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嚴河抵達韓國的當天,就在晚上跟著大家一塊兒出去吃吃逛逛,后面這幾天,宣傳行程也不緊張,各種活動都是以衛芳和曾橋為主,他就是個捎帶的,樂得劃水摸魚。
他在韓國也確實沒有什么人認識。
《黃金時代》這部戲因為題材和背景的關系,基本上沒有怎么出海。
在亞洲劇集市場,華語劇還是古裝劇和甜寵劇比較受歡迎。
而韓國的媒體也并不知道他是中國最當紅的年輕演員之一,只把他當成一個新人。
當所有的宣傳行程結束以后,陸嚴河跟曾橋說:“真的好久沒有這么輕松地工作了,以前在國內的時候,如果沒有工作,也會惦記著別的事情,很難有這樣可以完全停下來的時候。”
曾橋感慨:“你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陸嚴河苦惱地撓了撓自己的額頭,說:“但其實我也沒有把自己逼得太緊,我不是那種逼著自己努力的性格——除了高三的時候,當時為了高考確實逼了自己一把,但是后面我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越是這樣,越容易陷入這種情況,你的精神上因為喜歡做這些事情而不感到疲憊,甚至越做越興奮,但你又不是機器人,興奮久了也肯定會累。你往往把自己逼得很緊了,還沒有意識到。”
陸嚴河陷入沉思:“是這樣嗎?”
曾橋:“我看你寫劇本也寫得那么快就知道了,尤其是《六人行》這個項目,你們是邊拍邊播,你還要負責寫,換一人處在你的位置上,可能早就累趴下了,你還一臉精神奕奕的,從這就可以看出來,你完全是打了雞血在做這件事,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陸嚴河沉吟片刻,沒有說話。
“用大白話來說,你用腦過度了。”曾橋斬釘截鐵地說。
“《六人行》收視率破2了。”陪衛芳一塊兒過來的助理跟她小聲說道。
都幾天前的消息了,助理才看到。
衛芳也是聽助理說了,才知道。
“這么高?”衛芳有些詫異,疑惑地皺起眉,“這個劇有這么好看嗎?怎么會有這么高的收視率?”
“說不上多么好看啊,但也不難看,尤其是很多年輕人很喜歡。”助理說,“好像是很多學生放寒假了,然后收視率就猛地一下沖了上去。”
衛芳:“那他們這步棋還是走對了,只在電視臺獨播,還只有二十分鐘一集,京臺估計樂開花了。”
助理點頭,“陸嚴河這個年輕人,挺利害的。”
衛芳:“我看了他寫的劇本,其實寫得也就中規中矩,用過去的話來說,就是個肥皂劇而已。”
助理沒有說話。
她知道,衛芳平時對劇本的要求很高。
以她現在的地位,輕易都不接戲了。在目前的劇集市場,幾乎沒有比她地位更高的女演員了。陳碧舸都比不上,陳碧舸的成就這么高,主要還是因為電影方面的加持。衛芳是實打實地在電視劇領域打拼出來的。
衛芳撇撇嘴角,“《六人行》這種劇,就算是收視率再高也不可能入圍主流獎項。”
而國民度?人氣?
衛芳早就有了,根本不缺。
“其實他就應該好好演戲,他演戲的天賦不錯,沒有必要去寫這種膚淺的劇本。”她說。
這時,車停了下來。
“芳姐!”
衛芳一進來,陸嚴河和曾橋就一齊起了身,跟她打招呼。
“你們到得這么早啊。”衛芳笑容滿面地跟他們招了招手,“導演他們呢?還沒有到?”
“還沒有。”曾橋搖頭。
這家餐廳是黃城訂的,也是他們在離開韓國前吃的最后一頓飯。
等吃完這頓飯,就回酒店收拾收拾東西,出發去機場了。
衛芳摘下圍巾和墨鏡,坐下來,交給一旁的助理,跟曾橋和陸嚴河說:“好久沒有來韓國了,也沒有什么變化。”
曾橋笑著說:“這一次跟您一起過來才發現,您在韓國的粉絲是真的很多。”
“唉喲,那都是因為以前演的幾部戲,在韓國播得還行,被一些觀眾記得了。”衛芳笑著搖了搖手,仿佛這一切都不值一提,“我現在都已經老了。”
“哪有,仍然很年輕。”曾橋說。
衛芳:“我哪里還年輕啊,你看,小陸他二十歲出頭就獲得了這么多人的喜歡,長江后浪推前浪。”
“什么長江后浪推前浪啊?”陳玲玲和黃城進來了。
“哈哈,我說我老了,小陸這么年輕的演員一撥一撥地出現,時間過得可真快。”衛芳對陳玲玲說,她拉住陳玲玲的手,“導演,你下部戲有合適的角色也要找我啊,我也就演你的戲能有一點興奮勁兒了。”
在陳玲玲面前,衛芳露出了仿佛小女孩一般的嬌嗔。
陳玲玲說:“我才懶得跟你合作,要不是這一次這個角色非你演不可,我可不想跟你合作。”
陸嚴河和曾橋一愣。
結果,衛芳一點不快之色都沒有,仍然笑瞇瞇的。
“哎呀,導演,我雖然問題很多,但是我也演得好嘛。”
陳玲玲:“我可不想總是被你大晚上的來糾結劇本,睡覺都睡不好。”
衛芳根本不管陳玲玲怎么說,一直纏著陳玲玲。
陸嚴河很快釋然,也許這兩個人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講句實話,韓國的飯菜沒有那么好吃。
泡菜湯配點白米飯還行,其他的不太符合陸嚴河的口味。
他這天晚上點的主食是很普通的金槍魚拌飯,味道反倒還行。
衛芳一直在打聽陳玲玲下一個要做的項目是什么,想要參與進去。
陳玲玲和黃城的口風卻很緊,不肯透露。
吃過午飯,衛芳去洗手間補妝。
黃城忽然問陸嚴河:“嚴河,今年下半年有時間嗎?”
“嗯?”陸嚴河一愣。
黃城笑了笑,說:“下半年,陳導跟曾橋還有一個項目可能會開機,是一個跟國際流媒體合作的網劇項目,雙男主。”
黃城沒有直說,話背后的意思卻已經給得很明顯了。
他們這個項目應該是想要找陸嚴河一起來演。
陸嚴河露出驚喜的表情,說:“找我嗎?”
黃城:“找你。”
陸嚴河說:“我有時間啊,是什么樣的戲?”
黃城說:“一個懸疑題材的戲,人家專門找到了陳導,想要做一個泛亞洲播出的華語劇,主打國際市場。”
“這個…現在海外的流媒體也能在國內上線嗎?”陸嚴河有些驚訝地問。
“還沒有海外流媒體進駐國內的,不過,這個項目會跟北極光一塊兒合作,北極光已經拿下了這個項目的國內獨家播放權。”黃城說。
陸嚴河點頭,“你們想要找我演的話,我當然愿意。”
陳玲玲導演對于一部戲的掌控,是陸嚴河認識的導演里最強的。
一個她,一個羅宇鐘導演,是陸嚴河不看劇本就會答應演的導演。
因為這樣的導演會接下一個項目,本身就是對這個項目做過多方考慮和考察的,一定是這個項目有值得他們拍的地方,才會最后決定做這個戲。
這時,衛芳回來了,黃城就打住了話題,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從韓國離開的時候,機場來了很多衛芳的粉絲送她。
現場格外熱鬧,比他們來時還要熱鬧。
陸嚴河和曾橋看著衛芳被幾十個粉絲包圍著,用蹩腳的中文表達對她的喜歡,都有些感觸。
“做演員能夠做到芳姐這個地步,才算是做到位了。”曾橋說,“在國外也有這么一批影迷認識她、喜歡她。”
陸嚴河和曾橋有著一樣的感受。
“也不知道我們以后能不能夠成為這樣的演員。”
曾橋:“只能努力地往前走,等二十年之后再看能不能了。”
他對陸嚴河一笑。
“你比我果決。”
“嗯?”
“黃城問你有一部戲,你接不接,你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曾橋說,“在那個時候,你都沒有想過要先看看劇本,看看片酬是多少嗎?”
陸嚴河聞言,沉吟片刻,說:“沒有,橋哥,我當時就覺得是陳玲玲導演的戲,肯定很好,這個機會我要抓住。”
曾橋驚訝地看他,問:“以你現在的行情,找你拍戲的人應該很多吧?你是不是還沒有扭轉過來自己的觀念,對你來說,還有一個機會是一定要馬上抓住、絕對不能錯過的嗎?”
陸嚴河點頭,“像陳導這樣的導演只有這么幾個,厲害的導演總是比厲害的演員要少很多的。”
曾橋聽陸嚴河這么說,點了點頭,頗為感慨一般地看著他,說:“我現在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
陸嚴河粲然一笑。
“但這一次可以彌補我們在《鳳凰臺》對手戲不多的遺憾了。”曾橋說,“我當時拍《鳳凰臺》的時候就很想跟你多拍一些對手戲。”
曾橋拍拍陸嚴河的肩膀。
“沒想到,這個愿望這么快就實現了。”
陸嚴河連忙說:“我也很期待跟橋哥你演對手戲。”
曾橋給陸嚴河的感覺,還挺正派的。
他跟黃楷任的成長路徑不一樣,他曾經是一個靠粉絲支持的明星,演技之糟糕,是出了名的。
但他很拼,也很努力,曾一度被人稱為是“勤能補拙”的演員。
他并非那種天賦異稟、靈氣逼人的演員,而是實打實地一部戲、一部戲地磨煉演技,從他的作品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演技的提高。
紅了之后,在鏡頭里,曾橋也常常給人一種四平八穩的感覺,有媒體說,他的身上有“老實的人夫氣質”。
但陸嚴河對他的初始印象卻不好,因為他喜歡吐槽和諷刺別人,還總是開口閉口就說什么努力和演技是更重要的,人氣不重要。
可宣傳期的時候,因為曾橋好幾次幫陸嚴河解決了郎俠對陸嚴河的攻擊,陸嚴河也就對曾橋釋然了很多。
再一接觸,他又發現,曾橋真實性格其實還挺不錯的。
他之前那討人厭的一面,仿佛是出自某種奇怪的心理,不通過這種諷刺和吐槽別人的行為,就難以安撫他曾經演技差到被眾人嘲笑的自卑心理。而且,他這一面只會對不熟悉的或者討厭的人出現。
在陸嚴河跟他熟了以后,他對陸嚴河就再也沒有說過這種話。
從韓國回來以后,陸嚴河馬不停蹄地去參加了藍絲帶獎的頒獎典禮。
沒有出現任何的意外和奇跡,提名即認可——他沒有拿到這個最佳男配角的獎項。
但是,陸嚴河也是《黃金時代》劇組唯一一個三大獎都獲得提名的演員。
藍絲帶獎的頒獎典禮現場,京臺的高層主動來找了陸嚴河,跟他寒暄。
陸嚴河當然也就言笑晏晏地跟人寒暄了。
只是《六人行》這部劇堅決不同意繼續參與了。
這讓他們有些煩躁,可還得忍住,不能跟陸嚴河翻臉。
頒獎禮也參加了幾次,到這個時候,陸嚴河已經深深地感受到了一件事情。
他能夠在三大獎都獲得提名,運氣占了很大的成分。
大紅的正劇,戲保人。
角色人設好,被觀眾夸得很厲害。
羅宇鐘導演,名導光環讓這部劇自動進入主流獎項視野。
最佳男配角單元,今年是小年,競爭主要集中在主角單元。
并不是你有實力你就能拿獎。也并不是說你拿到獎了,你就是提名人選中最好的。
自己經歷了提名和拿獎之后,陸嚴河更深刻地意識到,拿獎,有的時候真是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
出現競爭激烈、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就看提名者誰更是評委會眼中在這一屆最值得、最應該拿獎的了。
參加完藍絲帶獎的頒獎典禮之后,陸嚴河就進入了放假模式,一邊休息,一邊準備三月份拍《暮春》。
《六人行》仍然在熱播當中。
完全得益于寒假期間學生們都在家,可以看電視,從第四集開始,收視率就穩居2以上,雖然沒有再出現明顯的增幅,卻也達到了京臺近五年來的最好成績。
各大媒體都在議論《六人行》這一部劇,仿佛它超越了一部電視劇,而擁有了某種文化意義。
隨著這部劇的收視率打出越來越亮眼的成績,京臺那邊對陸嚴河的態度就更熱絡了。
用陳梓妍的話來說,就是“巨大的利益終于讓他們低下了他們高貴的頭顱”。
陸嚴河的態度始終如一,讓他們碰了一鼻子灰。
讓陸嚴河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到最后竟然請動了羅宇鐘導演來當說客。
羅宇鐘導演也是實在不想應承這種事情,可他在電視這一行當干了這么久,被京臺纏得沒有辦法,只能應了。
陸嚴河問:“導演,您后面有在籌備的新項目嗎?”
羅宇鐘說:“有三四個本子都在籌備,但哪一個先開機還說不好,劇本都沒有打磨到我想要的水準。”
陸嚴河笑著說:“導演,回頭戲里有適合我的角色,給我留一個吧,如果還是《黃金時代》這種三十集以上的長劇,主角我可能沒有時間演,但配角還是可以演的。”
羅宇鐘笑呵呵地問:“你還愿意演配角呢?”
“為什么不愿意?你看,我在《黃金時代》里的配角演得多好,還拿了獎。”陸嚴河說。
羅宇鐘問:“不怕別人說你演了這么久還給演回去了嗎?別人都是奔著主角去演的。”
陸嚴河:“我不缺主角戲演,但我想演您的戲。”
羅宇鐘笑了笑。
陸嚴河:“所以,您就別勸我了,這事,我也知道我可能太倔了,但趁著我還能倔一下的時候,就好好倔一倔吧。”
羅宇鐘聽到陸嚴河這么說,輕聲嘆了口氣。
陸嚴河也知道羅宇鐘為什么會嘆下這口氣。
他抿住嘴,對羅宇鐘露出了一個晚輩面對長輩的時候、那種故意有些討好似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