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大日已經完全西垂,但是在百家道統加持下,那一寸寸增長的天王金身就像是一枚在洛河之上升起的新日,純粹的佛性金光照耀洛河上下三千里地界,覆蓋文武河津渡。
忽然天王睜眼,赤色國運沸騰,形成燦爛到極致的云霞,云霞與士兵血氣融合,搭建成一座通天云臺,云臺以金身為基,以八卦為墻,宛若一座漂浮在空中的赤德雄城。
百家一位位三品,二品,一品的修行者,都開始加持這座雄城,法家增加其穩固,墨家平衡其內外,公輸家為其搭建馳道······
隨后整座雄城就似緩實快,如同天空中的云層,壓向洛水之畔駐扎的魏國大軍。
一位位魏國降臨一邊指揮屬下,結成陣法,一邊眺望這座壓過來的雄城。
他們瞇起眼睛,只見目光所及,萬里山河,從遠處青冥的點點星光,逐漸向中匯聚,形成赤紅色如同日珥般的霞光,霞光最中心,則是幾乎無法直視的天王金光,那金光所及之處,大地從蒼茫之色化為燦金之色。
一位位百家的高人們,他們虛幻的道統如同流蘇飄帶,又如同寶蓋金花,從如同須彌山峰一樣的天王金身上垂下,從現在續接到未來,仿佛永恒不變。
“此等偉力,當真是讓天地變色,非人力所能及。”
徐馳領了監軍之令,雖然他被河洛軍忌憚,但也能夠出營觀戰,當看到這一幕,饒是他見過不少大世面,但也微微咂舌。
“徐將軍莫不是在漲他人威風?!殊不知我魏國河洛大陣的厲害!”
秦廷夑作為姜太一的副將,此時主帥不在,完全擔任起了指揮大軍的職責。
他首先拿起一面令牌,這令牌以五金熔鑄,正面寫一‘令’字,背面則寫‘太一’二字。
“河洛水神聽令,速調八纮九野之水來此剿滅火德,不得延誤!”
那號令聲一響,面前這條橫貫萬里的長河之中,一尊尊水神之像隨著波濤浮現,既然也有百數,皆俯身說道,“小神領命!”
五國之時,神道復蘇,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五國都在尋找借用神力的方法,諸葛丹想要借助天一道統以道統神,而魏國則更加直接,無論是魏武帝還是姜太一,都直接號令眾神。
特別是姜太一,憑借他對水脈的掌握,沿洛水,黃河,冊封了百位水神,早就在神道之中割據一方,雖然尚不能夠真正算是八纮九野之水,但統治整個河洛平原五州之地是綽綽有余。
此時這百位水神同時出手,從更高的地方俯視整個大地,只見那如同樹狀網絡般遍布河洛平原的水脈在一瞬間都低了三寸。
而這三寸之水,從整個平原中匯聚,來到魏國軍營之前。
一時間形成一波接著一波浪潮,這些浪潮輕易就高過幾丈,足以淹沒人世間一切的城池,讓眼前的河道瞬間向著江對岸擴寬了十幾里,洪波與玄黑色的土地交融,形成玄黃二色,整個洛河這一段水道就像是一條吞了山峰的巴蛇,既滑稽搞笑,又雄偉壯闊。
漆黑的大牢之中,姜太一輕笑一聲,“本來還有更多時間聽聽未來的事情,看來現在只能夠親自去看看未來了。”
然后他不等高文燦說話,衣袖一揮,將高文燦收入袖中,下一刻,他一步踏出,立于天地之間。
姜太一高瘦的身影擋在了行進的巨大赤德城池之前,相比于那光輝能夠照耀三千里山河的城池,他就像是一個黑點一樣微不可見。
但下一刻,他對著下方洛水一抓。
整個河洛平原被調集而來的三寸之水落入他的手心之中。
天與地之間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吸引力,滔天如同巴蛇的洪峰被牽引而上,順著天與地的無形天柱盤旋,滔天的水汽聚集在天上,如同傾倒的墨水,將被赤德光輝點燃的天空覆蓋,形成一道玄黑色的濃云,隨著洪峰的盤旋,狂風以姜太一為中心向四面八方狂涌,一時間吹得那如同晚霞的赤德云氣形成一道靜止鋒的鋒面。
鋒面的那一端光輝燦爛,從河洛平原向南,以金色的天王金身為中心,籠罩一座座高山,覆蓋天下三十八州的廣袤之地。
而鋒面的這一段墨黑一片,從河洛平原向北,以姜太一為中心,跨過一條條長河,覆蓋天下十一州之地。
這是決定天下的一戰,自然讓整個天下都傾盡全力。
諸葛丹立于赤德城墻之上,看向姜太一,先是拱手道,“丹今日來此破陣。”
而后他手中羽扇向前,如同一柄利劍揮斬。
“乾開!”
天王金身內,孫乘龍將鄧學虎和梅俊蒼拉到自己身邊,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當諸葛丹說出開這個字的時候,通過八卦陣的變化,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調動,他也立馬開始配合。
雖然整個天王金身以他為中心凝聚,但是他也只是一個根基,要說對力量的運用,對整個戰局的把握,他遠遠不及這些絕世一品們,自然不敢如同小孩耍大錘一樣揮舞這些力量。
但這些力量在諸葛丹手中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同大日般的天王金身抬起手掌,無量之光匯聚成為一線,向著面前的天地一斬,大日如火,洞穿了匯聚而來的墨云,在整顆星球表面留下一道白痕,隨后夜晚浩瀚燦爛的星河順著白痕落下。
那是真正燦爛到極致的星河,天空干凈得如同一塊玻璃,萬頃星光如同雨下。
“鎖。”
墜下的星光不僅燦爛,同時也是陰陽家最強的鎮壓手段,陰陽家三品,觀星。
一根根星光鎖鏈盤旋,以縛住蟒龍的態勢纏繞向姜太一,勢要將他這頭世間惡龍給困住。
與此同時,赤德城墻突破了姜太一形成的靜止鋒,光輝進一步跨過洛水,勢要將河對岸的三十萬魏國大軍完全籠罩。
在雙方皆有絕世大陣的時候,如同一方將另外一方籠罩,在大陣之中形成自己的道理,那么就會占據極大的優勢。
而如何能夠讓自己的陣法籠罩對方,這就要看雙方主將的實力和對陣法的應用了。
面對纏繞向自己的星光鎖鏈,姜太一仍然靜止不動,他目光甚至沒有看向諸葛丹,而是看向下方水脈。
在剛剛調集水脈的過程中,他就明顯感知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麾下百位水神調集的水脈之力遠遠超過了祂們的極限。
不然以自己麾下百位水神調集的水脈,是無法做到與諸子百家聚集的赤德國運平分秋色的地步。
所以他容易就得出了一個結論。
神道出手了,而且是在幫自己。
根據諸葛丹,徐馳和高文燦的反饋來看,‘未來’的天下想要解封這段被封印的歷史,他們分別代表了不同的勢力。
既然人道眾多勢力都想辦法進來了,那么‘未來’那個時間點,最神秘的荒古九神已經復蘇,神道肯定也想辦法進來,所以他們一定會出手。
而判斷出神道會出手的結論,那么結合高文燦說的歷史,就可以判斷出另外一件事,神道肯定想要自己活著,因為自己活著,禍亂天下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姜太一當然不會直接和諸葛丹拼命,他要先將隱藏的神道逼出來,不然他寧愿直接入滅,以另外一種特殊的方式繼續循環這段歷史,讓沒有封禁物的諸葛丹解不開這段歷史,陪他一起輪回下去。
諸葛丹雖然厲害,但畢竟不是亞圣,他還不懂亞圣和一品本質上的區別。
就在巍峨的赤德城池即將包裹下方的魏國大軍,即將讓所有人都落入先天八卦陣中的時候,一聲嘹亮的龍吟聲從遠處的天際傳了過來。
巨大的金色的龍目由開閉合,下一刻天下皆暗。
夜幕如同一層紗衣,籠罩群星光輝,籠罩燦爛的天王金身。
這是這個時代的‘龍祭司’出手了,幻祭司和諸葛丹一同進入此地,諸葛丹花了一天的時間說服百家一起出手,幻祭司也花了一天的時間說服此時的神道支持姜太一。
這個時候的神道比周鐵衣的時代更強,因為整個神道沒有被大夏太祖犁地一遍,龍祭司掌握著的蒼龍之力在諸神的加持下,短時間完全擋住了諸子百家的光輝,逆轉了整個戰場的天時。
星光和佛光雖然依舊璀璨,但是朦朦朧朧,隔著夜幕攏下,讓諸子百家的道統和力量也仿佛隔著一層夜幕,無法直接影響天地。
這層夜幕極為輕薄,仿佛輕輕一拉,就能夠看見后面的太陽,但是拉開需要時間,這就是姜太一等待的機會。
姜太一伸手,一桿玄黑色的大旗出現在手中,他手持大旗,迎風一展,大旗旗尾飄揚,與三十萬魏國的士兵血氣融合,形成一座黑色的玄妙大陣。
而此時赤德城池剛好半籠罩下方的魏國士兵,反過來也就是魏國士兵籠罩了赤德城池。
天時陡轉,陰盛陽衰,戰場也瞬息萬變。
河洛大陣如同墨色的洪波,覆蓋了三十萬齊國士兵。
在孫乘龍身邊,梅俊蒼只覺得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來,更為恐怖的是,這黑暗寂寥,仿若無邊無際,無根無源,明明上一刻他還處在大陣中央,被無數人包裹著,但下一刻,他仿佛孤身在茫茫天地之中,甚至連周圍人的呼吸聲都感知不到。
因為之前諸葛丹大帳之中,諸子百家的高人們講解過河洛大陣的‘分’,此時恐怖的壓力隨著黑暗從四面八方傳來,讓他的力量迅速衰弱,不過一兩息的時間,就仿佛要從四品修行者退回到了普通人階段,更為驚人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量為什么會消失。
隨著力量的消失,更加駭人的是生命力的流逝,每一息在黑暗之中都像是在現實世界中過了十年,而普通人的一生,也不過百年時間,對應的就是十息自救的時間。
這個時間,對于任何一個失去一切修行手段的人來說,也就唯有念幾句經文罷了。
但這正是佛家厲害的地方。
于是寂靜的黑暗之中,傳來經文之聲。
“如是我聞,十方佛土,有世間天王降世,獨不取佛果,所居寶剎,具足無量不可思議功德,念誦其名,自得安樂。”
“如是我聞,萬劫之劫,有世間天王降世,獨不取佛果,金身不壞,能度無量量劫,念誦其名,自得安康。”
“如是我聞,億萬眾生,有世間天王降世,獨不取佛果,所持威德,能降無量災厄,念誦其名,自得安泰。”
這經文聲初始的時候,如同蚊蠅,但兩息之后,當千百誦念的聲音匯聚,這經文便如同了雷音。
凡念誦此名,皆得安樂,安康,安泰,不懼量劫,不懼災厄。
一尊巨大的天王金身在誦念聲中立于黑暗之中,天王金身燦爛,永恒不變,即使是周圍無窮無盡的黑暗,也無法侵染絲毫。
當別人念誦經文的時候,孫乘龍也感受到了別人,他先是伸出手掌,在黑暗之中跨越距離,將自己的師兄師弟托住,放在身邊,而后以手撐天。
“若我證得無上正覺,獨不取佛果,愿為世間天王,常駐于世。”
“若我證得無上正覺,獨不取佛果,愿為自在天王,不束于世。”
“若我證得無上正覺,獨不取佛果,愿為威德天王,震懾于世。”
“若我證得無上正覺,獨不取佛果,愿為護持天王,太平于世。”
那天王每頌一愿,則生出一頭雙臂,當頌了四愿,已經生出了四首八臂,一根根手臂托天而起,就像是支撐整個天穹的高山,八只手臂托起,就支撐起了天地八方。
于是黑暗之中再次有了空間之感,光輝以天王為中心,向著天地八方拓展開來。
身處黑暗之中,此時沒有了外界萬物的干擾,姜太一看向那巨大的天王金身,在他的眼中即使是天地八方,也只是一點,天地八方兩側,過去之時,一尊神祇身穿十二章五彩,未來之時,一位青年身穿星河道衣,兩者一過去,一未來,道統皆光耀萬古,這才是這天王金身存在的根基,構成完整的十方世界。
此時他看到了對方,對方也看到了他,笑著道,“見過太一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