而且左相的身體一向不錯,以酒名動長安,怎么能甘心辭官呢?

  設身處地,即便生病,只要不是病入膏肓,就一定不會離開這個位置。

  權力一旦到手里,哪怕是賢明、清正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放手。

  韋堅此刻也懵了,他以為左相會推薦他為吏部尚書。沒想到左相竟辭去相職。

  他苦苦追逐的權力,左相竟這么輕易放棄。他與左相接觸頗多,沒感覺到左相身體有什么不對。

  不過他心中又突然涌來驚喜,因為和“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不同。左相空缺,會立刻推舉出新的宰相,主持門下省事務,位列兩班。

  聽李適之剛才的意思,像是要臨走前推舉他為左相,這比夢中還要美好,簡直是喜從天降。

  同樣的,右相李林甫眉頭一下凝起來。

  工于權術的他,連吃飯睡覺的時候,都想去算計人。

  起初他也愣了一下,不過他可是策劃了“楊璹事件”那樣的陰招。

  再結合他一直期待的“父相子帥”,立刻明白李適之這老匹夫以退為進,準備給李瑄讓道。

  李適之一旦離開權力中心,圣人便不會猜忌掌兵的李瑄。

  這一刻,李林甫不得不佩服李適之的決心與果斷。

  識破這種的兇險困境,不是去壓制兒子,而是自己挺身罷相。

  李林甫一向看不起李適之,但此時此刻他對李適之刮目相看,他覺得自己沒有這樣的魄力。

  越想心中越亂,李林甫微微閉上眼睛,等待圣人的決斷。

  “古代陶淵明仕途不得志,歸隱山林,卿已至宰相,又不像賀監那樣年邁,為何要主動請辭?如果真需要養病,朕準你一個月假期。辭相之事,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

  李隆基一聽李適之要辭職很不開心。他最想的事情,是朝堂穩定,這樣他就能安心享樂。

  每一次換相,都會有不穩定期。

  只有主動犯下錯誤,才會提出罷相。

  所以李隆基并不同意李適之請辭。

  李隆基覺得李適之未有過錯,甚得他心,為什么要罷相呢?有病養幾日不行嗎?

  “臣蒙圣恩,無以為報,只能兢兢業業,夙興夜寐,不敢有絲毫懈怠。自成宰相,明白國家社稷之重,明白百名蒼生的期盼,然迫于疾病,不能再負重位。臣自知疏忽糊涂,握筆常現錯字,若是因臣的小過而釀成大錯,臣將負國負君,罪己罪民。臣愛惜相位,不忍放下權力,但臣更知曉無能的人為國家帶來禍患,為陛下帶來憂慮。趁著臣還未犯下張嘉貞、宇文融那樣的錯誤之前,離開宰位,讓更賢明的人,來繼承宰相的位置…”

  “臣多么希望君與臣之間,能夠像高宗皇帝和薛元超那樣,能一同走向白首。臣只是恨自己聰明的時間太短暫了,陛下您英明神武,像古之圣君一樣,在危難之際,解決內憂外患。愚鈍的臣子比不上您,這時候罷相,也是為了報答陛下與國家…”

  “君臣之間,沒有什么可以掩飾,因而直陳愚情,這些都是臣的肺腑之言,希望陛下能夠答應。”

  李適之說著上前,他脫下自己的帽子,并將自己的魚符摘下放在案上。

  以表示自己的堅決!

  他一番娓娓動情的陳述,讓文武百官都以為李適之吊著一口氣,要交待遺言一樣。

  那些平時與李適之交好的臣子,抹了抹眼淚,左相突然辭職,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卿為何病,修養一下不好嘛!”

  李隆基頗為感慨,不舍得李適之離開。

  “臣自及冠起,先后在金州、湖州、郎州、唐州、通州、梓州、秦州、陜州、洛陽、幽州等地任職,又常年嗜酒,現眼花繚亂,記憶糊涂,這是老病,估計修養不好了。”

  李適之向李隆基回答道。

  他把自己的“病”歸結于常年奔波,身體垮了。

  事實上,李適之年輕的時候,基本一年左右,都會被調離一個地方,不讓李適之在一個地方滿任期。

  “事已至此,朝后入勤政樓再議。”

  李隆基說完,吩咐退朝。他要在興慶宮中私下問詢李適之。

  文武百官朝拜后落朝,還未出殿,就開始議論不休。

  每一次相位動,都是天大的事情。群臣下朝后,當天就能傳遍長安,五天內必傳至東都洛陽。

  許多大臣圍在李適之面前,有是真關心李適之身體的,有是想知道一些事情。

  韋堅表現地更加親近,對李適之噓寒問暖。

  在這關鍵時刻,李適之的一句話對他太重要了。

  “想將李瑄拔為上將,沒那么容易。”李林甫在心中冷哼。

  不過當李林甫看到韋堅后,眉頭又皺起來。李適之八成要推薦這白眼狼為宰相。

  可是他剛從吏部大案中脫身,加上韋堅就是吏部大案的負責人。

  他要是阻止韋堅拜相,不就跟當初張九齡阻止牛仙客罷相,招圣人厭惡嗎?

  想到此,李林甫咬牙切齒。

  韋堅拜相,似乎勢不可擋。

  勤政務本樓。

  李適之來拜見李隆基后,相談許久,他表現地十分堅決。

  李隆基明白他要失去一名良相。

  他也沒多責怪,李適之上任后強干、務實,除了盡職盡責處理政務外,監察郡縣、整飭吏治、懲治腐敗、改元為載、發掘金礦、富裕國庫,算得上國家的功臣。

  另外,李適之的兒子李瑄,文采斐然,驍勇善戰,為君分憂,頗得他心。

  一上任隴右節度副使,就立下大功,讓李隆基計劃著給予李瑄軍權,讓李瑄盡快去進攻吐蕃,收復失地,為他開疆擴土。

  “卿離開后,覺得誰能繼承重任呢?”

  李隆基詢問李適之。

  “宰相是圣人所拜,臣沒有這樣的權限。”

  李適之向李隆基回答。表達不輕易再干涉政務。

  “卿不在門下省,總有人要繼承大任,總不能讓詔令沒有人審核吧?卿推薦幾個人,我會好好考慮考慮!”

  李隆基一定要李適之推薦繼承左相的人選。

  “從集賢院事務上,能看出工部尚書的博學與威望;從吏部大案與廣運潭集會上,可以看到刑部尚書的剛正和統籌;從治軍治河南尹上,能看出禮部尚書的文韜武略俱全;從滅突厥的功績上,能看出御史大夫的果斷與堅決。臣為陛下推薦這幾位,誰更適合,還要讓陛下判斷。當然,這只是臣的芻蕘之見,或許陛下心中還有房謀杜斷那樣的名臣。”

  按照李瑄的提示,李適之舉例論證,告訴李隆基。

  工部尚書、集賢院大學士陳希烈。一直在集賢院,勤勤懇懇支持日常事務十幾年,深得李隆基信任。

  禮部尚書,裴寬。剛從范陽節度使任上回來,李隆基認為裴寬有“九齡風度”,非常欣賞裴寬的品德和能力。

  御史大夫,王忠嗣。僅僅在天寶年間,先擊奚、契丹,三戰三捷;再擊突厥右廂;去年擊破突厥左廂,覆滅突厥。這種功勛盛唐第一,無與倫比。

  韋堅更不用說,是李隆基最近最得寵的人。

  雖然只列舉這四個人,但李瑄早就猜透李隆基的心思。

  “卿所列皆為宰相之才,然回紇新立,忠嗣需要坐鎮北境;裴尚書差些火候;陳尚書雖然博學,但在治國經驗和治吏經驗上欠缺;其余朝廷諸公,比他們皆差一籌。”

  李隆基想了想,向李適之回答到。

  “圣人英明!”

  李適之向李隆基拜禮的時候,將心放下。

  “我覺得七郎可為上將,卿覺得如何啊?”

  李隆基鄭重向李適之說道。

  “父親不會不解兒子,臣也認為七郎有上將的才能。”

  李適之沒有虛偽的推脫。

  “朕相信這是文武百官可以看到的。可皇甫將軍怎么安排呢?”

  李隆基又詢問李適之的意見。

  皇甫惟明久經沙場,只有今年一場敗仗。

  不能因此就剝奪其官職,那樣會寒邊將的心。

  況李瑄在積石軍立功,離不開皇甫惟明的支持,所以李隆基想善待他。以后還可以再啟用為上將。

  “臣離開后,不僅多出左相的位置,還空兵部尚書。這個位置,本就是為文武雙全的人準備。”

  李適之意有所指地答復李隆基。

  皇甫惟明有十幾年文官經歷,最高任司農卿。

  又是大唐少數出使過吐蕃的將領。

  “這樣的話,就沒什么好議論了。”

  李隆基讓李適之來案前,并抓住李適之的手說道:“三郎養好身體,以后可再輔佐我。”

  “臣只要身體無恙,哪怕是當太守也要為國效力。如果還是糊涂,成為縣令,亦是愧對百姓。”

  李適之說話的時候眼睛通紅,淚流不止。

  “即使養病,也當有尊位!”

  李隆基感慨地說一句。

  隨后,邀李適之一起就食。

  完罷,李隆基令羽林軍駕車,將李適之送回左相府。

  下午時,召李林甫入宮,商議樞機。

  “現在國家只剩下伱了,你心中有沒有像李縣公一樣的人才。”

  李隆基問李林甫。

  李適之辭去所有職事官,使職差譴,散官,勛。但李適之爵位是縣公,此爵位伴隨至死,然后削一級,由李霅繼承。

  “工部陳尚書是為人才!”

  李林甫上午時都想好了,如果圣人讓他推薦,他就推薦威望足的陳希烈。不論是否可成。

  在李林甫心里,陳希烈性情謙柔,容易控制。以陳希烈為相,一定能重回他和牛仙客一起執政的時代。

  “李縣公向我推薦四個大臣,其中也包括陳尚書。但我認為陳尚書不是最合適的。”

  李隆基微微搖頭,向李林甫問:“右相覺得刑部韋尚書如何?”

  果然是這白眼狼。

  刑部大案讓這個白眼狼在朝野獲得巨大聲望。這是踩著他的頭上位!

  “圣人圣明,臣…覺得合適!”

  李林甫縱然心中不痛快,但表面沒有任何不滿。

  難道讓他拿韋堅外戚的身份說事嗎?

  他可是宗室!

  “十事要說”上不僅約束李隆基不用外戚,也不可用宗室任重要職務。

  開元二十四年,牛仙客拜相前,李林甫曾經向李隆基說過一句話:“只要有才識,何必滿腹經綸,天子用人,有何不可?”

  天子用人,有何不可。如果去反駁,就是打他自己臉。

  右相府。

  韋堅即將拜相,讓李林甫心煩意亂,怒氣填胸。

  換成誰,也比韋堅這個背叛他的白眼狼好!

  哪怕是二五仔楊璹,以及彈劾他那些所謂清流拜相,也比韋堅好無數倍。

  因為韋堅是他親戚,和其他二五仔不同。

  即便李岫來勸說李林甫也無濟于事。

  這一夜,李林甫月堂靜坐,水米不進。

  兩日后,李適之以太子太師致仕,晉爵為宋國公。

  太子太師在信安王李祎去世后就一直空缺,為從一品。

  大唐只有天策上將、太師、太傅、太尉、太保、司徒、司空,為正一品。

  天策上將不用談。

  其他的太師、太尉等,李隆基除了給自己的親兄弟和兒子們,只會用以追贈逝去的功臣,讓他們在下面養老。如去年李祎去世,追贈太尉;張說去世追贈司徒等。

  李適之告病養老。

  韋堅上位,他被拜為左相,兼刑部尚書,授銀青光祿大夫。

  除了之外,又兼任數使職。

  “多謝太師推薦!”

  當天下午,滿面紅光的韋堅來拜訪李適之。

  正當壯年拜相,他喜難自抑。

  他很感激李適之的推薦,如果李適之和李林甫一起反對,他定難以入相。

  而且入相的功績,吏部大案,是李適之父子一手策劃。

  “老夫現在身份特殊,左相今后不要在私下會見我。逢年過節也無需派人送我禮物,我是不會收的。”

  李適之向韋堅直說道。

  “太師您已以致仕,有何不可見的?”

  韋堅不理解。

  “左相是外戚、宰相,吾家七郎為宗室、邊將。我們走得太近,圣人一定會懷疑,如果有心之人誣告我們謀反,那我們必死無葬身之地。有的事情,左相還需三思而后行!”

  李適之向韋堅坦白。

  圣人可是連著兩次政變,才登上九五之位。

  他心里敏感的很,正因為如此,才一日殺三子。

  外戚、宗室、宰相、邊帥,這些詞語聯合在一起,絕對會觸動李隆基敏感的弦。

  李瑄吸取歷史上“韋堅皇甫惟明上元游玩”的教訓,提前向李適之陳述其間的厲害。請他致仕期間與重臣們保持距離。

  李適之今后就找汝陽王等無權王公,或者找同樣致仕的老臣吟詩作賦,下棋喝酒。

  他會在宴席上故意寫錯幾個字,讓世人認為他真的“恍惚”,不適合再入朝。

  他聽從李瑄的意見,在李瑄掌握軍權的時候,不再見任何實權官職。

  “太師深謀遠慮,您的一席話,讓我豁然開朗。只是不知如何報答太師的恩情。”

  韋堅心中一驚,當今圣人有自己的處事方法。一旦他們被誣告,就算沒有證據,也會被圣人猜忌。

  想到自己與皇甫惟明的關系,韋堅心中一陣后怕。

  五千字大章,還有一章晚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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