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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我要謝真死。”

  謝玄衣三字,回蕩在大殿之中。

  霎時間,整座金鰲峰都寂靜下來,江寧世子提前布置好的倒映符箓,將此時此刻的大殿景象,帶到山下每一處角落。

  山上,山下,乃至整座劍宮,都陷入了極度寂靜的氛圍之中。

  那枚高高舉起的蓮花玉令,在無數目光的洗禮之下,閃爍著淡淡的輝光。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為何黃素會給謝真這么一枚玉牌。

  為何金鰲峰登門調查,無功而返。

  為何這么多質疑聲音,都涌向這個年輕少年,但偏偏祁烈卻是不予理會。

  因為謝真是謝玄衣的弟子。

  一切。

  便都變得合理起來了。

  “謝玄衣弟子?”

  被謝真攔在身后的徐念寧,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少年。

  她當然聽說了謝真的故事,這幾日江寧世子占盡風頭,但偏偏被謝真壓了一頭…只不過今日之前,誰能想到,謝真是謝玄衣的弟子,謝玄衣還留下了一位弟子!?

  “嗷嗷嗷!”

  上座不遠處,段照目瞪口呆,被震驚地無以復加,要不是祁烈按著,他早就跑到大殿中央近距離端詳謝真了。

  他撫摸著手腕的那枚風雷鐲,心中恍然大悟。

  額滴娘親耶。

  怪不得娘要讓自己來大穗劍宮找姓謝的…原來是這個原因!

  謝玄衣離世。

  繼承謝玄衣衣缽的…便只有謝真!

  如此說來,自己這幾日跟著謝真修行,便也算是跟著半個謝玄衣修行了?

  姜奇虎的反應比段照好不了太多。

  看到笨虎反應,葉清漣美眸之中有異樣光芒流轉,大概明白了一二。

  謝玄衣弟子的身份披露。

  青州亂變,北海陵廝殺,那案卷之中不合理的一些地方,也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在葉清漣看來,毫無疑問,書樓陳鏡玄是早就收留了這可憐孩子,只等大穗劍宮開山,解封,讓謝真重見天日…青州之亂,北海陵一戰,便也算是為謝真做了個鋪墊,好讓世人知曉有這么一號人物的存在!

  大殿眾人,神色均是無比復雜。

  最無法接受這消息的,自然是江寧世子謝嵊。

  扶著殿柱,勉強穩住身形的謝嵊,反復深呼吸,平穩心湖。他的視線依舊模糊,那站在面前,只剩一團模糊黑衣的謝真,與心湖中的某道身影,逐漸重合,不分彼此。

  “謝玄衣…謝玄衣…”

  江寧世子低聲笑了笑,笑聲里帶著自嘲,更多的是悲哀。

  他垂首望著身下墜落一地的劍氣符箓。

  所以,自己參悟了如此之久的劍氣敲鐘陣圖…根本就不是正解…

  劍氣大道,從未實形。

  劍氣敲鐘,乃是人人皆可參悟的大道。

  “殿下!”

  岳乘龍有些焦急,他上前開口,想要說些什么。

  江寧世子伸出手掌,攔住了他。

  謝嵊抬起頭來,亂發遮掩的眼眸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絲,以及疲倦。

  赤龍盤踞在心湖之中,掀起萬丈波瀾,他的心湖從未如此混亂…

  但也從未如此冷靜。

  江寧世子神色有些憔悴,他死死盯著眼前少年,一字一句,沙啞開口:“謝真…你當真是謝玄衣的弟子?”

  謝玄衣淡淡笑了笑,一如既往地沒有搭理這位殿下,只是將那枚蓮花玉令收回,以手指擦拭令牌,而后將其重新掛在腰間。

  這個動作。

  便算是回應。

  “所以,擊敗了你,便等同于擊敗了謝玄衣的一部分…”

  “對么?”

  謝嵊忽而笑了,他不在乎謝真的態度,只在乎謝玄衣弟子這個身份的意義。

  “當然。”

  謝玄衣輕聲道:“殿下要試試么?還是說讓他們二位先上?”

  他目光望向江寧世子身旁的那兩位。

  江寧王府花了不少價錢,收買了兩位年輕洞天…這個時候不派上用場,不就等同于浪費?

  岳乘龍和萬綽的神色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謝氏給了不少好處。

  但誰又愿意和謝玄衣的親傳弟子比劍?

  景青明的下場,可是人人都看見了!這位銀月宗大弟子,就是因為找謝真比劍,被打得重傷,現在還在昏迷!

  “他們…”

  江寧世子回頭瞥了一眼,忍不住笑道:“若你是謝玄衣弟子,他們不配與你交手。”

  這句話,多少帶一些羞辱的意味。

  但岳乘龍和萬綽卻是長長舒了口氣。

  “明日…便是玄水洞天大比。”

  謝嵊深吸一口氣,笑意收斂。

  興許是赤龍被降服,心湖不再動蕩的緣故。

  他逐漸恢復了理智,眼神也恢復了清明,當飄搖的華袍徐徐落定,這道瘦削身影散發出了冷厲的劍意,讓周圍之人都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謝真,我會當著全天下人的面,證明誰是玄水洞天的新主!”

  江寧世子背過雙手,回首望向自己的擁簇者。

  不久之前,還是眾星捧月。

  此時此刻。

  便只剩下他孤獨一人。

  說完這句話后。

  謝嵊渾不在意地轉過頭去,他沒有絲毫留念,直接離開大殿。

  “…可惜。”

  謝玄衣聽到身后,徐念寧小聲嘆了一句:“還以為,這謝嵊會當殿問劍。”

  所有人都在期待這一幕。

  可誰都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江寧世子竟然向后退了一步!

  “問劍?”

  謝玄衣默默搖了搖頭。

  他很清楚。

  江寧世子沒可能在這大殿上,向自己問劍。

  對于劍修而言,心氣最重要。

  江寧世子今日在金鰲峰上,祭出這副“劍氣敲鐘”陣圖,便是要向天下人證明自己的劍氣資質!

  如果有人不服,大可上前,指出陣圖的不足!

  接下來。

  便就是辯道!

  這次劍氣大典,謝嵊境界遙遙領先…這種情況下,無論謝嵊贏下誰,都很難證明,他比當年謝玄衣更強。

  可如果在平等的“辨道”中,謝嵊依舊取勝!

  那么,情況就不一樣了。

  劍氣敲鐘陣圖乃是大穗劍宮贈予天下劍修的!

  任何人,都可上前辨道!

  在謝嵊原先的想法中,他恨不得金鰲峰那幾位執法長老,因為看自己不快,參與其中,最好有陰神尊者,加入這場辨道——

  他的陣圖,的確參悟很深,經得起任何程度上的推敲。

  但謝嵊唯獨沒想到,掌教放出陣圖,完全站在更高的角度之上。

  謝玄衣點破陣圖玄妙,便算是為天下人解開疑惑…只不過這次解惑,卻讓江寧世子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道心受損,都是小事。

  生出心魔,在洞天圓滿停滯不前,才是可怕的事情。

  真隱峰江寧府邸,一片陰云籠罩。

  使團中的婢女,下人,紛紛面色慘白,他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根本不敢抬頭。

  從金鰲峰慘淡而回的江寧世子,回到府邸,砸碎了好幾件珍貴物件,最終將自己關在靜室之中,即便隔著幾層陣紋,都能夠聽到撕心裂肺的沙啞嘶喊,以及隱隱約約的威嚴龍吟。

  “謝玄衣!謝玄衣!”

  江寧世子的華袍被氣勁撕裂,露出猩紅的肌膚,他在靜室之中,摔砸著一切可摔之物,宣泄著自己心湖中的痛苦與憤怒!

  大殿之上。

  他之所以如此平靜…并非是因為降服了赤龍。

  恰恰相反。

  他很清楚,這次赤龍反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如果再不離開,很快就要“原形畢露”了。

  于是,才有了最后孤獨蕭瑟的離去。

  當香火齋主推開靜室大門之時。

  一切都已經回歸平寂,遍地都是華服破裂的碎燼,靜室漆黑角落之中,蜷縮著一道身影,那身影像是一盞隨時可能熄滅的燭火,只要風一吹,便可能會散去。

  “金鰲峰的事情,我聽說了。”

  香火齋主輕輕蹲下身子,注視著那條爬滿后背的赤龍,他的眼神很是溫柔,以手掌拍著謝嵊顫抖的后背,寬聲安慰道:“貧道看來,殿下無錯,這一切都是金鰲峰的錯,亦是大穗劍宮之錯…劍宮掌律不近人情,玩弄法度,視江寧香火情于無物。”

  謝嵊緩緩抬起頭來,眼眸之中流露出一抹駭人心魄的猩紅輝光。

  “道門那位,就比劍宮掌律要懂得‘惜才’。”

  香火齋主惋惜說道:“不過是陽神…大穗劍宮有的,道門一樣也有。實不相瞞,我家師尊一直很欣賞殿下才情,只不過道門從不強人所難,所以這一路上,貧道幾乎從不提及。”

  謝嵊平靜冷漠地注視著香火齋主。

  “殿下,道門…”

  香火齋主終于等到此刻,圖窮匕見:“才是赤龍天命所歸啊。”

  江寧世子重新將頭顱埋低。

  靜室寂靜了許久。

  香火齋主仔細觀察著世子的神色,笑著說道:“殿下如果不愿,貧道也絕不強求。”

  片刻之后。

  靜室中搖曳的赤紅燭火,緩緩上下拂動了一二。

  “可喜可賀。”

  香火齋主欣慰說道:“自今日起,貧道便多了一位寶貝師弟。”

  “…齋主師兄。”

  謝嵊沙啞說道:“既然加入道門,總該有入門禮的。”

  香火齋主怔了一下。

  “好說…”

  他笑瞇瞇道:“師兄這就替你撫平赤龍印記的戾氣。”

  香火齋主伸出手掌,卻在半空之中,被無情拍掉。

  “不必。赤龍戾氣…我自能降服。”

  江寧世子緩緩揚起臉,他認真凝視著師兄的面龐,聲音嘶啞,一字一頓說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香火齋主臉上笑意逐漸僵硬。

  他已經大概猜到了江寧世子想提的要求。

  幽暗靜室之中。

  傳出謝嵊平靜到極點的聲音。

  “我要謝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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