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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柳白殺賒刀

  月色寧靜,云州城城東,觀音廟附近。

  徐小二正拿著個梆子,和幾個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一塊,在這月色下,敲敲打打。

  他加入的是云州城內一個叫做“夜梆子”的堂口,還是被胡丹引進來的。

  據說這堂口的堂主,是一個養了陰神的大高手,云州城里好些人都得給他面子。

  就像這觀音廟附近的行子邪祟一般,見著徐小二手里的梆子聲一響,都得避退。

  “徐小哥,徐小哥,觀音廟里的那人,還在那住著呢!”

  一個半大小子湊到徐小二身邊,壓低了嗓音,快速說道。

  “嗯,在就在吧,不關咱事就好了。”

  這小子說的那人,徐小二自然也知道,是前兩日來的。

  這觀音廟,據說十年前還有點香火,里邊供奉著的乃是佛門一觀音,只是后來這守廟的和尚圓寂,后頭也沒了別的和尚續著,沒人打理,久而久之也就荒廢了。

  成了這黃皮子窩,直到后來夜梆子的聲音在這附近響起,也才算是稍稍安寧了些。

  但饒是如此,往日里也沒人敢到這來,更別說進這破廟里邊歇腳了。

  直到前兩日…

  徐小二幾人巡夜時,忽見這原本死寂的觀音廟內,竟然亮起了火光,這自然是將他們幾人嚇了一跳。

  徐小二也是止不住的敲著手中的梆子,喊著說這里是“夜梆老爺”燭照的地方,邪祟野鬼速速退去,不然等著夜梆老爺大駕降臨,要你好死。

  于是…這觀音廟里頭就走出來了個好似老農的男子,略微彎著腰,背后還背著一籮筐。

  這男子臉上笑意真誠,說自己路過貴地,只想著在這借住幾宿。

  臨了還丟出幾顆白珠子。

  徐小二幾人是一人一顆,說這是住這的房費了。

  這反倒讓徐小二這幾個少年不好意思了,這觀音廟又不是自己的,自己給收了房費算什么?

  觀音的神廟自己來收房費,這算是什么事?這恩怨要是結下…誰挑得起?

  所以這白珠子雖好,但卻收不得。

  但這到了手的白珠子,又要交出去…有幾個人能做到?更別說這一群少年本就是初點火,家境也尋常。

  若是家境好,也不至于來這“夜梆子”,還要來巡夜了。

  所以說,一顆白珠子,那都是上好的啊!

  只有徐小二…見識過柳白給的青珠子,也知曉胡丹手里有紅珠子,所以面對這一枚白珠子的誘惑,他放下了。

  還朝那背著籮筐的男子彎腰拱手行了個禮。

  男子也沒說話,就這么笑著點頭,只有其余幾個少年,說徐小二傻。

  即至今晚,徐小二跟其余幾個少年一塊,又路過了這觀音廟門口。

  里頭的火光依舊,他們幾個敲著梆子路過,如往常一般。

  但這次,那背籮筐的男子卻是走了出來,笑呵呵的朝他們招了招手。

  示意他們幾個過去。

  徐小二一愣,扭頭看向其余幾個少年,但卻發現他們一個個都愣在了原地,一動不動,好似被人下了那禁身的術一般。

  徐小二這下知道了,這是讓自己過去。

  面對一個有這本事的前輩,他不敢不去,離著近了,他便收起手中的梆子,朝眼前的男人拱手行了一禮。

  徐小二也是直到現在才看清,這男人的額頭上,竟然有一條橫著的刀疤。

  很長,像是一刀把他整個天靈蓋都掀開了。

  哪怕此刻這傷勢好了,也在額頭上留下了一道好似蜈蚣般的疤痕。

  “行了,不必多禮。”謝應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著實滿意。

  徐小二老老實實起身。

  謝應又道:“在這住了幾天,承蒙這小哥照顧了。”

  “不敢不敢,前輩言重了。”

  徐小二雖沒進過私塾門,但多年的跑腿兒,也讓他學到了許多禮數。

  “看了小哥幾日,天資心性皆是上佳,我呢,明兒個也就要走了,不知…你可否愿意跟我一塊離開?”

  謝應笑呵呵的說道。

  徐小二也抬起了頭,“一塊離開,前輩的意思是…要收我為徒?”

  “談收徒尚早,還需諸多考驗,但你要跟著我走了,指定虧待不了伱便是。”

  謝應沒有把話說的太滿。

  徐小二看著他,他也看著徐小二。

  “前輩,一定要現在就給出答案嗎,我…我能不能回去問問我娘?”

  這要貿然就走了,娘怎么辦?

  胡丹怎么辦?

  自己可是說了要報恩的,而且還要幫她一塊去找她弟弟,還有柳公子的恩,也得還上。

  要不是他們,就沒有自己的今天。

  但眼前的前輩實力看著又很強,跟著他,指不定就有大出息。

  兩個問題之下,徐小二很是糾結。

  謝應聽著這回答,就已是搖了搖頭,“那便算了,你牽掛太多,不適合我們這行當。”

  賒刀賣刀,講究的多是孤家寡人。

  拖家帶口,牽掛太多,還賒什么刀?

  “且去吧?”

  謝應揮了揮手,徐小二就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不僅如此,連旁邊的少年也都清醒過來,催促著他走快些。

  他連忙扭頭看向旁邊的觀音廟,里邊漆黑一片,哪有什么刀疤男子的身影。

  連火光都沒。

  所以剛剛那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幻象?

  徐小二不知,他急忙跟上了隊伍,那幾個少年還在說著,住這觀音廟的那人終于走了。

  只是他們走后,這觀音廟內又響起了磨刀聲。

  謝應在磨刀,每磨一會,他就往磨刀石上澆點水,然后又拿起來看看刀刃的鋒利程度。

  這等著天亮了,就要去收刀錢了。

  這活計,少有能收上來的,這收不上來,就得自己主動點了。

  賒刀人的刀錢,哪有不收上來的道理。

  眼見著這刀也磨得差不多了,他這才將其重新收好,收回了腰間,順手,到時隨手就能拿出來。

  忙活完這些之后,他就坐在原地開始閉目養神,他在等,等著天亮了。

  就出門。

  他一宿沒睡,同樣一宿沒睡的,還有云州城內的沈家。

  沈父沈母起先還是很驚慌很擔憂的,但隨著媒姑跟沈若若一塊回來了,他們也就稍稍安心了些。

  但也不多。

  畢竟這賒刀人的名號,屬實是有些大,只是落到他們身上,他們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沈若若的房間里頭,她也極為緊張,總覺得坐哪都不舒坦。

  “行了,別想那么多了,行走天下賒刀的,多是修第二命的。”

  “那些鑄神龕的,多是去干些強買強賣的活,不會來這的,既然只要是修第二命的,我就能幫你攔下。”

  媒姑翹著二郎腿,只是眉眼間,也是有著深深的憂慮。

  因為這幾日,她總是能感覺到一股心慌,但卻不知由來何處,她知道,這是元神在示警。

  她起先是以為答應救沈若若這事,但轉念一想又不是。

  當時她都還沒答應救沈若若,這股心悸的感覺就已經出現了。

  那是什么?

  她想了許久,也想到了一個答案,如果真要是那個…那自己可就算得上是在劫難逃了。

  師兄李化梅,拜入了鬼神教。

  他對柳白動過手…真要是這件事,媒姑要么等死,要么,那就死道友不死貧道了。

  師兄雖是師兄,但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媒姑又想到了周八臘死的那晚上…那晚上她是提前回了云州城,但卻沒有回來總堂。

  她便是去尋了李化梅。

  她當時見著范元益說背后那個行走,她就已經猜到了是李化梅動的手。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當她尋到李化梅時…她那個師兄,沒有半點的畏懼。

  說著什么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大家各為其主,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自己錯就錯在,沒有請動足夠的人手,將這柳白殺了!

  理是這個理,所以當時媒姑也就沒再勸了,但當時她顧及了師兄妹之情,也就沒有將他的行蹤告出。

  可現在…

  都要危及自己的安危了,媒姑也就要重新慎重的考慮這件事了。

  所以又看了看眼前的沈若若,媒姑終于下定決心,若是能幫沈若若扛過這一劫難,她就要去找柳白澄清坦白這事。

  但也不能明說,說就要說自己之前不知道,也就是現在才通過門內的一點蛛絲馬跡,找到這李化梅的事情。

  下定決心后,媒姑只覺天地寬。

  連壓抑在心頭的沉悶感都消散了不少,轉而再度看向沈若若,安撫道:

  “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地步了,再想也沒用了,安心等著吧。”

  “好…”

  沈若若心跳如擂鼓,她低垂著的眼瞼抬起看向窗外,那極遠處的天邊,好似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來了。”

  沈若若心頭呢喃。

  天邊微亮,意味著朝陽即將升起,整個云州城也就活過來了,就像是一頭匍匐在這曠野上的巨獸,睜開了自己惺忪的睡眼。

  整個沈家也是活泛起來,一些外姓仆役兢兢業業,本家人則是臉色惶恐,膽大些的則是見人就要罵幾句。

  罵的自然就是沈若若了。

  愁苦了一晚上的沈父沈母也是來到了沈若若的院子前頭,不等他們敲門,門就從里邊打開了。

  面無表情的沈若若跟媒姑出現在了門后,他倆自是朝著媒姑行禮。

  “這事我們會解決的,你們就別管了。”

  “是…是。”

  沈父連忙回話。

  旋即媒姑便是領著沈若若去了門口。

  賒刀人行事,歷來光明磊落,哪怕是上門殺人收刀錢,也會是光明正大的來。

  從不會遮遮掩掩。

  嗯…前提是付得起刀錢。

  臨著媒姑兩人來到門口時,自是見著好些百姓在這圍觀,其中也不乏走陰人的身影。

  畢竟沈家被人賒過刀這事,也早就傳開了。

  媒姑看了眼,輕聲言語,聲音不大,但卻也傳遍了整條街道:

  “歷來只有我媒姑看別人熱鬧的份,若是想看我媒姑的熱鬧,可以掂量一下自己。”

  這話一出,識趣的走陰人紛紛跑路了。

  一些后知后覺的百姓見著走陰人都跑了,自己自然也是趕緊跑。

  不過片刻功夫,這偌大的一條街道上,就已經沒人站著了。

  只余著遠處,還有些目光投來窺探。

  也不敢光明正大,都是瞥一眼就走,生怕被媒姑盯上。

  “師父,謝謝你。”

  沈若若小聲言語著,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沒用,嗯…如果真的師父也救不了自己的話。

  那就只能用那個辦法了。

  沈若若也不想死,但是也不想跟別人共用這身體。

  除非萬不得已。

  她正想著,忽而聽到一聲沉重的腳步聲在這左手邊的街道盡頭響起。

  她下意識扭頭看去。

  只見一個老農般的身影緩緩走了過來,他身上背著一籮筐,籮筐看著好像很重,將他的脊柱都壓彎了。

  他就這么走著,腳步并不快,一步一個腳印的走著。

  但是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了沈若若的心頭。

  賒刀人。

  “來了,來了。”

  門口的沈父沈母也見著這來人,被驚嚇的紛紛出聲。

  “十九年前的那個,也是他嗎?”媒姑輕聲問道。

  “對。”

  沈父用力點頭,咬著牙說道:“就是他,我到死都不會忘記!”

  媒姑聽著這話,心頭也沉重了許多。

  十九年前就是修第二命的了,如今十九年過去,還是個賒刀人,實力怕是不容小覷啊。

  媒姑旋即瞇眼看去,眼神當中泛起猩紅。

  可下一瞬,這賒刀人就已然到了近處,到了這沈家門口。

  謝應抬起雙目,額頭上的刀疤擠在一塊,原本就已經像是被太陽曬得紅的發黑的臉龐,顯得愈發猙獰恐怖。

  他起先自是看了眼媒姑。

  “看來這刀錢,還是得我自己來收啊。”

  謝應說著笑了笑,然后又看向一旁的沈若若,說道:“是真的不怕我們賒刀人,還是真的不想成婚?”

  “但是無妨,反正賒刀人說過的話,總會應驗。”

  他又看向了背后的沈父沈母,微微蹙眉。

  “你倆對孩子有些太過溺愛了,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夠不聽自己的話呢?”

  “還是得早早的讓其成了婚才好。”

  他像是要跟在場的每個人,都說一句話。

  眼見著他還想開口,媒姑已是打斷道:“行了,客套話就別說了。”

  “沈家這事我管了,咱倆打一場,打不過你就走,打得過…當我沒說。”

  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賒刀人要賒刀應驗,所以勢必就要對沈家下手,但是媒姑要管…所以只能他倆打一架了。

  謝應一聽,臉上的笑意更甚了。

  “挺好的,已經很久沒有聽說,有人敢這么跟賒刀人講話了。”

  “那現在有了。”

  謝應左右看了看這街道,“如果只有你一個的話,那恐怕不太夠。”

  說完他拉了拉背后的籮筐,里頭響起一陣鐵器碰撞時發出的“叮當”聲響。

  “也不為難你,跟你說實話吧。”

  “按著我們這一行的規矩,只要收了沈家這一把刀的刀錢,我就能鑄神龕了,你的實力雖說在這修第二命的走陰人里邊能稱雄,但…攔不住我。”

  謝應自顧搖頭。

  媒姑原本就有些沉重的臉色,愈發難看。

  眼前這賒刀人說的,也的確都是實在話了,真要是這樣,媒姑還的確是攔不住。

  沈若若聽著這話,雙手緊緊捏著,直至指節發白。

  “試試吧。”

  事情都到這了,媒姑總不可能說試都不試一下,就放棄。

  “哦?”

  謝應伸手摸了摸腰間,那里也掛著一柄菜刀,還用牛皮當了刀鞘,只有菜刀的刀柄裸露在外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要還看不清…那就得死了。”

  “賒刀人光明磊落,但并不意味著,賒刀人好說話。”

  謝應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媒姑也只是遲疑了剎那,便已然點火,雙手微動間十條牽絲紅線憑空出現,在這街道之上匯聚好似形成了一道紅色的蛛網。

  真要動手,自是無需多言。

  謝應道了一聲“好”。

  然后抽刀而斬,剎那間刀光斬下,直接將這滿街道的蛛網一分為二,臨了這刀光還沒溢散,等著斬完最后一條紅絲,便是戛然而止。

  單是這份對力道命火的掌控,便是高下立判。

  媒姑也是看出,眼前這賒刀人并未夸張言語…自己,的確不如他。

  開弓沒有回頭箭。

  媒姑右手微動,但這次卻是沒有紅線飛出了。

  而是有紅線從地底出現,捆住了賒刀人謝應的雙腳,頓時,這紅線便是不斷的攫取著謝應體內的命火。

  他命火附著而下,似是想將這紅線燒斷。

  手上的菜刀則是對著媒姑砍了下去。

  倆都是修第二命的,近在咫尺的動手,沒有躲得過躲不過的說法,都是得硬抗。

  媒姑身前一道道牽絲紅線出現,旋即又是有著一塊紅帕出現,遮擋在身前。

  菜刀斬下,命火溢散。

  沈若若也是放出了自己的牽絲紅線,護住了沈府。

  其余的沈家人則是已經紛紛從這沈家的后門逃散。

  看戲的百姓已經沒有了,兩個修第二命的走陰人動手,還看戲就是找死了。

  隨著熱浪卷過,一擊沒有得手的謝應也是收刀。

  順帶著一刀斬去了自己腳下的牽絲紅線。

  短暫的交手過后,兩人都是拉開了距離,各自出現在了這街道的兩端。

  相比之下,媒姑已是用了牽絲紅線,就差接著用奇寶了。

  但是這賒刀人謝應…卻都還沒有動用賒刀的手段。

  所以說,還真就跟這謝應說的那般,他離著鑄神龕都只有一步之遙,媒姑恐怕不敵。

  在打下去,死是遲早的事情。

  “這也施展不出手腳,不如去城外,如何?”

  媒姑出聲提議。

  謝應也沒拒絕,反倒是笑著應了聲“好”。

  旋即兩人的身形拔地而起,一道轟響聲中,謝應徑直去了南邊,媒姑卻轉頭去了北邊。

  沒有絲毫猶豫,而且在那謝應停下之后,她速度更快了。

  如此一來,意思就很明顯了,媒姑打不過,要跑。

  她選擇了保自己的命。

  謝應停在原地,沒追,只是放聲道:“媒姑是吧,等我收了刀錢,你也在我這賒把刀吧。”

  媒姑一聽,速度更快了,一閃而逝消失在了這云州以北的云端。

  謝應笑著落下。

  城內,與這沈家隔了一條街的一家茶肆二樓,柳白放下茶杯,又往嘴里丟了一塊棗糕。

  而后起身,只是起身的那一刻,他就已然從少年變為了成人。

  消失在了原地。

  沈若若看著重新落到自己面前的賒刀人,張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媒姑走了,但她也不會說去怪媒姑。

  作為自己的師父,她的確是已經盡力了,甚至還為了自己,招惹了這賒刀人。

  盡到了師父的職責,也做到了師父的極限。

  可這結果,還是沒能改變啊!

  沈若若想到了柳白,她記著柳白說過會幫自己解決這事,可直到現在還沒出現。

  興許是人家根本沒放在心上吧…

  就跟他一樣,從自己這得了好處之后,就將自己拋棄,說好的會回來看自己的,可也沒有來過。

  直到現在,自己都要死了,他也沒有出現。

  那一別,可能就是永別吧。

  沈若若想哭,但卻沒有眼淚流下了。

  “好了,我都給過你們機會,算你之前年紀還小沒辦法,可等你十四歲之后,竟然也一直不成婚。”

  謝應說著搖搖頭,認真道:“那就說明,你們沈家沒有把我這賒刀人放在眼里了。”

  “既然你們看不起我們賒刀人,那這刀錢,總得交了。”

  沈若若聽著這冷漠奪命的言語,她的心頭也是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早就說了,這事交給我,我能幫你解決的,但你不聽,還寄希望于你的便宜師父跟你那小情人。”

  “但是現在你也看到了?”

  “還不得是我來。”

  “所以啊,你就聽了我的勸告吧,咱倆都是一體的,我還能害你不成?好了,快些決定,不然他動了手,你真就死定了。”

  聽著這聲音,也是沈若若最后的底牌了。

  答應之后,興許真能度過此次難關,但是一旦答應,自己…也就將不再是完整的自己了。

  可是不答應,就得死。

  所以沒有選擇,沈若若看著這賒刀人已是再度拔出了刀,她也正欲開口。

  眼見著她也張了嘴,可就在這時…她愣住了。

  只是見著眼前一黑,倒并不是說有人對她動了手,而是她身前,出現了一個身影。

  身材高大,穿著沈若若做夢都想見的那身黑金長袍。

  只是到他后背高度的沈若若抬頭,也是見到了那雙標志性的雙角。

  先前一直沒哭的沈若若,看到這個背影出現在自己面前,再也止不住了。

  兩行眼淚滾滾滑落。

  同時她也是跟自己心里的那個念頭說道:“我就知道,他一定會來救我的。”

  謝應也是有些錯愕,“穢?”

  他看著眼前這個,好像是個邪祟,但是卻又感覺不到多少邪祟氣息的身影。

  準確的說,就像是沾染了一點邪祟氣息的普通人。

  直到他細細感知,才能發覺,這個突兀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頭穢。

  “你也要救這沈家嗎?”

  謝應后退一步,緩緩說道。

  柳白搖頭,同樣感知到了眼前這人身上獨屬于賒刀人的氣息。

  這是讓娘討厭的味道,所以自己有必要讓他消失。

  “不。”

  “那是為何?難不成是我與你有過節?”

  不同于對待媒姑時的淡定,面對眼前這邪祟…謝應都很難察覺到他的氣息存在。

  這說明什么?

  說明眼前的這頭穢,很強。

  而且要殺死穢,就得先殺死它的真名,可眼前這邪祟…謝應看不出他身上半點真名的痕跡。

  這要殺死這頭穢,怕是極難了。

  所以能不動手將其趕走,自是最好的。

  “也沒有。”

  “那是什么?”

  謝應皺著眉頭問道,同時也是緊了緊手上的菜刀,同時也氣機牽連了背后籮筐里邊的菜刀。

  這下要是動手,怕是就得動真格的了。

  與此同時,謝應也注意到了,這附近多了好些個修第二命走陰人的氣息。

  媒姑被自己趕走,這下就來了好幾個看戲的了。

  柳白自是也察覺到了,寇立三,火壇主以及新來的水壇主,至于虎姑奶奶,則是聽說已經離開了。

  所以水火教前來觀戰的,也就他倆。

  除此之外曲小兒也在,原先紙傘會的王提刀也被替換了,來了個新的修第二命的走陰人。

  喪葬廟暫且沒聽說,反倒是蠱神教也在這城內有了個堂口。

  所以跟先前相比,這云州城內修第二命的走陰人,反倒更多了些。

  看著這些陌生之中有有些熟悉的身影,柳白的目光最終也是落到了這謝應身上。

  他輕聲回答道:“因為賒刀人都該死。”

  說著他又沉吟了剎那,然后補充了一句,“所有的賒刀人。”

  “那就沒得談了。”

  謝應雙手一攤,已是拔出了手上的菜刀。

  眼見著他都已是開始動手。

  下一瞬,一道純黑的陰雷憑空出現,在他頭頂炸響,他下意識想躲。

  可等他生出這念頭的時候,就已經被這陰雷劈中了。

  先是頭頂劇痛,然后渾身刺痛發麻,這種刺痛,就好像是自己的指甲蓋里刺入了竹簽子,然后拔出,二次刺入時所承受的痛苦一般。

  緊接著稍微好了些,但這種感覺依舊像是手上的倒刺被撕下了一大塊皮。

  這本是先前還是普通人時候才有的感覺,可現在都已經快鑄神龕了,謝應卻依舊感覺到了這種痛苦。

  于是正當他想著抵抗的時候,接連兩道陰雷又在自己頭頂炸開。

  這一刻,謝應實打實的又感覺到了,被掀翻天靈蓋是什么感覺。

  這陰雷,威力極大!

  被劈翻在地的他甚至還見到了自己天靈蓋的一塊碎骨,滾落在自己面前。

  還帶著些許頭發與鮮血。

  很是新鮮。

  被接連劈下三道之后,天靈蓋被掀,謝應也只得放出自己的元神了。

  不對…這個時候怎么還能放出元神?

  他念頭起來,但卻晚了一步。

  又是幾道陰雷劈下,等著反應過來的謝應感知到時…元神都已經快被披散了。

  同時,他也是聽見了眼前這穢在微微喘氣。

  “媽的,你這快要鑄神龕的走陰人,可真難殺啊。”

  柳白看著那還有一道氣機尚存的元神,抬手間,一道麻繩倏忽出現在了這元神的脖頸處,猛地勒緊。

  于是柳白也就不去管了。

  謝應模糊之中也感覺到了,呢喃著說道:“吊…吊死鬼?”

  柳白沒有理會,而是看著他背后籮筐里邊裝著的那些…菜刀呢?

  籮筐里邊空空蕩蕩,可柳白先前分明還見著,里邊是有菜刀的。

  也罷,多半是要賒刀人才能見著?

  “行了,放心去吧,如果有下輩子的話,記得也不要做個賒刀人了。”

  剛蹲下身子的柳白起身,直接一腳踩碎了他的頭顱。

  順帶著其背后的元神也被絞殺殆盡,至此,一個修第二命的走陰人,一個離神龕只有一步之遙的賒刀人,就這么被柳白輕而易舉的殺死了。

  不難,也算得上是自己殺死的第一個賒刀人了。

  或許,這個用來給娘親當做新年禮物就算不錯,正好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柳白收起了腳下的尸體,嗯…倒是可以和驢得勝的一塊,看能不能給自己的陰神凝聚出肉體了。

  殺完了人,柳白轉身自是見到了那哭的跟個淚人似得沈若若。

  直覺告訴柳白,這個時候應當說些什么。

  所以他想了想,想到了自己上輩子看過的一些網文,也想到了一句話。

  他先是看了看這云州以北,媒姑的身影還在那。

  然后他才低頭,看著沈若若,歪嘴一笑,“沒有我的允許,你想死都難。”

  藏在衣服里邊的小草錘了柳白好幾拳,然后又發出了嘔吐的聲音。

  并且威脅說一定要將這事告訴給柳娘娘。

  柳白旋即就跟個大反派一樣,仰天大笑著,然后沖天而起,徑直去往了北方。

  媒姑遠遠的看完了全程,自是知道是眼前的這穢救下了沈若若。

  而且她先前,也見過這穢,算是熟悉了。

  所以她見著這穢朝自己過來了,也沒躲。

  直至柳白來到她身前停下,她才躬身行禮道:“多謝…多謝這位鬼王大人出手相助了。”

  看著這熟悉的媒姑,柳白饒有興趣的說道:

  “媒姑是吧,李化梅讓我來找你。”

  “嗯?”

  媒姑下意識抬起了頭,眼神之中似有錯愕,但更多的還是疑惑。

  柳白自是故意這么說,他想著看看,媒姑到底知不知道李化梅殺自己這事…

  若是知道,那就死吧。

  若是不知道…那死一死也無妨?

  不好意思,還請體諒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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