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申屠元的進步
如今又是隆冬臘月，虛數機關車內自然溫暖如春，但是虛數機關車之外卻飄著茫茫白雪。
車內申屠元說出他要離開誅神司之后，所有人都略顯沉默。
郝仁和阿大對視一眼，阿大忽然笑道，“我說你在誅神司才混了一年多，居然也掌握了‘局中局’之法，不留在誅神司實在是可惜了。”
申屠元這一手完全顛覆了郝仁和阿大對申屠元之前的看法，這就是一場局中局。
從申屠元將兩人拉來阻止高文燦的時候，這場局就不只是針對高文燦，也是針對他們兩個玉京山周黨的主事之人。
若是這個局成了，借助周黨壓住了高文燦一頭，這件事傳到誅神司內，申屠元也能夠緩解自身的困局，甚至以后只要高文燦出問題，就拉著郝仁和阿大壓制，直到天后或者周鐵衣親自下場阻止。
反正最終的過錯到不了他身上。
若是此局不成，那么申屠元就以退為進，不是我不想要管住高文燦，但是你們兩個三品都不出力，我一個五品怎么能夠管住。
顯然這半年和高文燦在誅神司內斗法，申屠元不是沒有長進。
反過來一看，高文燦最近確實長進得有些大了，但三品畢竟非同常人，郝仁和阿大也是鯉魚躍龍門，自然不會小覷其他人的進展。
申屠元端起蓮花盞中的溫酒，指腹在銀質雕花酒杯上摩挲，“我是真的想要退了，佛教攻入蠻荒百國多日，本來半年前就該出大問題，但幸在蓮花世界出世，才免過了這場大劫，但我預感這場劫數也只是推遲，遲早還是要來的，這正是我建功立業之時，老大人那里缺人，我想去試試機會。”
申屠元說的事情是半年前周鐵衣陷入血海，天下將目光聚集在第四閻羅殿的事情。
彌勒佛主弄得如此大張旗鼓，實際上卻暗度陳倉。
殺生佛主帶著已經轉化成為土性生命的百萬佛兵，西渡瀚海沙漠。
但打懵的可不只是蠻荒百國，佛兵長驅直入，直接逼近妙善城，就像是當初周擒龍奇襲千里一樣。
而這還只是震驚的開端。
只不過妙善城的舍利子能夠防住淵蒙神兵，但是卻防不住佛教的佛兵。
而后淵蒙更是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放棄追討佛教奇襲百國之因，反而聯合佛教重新奪下妙善城。
妙善城是蠻荒百國的門戶，一直被淵蒙視為禁臠，周擒龍奪下妙善城之后，不僅意味著大夏掌握了百國的門戶，同時還意味著周擒龍有能力突襲淵蒙腹地。
換做是其余的三品將軍，淵蒙肯定不會在意，但是周擒龍是周鐵衣之父，若真的得到周鐵衣的支持或指示，那是真的能夠剿滅淵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只不過今年年初的時候，天可汗復蘇并不完整，被周鐵衣奪取了天魂，只能暗中隱忍恢復。
現在他卻找到了一個地利人和的機會。
人和就是周鐵衣暫時迷失在下血海之中，大夏圣上也同樣如此，第四閻羅殿引起天下各方勢力關注，周鐵衣的勢力也攪合進去，各位一品們互相拉扯吸引火力，想要突然脫離戰場根本不現實。
地利佛教佛兵們可以直接穿透愚和尚舍利留下的屏障，相當于直接攻破一位一品的屏障。
而唯一一個問題就是，誰來動周擒龍。
周擒龍是周鐵衣這具身體的生父，不管出于何種原因，此后都必然會受到猛烈的報復，但不動周擒龍，又不可能拿下妙善城，穩定不了蠻荒百國的局勢。
佛教雖然勢大，但是足足有二十四位佛主，誰都不想要付出這個代價。
所以天可汗當機立斷，他來殺周擒龍！只要佛教和玄武幫他擋住大夏這邊支援的一品們。
反正他和周鐵衣未來的兒子有天魂之爭，自然也不用在意多殺一個周鐵衣的父親。
這其中玄武就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居中調和的作用。
所以當時在第四閻羅殿大鬧的時候，明明淵蒙那么大一個勢力，硬是沒有一點聲音，就是因為天可汗已經在謀劃周擒龍了，第四閻羅殿里面的旱魃對于他而言，只是一個誘餌，誘騙住天下一品們的注意力。
這本來已經是一場彌天大局，是佛教和淵蒙共同應對大夏的準備，只要拔除妙善城，那么淵蒙和佛教就能夠徹底連通北方和西方，真正雄視大夏一半的天下。
可惜地利人和都算好了，唯一沒有辦法算的就是天時。
第四閻羅殿最終的變數沒有應在旱魃之上，而是應在了蓮花世界出世。
周鐵衣盜取圣力，成就亞圣之尊，創立蓮花世界，為眾生留有一線生機。
這是周鐵衣的圣道，也是周魚龍的圣道。
周魚龍暗度陳倉，以周鐵衣為實，自己為虛。
普通道家修行者，二品守虛到一品并生之間，不知道要凝聚多少‘實’才足夠讓自己完全返虛，和天地萬物并生。
但周魚龍不用，她只孕育了周鐵衣一個‘實’就足夠，當周鐵衣體內的天地創生，當夢境化實，當一整座世界都成為了周魚龍返虛的依憑，一瞬間周魚龍也和整個蓮花世界并生，那是所有道家一品都夢寐以求的境界，與一整個完整的時空世界并生。
一人得道，雞犬都要升天，更何況是天尊之母這種身份。
所以在蓮花世界最關鍵大戰，周鐵衣暫時無法抽離注意力的時候，周魚龍從玉京山出，以太極陰陽搭橋，直入八千里之外的妙善城，斡旋造化，定住了佛教二十四諸天變化，打通了內外聯系，讓大夏的一品們得以支援。
一人壓住二十四位佛主，特別是其中還有平等王佛這種亞圣之力存在，毫無疑問地是周魚龍應了當初道家亞圣的讖緯之說，確實是道家降下一條魚龍，必然要證亞圣之位。
只不過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道家魚龍證道的方法是這樣完成的。
如此天時之下，即使是天可汗和佛教也只能夠望而興嘆，罷兵休戰。
申屠元口中說的正是這件事，現在周鐵衣要鎮壓蓮花世界，片刻不能夠離開，妙善城那里也只是因為周魚龍穩定了陣腳，但是這口子一開，周家肯定要報復回去，不會讓淵蒙好過，現在經過半年的修整，周家這邊肯定已經準備好徹底打破淵蒙神庭了，所以這也是周黨內想要建功立業之輩的機會。
申屠元一口一個去幫‘老大人’，阿大反而不好說話了，他是少爺的親兵，但那也是老大人挑選出來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能阻止別人去幫‘老大人’。
郝仁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說道，“看來你去意已決，有什么要我們幫忙的嗎？”
申屠元立馬換上了市儈的笑容，他這一局既然要退，但是卻不能夠白白退去，他讓郝仁意識到這兩年他在誅神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很多獎勵周鐵衣不能夠給的，但郝仁卻能夠給。
“兵馬的事情我倒是有些班底。”
申屠家本來就是封號將軍，申屠元作為如今當之為愧的繼任者，又和李靜的輪船招商廠做了那么大的生意，所以錢糧人實際上申屠元都不怎么缺。
但有些東西有錢有人也買不到，特別是一些跨越三品層次的東西。
“聽聞墨家和公輸家的蒸汽機關術已經有實質性進展了，秦羽那小子對我口風嚴得很，你幫我去壓壓他，就當這些年我的苦勞了。”
說到秦羽，申屠元也有些唏噓，他們幾個周鐵衣麾下的小旗，除了那個蠢貨之外，實際上只要稍微認清一點現實，都有光明的未來，當初那頓打沒白挨。
秦羽作為周鐵衣在蒸汽機關術上的先行者和實驗者，雖然現在名聲不顯，但是內部都知道作為周鐵衣直屬的小旗，待遇怎么可能差，特別是這半年蒸汽技術因為蓮花世界眾生到來飛速發展，申屠元甚至暗中懷疑秦羽也已經三品了，只不過秘而不宣。
雖然他不知道秦羽是不是三品，但是他知道秦羽研究的一種機關術可以正面對抗三品，這還是量產的機關術！
申屠元當然壓不住秦羽，因為他沒有威脅秦羽的把柄，人情也不到位，但是加上郝仁就不同了，郝仁管著周黨的錢袋子，蒸汽機關術又是最需要花錢的事情，他們兩人加在一起的情義也足夠。
郝仁思考了片刻，“我試試。”
申屠元聽聞此言，喜笑顏開，連忙拿起酒壺，幫郝仁倒了一杯酒，然后他順勢看向于洪，“小子怎么樣，有心思和我去建功立業嗎？這一輪若是立了軍功，三品我不敢保證，但以后你也可以挺直腰背自立了。”
于洪背后的于老板管著蓮花世界眾多的資源，當將軍的哪有嫌自己手中糧多的。
而且蓮花世界人人都是武者，是最好的兵源補充，于老板只要肯幫忙，就能夠輕易為申屠元麾下的部隊補充上萬精銳。
于洪聽得有些意動，他離開蓮花世界，不就是想要看看外面真正的世界和建功立業嗎？
于老板連忙伸手討饒，“申屠將軍，我就這一棵獨苗，建功立業我是不敢讓兒子想的，開枝散葉就成。”
申屠元有些遺憾，不過還是沒有繼續多說什么，他知道蓮花世界有一個通病，那就是那里人雖然多，但都是獨苗，也不知道大人在創造這個世界的時候是怎么想的，怎么立下這個奇怪的規矩，難道是因為大人家里面就沒有多少兄弟，所以他夢想中的世界才是這樣的？
申屠元將自己的大事說完，隨后又開始交代起誅神司內需要注意的事情，他是真的想要退。
如今的誅神司實際上已經名存實亡。
原本大夏建立誅神司之初，就是為了杜絕神道。
但現在不僅仙神合流，佛神合流，天下百姓們越來越接受其實神祇有正神和邪神之分，神仙都是正神，天尊也是正神。
連儒釋道三家門前，也因為天王殿的原因，逐漸都接受了護法神這種說法。
不過誅神司雖然近乎名存實亡，但是其權柄不僅沒有小，反而有滔天之勢。
首先誅神司仍然是《天京報》的衙門，大夏朝廷雖然后面建立了報紙司管住《天京報》，但是誅神司從上到下都咬死了誅神司‘諫言上訪’的政策，這是當初周鐵衣立下的乾坤二策，大夏圣上當時也同意了的，所以如今是學部尚書的柯黯然幾次想要廢除這個制度，但都沒有得逞。
之后高文燦接任了誅神司的指揮使，雖然理論上他是站在大夏圣上這一邊，應該同意朝廷削弱周黨大本營的誅神司，但是屁股決定腦袋，誰會同意削自己的屁股呢？
人人都是忠臣，我的部門被削了，不就說明我不是忠臣了嗎。
其次隨著梅俊蒼證道三品，新的商法也順利落實，因為周鐵衣的騷操作，商稅不歸戶部管，而是戶部通過誅神司管，誅神司拿到手上，才報給戶部，至于報多少給戶部，那真的要看誅神司的心情，至少周鐵衣在的那一年多，誅神司收了幾千萬兩各種銀子，硬是一分錢都沒給戶部。
商稅和言論權，再加上誅神司有一部分的軍事指揮權，所以現在雖然是司級單位，但是比之部委絲毫不讓，甚至猶有過之，幾乎相當于一個獨立自主的小朝廷。
所以這個小朝廷之內，也有天后派系，大夏圣上派系，周黨，百家派系，現在還有胡文郎為首的四殿下派，可謂是千奇百怪。
郝仁一邊聽著，一邊皺眉，他之前覺得誅神司重要，但都還在掌握之中，現在一聽，才知道申屠元不是沒有作用，他這一兩年真的是被誅神司給耽誤了。
郝仁忽然抬手，“你覺得誰能夠接替你的位置，穩定住局面？”
申屠元喝了一口酒才說道，“想要借助這個局面，首先必須要是三品，不然面對高文燦太難受了。”
他對這點深有感受。
“其次必須要是誅神司內的‘老人’，不能夠從其他部門空降，不然以現在的局勢，你從其他部門空降，會被所有派系敵視。”
“最后，可以不是周黨，但必須要在行動上支持天尊的政策。”
阿大說道，“看來你有人選了。”
申屠元放下酒杯，笑著說道，“湯州府鎮撫使沙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