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大唐天將軍!
奪麥之戰,除了吐蕃主將逃跑,可謂是大獲全勝。
一般野外戰斗,主將不想死,很難擒獲。即便全軍覆沒,主將往往能逃脫。
從今以后,吐蕃人再想把積石軍屯區當成“吐蕃麥莊”,就要好好掂量一下。
李瑄下令打掃戰場。
包括車子,吐蕃士兵散落的刀、矛、箭矢。
被射死的牦牛、戰馬也放在車上,皮革可以用來制作甲胄,肉可以犒勞參戰的士兵。
一切收拾完畢,李瑄下令回積石軍。
畢竟這里“名義上”是吐蕃的國境。
夜半子時,騎兵們回到積石城。
積石城外的戰斗也已經結束。
唐軍步兵團團圍住,吐蕃騎兵幾次沖擊無望,接連被死傷后,最后有一千吐蕃士兵投降。
再堅強的勇氣,也比不上被主將拋棄的絕望。
在贊那率兵逃離時,被圍的吐蕃人就已心碎。
翌日一早。
積石城內外,飄蕩著馬肉和牦牛肉的香味。
特別是馬肉,士兵們吃幾天都吃不完。
大熱天的,很快就會腐爛。
達化被屠城沒幾年,這附近又無百姓。
想送給其他軍,時間也來不及。
只能督促士兵們一天三頓都吃馬肉。連積石軍城中的奴仆,都被允許吃馬肉。
“張三,此次陌刀之戰。領會到什么了嗎?”
吃牦牛肉的時候,李瑄詢問張興。
昨日張興陌刀戰,李瑄看在眼里。
勇力、勇氣,張興都具備。
但最終陣形卻亂掉。
雖然那時已經奠定勝勢,但這著實不應該。
當然,李瑄沒有責怪張興的意思,這是張興第一次統領陌刀,即便他上,也不一定比張興做得更好。
他希望張興能摸索出更實用的陌刀戰術。
將來得以統帥五百人,甚至上千人的陌刀軍。
李瑄對這種兵器寄予厚望。
“嗚…..末將認為陌刀如果再多一些,完全可以應對大量騎兵。我們昨日之戰,配合一般。而且大部分陌刀手都未找到發力的技巧。還有末將最后太沖動,只想著自己沖鋒,忽略其他陌刀手,讓陌刀隊伍散亂。”
張興抱著一大塊牦牛肉,幾口下咽后,向李瑄回答道。
他勇于承認自己的不足。也找出軍隊的缺點,以后加以改正。
改良后的陌刀為諸軍新組。這個時候李嗣業剛從軍安西,還未鉆研出陌刀之技。
李瑄第一次將輔助的陌刀隊,般上主力營。
“以后的陌刀隊,人皆配四馬。騎術還是要練一下的。”
李瑄點了點頭,向張興提醒。
“人皆四馬,不是遠行的探馬嗎?”
張興好奇為什么步兵要配戰馬。
“以后陌刀軍要隨騎兵征戰,有時候還要獨自征戰。四馬中,一匹為坐騎,一匹為備騎,一匹為負重甲、陌刀,一匹負糧草、水等行軍之物。這樣可以跋涉千里,斥候遇敵,則下馬備戰。”
李瑄向張興回答道。讓張興心中有準備。
他還會優先給陌刀軍安排馬匹。
“將軍之言,讓末將大開眼界,末將一定努力訓練陌刀,研習陌刀戰馬之術。”
張興很期待將來陌刀的規模。
“南八,聽說你殺死一個千夫長,還是兼貴族官職的千夫長,我會在皇甫帥那里,為你請功!”
李瑄轉而又贊嘆南霽云。
和萬夫長不同,萬夫長很多都是吐蕃文官、貴族,千夫長多雄壯于眾。
此戰唐軍共殺死六名千夫長,有兩名因為沖的上頭,被強弩射死,有兩名步兵圍攻死。李瑄挑死一名,南霽云殺一名。
“末將愧不敢當,將軍之勇,冠絕古今!”
南霽云和李瑄比過,一招都無法接下,自然謙虛。
因為李瑄的天生神力,讓李瑄在持槍持槊的時候,起勢迅猛,給人一種壓迫感,在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槊刃已至。
“不必說這樣的話,將來我們會一起富貴的。”
李瑄笑了一笑。
大唐猛將,無疑是王忠嗣為首,因為王忠嗣多次在萬眾之中,如入無人之境。但李瑄不好與王忠嗣比試。
還有就是被稱為“神通大將”的李嗣業。
接下來是哥舒翰、李晟、王難得、渾瑊、車光倩等。
皆以武力驍眾,一己之力改變戰局。
李瑄不再問話,品嘗香嫩的牦牛肉。
飽腹后,吩咐士兵清理境內的尸體。
己方的兵卒,埋在黃河邊的墓葬群。
吐蕃士兵的尸體,用車拉在邊境掩埋。
麥子糟蹋不少,但和豐碩的戰果一比,不值一提。
軍功很快就被典軍統計。
先后斬敵騎六千余,俘虜一千五百。
獲得完好無損的戰馬一萬兩千匹。
獲得牦牛四百五十頭。
獲得車五百五十輛,兵器、弓矢、甲胄數千。
唐軍共陣亡不足五百人,傷四百余人。
他將戰表發給皇甫惟明,理應是皇甫惟明上書奏。同時也將典軍記錄的戰斗細節,書以皇甫惟明。
李瑄不會像高仙芝那樣跨級報功,哪怕他有這個能力。
“哈哈!七郎真神勇也!”
快馬信件,隔日便到湟水城。
皇甫惟明收到信件后大喜。
此戰一掃他在石堡城之戰的頹勢。
還獲得如此豐厚的戰利,他可以理直氣壯地向圣人報喜。
同時,去長安的時候腰板也會硬起來。
皇甫惟明立刻將戰報和戰果抄下來,快馬加鞭送往長安。
同時,奏免積石軍使和積石軍副使。
河源軍副使李廣琛文武雙全,奏為積石軍使。
副使的話,皇甫惟明考慮到李瑄的身份,準備讓李瑄提拔積石軍副使。
另外,他讓人從府庫中取絹五千匹,賞賜立功的將士。
李瑄遵守承諾,將許括私藏的金、玉、珠寶,都獎賞給立功的將士。
并當眾表彰,提拔兩名衙將。
同時,李瑄會奏南霽云、張興,讓他們領禁軍的兵曹,來標榜他們的身份。
李瑄又讓南霽云率騎和車馬到化成縣許括莊園,將其查抄。
果然在里面發現大量的絹錢,還有一些其他財物。
這些絹、錢,和皇甫惟明賞賜的絹一起到達積石城。
皇甫惟明的獎勵,李瑄讓隨軍司馬,當眾唱功,賞賜!
立下功勞的士兵下次更堅定建功,未得功勞者內心充滿斗志。
那些從許括莊園搜索出的絹錢,按照留下的功勛記錄,盡分給積石軍士兵。
哪怕是已經陣亡的士兵,李瑄都嚴格要發放其家人。
士兵們對李瑄心服口服。
七天后,李廣琛來到積石軍城。
“拜見將軍!”
李廣琛第一時間來拜見正割麥子的李瑄。
他現在還不是軍使,朝廷的詔書還未下達。
這種情況,只要李廣琛資歷夠,有戰功記錄,是不會拒絕的。
積石軍無將,李廣琛必須來坐鎮,否則李瑄無法回湟水城。
“積石軍是邊塞重鎮,隨時出入九曲之地,是地位僅次于石堡城的門戶。士氣很重要,許括的前車之鑒,可別去嘗試。”
李瑄放下鐮刀,向李廣琛緩緩說道。
李廣琛,先天元年出生,開元二十三年智謀將帥科登第,是一個很有謀略的將領。
“末將謹記!”
李廣琛一向看不起許括這樣的將領,并引以為戒。
“吐蕃在我積石城大敗,可能會不甘心復仇而來,邊境之防,責任眾大。若敵少,可出擊。若敵多,則拒守求援。如果吐蕃有引誘之嫌,要慎而又慎。我會留下一千匹戰馬,批積石軍建立一千騎兵,以作機動!”
李瑄在臨走前,向李廣琛鄭重提醒。
“多謝將軍,末將必恪盡職守,為國守邊。”
李廣琛很激動,一支軍隊若是無騎兵,會相當被動。
身為隴右群牧使的李瑄批準他組建一千騎,有很大的游弈空間。
他內心贊嘆李瑄不愧名動天下的名將,深謀遠慮。
許多人得知李瑄年齡后,會本能地輕視。但真正談論的時候,就會覺得李瑄談吐心思縝密,不要說武夫,就是文官也遠遠不及。
大軍攜帶戰馬,渡黃河。
為積石軍留下五十只牦牛,其他的牦牛帶回湟水城。
積石軍士兵在黃河邊相送,期盼李瑄能再臨積石軍,帶領他們立下戰功。
數日后,李瑄回到湟水城。
“我看過戰報,七郎之勇,遍讀書史,無跡可尋!”
皇甫惟明親自到府衙門口,將李瑄迎入。
“我朝亦有勇武非凡者,我沒什么可以稱道的。”
李瑄落座后,回復一句。
當伏擊成功,強弩手起身大呼的那一刻,吐蕃騎兵注定敗北。
和賀蘭山西部的高坡之戰,完全不是一個烈度。那一戰,李瑄筋疲力盡,已經堅持不了多久。
“我已上奏圣人,等長安的詔書到來,我要恭喜一位大將軍!”
皇甫惟明意有所指地說道。
大將軍,為正三品。
李瑄現在是從三品。
這半級距離,身份就如四品到三品的差距。
因為唐代的職事官,哪怕是宰相,也只是正三品。
唐代二品、一品的職事官,都是養老的,朝堂都不用去。
“不敢當,皇甫帥是節度使。隴右立功,皆在于您!”
李瑄向皇甫惟明說話的時候,心中卻想起李適之的話。
當李瑄有上將之勢,自己就罷相。
從滅突厥高坡之戰,擒拿雙可汗,到擒海賊吳令光,再到今日的積石軍麥田之戰。
雖然經歷的戰斗不多,但俱為大戰,皆大獲全勝。
他門蔭入仕,以禆將出身。
如果李瑄年紀夠,毫無疑問可以出任節度使。
李瑄的年紀會讓李林甫等朝臣阻止他成為上將。
因為他們只需要一個借口,未及冠,年齡不夠。
但李瑄為李隆基畫了很多大餅。讓李隆基有很強烈的重用之心,多次以霍去病為例子,來提醒朝臣。
李瑄雖遠在隴右,卻大概知道李適之會如何選擇。
“本帥不是糊涂人。七郎天縱奇才,蓋古之衛青、霍去病是也。圣人提拔你為副使,兼如此重要的使職,就是等伱立功,來接替我的位置。”
皇甫惟明直言不諱地說道。
很多人提起李瑄,就將李瑄定義為猛將,在戰場上刀劍縱橫。
皇甫惟明知道絕對不是這樣。
因為圣人在李瑄就任的時候,就向他發過詔書,表明李瑄有開拓之策,要聽取李瑄的意見。
李瑄已在興慶宮向李隆基陳述與吐蕃的軍謀。
皇甫惟明想著自己和李瑄是一黨,又明白李瑄深受圣人的信任與寵愛,就放棄和李瑄爭斗的心思。況且他剛在石堡城打敗仗,爭斗對他更不利。
他唯一擔心的是如果李瑄節度隴右,他會被調到哪里?
目前來看,節度使上,沒他的位置。
“假如末將能當上節度使,必然請我父親推薦皇甫帥為兵部尚書,推薦韋尚書拜相!”
李瑄也不藏著掖著。
雖然擔心皇甫惟明和韋堅亂搞。
但事已至此,怎么也得把他倆湊上去。
主要是李適之與韋堅套得太深了。
而且一個合格的政治者,必然要有一大批“黨羽”。
就像后世的那句名言:政治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
為了一時意氣去得罪人,為了一時的痛快而不留余地,將來在朝堂上寸步難行。
“七郎怎么能說出玩笑話呢!”
皇甫惟明覺得李瑄胡言亂語。舉薦韋堅為還好說,加一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銜,就是宰相,可以進入中書門下堂。
但兵部尚書,現在是李適之兼任。總不能請李適之讓出兵部尚書給他吧?
“皇甫帥可以靜等…”
李瑄沒有明說。他有預感,李適之會覺得自己上將之勢已至,提出罷相。
皇甫惟明也不好多問,心中卻無盡遐想。
“皇甫帥,我明日要到安鄉郡,請您批準!”
李瑄又向皇甫惟明請求道。
“那是自然。不過七郎所帶回的一萬一千匹戰馬,不會再帶走吧?”
皇甫惟明知道李瑄要正式到隴右群牧使的任上。但隴右新得戰馬,他不愿意交出去。
“俘虜吐蕃的一萬一千匹戰馬,皆劃入臨洮軍。末將準備將臨洮軍打造成騎兵,方便主動出擊塞外。”
李瑄向皇甫惟明回答道。
“也好!”
皇甫惟明點了點頭,戰馬只要能留在隴右就行。
長安,左相府。
“七郎又立下大功,圣人今日告訴我七郎可為上將…我也該罷相了。”
李適之下朝后,喝著酒對長子李霅說道。
“父親,七郎不足十八,便至上將。這是光耀門楣的事情啊,您罷相是何意啊?”
李霅不解地詢問。
“盛極必衰,家族也是如此。別看我們家族多么榮耀,摔下來的時候,會一落千丈。我若是不罷相,我們家族最多光芒三年,還會產生禍患;我如果罷相,以七郎的智慧,可以延續數十年的光耀。”
事到如今,他沒必要隱瞞兒子們。
只要有李瑄在,即便失去門前牌匾上“左相”這兩個字,也沒有人敢不尊敬。
“圣人應該是不會同意您罷相的。”
李霅似乎明白什么。但李適之現在如日中天,深得李隆基寵信。如果突然提出罷相,李隆基不一定同意。
“因病罷相,自古正常。”
李適之裝病,心力憔悴,不能理政,李隆基不會不同意。
還有可能因李適之罷相,將李瑄進拔為上將。
“父親什么時候上書。”
李霅問李適之。
正是因為李適之是宰相,才顯得他們尊貴。父親主動辭向,李霅心中還是有些不適應。
但他知道父親說的話在理。
七郎太能干,遲早能再立門楣。
“等七郎的信件來!”
李適之知道李瑄嗅覺靈敏,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寄來信件。
過幾天后,羅興馭四馬回長安,將李瑄的信件,和李瑄的話帶給李適之。
李瑄告訴李適之,如果要罷相,圣人必問他推薦,這個時候只能推薦韋堅。況且李適之還欠下韋堅一個承諾。
韋堅在經過廣運潭盛會、刑部大案后,拜相之勢明顯。再有李適之推薦,有九成機會拜相。
還有皇甫惟明。實際上王忠嗣威望高于皇甫惟明。但無緣無故調走皇甫惟明,李隆基肯定要補償一下,李適之稍微暗示一下,就能將皇甫惟明提拔為兵部尚書。
他們都是右相的死敵,讓他們繼續與李林甫戰斗。
“七郎說如果群臣因七郎年紀小,而阻止拜上將。請相公去找高翁說出這句話…高翁欠七郎一個人情!”
羅興轉述一句話給李適之。
“老夫明白了!”
李適之贊嘆愛子的遠見,竟能讓高力士欠下人情。
是夜,李適之一夜未眠,他要將自己弄得很憔悴的樣子,去見李隆基。
在不斷流淚的燭光下等待,他想飲酒,在剛拿起酒杯的時候,又將它放下。
酒就像他的相位,誰都抵住誘惑?
飲中八仙,終于忍住未飲酒。
他回憶自己這段時間的風光無限。
天寶元年拜相,天寶三載辭相。
雖沒登到首席,但人生有幾人能如他一樣?
最讓李適之欣慰的是令他逢兇化吉的麒麟子,他心甘情愿放下天下權柄,為麒麟子鋪路。
“七郎的功勛太大,會不會功高震主呢?”
李適之也一度考慮這個問題。
自古功高震主,沒有幾個好下場。
“我相信七郎心中有權衡…”
最終,李適之選擇相信李瑄能完成他的遺憾,執政事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