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記得柳娘子教他的第一個道理,就是斬草要除根。
這不惹還好,一旦惹了就得將對方搞死,不僅是對方,還得是對方全家,不然打了小的來大的,麻煩得很。
現在看來,的確是要這樣的。
自己就應該心狠一點,早早的就將他們一家人搞死,就不會有現在這事,自己家也就不會被火燒了。
但這決定搞死是一回事,重點是要怎么搞死?
自己強上的話…難度太大,就算是能殺死他們,自己指不定也得受傷。
這樣一旦事發,自己指不定還得被鎮長抓了浸豬籠。
在這沒有人助的夢里,一切都還是得小心一些為妙。
不可跟先前一樣莽撞了。
而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搞死他們…對別人來說興許有點難度,但是對于柳白來說,卻是問題不大。
邪祟!
邪祟擅殺人,只要自己用得好,那邪祟就是自己的“幫兇”,哦不,是自己的好幫手。
鎮子里邊有土地爺,邪祟想混進來…至少游魂肯定是混不進來。
可要引邪祟進鎮的話,柳白覺得自己可能會白給。
以他自己掌握的技巧知識來看,跟這游魂周旋一二已經算是很強了。
邪祟是萬萬不能惹的。
如此一來最靠譜的辦法,自然就是將這梁大竹夫婦引出鎮子,然后在外邊引動游魂對他們動手。
可這樣一來的話,操作難度就有點大了。
擺在柳白面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該怎么將他引出鎮子?
“你沒事吧?我看你回來這一路都心不在焉的?”黃生看著柳白這模樣有些擔憂,便是安慰道:“你也別想那么多,這失火就失火了。”
“伱那家本來也沒啥了,你以后就算發跡了,那也得將那些墻頭推翻,自己再重建。”
自己推跟別人放火燒…能一樣嗎?
柳白也沒跟黃生爭辯。
回來家中,黃生就去了自己房間的衣櫥里邊,小心翼翼地衣服底下抽出來一本干凈整潔的書冊,上頭寫著…
《黃粱史》。
這是他珍藏的唯一一本書,他想著便是借用這本書考校一下柳白的識字寫字兒能力。
可沒曾想等他拿著書出來后,發現柳白竟然已經不見了。
門開著,他又跑了。
“這娃,這大好事都不上心!”
“真是活該窮酸一輩子!”
黃生氣急,卻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得又恨恨的將這書拿了回去。
柳白自是出門來了,因為就在剛剛他想到了個什么辦法將這梁大竹一家人引出去了。
就算引不出去一家人,也好歹能引出去一個。
這冬日里,田土都是種不了莊稼的。
但是他們都會將這一些莊稼的種子,放進地窖里邊。
黃粱村地處南方,潮濕的緊,家中地底都是開不了地窖的,這往下打個地窖下去,不用多久就全發霉了。
所以他們都會將這地窖開在干爽的莊稼地里。
這事柳白在先前的黃粱鎮就已經知道了。
那么要想將他們引出鎮子,完全可以在這上邊做文章。而這的前提是找到這梁大竹一家的地窖開在哪。
這事得自己去打聽,但不能操之過急。
尤其是不能找人直接問,這要出了事下來,很容易就被人聯想到自己。
而且這布置,柳白也需要一些準備時間…
那就更不急了。
所以這一下午的功夫,柳白便是找了幾個眼熟的百姓閑聊,詢問的無非就是自己家的田土在哪,然后又旁敲側擊的問著梁大竹一家的田土在哪。
話頭就更簡單了,說什么記得當年自己家好像跟他們家有過田土上邊的口角。
起先有人是不愿說的,可柳白話十幾枚銅板買了點瓜子放身上之后,就人人都愿意跟他說了。
冬日里本就無事,說說鄰里口角,外加磕著瓜子,就已是人間美事。
臨著傍晚回到家中,黃生又是免不了一頓責怪。
晚上自是看不了書寫不了字的,不管是油燈還是蠟燭這玩意…黃生都用不起,沒這閑錢。
等著第二天一早,黃生睡醒之后,卻是見著柳白的鋪子已經空了。
他又出門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柳白自覺自己不是什么君子,他是個小人,小人報仇就應該不分早晚。
昨兒個已經打聽出來這梁大竹家的田土在哪了,今兒個自是得去踩踩點,看他家的地窖是否建在了他們家的田土里邊。
臨著柳白又是去香火鋪子里邊買了一捆神香和些許紙錢,外加一根紅繩。
柳娘子的那紅燭鋪子所在的位置,柳白自是早早的就去看過了。
現如今那里不是紅燭鋪子,是個棺材鋪。
他只是遠遠看了眼就沒靠近了。
至于神香紙錢,這是因為他沒有自家先人庇佑,只能尋求這些外來的手段了。
紅繩則是用來綁那麂子角的,這東西陽氣很重,抹點鮮血上去掛在胸口,一般的游魂都不敢沖撞。
沒有點火走陰,這出門在外,防身手段自是得做好。
等著忙完了這些,又從鎮子西邊的那條河邊小路路過,循著看了眼自己家里。
大火早已燒滅,原先就只剩下幾面墻的屋子…愈發破敗了,而且到處都是燒的烏黑的痕跡。
這讓柳白不禁想起了黃粱鎮的家,這是他和柳娘子生活過好幾年的家了。
所以這仇…必須報!
南北向的土路往北,出了鎮子后就是大片的田土,梁大竹的地也就是在這。
柳白按照昨兒下午那百姓的指點,尋到了那顆橫跨了上下兩片田土的巨石,然后往上一帶好幾壟都是梁大竹家的。
遠遠望去,還是能見著幾個百姓在這忙活的。
柳白來到這附近,也是看見了“自家”的田土,都還在,只是不知被誰種了,看著今年是種的花生。
再往上一看,果真在這地里見到了一個幾塊木板擋起來當門戶的地窖。
梁大竹家的地窖,果真在這!
找著的地兒那可就好辦了,柳白回頭望了眼,還是有幾個百姓在這忙活的,機會不適合,外加自己的準備也還不夠。
只能等著明天再找機會來了。
于是一整個下午的功夫,柳白都在鎮子里邊兜兜轉轉。
臨著傍晚回去路上他又提了十斤白米,倆大男人,這兩天都是敞開了吃…這銀子也不經花啊!
等著這事結束后,還是得想辦法搞錢。
一夜無話,即至次日清晨,柳白又早早的就出門走了。
黃生以為柳白是找了活干,也沒多問,當然,他也不會注意到自家少了把鐵鍬。
清晨,天寒地凍。
柳白貓著來到鎮子北邊的田地里邊,也沒見著一個百姓。
他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梁大竹的地窖前,先是將身后背著的布包取下,又摘下了腰間的鐵鍬。
稍微比劃確定了下位置就開挖。
泥土堅硬,他費了好大勁才打開個口子,捻起這泥土一看,“娘的,還用過糯米糊。”
吭哧吭哧的挖了半盞茶的功夫過后,柳白滿頭大汗,但好在這地窖木門就被他撬開了。
他也來不及休息,當即就鉆了進去。
里邊充斥著一股腐爛變質的味道,角落里擺著一堆地瓜種。
這東西不能堆,堆起來就廢了。
柳白打開自己帶來的布包,里邊裝了好些物什,還散發著惡臭。
其中有這死人穿過的衣裳,也有婦人的癸水布,還有一個被陰水泡過的木板。
柳白昨兒個搞這些東西的時候,還有個要錢不要命的人說可以搞來死人的頭發跟指甲。
這玩意邪乎的很,自己都沒點火,柳白擔心扛不住。
有眼前這些,也都夠了。
他將這些東西拿出后,依次擺放在了這地窖的四個角落里邊,然后又取出一根柳枝。
用柳枝在地上劃線,將這些東西都連接了起來,最后還將這柳枝丟在了這地窖正中央。
若是材料足夠的話,其實直接用柳枝連接,正中間放根槐木是最好的。
只是柳白要不來這么多東西,還顯眼。
(以上不可嘗試。)
忙活完這些后,他提腿欲走,可是臨了又想到什么。
這地瓜種能拿來種,自然也就能拿來吃。
他便從這地上撿了十幾個,用布包裝好后,回頭看了眼,確定沒什么遺漏之后。
這才快步從地窖里邊鉆出,又拿了地上的鐵鍬。
踏著荒無人煙的寒冬,離開了這片田土。
只是進了鎮子,他都已經清理干凈了鐵鍬上邊的泥土,臨著路過一戶人家的門口時,他又將身上裝著地瓜種的布包放在了這人門口。
若是一次伏殺這梁大竹夫婦沒成功的話,這東西就是惹禍的根苗。
自然不能帶回家。
正好這戶人家跟那朱嬸關系好,前天晚上柳白救仇久時,這人家的婦女還跟著朱嬸一起罵過自己。
說自己是野種。
誰夸過自己柳白不記得,但是誰罵過自己…柳白記得清清楚楚。
送完了大禮后,他也就將這鐵鍬收入了衣服里邊,轉身離開了。
沿途所過一切平和,沒有生出半點事端。
將這鐵鍬送回去之后,沒見著黃生,應當又已經去鎮長趙久那邊干活去了。
他也就沿途買了倆饅頭,去了鎮子北邊蹲著。
在這能看到西邊的那條路,若是梁大竹夫婦前往,這里能看的清楚。
時至下午,也沒見著他們。
這事情,沒人告知他們自然也不會知曉,所以只能等。
眼見著天色也晚了,柳白正準備離開,忽聽身后傳來聲音,“哩哩哩哩”。
這是小鎮招呼自己養的雞仔的聲音,對人這么喚,都是侮辱人。
柳白聽著這聲音有些熟悉,回過身去時,見著自己身后站著倆。
一個還是老熟人了…胡尾。
他趾高氣昂的才在一顆石頭上,身邊跟著那個少年,好像也是胡家人。
“果然是你這孤兒啊,沒死倒是稀奇。”
又是個惡人…柳白已經習慣了這民風淳樸的黃粱鎮。
沒一個好東西!
而且聽著他這話,果真就是跟黃生說的那樣,是他將自己打暈在路邊的?
是他殺死自己的…
柳白不動聲色的后退一步,右手伏在腰間,警惕地看著他。
胡尾笑著又是上前走了幾步,“這還穿上了冬衣?闊起來啊柳小子,怎地,碰到哪個野爹收留了?”
“唰——”
柳白一步踏出上前,右手已然從腰間拔出了仇久給的那把短刃,朝前揮去。
直取這胡尾脖頸。
這一刀要是落踏實了,一刀下去,絕對能將其砍死!
小人報仇,不分早晚!
胡尾不愧是跟馬老爺練過拳,還快要點火的人,一身氣血強悍,眼見著這短刀都已經到了眼前了,身形往后一仰。
倒地,但也是避開了柳白這一刀。
“嚇——”
一鼓作氣,柳白順勢又將刀往地上一刺,胡尾雙手在地面一撐,急忙往身后爬了幾步,又堪堪避開了柳白的第二刀。
柳白還想出手,但看著他倆已經到了一處,胡尾也是已經站起了身。
他二話不說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就甩了出去。
胡尾兩人匆忙抬手擋住臉面。
可等著他倆將手拿開后,眼前哪還有柳白的身影?
“狗日的柳雜種!”
胡尾氣的大罵。
旁邊的那個少年則是小聲安慰,說著什么先前就是他倆先動的手,只是沒說幾句,又說追。
可能往哪里追…胡尾惱火的踹了他一腳,兩人這才轉身離開。
柳白也沒走遠,就停在這附近的巷道口,胸口心跳如擂鼓,但也不敢大喘氣。
他右手死死地抓著這短刀,只要胡尾敢再來,他就敢一刀。
等了片刻沒有等著胡尾過來,柳白心跳也平復了些,他這才轉身離開。
殺胡尾!
也得殺,但想殺他怎么也得等著自己走陰點火之后了。
而且要想拿到這里邊的奇寶圖紙,也是得點火,但這都遠著了,近來還是得想著怎么活下去才對。
回到黃生家里還早,他也趁著這還沒天黑的功夫,一邊做飯一邊考校了下柳白。
只是這次就沒取出書來了,而是他隨口念了些字,讓柳白寫下。
柳白自是都會,這讓黃生大為欣喜。
只是之后再跟柳白說話,這語氣也都文縐了許多,并且保證一定盡快將柳白把差事的事情搞定。
匆匆又是一天過去。
柳白還是沒有半分進賬,許是昨天碰見胡尾,跟他好一陣搏斗耗費了太多心神。
等著柳白第二天醒來時,天色都已經亮堂了。
這陰沉了許久的天色,也都有了一絲太陽。
黃生自是早早的就已經去趙久那邊了,柳白收拾好后出門。
他惦記著梁大竹家的事,可又擔心胡尾蹲點,這次都不敢去鎮子北邊了,一番思量他決定先去自家附近看看。
不多時,臨著他剛到這巷子門口,就見著自家被燒毀的門口聚了三四個人,其中好像還有哭嚎聲。
“有動靜了!”
柳白快步上前來到近處,一眼便是看出來了,躺在這地上的是朱嬸。
一邊哭嚎的則是她的孩子,模樣相像。
梁大竹的身影則是沒見到,柳白猜測著要么是還在地窖那邊,要么則是去請馬老爺了。
因為這朱嬸躺在地上,沒有閉眼,雙眼圓睜,面目猙獰。
甚至雙手都偶爾呈現出雞爪狀,看著極為兇狠。
這就是撞了祟的模樣,柳白依據經驗判斷,這也就是撞了個游魂…
要真是去請馬老爺了,那這朱嬸就是死不了。
若是馬老爺肯賣力些,那么她甚至連大病幾月都做不到,頂多只需要在床上趟個十天半月。
柳白見狀有些失望,可這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再動手了。
田土那邊也不能再去,只能在這等著。
聽了附近人的言語,柳白也知道了,今兒個一大早去看地窖的是這朱嬸,所以撞祟的也就是她。
梁大竹沒去,這會已經是去馬家莊子喊馬老爺了。
柳白心中愈發覺得可惜,但也無可奈何,他只得在這等了將近一個時辰。
附近來看戲的老百姓來的越來越多,里里外外的也圍了好些人。
都是些吃飽了沒事干的莊稼漢。
“讓開讓開!”
巷口傳來了馬車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梁大竹的大喊。
看戲的百姓也是急忙讓開,柳白甚至還差點被人推到了。
臨著馬老爺的馬車過來,他就知道這些人為什么這么畏懼了,因為這馬車竟然絲毫沒有減速,就這么橫沖直撞的莽了過來,絲毫不怕撞死人。
馬車停下后,叼著老煙槍,眼高于頂的馬老三也就從車廂里邊出來了。
這是柳白在這夢里第二次見到馬老三。
上次只是匆匆一瞥看見個背影,這次才是認真打量。
不同于黃粱鎮的那個穿著破破爛爛,又是還卷著褲腳的馬老爺,眼前這個馬老爺,穿著那叫一個華貴。
甚至連腳下踩著的,都是金絲步履。
手里提著的老煙槍也都是鑲著金銀,渾身上下無不顯示著華貴。
走下馬車后,他眼神懶散的瞥了眼腳下的朱嬸,言語淡淡的說道:“三十兩。”
“什么?”
梁大竹瞪著雙眼驚呼出聲。
“可以賒賬打欠條。”馬老三自是知道眼前這些百姓是個什么的德行,都是泥腿子,窮光蛋。
“不是馬老爺,前不久不是才二十五兩的嗎?怎么這…”
“你也說了那是前不久。”馬老三叼著老煙槍說道:“現如今世道難,走陰點火也不好做,我那又還一大莊子的人。”
說完他這才正眼看了眼梁大竹,“還救不救,不救的話出門費二十兩。”
柳白就躲在人群當中聽著,也終于知道為什么這鎮子里邊的百姓都喊馬老三為“馬扒皮”了。
這不是扒皮,誰才是?
“救救救。”
這都已經這樣了,梁大竹還能說什么,只能是把人先救下再說。
馬老爺聽著這話后,也不急著出手,而是咧咧嘴從衣袖里邊抽出了一張白紙黑字的欠條。
“不會寫字沒關系,摁個手印就好了。”
看著這扒皮的馬老三,柳白也是心中嘖嘖了幾聲。
梁大竹沒有辦法,只得割破手指摁了手印上去。
馬老爺將這欠條收好,這才點火走向了地面躺著的朱嬸。
他一點火,四周百姓紛紛后退,柳白也能感覺出來,這馬老三依舊是個燒靈體的。
他來到這朱嬸旁邊蹲下,將老煙槍取下,抖了點煙灰在她眉心。
然后雙手摸了點肩上的命火,在她身上拍了幾下。
最后雙手一搓,讓她眉心的煙灰再度燃了下火。
朱嬸猙獰的臉色瞬間緩和了,雙手也垂了下去,張了張嘴又睜開了眼,只是眼神看著有些恍惚。
“好了好了!”
梁大竹欣喜出聲,四周看戲的百姓則是都紛紛吹捧著說馬老爺厲害。
躲在人群中的柳白自是也看明白了,就馬老三這兩下,人是救活了。
但也只是救活了。
這除祟真要就這么三兩下…這朱嬸回去要不病個大半年才奇了怪了。
柳白轉念一想,也是,這行徑才是馬扒皮的作風。
要是真認真賣命的除祟,那才奇怪了。
柳白原本懸著的心終于又落下了。
見著人已經睜眼了,馬老三也就準備走,可這朱嬸卻是強撐著開口說道:“馬老爺,有,有人害我啊!”
“誰吃飽了沒事做害你。”
“我那地窖里邊有婦人的癸水布,還有柳枝涂涂畫畫的,我看還有…還有件死人穿過的衣服。”朱嬸虛弱的說道。
馬老三一聽,原本都準備走了的他瞬間低下了身子。
“你說的…可當真?!”
他對這事來了興趣。
如果眼前這婦人說的是真的,那么這背后動手的人,興許真就是個懂行當的。
可這樣的人在這黃粱鎮里邊可不多見。
他眼神閃爍幾下,下意識看了眼鎮子的東邊,像是想到了什么。
“走,你家地窖在哪,帶我去看看。”
“走走走,我帶馬老爺去。”梁大竹一聽馬老爺還愿意去解決,當即欣喜說道。
馬老爺要除祟了,跟著去看戲的百姓就更多了,柳白自然也是在這人群里邊。
只是剛到鎮子北邊的田土這,他就有種感覺…犯罪嫌疑人總愛回到現場看看自己的大作。
他也是如此。
但離著那地窖還好一段距離,這些老百姓就識趣的不敢上前了。
萬一被這祟鬧身了可咋著?
馬老爺可不救無緣人。
這是鎮子里的百姓用生命悟出來的道理。
柳白也就這么遠遠地看著馬老爺點火進了地窖,里頭很快就想起來了尖銳的叫聲。
那祟果真還在里邊。
但這聲音只是持續了不到片刻功夫就沒了,燒靈體的馬老爺對付一頭游魂,那自是沒什么問題的。
等了片刻功夫,馬老爺的身影又從地窖里邊出來了。
手里頭還拿著樣東西,柳白瞇眼看去,發現這馬老爺手里拿著的,竟然一個地瓜…
果然!
‘剛剛那會馬老三應該就是在看我留下的那些臟東西,他要想找出背后動手的人,靠這些臟東西可不行。’
比方說那癸水布,這玩意馬老三順藤摸瓜只能找到這玩意是誰的,但卻找不出是誰拿來的。
可這缺失的地瓜可就不一樣了。
常言道:順藤摸瓜,這找著了一個地瓜,自然也就比較好找出其余的地瓜在哪。
他來到這人群前,看了眼梁大竹一眼,笑道:“走,這不是想找找看是誰動的手嗎?跟我來就是了。”
梁大竹惡狠狠的揮了揮拳,“走!”
“我倒想看看是哪個狗娘樣的敢害我!”
人群當中的柳白聽著這話雖然很想跳出來給這梁大竹一刀,但是現在這情況顯然不適合。
馬老爺帶頭,領著眾多百姓從鎮子北邊進去,徑直來到了柳白放地瓜種的那家屋子前。
“什么?是老開?”
梁大竹看著這屋子,有些不太敢相信。
人群熙熙攘攘很快也將這屋子里邊的人引了出來,這是一個矮墩墩的中年男子,他看著這么多人,馬老爺也在,有些疑惑。
“你們這是做什么?”
“做什么?”馬老三掂量著手里的西瓜,笑問道:“這地瓜好吃嗎?”
他一看到這地瓜,就變了臉,“你…你家的?”
氣憤不已的梁大竹見狀已是忍不住上前一把揪住了這人的衣領,將其懟在門上。
“狗雜種,老子拿你當兄弟,你竟敢害我!”
馬老爺冷笑一聲,隨手丟了這地瓜,進了屋。
其余人雖然好奇,但卻不敢進去了。
柳白也沒敢,只是在這人群最外邊等了片刻,馬老三才出來。
他的臉上愈發疑惑了,這雖然找到了丟失的地瓜,但卻沒解決他心中的疑惑。
他丟出紙馬車,跳上后走了。
屋里還響起著兩個男人斗毆的聲音,外加一個婦人的哭喊。
那些看戲的百姓還想著上前,柳白卻已經轉身走了。
這事情目前來看,應當也就這樣,朱嬸那東西怎么都得在床上躺幾個月,梁大竹這邊…也和這戶人家結下了梁子,短時間能把自家這破事理清楚就算不錯了。
別的…柳白感覺還是得先把生計問題解決了再說。
只是可惜啊!
看來想不動聲色的整死一個人,還是有點難度的。
還有就是外加那個快要點火成功的胡尾…狗日的逼玩意!
一個個都等著,等我從這黃粱福地出去。
黃粱鎮的馬老爺,六子,還有現如今去了云州城的胡尾,一個個都別想跑。
在我夢里欺負我的這些,等我出去后,一個個都得幾倍還回來!
柳白都已經想好了,到時自己就將馬老爺跟六子摁在地上,問上一句。
“就你叫馬扒皮啊。”
“就你叫六爺啊!”
柳白越想越氣,但也無可奈何,在這鎮子里邊又游蕩了半天,還刻意逼著胡家坳那邊。
半天下來一無所獲。
臨著正當他準備回黃生家里休息一下午的時候,卻是在半路遇見了著急忙慌的黃生。
“怎么了?”
“怎么了?找你啊!”黃生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見著柳白就彎腰攙扶著雙腿,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找我?找我做什么?”
柳白伸手指著自己,疑惑問道。
“行了,你跟我來,邊走邊說。”黃生上前拉著柳白的冬衣就往旁邊的巷道走去。
“我可算是給你找著差事了,但是這事說來也巧…”
黃生一番介紹,柳白也算是聽明白了。
只是聽明白后,他反倒有些錯愕,甚至有種無心插柳的感覺。
黃生的確是幫他找到了差事,還是跟他一樣的差事,是去鎮長趙久那邊幫人寫信,或是抄書整理行當之類的。
這差事原本是他和另外一個人干的。
但是那個人今早和人打了一架,把腦袋打破了,怎么都得在家養個幾個月。
巧的是把他打傷的那個人,叫做…梁大竹。
所以我這是誤打誤撞給自己找了個差事?
但是這事也只能自己知道,別人是斷然不能說的。
一番感謝后,跟著黃生一路來到了鎮長趙久的家中,依舊是那寬大的院子。
柳白來過幾次,也算是熟悉了。
甚至就連趙久那個木訥的兒子趙燕年,他也知曉,只是這些都是在黃粱鎮經歷的。
而非這黃粱福地。
就像眼前這趙燕年,可不木訥,一雙老鼠眼滴溜溜轉個不停,看著就猴精猴精的。
“你還真這么快就找來個識文斷字的?”趙久坐在主位上邊,小口抿著茶水。
等著柳白一抬頭,他還“咦”了聲,“你是柳家那孤兒吧?”
黃生替柳白回道:“正是,這些年他有空都往我家跑,我教他識文斷字,好在他天賦也不錯,現如今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
黃生知道柳白識字這事解釋不清,就已經出言替他兜下來了。
柳白也沒拒絕這好意,連忙點頭稱是。
“想不到你還有當私塾先生的本事啊,要不你去鎮子里邊來間私塾好了?”
趙久放下茶盞,微微前傾著身子看著黃生說道。
“不敢不敢。”
黃生看著對這趙久好像很是畏懼。
趙久呵呵,這才看向了眼前的少年,“你說你會識字,也不為難你,桌面那邊有紙筆,還有封書信,你照著抄下來在我面前讀一遍,沒問題就算你過關。”
柳白點頭稱是,去了桌面,提筆沾墨就開始抄寫。
這也就是封尋常的家書,說的些家長里短的內容,柳白照著抄下來后,又去趙久面前讀了一遍。
趙久聽完后點點頭,又看了柳白抄的書信。
“這字跡是丑了點,但確實是能識文斷字。”
說完他上下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柳白,像是在考慮著什么。
“柳家小子是吧,你跟我來一趟。”
趙久說著轉身去了后院。
黃生“嗯?”了一聲。
這情形…怎么有點不大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