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嚴河從來沒有跟郎俠拍過戲,也沒有見過他拍戲是什么樣子。
在正式開拍前,陳玲玲過來給他們講戲,等會兒怎么拍。
等會兒的戲其實并不復雜,是一個過場戲,陸嚴河飾演的侍衛衛江來找飾演郡王的郎俠,跟他匯報一些相關的事情。
陳玲玲看著他們走位彩排了一遍,對了一遍臺詞,只提了一個要求,“雖然是過場戲,但你們要在人物的狀態里。”
那究竟什么是人物的狀態?
陸嚴河這些天跟著何淑怡研究劇本,鉆研人物,多多少少地感受到了幾層衛江的人物邏輯。
他心中是有仇恨的,之所以來到王府,是為了復仇。這個仇恨的種子深根在他的心中,但是,隨著他進入王府以后,卻意外地被小郡王給挑中,成了他的貼身護衛。小郡王是他仇人的兒子,但卻不明真相地對他誠懇、優待,這慢慢在衛江的心中形成了沖突和掙扎。
這個過場戲,是衛江去告訴郡王他一處產業遭人陷害的事情,郡王有一個情緒上的變化,從吃驚到憤怒,要急匆匆地離開,但衛江是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變化的——至少在劇本上沒有體現。
然而,被何淑怡認真地指導和調教了一番以后,陸嚴河已經開始學會在劇本上做加法。
“好的劇本一定是給演員留了空間和留白的。”
陸嚴河深吸一口氣,等待正式開拍。
他在邊上練習了一下自己走路的姿勢。
他專門給衛江設計了一種走路的姿勢——區別于他平時的姿勢。
侍衛是受過專業武術訓練的,給他們走路,下盤更穩,看上去就跟普通人不一樣。
陸嚴河沒有那個功力,只能模仿他的武指莫瀾。
多多少少做了一些調整。
莫瀾也給了他一些指導,站在專業人士的眼中,他身上有哪些地方是一看就不是練武之人會出現的特征,然后寫在自己的劇本上,不斷提醒自己。
在指定位置就位,陸嚴河深吸一口氣,開始找狀態。
沉默,嚴肅,沒有多余的面部表情,眼睛像深山中造出的巖火,亮而冷,讓人聯想起鷹隼的瞳孔。
周圍人來人往,各部門都在做最后的確認。
直到陳玲玲喊開始。
陸嚴河跨開步子,往前走去。
步速急、快,但是沉穩有力,不虛浮。
“小王爺。”陸嚴河走到后院,看到正坐在廊下抱著一本書在讀的郎俠,隔著兩個身位站定,喊了一聲。
郎俠這才將頭抬起來,露出一雙清俊無暇的眼睛,眼睛里還有笑意,說:“衛江,你要是一直這樣冷著臉,以后可討不著媳婦,我可聽府里的小丫鬟們說,她們都不敢接近你,說你很兇。”
陸嚴河微微低眉,視線也從郎俠的臉上往下移開,說:“小王爺先別打趣我了,王夫政帶人在春風樓鬧事,打傷了兩個伙計,現在還鬧著要他們賠償。”
“什么?”郎俠臉色一變,馬上站了起來,眼神變得憤怒,“王夫政這狗東西,他是故意找茬是吧!”
陸嚴河沒有接話,一副待郎俠示下的姿態。
“走,衛江,你跟我去看看!”郎俠氣急敗壞地對陸嚴河說道。
陸嚴河點了下頭,讓開身,讓郎俠走在前頭。
郎俠氣勢洶洶地往前走去。
陸嚴河這時才重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有一瞬間的凝滯和復雜,一瞬過后,就跟了上去。
一路走出院子,才聽到陳玲玲喊卡。
陸嚴河和郎俠兩個人飾演的角色,在《鳳凰臺》這部戲中,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條線,或者是,是這部權謀大劇中,唯一一條由年輕人挑起來的線,前期的內容會相對更輕松、情緒化一點。
黃城當初定下由陸嚴河和郎俠來演的時候,一是沖著兩個人背后的人,二也是沖著兩個人有不錯的演技,能挑得起來角色。
但他仍然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陸嚴河在這之前,只演過一部戲,一個某種程度上來說比較接近于本色的角色,而郎俠的情況也差不多。
今天正式拍攝之前,黃城還做好了陳玲玲大發火的準備——演員要是演得糟糕,陳玲玲是會直接在現場罵人的。
然而,當陳玲玲喊了咔以后,黃城好了好幾秒都沒有等到陳玲玲的罵聲,讓黃城一愣。
陳玲玲她從監視器后面走過去,對陸嚴河和郎俠說:“演得不錯,看得出來,你們兩個都下了功夫,但還有很多地方有瑕疵,咱們這不是電影,沒有辦法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給你們磨,我給你們說一遍,伱們后面的戲怎么拍,自己去琢磨。”
“郎俠,你的狀態表演能力很好,但你要有反應的過程,不是別人一跟你說你的春風樓出事了,你下一秒就直接給炸了,哪怕是一秒的反應時間,都會讓你的情緒切換得更自然,你這一看就是在按照劇本硬演。”陳玲玲直接跟郎俠說道。
郎俠臉一紅,低下頭,說:“我一定改進。”
陳玲玲又看向陸嚴河,說:“咱們這是拍電視劇,不是拍電影,剛才沒有特寫鏡頭去拍你的眼神戲,你演了也就白演,你得弄清楚你每一場戲是拍什么,鏡頭從哪里走,你再去對你的表演細節做調整,拍電影是導演和攝影師來找你,拍劇,我說實話,工期長,拍攝量大,無法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磨,也沒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捉你一個人的戲,你要自己去設計符合鏡頭的戲。”
陸嚴河被陳玲玲一點,豁然開朗。
這是技術問題,他因為沒有經驗,自以為演出了層次感,實際上從技術層面,都拍不到他的層次感。
“好的,明白了,謝謝導演。”
陳玲玲跟他們兩個人說完,就喊了一聲過。
全場馬上重新有了動靜,開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陳導。”郎俠忽然喊了一聲,面露猶豫之色,“您剛才跟我說的,我都已經明白了,可以再拍一條嗎?”
陸嚴河也想再拍一條,調整一下。
陳玲玲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說:“劇組不是只拍你們兩個人的戲,時間有限,沒辦法重來。”
拍戲,如果能夠多拍幾遍,當然是能夠精益求精。
可是,對一個龐大的劇組來說,時間最寶貴。
尤其是《鳳凰臺》這樣一個權謀大戲,所涉及的演員數量,幾乎是《黃金時代》的一倍還不止。
大量的群像戲導致像這樣的過程戲,只要沒有大問題,基本上都是一遍過。
像陳玲玲點出來的那些問題,實際上是可以靠后期剪輯給解決的,陳玲玲點出來,只是告訴他們以后演戲可以怎么進步,才說了這些。
周末這兩天,陳玲玲都主要集中在拍陸嚴河的戲,因為陸嚴河還要上課和考試,不像其他的演員都能一直待在組里,這是當初簽合同的時候就一早說好的。
等到陸嚴河正式放寒假了,才能常駐組里。
陸嚴河一口氣拍到了晚上九點半。
幸好提前把整個劇本都研讀了好幾遍,臺詞全部背了下來,他在現場演戲,演久了,其實也會疲憊,專注力和表演的狀態會下滑。這個時候,陳玲玲總是用眼神告訴他“你這一條不行”,有的時候會重拍,有的時候不會。
陸嚴河也不知道陳玲玲決定重拍的標準是什么。
總而言之,《鳳凰臺》的拍攝一直在有條不紊地往前推進。
但一天下來,陸嚴河有種比跟何淑怡上一個星期的課都更有用的收獲感。
只能說,準備一萬次的練習,不如上場來一次真刀真槍。
當然,如果沒有上場前那一萬次的練習,上場后的真刀真槍,就只是色厲內荏而已。
回到酒店,洗洗就睡了,第二天還要接著拍。
星期天拍得更加夸張,陳玲玲下午要拍別人的戲,陸嚴河只能等,然后,一口氣拍到了凌晨一點才收工。
陸嚴河坐上鄒東的車,趕回玉明,第二天還有課。
陸嚴河拍了兩天就又離開,這件事讓《鳳凰臺》不少人犯嘀咕。
畢竟劇組里這么多演員,誰不是在劇組待著、等著。
哪怕陸嚴河有正當理由。
郎俠就是其中最不爽的。
他進組以后,有時候一天兩場戲,有時候一天只有一場戲,其他時間就只是等著。
最糟糕的事情是,每天這一場戲的時間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拍,都是在等通知,導致他也不能去做別的事情,只能等。
為什么陸嚴河就可以把自己的戲集中拍了,然后離開劇組呢?
在劇組,郎俠認識的人不多。主要演員中,年輕演員其實就幾個人,他的對手戲演員主要都是四十歲以上的演員。這也意味著,拍完戲后,他跟他們其實往來很少,也沒辦法一塊兒吃飯喝酒,聊聊天。
他們有他們的圈子,他沒有被納入進去。
而一些飾演小配角的年輕演員有不少,不過他們一般戲份很少,意味著拍攝時間很分散,拍完一兩場戲,如果最近沒有關于他們的安排,他們就會離開劇組,到需要他們的時候再回來。
郎俠一個人在劇組待著,挺無聊苦悶的。
“嘿,你在做什么?”郎俠忽然看到陳雯雯抱著一個箱子從前面經過。
陳雯雯轉頭看向郎俠,旋即笑了起來。
“劉助理讓我給他把下午要用的畫拿過去。”陳雯雯說。
郎俠看著陳雯雯的臉,問:“晚上要不要一塊兒吃飯?我估計晚上應該沒有我的戲了,我一個人好無聊,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去找家飯店吃飯吧?怎么樣?”
陳雯雯看著郎俠那張英俊的臉,臉頰微紅,點了點頭。
“好啊。”
“晚上一起吃飯嗎?”
四個人都在寢室的時候,毛佳陽忽然問了一句。
陸嚴河注意力從眼前的書移走,說:“我可以啊。”
毛佳陽說:“馬上就要放寒假了,趁著回家之前,我們寢室再一起聚個餐好了。”
肖靖和周木愷也點頭。
大家住在一起一個學期,慢慢地也互相熟了起來。
說起來的話,陸嚴河其實跟毛佳陽的關系更好一點。
周木愷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要么就是跟他女朋友一起,而肖靖則有一種游離在寢室之外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毛佳陽之前幫陸嚴河發現了筆記本電腦里的木馬程序的原因,陸嚴河后面也專門為此請毛佳陽吃過飯,有時候筆記本出點問題,也都是找毛佳陽幫他處理的。
藝人的筆記本電腦里面有很多個人信息,出了木馬程序的問題,陸嚴河也不敢在外面找人修理。
因為這樣的原因,陸嚴河跟毛佳陽也聊得比較多。像上次毛佳陽被學長坑,陸嚴河沒有辦法幫他什么,但至少能聽他吐槽。
飯店是毛佳陽找的,這一次終于離開了學校周邊,一塊兒去了一家比較遠的飯店。
“一直都在學校邊上吃,換個地方吧。”
學校附近的飯店,總是人滿為患,鬧哄哄,很難等位。
“你們寒假都回家吧?”毛佳陽問,“什么時候回去?”
周木愷說:“我要晚一點,秀秀她要做家教,我陪一下她。”
周木愷的女朋友叫寧秀。
“嘖嘖,你跟你女朋友關系這么黏糊。”毛佳陽說。
肖靖笑著說:“你這不是赤裸裸的嫉妒嗎?”
毛佳陽斜眼看他,“你又不嫉妒了?”
肖靖搖頭,說:“我現在算是明白一件事了,在你自己強大起來之前,先不要想這些情情愛愛。”
“喲?你什么時候有這個覺悟了?”毛佳陽問。
肖靖臉上閃過一抹意興闌珊的失意,卻沒有多解釋,只說:“我也會晚一點回去,我在這邊找了兼職,得做到大年二十八。”
“什么兼職?”毛佳陽問。
“一個家教,一個咖啡館的服務員。”肖靖說。
陸嚴河聽到肖靖這么說,有些驚訝。
“你怎么找這么多兼職?”周木愷好奇地問。
會有此問,是因為大家都看得出來,以肖靖平時的吃穿用度,肯定不是一個家境貧寒的。
肖靖說:“明年夏天想出國看一看,所以得存點錢。”
“這么一說,我也想去國外看看啊。”毛佳陽認真地想了想,說:“去一趟國外,機票和酒店加起來少說三四萬了,這得存多久?”
肖靖說:“先努力存著唄,明年夏天去不成,那就后年夏天去,但總得先開始努力存錢。”
毛佳陽點頭,忽然就羨慕地看向陸嚴河,問:“你應該經常出國吧?”
陸嚴河搖頭,“我還沒有出過國。”
“啊?”毛佳陽難以置信地看著陸嚴河,“真的假的?你不應該有很多去國外的機會嗎?”
“并沒有。”陸嚴河搖頭,“目前還從來沒有接過過需要出國的工作,而且,估計也不會接,根本沒有時間。”
毛佳陽嘖嘖兩聲,說:“我們是有時間沒有錢,你是有錢沒有時間。”
陸嚴河笑著問:“我只是比你們早工作,以后你們說不定都比我有錢。”
“那不會。”周木愷搖頭,“毛佳陽和肖靖還有可能,我們這個專業,很難賺到大錢。”
陸嚴河問:“以后你想做什么?”
周木愷沉吟片刻,說:“沒有想好。”
畢竟現在才大一,沒有想法也很正常。
對于大學生來說,其實很少會在大一的時候就談到這個問題。不過,大家基本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想法,或者說,一些理想的職業,但他們也都知道,那跟自己未來的選擇可能并不一樣。
毛佳陽忽然想到什么,問:“對了,嚴河,你那個《城市游記》,有來東濱拍的計劃嗎?”
陸嚴河說:“我已經跟制作人他們說了,但是他們可能跟很多地方都有合作推廣計劃,所以目前還沒有看到他們做去東濱的計劃。”
《城市游記》到目前為止已經播出五個城市,一共播了九期,作為這一類型的紀錄片,現在每一期已經達到了300多萬人次的觀看量,影響力越來越大。
所以,各個城市的文旅部門都希望邀請到《城市游記》到他們那兒去拍攝,甚至提出了各種各樣的優渥條件。
《城市游記》很明確,不做任何城市的軟廣宣傳,也不收任何城市文旅部門提供的“制作經費”,但是,除了這些擺在明面上的、可以拒絕的東西,還有很多是藏在人情關系里的、難以拒絕的東西。
《城市游記》已經聯系了陸嚴河好幾次,約下一次錄制的時間,但因為陸嚴河拍攝《鳳凰臺》和期末考試的關系,導致一直約不上。
陸嚴河說:“下一期他們去橫槊,因為我實在沒有時間,他們找了另一個藝人,這個紀錄片以后也許也不會以我為主要視角去拍了。”
下一期《城市游記》找的藝人是關在安,也是圈內一個比較以知識分子形象出名的名人,是主持人。
辛子杏當時還專門來跟他做了解釋。
其實陸嚴河對此并沒有覺得憤怒,辛子杏反而擔心他生氣——因為節目組最終決定不等陸嚴河了,得繼續拍下去了。
《城市游記》不能夠斷更太久。
陸嚴河也理解,他也從來沒有覺得這個節目是他的節目。辛子杏才是這個節目的制片人,她是讓這檔節目做起來的靈魂人物。而且,他也確實是沒有時間,總不能讓人一直等下去,這檔節目要是太久不更新,觀眾也是有意見的。
二十八號,倒數第三門考試結束。
陸嚴河又一次收拾了書包就出發去劇組。
他得一直拍到元旦假期結束才能回來。
王霄聽到這個消息,還怪失望的。
青年協會的跨年晚會,陸嚴河就參加不了了。
在二十八號那天,《黃金時代》忽然宣布,將在二十九號開始,臺網聯播。
陸嚴河都是從網上看到的新聞。
制片人在主創群中說,這是為了搶檔期才定得這么突然。
因為要走臺網聯播的模式,電視臺的檔期是需要搶的。
尤其是《黃金時代》上的又是央臺,國內最大的電視臺。
消息剛一宣布,就登上了熱搜。
陸嚴河也配合劇組,轉發了這條定檔消息。
片方還剪輯了一個終極預告片。
在這個預告片里,陸嚴河被人踩在腳下的鏡頭放了出來,其狼狽、痛苦和不堪的畫面,引起了很多人的議論。
有媒體稱“陸嚴河出演《黃金時代》,做出了巨大的犧牲”。
陸嚴河看到這樣的描述,一時也默然,倒也沒有那么夸張。
《黃金時代》開播那天,陸嚴河還有點擔心自己趕不上首播,因為要拍戲。
劇組主創人員們的視頻連麥宣傳活動,陸嚴河也只露了十分鐘的臉就被陳玲玲喊走了。
實在是沒有辦法。
首播前兩集,陸嚴河出鏡了大約五分鐘,都是出現在女主角的回憶片段里。
羅宇鐘導演沒有把這部劇按照時間順序剪輯,而是一上來就是江玉倩飾演的女主角畢業,進入職場,直接開啟刀光劍影般的職場生活,在江玉倩疲憊或者一些特殊的時刻,陸嚴河才會以回憶的形式出現在大家面前。
導演甚至都沒有點出姚玉安已經去世的消息。
前兩集播完以后,很多觀眾都不明就里,好奇陸嚴河后面是不是要以前男友的身份出現在后面的劇情了。
出現在回憶片段里的陸嚴河,被羅宇鐘導演和劉澤亮指導拍得英俊、溫柔并具有一種沉穩的包容感。
與黃楷任的鋒利、精英架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五分鐘的劇情,卻讓陸嚴河成為除了江玉倩和黃楷任之外,討論度最高的演員。
三十號那天,陸嚴河發現劇組里不少人看向他的眼神發生了變化。
估計是看到了他在《黃金時代》中的表現。
陸嚴河出場的五分鐘,得到了大量的盛贊和好評,都是在夸陸嚴河好看的。
《電視評論》雜志就用了一句話來形容這種好看:“真的太久沒有從一部戲里看到這種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好看了,敢素顏出鏡演一個男神形象的白月光,羅宇鐘敢拍,陸嚴河敢演,呈現的結果夠好,各大劇組都應該來好好學一學,如何用好一個演戲經驗不豐富的偶像藝人,各位偶像藝人也應該好好學一學,如何接一個適合自己、適合作為演員起步的作品。”
《電視評論》是一家成立了將近三十年的老牌雜志,也是電視圈影響力最大的雜志,甚至都可以說沒有之一,這樣一本雜志夸陸嚴河,幾乎奠定了傳統媒體對陸嚴河的支持態度。
后面的第三集和第四集,陸嚴河仍然只出現在回憶片段里,但這一次不是零散的畫面了,而是一段完整的戲,從陸嚴河跟江玉倩在食堂里的一段對話開始。
江玉倩在公司里遇到了一個難題,她發現公司一位副總在偷偷以權謀私,賺取私利,在猶豫要怎么做的時候,回憶起了這段對話。
當時還在讀大學的關竹發現學院的一個副院長在收受賄賂,導致自己一個室友的獎變成了別人的,江玉倩氣不過,要去舉報。
陸嚴河飾演的姚玉安在食堂跟江玉倩為這件事產生了一次爭執。
“直接去舉報的話,會不會影響你?”姚玉安的第一反應是擔心關竹受影響。
關竹一臉不爽,說:“不管了。”
“你別沖動。”姚玉安馬上說。
關竹難以置信地看著姚玉安,問:“你竟然不支持我?”
姚玉安眼神沉穩鎮定地搖了搖頭,這一刻,他的眼神里散發出一股安撫人的情緒,“我絕對支持你,我只是覺得,有的時候咱們不用硬碰硬,如果可以選擇在保護自己的前提下把事情做了,就不要去玉石俱焚。”
關竹氣餒地低下頭,說:“可是不舉報的話,還能怎么辦?”
“你有證據嗎?”陸嚴河問。
“什么?”
“你說他收受了賄賂,那你有沒有他收受賄賂的證據?”姚玉安問。
關竹點了點頭,說:“也算不上證據吧,是我在上洗手間的時候,正好聽到了那個搶走我室友獎項的人跟她家里打電話,我偷偷用手機錄下來了。”
姚玉安露出了然之色,說:“那這還不是直接證據,你去舉報他,他可以說這是那個女生在撒謊,也可以說是那個女生自己誤會了。”
關竹立即皺起眉,“那怎么辦?”
姚玉安略一沉吟,就眼睛微亮,露出笑容,說:“我有一個辦法。”
他帶著關竹將錄下的那段聲音復制了一份,并打印了一個文字版,連同磁帶翻進一個信封里,寄給了院長,并寫明:如果這件事一個星期內得不到解決,那這份錄音就會同時出現在校長信箱和每一個同學的郵箱里。
寄完以后,關竹問:“這樣做能行嗎?”
“如果院長都不能行,那你覺得你舉報有用嗎?”姚玉安說,“這是目前我們可以做的事情里,最能把這件事給解決的辦法了。”
關竹:“這些人真討厭,不是自己的東西,卻要毀掉別人辛辛苦苦的結果,據為己有。”
姚玉安看著她,燦爛地一笑。
“你笑什么?”關竹皺眉瞪著眼睛看他。
他伸手捏了捏江玉倩的臉,說:“我在笑,幸好這個世界上還有你這樣的正義使者,召喚了我這個騎士去斬除惡龍。”
這段戲大約十五分鐘,是陸嚴河第一次有一段完整的戲出現在劇里。
播出當晚,陸嚴河的角色名字第一次出現在了熱搜里。
《媒體人》雜志評價陸嚴河的這段戲是“一段舉重若輕的表情,陸嚴河的演技絕對稱不上圓融成熟,但他與姚玉安這個角色相得益彰,讓這樣一個完美得不像真人的角色,擁有了真實感,挑不出一點瑕疵,《電視評論》說得很對,在演技不夠成熟的時候,就得好好挑選更適合自己的角色,陸嚴河沒有接受過表演訓練,但他的表演甚至看不出表演的痕跡感,這是很多剛畢業的專業院校演員都做不到的”。
一家接一家媒體對陸嚴河的夸獎,令陳梓妍都錯愕了。
這是怎么回事?
因為陸嚴河的高光戲份還沒有來,陳梓妍給陸嚴河安排的宣傳通告和熱搜都還沒有開始呢,怎么一個個都開始夸起來了?
陳梓妍都不得不去問自己圈內的朋友,陸嚴河的戲真的好到這個份上了嗎?
她懷疑是自己對表演不夠了解,看不出來陸嚴河這段戲有多好。
但朋友還沒有回復,商永周就給她發來了一條消息:小陸是個會演戲的好苗子,你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
陳梓妍不得不問了一句:他確實很好,不過,你們也夸得太夸張了吧?這才剛開始播呢,你們就這么夸他了。
商永周說:你知道,同樣作為演員,他一出場就讓我嫉妒的地方在哪兒嗎?
陳梓妍說:不知道,你已經是登峰造極的演員了。
商永周:先說一句我不是,再說我嫉妒的地方,他演戲特別有狀態,如果我沒見過小陸,我不會有這種感覺,你覺得陸嚴河平時是劇里面這種氣質和感覺嗎?這種溫柔的、堅定的、帶著一點陽光燦爛的形象。
陳梓妍認真地想了想:不是。
商永周:我們很多演員演戲,其實大部分時候都是在高潮的地方發力去演,但小陸他能在每一個時刻,都在人物的狀態里,好像都不用用力去做,天生有這樣進入狀態的能力。
陳梓妍忽然就明白了商永周的意思。
很多演員是用微表情、動作、說話語氣、語調等等表演的細節去塑造一個跟自己截然相反的人物,但陸嚴河是直接從內心深處就換掉了他對自己的認知,就像是切換了一個人格。
現實中的陸嚴河,哪里有戲里面那么溫柔、溫暖和陽光。
陳梓妍心想:看著很積極的一個人,實際上特擰巴。
等《黃金時代》播到陸嚴河和江玉倩走在校園里無人的道路上那一段戲的時候,《黃金時代》已經播完三分之一,妥妥地成了大火的劇,位居各項排行榜的榜首。
江玉倩和黃楷任兩個人常年掛在熱搜上,陸嚴河相對還是更少一點。
直到他們聊起未來夢想和互相確認對方心意的那場戲播出。
賀蘭在寢室里發出了尖叫聲。
“你怎么了?”徐明月震驚地問。
賀蘭臉頰紅潤,捂著臉,說:“我在看《黃金時代》,陸嚴河的眼神讓我徹底淪陷了。”
江林仙聽到賀蘭這句話,心里面默默地嘀咕了一句“花癡”。
這段時間《黃金時代》很火,很多人都在追,不過江林仙沒有看,她忙著實習,根本沒有時間看劇。
徐明月也沒有時間追劇,到目前為止也才看到第六集。
“后面好看嗎?我都好久沒有看了,最近太忙了。”因為《跳起來》的制作幾乎全由她一個人代表江印出版社在對接,以及她還有其他事情在手上,每天一睜開眼睛就各種各樣的事情。
“好看!”賀蘭說,“尤其是今天晚上播的,我承認,之前我真的就是因為喜歡陸嚴河的臉才在追,但他今天晚上的戲,演得太好了!太好了,他跟江玉倩兩個人的眼神都可以拉絲了,我什么時候能夠擁有這樣一個學長啊?”
“你還有半年的機會,再過半年,你就是大四的學姐了,沒有比你更大年級的學長了,學姐。”江林仙諷刺。
“那我也還可以碰到研究生學長。”賀蘭馬上說。
江林仙撇了撇嘴,沒有再說什么。
徐明月看了江林仙一眼,也撇了撇嘴。
都三年了,江林仙還是這脾氣,一點沒改。
不過,現在徐明月已經比以前更能容忍別人了。
只要沒有真正地觸及到她的利害,嘴賤就賤吧。
“蘭蘭,你還在做翻譯嗎?”
“有在做,怎么了?”
“我在想,如果你不忙的話,要不要來幫我一起做一個自媒體號。”徐明月說。
“自媒體號?”賀蘭有些詫異。
“嗯。”徐明月點頭,“《跳起來》做起來以后,他們還專門做了一個自媒體號,發一些不適合發在雜志上的內容,現在關注者也越來越多了,我挺受啟發的,越來越多的人都會經營自己的個人社交賬號,但我不太想把自己的私人信息發布到網上,所以就想到也可以做一個自媒體號。”
賀蘭聞言,說:“行啊,我可以跟你一起做,不過,我們做什么呢?”
徐明月說:“先做著試試看吧,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江林仙聽到她們兩個人說這個,再次鄙夷地笑了笑。
她們是在想什么,覺得自己做個自媒體號,也能做成功嗎?
《跳起來》能夠做到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本身有一本銷量很高的雜志,而雜志銷量很高,是因為有一個當紅藝人做主編,還頻頻上熱搜。
她們兩個又是哪來的底氣,覺得自己能做成?
浪費時間。
徐明月當然不知道江林仙在想什么,她也不會管江林仙在想什么。
當你有真正想做的事情的時候,才不會去管別人的看法是什么。
當考試周終于結束,陸嚴河也終于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鳳凰臺》的拍攝中了。
寒假總共有五十天左右,陸嚴河要一直拍到寒假快結束,他的戲份才會殺青。
《黃金時代》成為了開年最火的電視劇,收視率在央臺破了2,網絡播放數據也在一月中旬破了二十億,成為播放量脫水之后,第一部播放量在播出期間破二十億的劇。
江玉倩、黃楷任兩人都收獲了諸多好評,完成了他們轉型的第一步。
陸嚴河更是完成了他的熒屏初秀,幾乎得到了所有媒體的肯定和盛贊——盡管也有一些嚴苛的影評人在挑陸嚴河表演的刺,但那并不影響整體的大勢。
大家已經形成了一種共識:陸嚴河是有演戲天賦的,他能夠做演員。
而且,也有不少人預言,陸嚴河也許能夠靠這個角色拿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陳梓妍聽到這個說法,相關的心思也跟著蠢蠢欲動了起來。
如果陸嚴河第一部戲就能夠拿一個權威獎項的提名,對陸嚴河來說,肯定是有著巨大加持的。
作為一個新人,而且是一個人氣和熱度遠遠高于他本身作品厚度的新人,一個重量級的獎項,哪怕是一個提名,也是一種認可,可以給陸嚴河的身上刷一層金光。
陳梓妍帶著很多吃的喝的來了劇組,看看陸嚴河在劇組的情況。
沒想到,正好跟同樣來看郎俠的何英姿狹路相逢。
何英姿最近這些天,心情多多少少有些被陸嚴河在《黃金時代》里的表現給波及到。
她根本沒有想到,陸嚴河演戲竟然演得這么好,比郎俠還要有天賦。
原本何英姿已經覺得郎俠演戲的天賦實在不錯了,這一對比,卻讓何英姿有些不甘起來。
所以,當她看到滿面春風的陳梓妍時,更郁悶了。
“梓妍,最近心情不錯嘛。”何英姿心里面再郁悶,面子上的來往還是維持著體面,“小陸在《黃金時代》中的表演大受好評,又說你獨具慧眼,挑中了一個未來的影帝啊。”
陳梓妍笑了笑,說:“都是朋友們抬舉,小陸自己也努力。”
何英姿深吸一口氣,說:“就是可惜了,要是《黃金時代》這部戲早一點播,小陸第二部戲就不用來《鳳凰臺》演一個配角了,這不妥妥能演主角了嗎?”
“怎么能這么說呢,主角也好,配角也好,小陸當然都能演,主要是沖著陳玲玲導演來的,跟著陳導拍戲,能學東西,就算是配角也要演啊。”陳梓妍說話不給何英姿留一點空子,“難道你的意思是說,等以后郎俠紅了,陳導找郎俠演個配角,郎俠就不演了?”
何英姿沒想到自己一時失言,馬上就被陳梓妍給抓住了辮子,惱火不已,否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動不動就給人戴帽子。”
陳梓妍:“原來是我小人之心了啊。”
她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讓這句話聽起來儼然是一句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