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虎山背著被褥,拎著化肥口袋,旁邊是同樣背著鋪蓋的韓老二,兩個人走出大隊部,一起朝生產三隊走去。
“汪!”忽然一聲狗吠,大黑在三隊片區的一處墻后探出狗頭,打量著兩個有些熟悉的身影,試探性的發出了叫聲。
“大黑!不認識你爹和你兄弟韓老二啦?”謝虎山把手里的口袋遞給韓紅兵,自己蹲下身朝著大黑張開手,他比韓老二看到大黑要激動的多。
“滾!大黑,來看看你失散仨月,異父異母的親兄弟!”韓紅兵在旁邊罵道。
聽到兩人的聲音,大黑先是原地不動瞧著兩人幾秒鐘,可能是在想自己的爹和兄弟長什么模樣,等想起來之后,發了瘋一樣撲過來,圍著兩人打轉,嘴里嗚嗚出聲,尾巴都快搖斷了。
逗了大黑一會兒,謝虎山這才直起身,拍拍大黑的狗頭:
“去,告訴生產三隊,謝司令帶著隊伍又殺回來了!”
大黑掉頭就朝前面跑去,邊跑邊汪汪的吠叫。
“大黑真是一條好狗,比你們五個飯桶強多了。”謝虎山和韓紅兵邊走邊調侃道。
韓紅兵打量著熟悉的村莊,嘴里說道:“有本事下次你有事別喊我們,就帶大黑去。”
“本來就是嘛,你們能干啥,每次我帶你們五個還有大黑去偷瓜,跟我單獨帶大黑去偷瓜完全沒有區別,就是五個飯桶,純等著吃,啥也幫不上,大黑我一句話,它就去把看守瓜地的民兵的鞋叼跑,你們能跟它比?”謝虎山笑著說道:
“伱們五個要是也能叼起人家民兵的鞋撒腿就跑,我就承認,你們五個和大黑一樣厲害,都是人類的好幫手。”
“也不知道…”
“哥!”沒等韓紅兵說話,只見大秀穿得跟個棉花包一樣從遠處跑來,大黑則已經在大秀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夾著尾巴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秀上前抱住謝虎山,臉笑得跟爛桃兒一樣:
“哥,你咋才回來?我看別的隊的民兵早就回來了,就你坐的車最慢!”
“給你準備禮物來著!”謝虎山對大秀笑著說道。
大秀滿臉驚喜:“真的?哪呢?”
“你轉過身去,閉上眼,我給你拿。”謝虎山對妹妹認真的說道。
大秀乖乖轉過身閉上眼,下一秒,謝虎山把自己兩個已經凍得冰涼的爪子直接塞進了大秀的后脖頸,大秀被冰的嗷一聲竄出幾步開外。
“冷不?”謝虎山朝妹妹哈哈笑著問道。
大秀看到謝虎山手里沒有禮物,自己還被冰了脖子,頓時要發飆:
“可冷啦!你站著別動讓我打一頓,這事就算了!你要敢還手我就告訴我媽,咱奶還有嫂子!”
說著話,大秀摩拳擦掌準備和自己哥哥動手切磋一下拳腳,不過沒等她開打,謝虎山已經從地上的化肥袋子里取出一條紅圍脖:
“戴上就不冷了,還打我嗎?”
“給我的?”大秀壓根沒考慮回答問題,上前一把奪過來戴在自己脖子上,撒腿就朝家的方向跑:
“媽!奶!嫂子!快看!我哥給我買的!”
都跑出十幾米遠了,她又想起什么,忽然又跑回來,對謝虎山問道:“哥,你給我嫂子帶啥東西沒有?”
桃子姑娘這是給大秀下蠱了?
她這種傻丫頭都懂得關心自己給沒給別人買東西了?
“買了。”謝虎山聽到妹妹問話,彎腰想取第二條圍脖遞給大秀,不說別的,至少人家桃子姑娘這段時間幫自己照顧奶奶,給人送啥禮物都是應該。
哪知道大秀就是問一句,聽到他說買了,就已經掉頭朝家里跑去,謝虎山拿著圍脖站起身,大秀都快跑沒影兒了。
可能桃子姑娘給大秀下的蠱還不是太完美,懂事兒一半。
快走到家門口時,大媽已經迎了出來,接過謝虎山的被褥,沒等說話眼圈就先紅了:
“比秋收那會又瘦了,以后說啥也不能去了!不是人干的活兒!”
“我這不挺好的嘛,大媽?”謝虎山跟著大媽朝院里走。
謝虎山進院就看到奶奶坐在東屋的玻璃窗邊,一張臉都要貼在玻璃上,瞧著自己笑,窗戶上還貼上了紅色的窗花,讓小院看起來多了幾分年味。
只看奶奶的氣色,就知道這三個月被人家桃子姑娘照顧的不錯。
此時堂屋門口,桃子姑娘笑得眉眼彎彎,走出來接過大媽手里的被褥,抱著去了謝虎山的房間,謝虎山則先走到奶奶那屋,一進屋就是撲面的暖意,謝虎山一屁股坐上炕沿,伸手摸了一下炕,燒得很暖,他朝奶奶笑道:
“奶!我回來了!”
“都累瘦了。”奶奶摸了摸自己孫子的臉,有些心疼的說道。
謝虎山對奶奶笑著說道:“知道我今天回來,才特意燒的炕吧?”
“沒有,我還能故意凍著自己?天天燒炕。”奶奶笑著說道:“去炕頭坐著,那兒暖和。”
謝虎山把袋子里的肥皂,手套,工作服,圍脖,糕干粉一股腦倒出來:
“工作服可以給二叔他們兩件,讓二嬸改小給小寶穿,剩下幾件您看著怎么改,肥皂一包給大爺大媽,一包您自己留著用,糕干粉一罐給奶,一罐給…”
剛好桃子把被褥放好走過來,謝虎山這會兒才抬頭看向桃子,剛才在堂屋門口,沒來得及仔細打量,現在他才發現這姑娘與自己走之前好像差不多,沒什么變化,甚至可能比那會兒要更清減了兩分,臉色也有些白。
他又扭頭看看奶奶,發現奶奶氣色則是非常紅潤。
奶奶是她小時候給自己講的故事里的老妖婆,把桃子姑娘的陽壽吸她自己身上去了?
又或者奶奶重男輕女,當面一套背后一套,趁自己不在瘋狂壓榨桃子姑娘當牛做馬了?也不太可能,奶奶重男輕女那也是輕大秀,大秀在她眼里早晚是別人家的媳婦,沒道理輕桃子姑娘,桃子是她自己選的孫媳婦。
“一罐給桃子,這條圍脖也是給桃子的,一共兩條,和大秀一人一條。”謝虎山本來想說留一罐給大秀吃,可看桃子的臉色,最終改了主意。
桃子朝謝虎山甜甜一笑,沒有假惺惺的推辭:“謝謝三哥,你跟奶坐著說說話,我去把你回家進門的面條做出來。”
可能怕謝虎山多想,又補了一句:“奶幫你親手做的,我就負責燒火煮出來。”
浭陽縣這邊講究出門餃子進門面,只要條件允許,總要給歸家的人煮一碗面條上來。
“謝謝。”謝虎山說道。
大媽在旁邊聽他那客氣話聽得直撇嘴,桃子一樂,轉身走了出去。
大秀在屋里戴著紅圍脖舍不得摘,眼睛盯著謝虎山帶回來的兩罐糕干粉,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奶,我走這段時間咱家沒啥事吧?”謝虎山分配完,眼睛打量著房間內的環境,嘴里對奶奶問道。
奶奶笑容和藹的看著謝虎山給桃子帶回來的紅圍脖,感慨孫子真是懂事了,嘴里說道:
“沒事,好著呢,家里啥事沒有,隊里口糧也都分完了,人家隊長老五都沒用我去,讓人給我稱好送家來的。”
“窗臺上有個藥瓶,是奶你吃的?”謝虎山此時眼睛定在窗臺的一處角落,看著擺放的一個白色小號西藥瓶說道。
他雖然問奶奶,可覺得奶奶身體看起來并不像生病需要吃藥的樣子,感覺桃子吃藥的可能性都比自己奶奶大。
奶奶一愣,回頭望過去,還沒說話,正在疊著幾件工作服的大媽已經開口:
“那藥瓶是我的,我來前去衛生院買的,買完直接來這院等著你呢,順手就放窗臺上了。”
“衛生院開西藥片,都是按片開,開完用勺從千粒裝的大藥瓶舀出來,用紙袋包起來,我又不是沒給奶跑腿買過藥。”謝虎山看向大媽,脫口而出。
大媽陳春香頓時被謝虎山的這句話問到語塞,就在這時,堂屋煮面條燒火的桃子像是被灶火的煙氣嗆到,輕聲咳了起來。
下一秒,大媽馬上對謝虎山理直氣壯的說道:
“你大爺找人給我開的,省得我一趟一趟跑。”
呦呵,自己三個月不回家,一向對自己實話實話,臉上藏不住事兒的大媽長能耐了,現在都會跟外人打配合,對親侄子撒謊了?
這還能難住我?
謝虎山直接把一罐糕干粉打開,對馬上湊上來聞著奶香味的大秀說道:
“大秀兒,走,跟哥回屋,咱倆嘗嘗這玩意好吃不,好吃哥給你也買一罐。”
問聰明人也許會得到謊言,但帶著美食問大秀,肯定能得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