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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大哥你誰啊

  謝虎山帶著楊利民去供銷社取了他準備的賀禮。

  在一個炕上跟小白臉楊利民睡了兩個月的謝虎山看來,楊利民這人相當無趣,一共就兩個愛好。

  排在第一的愛好是跟他一樣喜歡看書,這是楊利民少年時期就培養出來的愛好,得知謝虎山在堯山新華書店搬回來一堆書,最開心的不是桃子,是楊利民。

  這樣他能隔三岔五跑來謝虎山的家里翻書看。

  楊利民第二個愛好就是照相,這一點從他動不動就找《浭陽報》的記者幫大伙來拍照就能看出來,這個愛好是老楊工作之后才養成的。

  之前楊利民在縣里工作,單位有點什么事都是由他這個年輕同志負責舉著相機在活動中給領導拍各種照片,這也讓他有了在工作之余擺弄相機的機會,經常琢磨怎么拍照能讓照片看起來更好看,慢慢就喜歡上了用照片記錄一切的感覺。

  可惜來基層工作之后,這愛好被強行停止了,畢竟農村哪有用照相機給領導們拍照記錄工作的習慣。

  就算尹書記想拍,公社也沒有照相機,公社工作不比縣里,成天與農民打交道,有添置照相機的錢不如給公社農機站添置個農具更讓大伙發自內心尊敬領導。

  所以楊利民才總是在麥收,秋收這種農忙時節喊記者幫忙來拍照,雖說是為了幫農民拍照留念,其實也有趁機自己擺弄熟識的記者海鷗相機上手過過癮的私心。

  他自己一直沒有相機,從剛下基層那會兒,住謝虎山家里楊利民就跟謝虎山吹過,說自己不吃不喝攢一年工資,第一件事是買臺牡丹相機或者梅花相機。

  可見這貨有多窮,連國產的海鷗相機都不敢想,只敢幻想用工資買臺更便宜的低端貨梅花相機或者牡丹相機。

  結果這都一年多了,他那牡丹相機還沒影呢,主要是每個月工資發下來剩不下多少,這個年代,公社干部動不動就要走訪農村家庭,跟群眾上炕談心,確保基層群眾能理解國家的各項政策,看看政策是否能得到群眾擁護,如果群眾不理解,那就得談心,把政策給群眾掰扯明白,為什么國家要推行某種政策,這種政策施行后對群眾有哪些好處。

  國家干部去老鄉家里吃飯談心,哪有空著兩只手登門的道理,甭說楊利民,公社書記尹千峰去謝虎山家里吃頓飯,還知道不能空手去,帶兩瓶西鳳酒免得被群眾背后說閑話呢。

  這一年多來,國家政策變了很多,公社干部們一個月平均每人最少去四五戶人家,工資就得有四分之一貢獻給供銷社,換點群眾家里常用的油鹽醬醋或者副食品,充當上門的禮物。

  所以謝虎山趁著老楊要結婚,讓曹天寶在港島幫忙買了一臺配套完整的尼康F2H相機。

  謝虎山身為老舅,送太生活化的東西給小兩口不太合適,人家兩口子父母雙全,不缺他一個老舅幫忙置辦三大件之類的東西。

  老舅這種身份,就適合趁有點兒喜事給外甥送個玩具,單純找到些快樂。

  謝虎山不懂照相,反正他對曹天寶說的要求就是買臺最好的,曹天寶也不懂,所以這相機最后其實是曹天寶委托生活更小資的林翻譯幫忙挑選的。

  林翻譯倒是舍得替謝虎山敗家,她可能覺得賣的最貴,又是外國貨,那肯定就是最好的。

  這套去年才上市的專業級相機,在港島售價一萬一千塊港幣,按銀行牌價兌換成人民幣都有兩千多塊,賣了足足一年,整個港島也只賣出了二十多部,可見有多高端。

  取相機的時候,剛好供銷社主任張文正安排了幾個供銷社員工在大院墻壁上寫口號,他跟幾個員工趁著抽煙休息的空當過來看楊利民的這臺新相機,嚷嚷著讓楊利民幫他們拍一張。

  楊利民小心翼翼的擺弄著相機,沒有和之前那樣拿起相機爽快答應,而是臉色為難的看向張文正:

  “等會兒等會兒,讓我研究研究,說明書我還沒看明白呢。”

  隨后又看向謝虎山:“這相機得多少錢一臺?要不把它退了吧,太貴重了,咱們縣里國營商場賣的紅梅相機就挺好。”

  張文正在旁邊叼著香煙,絲毫沒有幫自家供銷系統商品吹捧的覺悟,主動自揭自短:

  “紅梅那破玩意照相館都不用,買不起海鷗,寧可買牡丹,華夏,也不能買紅梅,那就是個樣子貨,也就擺在那看起來像個相機。”

  “再說虎三這犢子送你你就收著唄,怕啥,全大隊都知道你倆關系好的睡一張大炕,穿一條褲子,他求你辦事還用給你送禮?再說,你一個團委書記他能有個屁事求你,求你把他發展入團?”

  “老張,原來我還覺得伱下來有點冤枉,現在我發現你發配下來一點兒都不冤,你是真不會在領導面前說話,我外甥再排名靠后那也是公社領導,你一個下屬系統的小主任怎么說話呢,什么叫有個屁事…我跟你說,等掛歷生產出來,你就知道老楊怎么拿屁事卡你。”謝虎山聽到張文正的話,在旁邊說道。

  楊利民那是多記仇的人,謝虎山騙他一回飯票他都憋著找回來,老張敢說他,等掛歷生產出來,如果銷路好成了緊俏貨,謝虎山估計楊利民能把老張擠兌的當街光屁股跳舞。

  “到底多少錢啊?”楊利民又一次問謝虎山,謝虎山切的一聲:

  “你就別打聽了,你那工資買不起,而且這玩意退不了,告訴你多少錢有什么用?老舅我送你這個相機呢,不求你辦事,主要是防止其他人再從愛好方面朝你下手,向你行賄,拉你下水。”

  楊利民是真不知道這玩意值多少錢,國內賣這種相機的地方,他一個公社青年干部都找不著門,只是單純從包裝上看,他感覺這套相機就不可能是便宜貨,這玩意給他屬于糟踐東西。

  他一個基層干部,最多就是工作之余在公社大院或者田間地頭給農民群眾們照個相,不值當用這么貴重的相機,真要是不小心鏡頭磕一下碰一下,都沒處買配件去。

  聽到謝虎山說擔心有人給他行賄,楊利民笑了起來:“我一個芝麻大的公社團委書記,給我送禮的別說送相機,連送膠卷的都沒有。”

  “明年就該有了,所以這缺口我就先堵上,貴有貴的好處,我大哥說了,一聽要買這玩意兒,那售貨員接待起來跟買普通相機的態度完全不一樣,趕上查戶口了,把他的身份地址什么的都給登記了,說是貴賓資料寄回公司總部,以后只要是公司有什么最新專業相機上市,都會先聯系他,給他郵寄資料,可以優先訂購。”謝虎山在旁邊對楊利民說道:

  “我大哥還說,以后再有新的照相機上市,他就借高利貸買下寄過來,所以就讓那些想要對你投其所好的人絕了心思吧,以后你不缺相機,老舅這是為了保護你煞費苦心。”

  楊利民裝好膠卷,調好鏡頭,然后示意張文正和供銷社的幾個人站到墻邊,調整著角度“咔嚓”一聲按下了快門。

  老張他們背后的墻壁上,之前那些語錄中摘抄的口號已經被刷白遮蓋,換上了“爭分奪秒,大干快上”“實現現代化,面向世界,走向未來”“從現在做起,向四化進軍”等更為開放的宣傳口號。

  雖然改革開放還沒讓農村人從物質上感覺到太大的變化,但大家都能清楚的感覺到,風氣變了。

  社會風氣更為寬松,很多精神文化方面先開放起來,最直觀的變化就是公社放映員下鄉放映的電影和堯山地區廣播電臺播的廣播劇。

  原來農村的大伙農閑看電影,放映員播放的也就翻來覆去那幾部軍事教學片,偶爾放兩部朝鮮電影那都算是讓大伙開了洋葷,有時候明明有好看的電影,但就是不敢放,怕犯錯誤。

  結果今年忙完秋收那會兒,放映員為中坪大隊放映露天電影時,直接播放了一部讓大伙交口稱贊的國產電影。

  是一部反特片,電影名字叫做《黑三角》。

  反特片過去也播放過不少,不過大伙都不怎么捧場,別說大人,小孩子都不愛看,還不如《地道戰》《地雷戰》《南征北戰》這些老掉牙的戰爭片呢,主要是過去那些反特片比較樣板化,主角一方出場必然是濃眉大眼朱時茂的形象,正氣凜然,然后反派要么賊眉鼠眼,要么殘忍陰險,都不用主角反特,反派那造型一出場,看電影的父老鄉親一眼都能看出來對方是反派。

  而且劇情單一,敵我分明。

  戰爭片,敵我分明好歹還能看看場面,反特片則敵我分明看什么,反派一直處于弱勢,對抗性自然不如戰爭片,所以對比下來,不如戰爭片受歡迎。

  可是這部《黑三角》則不同,能給出很大的篇幅描寫反派,給反派的戲份夠多,刻畫的形象甚至遠超主角。

  賣冰棍的老特務是真得嚇人,一大批孩子看完電影之后都不敢跟上歲數的女同志買冰棍了,只敢找男同志買,就怕老太太下毒,可見留下的印象多深刻。

  而且女兒是好人,母親是壞人,除了敵我矛盾,還有親情糾葛,這要是76年以前拍出來,整個劇組都得被逮起來。

  至于廣播電臺,往年的廣播劇不是《艷陽天》《向陽院的故事》就是《烈火金剛》《紅旗譜》這種循環播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劇集,今年則破天荒的播了譯制劇《珊瑚島上的死光》和《一塊牛排》。

  農民又不是傻子,看到過去肯定不讓播的電影和廣播如今能播出來讓大伙隨便看,就算嘴里說不明白,心里也能想明白,之前那種動不動就要對著畫像早請示晚匯報的日子過去了。

  連大秀他們那些念初中的學生都在寫作文的時候換了湊常用的套話。

  原來寫作文必須要寫一兩句類似“武裝頭腦,教育要革命的洪流勢不可擋”這種還帶有F4余風的語錄。

  現在孩子們再寫作文,已經變成了“十一屆三中全會告訴我們,要為實現四個現代化而努力讀書”或者是“全國科學大會的召開,讓我明白,我長大要當一名科學家”。

  謝虎山的相機送完沒多久,楊利民與呂媛的婚禮就在深秋舉行了。

  老楊沒有特意打腫臉讓謝虎山安排吉普車跟他去接親,就是他在縣委時關系很好的四個年輕同事,加上中坪謝虎山在內的幾個和老楊關系不錯的民兵,一伙人浩浩蕩蕩蹬著自行車去了堯山。

  楊利民一身黑色中山裝,騎著自行車馱著戴著紅頭花的呂媛,謝虎山這些接親的朋友則負責馱著呂媛陪嫁的被褥,臉盆等等東西跟在他和呂媛身后大呼小叫了一路,每當楊利民速度慢下來,肯定有人扯著嗓子喊:

  “老楊,你行不行啊?哥們幫你在后面推一把?”

  “你要馱不動新娘子就換我們幫你馱,都是哥們兒!大伙不嫌累!”

  至于婚禮場面,楊利民的父母在家屬樓自家樓下搭棚擺了足足十五桌。

  十五桌酒席,這在浭陽縣城里當時已經絕對算是風光大辦,因為很多城里工人為兒女辦婚酒,五桌,十桌是兩道坎,很多婚禮都超不過這兩個數字。

  婚宴能開五桌,說明男方家里賞光的親戚多,家族大,姑娘嫁過去不用擔心兩口子被外人欺負。

  畢竟這個年代參加婚宴不方便,不像2024年,開車或者高鐵就能輕松赴宴,往往住的遠的親戚,需要提前一兩天就得趕路,能不辭奔波趕來的,必然是實在親戚。

  婚宴能開十桌,則說明除了家族大,親戚多之外,男方父母與同事的關系非常和諧,能處下五桌的工友,證明父母在單位相當吃得開,人緣好,大伙都愿意賞光捧場。

  十五桌這種,基本得是工廠領導甚至縣里正經干部辦酒才能有的場面。

  楊利民婚禮的十五桌賓客,沖老楊父母來的賓客只有十一桌,有四桌是楊利民自己的人脈。

  中坪公社領導一桌,中坪大隊干部一桌,中坪年輕民兵一桌,原來工作的縣委同事和朋友一桌。

  年紀輕輕能來四桌賓客,讓老楊父母的工友們紛紛稱贊生了個好兒子,前途無量,沒等開席,老兩口看起來就像喝多了一樣,瞧著老楊和呂媛,滿臉微醺和驕傲。

  婚禮的主婚人是楊利民縣委的老領導,特意在中午休息時間趕過來主持了簡單的儀式,祝福了一對新人,喝了杯酒就又匆匆趕回去。

  負責當眾展示結婚證,證明楊利民和呂媛以后能合法一被窩睡覺的證婚人則是楊利民如今的現任領導尹千峰。

  縣統戰部長焦鵬和縣僑聯領導雖然沒時間過來,但特意派司機過來送了份賀禮。

  別人不知道,謝虎山明白,老楊能有這么大臉面,不是因為他公社團委書記的身份,而是那個膠印廠廠長的兼職。

  酒席上,楊利民和呂媛這對公母表現的很雞賊,幾次想要偷奸耍滑。

  剛開始挨桌敬酒,才敬完前幾桌,這倆人就跑來謝虎山這一桌,假惺惺的說要先敬他們,然后被謝虎山帶著一桌人罵跑了,沒一會兒又想來敬酒,看大家都不給面子,這才等到把其他桌的客人全都敬完,跟夫妻兩個奔赴刑場一樣走到謝虎山他們這桌。

  “老舅…”楊利民帶著呂媛來到桌前,看了一圈桌前圍坐的滿臉壞笑眾人,主動認慫,破天荒對謝虎山用了長輩的稱呼。

  謝虎山舒爽的瞇著眼點點頭:“不容易啊外甥,你也有服軟的時候,就怕今天把你跟你媳婦灌躺下,是吧?剛才就你一個人喊的?小呂喊了嗎,我沒聽見…”

  “謝虎山,你明年可還得跟桃子結婚呢。”呂媛看謝虎山坐在那大馬金刀的拿喬,磨著牙威脅道。

  謝虎山眼睛睜開,看向桌前的眾人,咋咋呼呼的說道:

  “嚇唬我,新娘子嚇唬我,都聽見了吧?這酒我沒法喝了。”

  說完,順勢把酒杯扣了過去,抱著手臂不再說話,又趁兩口子不注意,給身邊的韓紅兵遞了個眼色。

  韓紅兵站起身對楊利民兩口子奸笑兩聲,開口說道:

  “老楊,今天你和嫂子大喜的日子,你這上來先讓嫂子嚇唬我們一通是什么道理?”

  “我錯了,我錯了,老舅我錯了,各位大哥,我錯了。”呂媛從謝虎山沒被自己威脅嚇到之后就知道要壞,此時馬上扮可憐朝著一群人作揖討饒,說著話就要給眾人倒酒。

  韓紅兵一咳嗽,桌上所有人都把酒杯扣了過去,韓紅兵朝兩人笑道:

  “嘿嘿嘿,老楊,嫂子,放心,我們能有什么壞心思,都是哥們。”

  楊利民看著眾人的做派罵道:“我他媽放什么心,你自己聽聽你那笑聲,像是不準備刁難我倆的德行嗎?”

  韓紅兵說道:“你先聽我說完,哥幾個大清早陪你蹬自行車接新媳婦,累一身汗,是真的嗎?”

  “是。”楊利民沒有否認,確實是這些人陪著他去接了呂媛。

  “那讓你給哥幾個一塊兒敬杯酒,這事不算刁難你吧?”

  “不算。”

  “那行,那你倒滿,敬我們一杯。”

  楊利民去拿謝虎山的酒杯,謝虎山果然沒有阻攔,楊利民沒受什么刁難,先幫謝虎山倒了一杯汽水,又幫其他人倒滿了酒,這過程順利的都讓他和呂媛有點不敢相信。

  謝虎山今天不能喝酒,他等酒席散完還得開車,幫楊利民把呂媛的舅舅舅媽這對送回堯山。

  但是不喝酒,不代表不刁難人,這些王八蛋今天這么淳樸,輕輕松松就放過了自己?

  楊利民心里有些打鼓,端起酒杯說了一堆代表感激之情的軟話,隨后眾人很給面子的站起身和他碰杯,把酒水一飲而盡。

  楊利民被辣的直瞪眼,謝虎山體貼的讓他拿筷子夾菜吃幾口壓一壓,這讓楊利民稍稍松了口氣,酒桌上新人最怕賓客刁難,不肯喝自己敬的酒,楊利民為什么半截跑來提前敬酒,就是希望混過去,怕這些人等到最后故意刁難自己。

  可現在酒喝完了,對方好像沒什么刁難自己的跡象。

  “你們吃,我去…”楊利民想帶著呂媛趕緊跑,結果他一提要走,眾人馬上不滿,韓紅兵開口說道:“你去哪?沒完呢,想什么呢?”

  楊利民舉起杯子給眾人示意:“我酒都敬完了。”

  “那是你,嫂子剛才喝了嗎?別的桌是不是都讓你們兩口子敬酒?我們是不是剛才就讓你一個人代表了?”韓紅兵理直氣壯的說道。

  “…”楊利民點點頭。

  韓紅兵看向呂媛:“我們這桌吧,嫂子你也看見了,幫你馱著嫁妝騎了一道,沒偷懶沒掉隊,馱得還都是你的東西,這樣,你沒跟老楊一塊敬酒,現在給大伙兒一塊兒點根煙,不算刁難吧?”

  “不算,點根煙算什么。”呂媛痛快的說道。

  呂媛拿起香煙發了一圈,隨后打著楊利民的打火機就要幫最近的謝虎山先點燃,結果韓紅兵探頭湊過來“噗”的一聲,把打火機吹滅:

  “嫂子,不合適吧?”

  “不是點煙嗎?”呂媛一臉詫異。

  韓紅兵說道:“這桌上都是老楊的哥們,憑什么先給謝司令點煙?”

  “那我先給你點。”呂媛打著打火機,給韓紅兵點煙。

  “噗”陳大喜湊過去把煙吹滅:

  “嫂子,憑啥先給韓參謀長點煙,國家都說了,做人不分三六九等,你咋能這么搞呢。”

  “完了,中計了,走不了了,剛才韓老二這犢子說的是讓你給他們一塊兒點根煙。”楊利民坐在座位上,吐著酒氣苦笑道。

  呂媛聽楊利民的話之后錯愕的問道:“啊?可是點煙,十幾根,怎么一塊兒點著?”

  “慢慢想,吃點菜,嫂子,不著急,啥時候想到主意啥時候再點。”一群人嘴里叼著煙,故意笑著說道。

  呂媛不吸煙,只能看向楊利民,可是楊利民喝了不少酒,此時腦子也轉不動,只剩嘿嘿傻笑。

  “老舅…”

  “哎!外甥媳婦。”謝虎山哈哈笑著看向呂媛:“現在想起我來了?”

  “沒喊你!”呂媛沒好氣的對謝虎山說道:“我喊我老舅呢。”

  謝虎山扭頭才發現,呂媛的親舅舅舅媽已經吃好,此時正站在不遠處笑吟吟瞧著這邊,看到呂媛求援,這位三十多歲的斯文舅舅很是風趣的回應道:

  “喊三舅就行,你老舅不旁邊坐著呢嗎,三舅不抽煙,幫不了你。”

  女方親戚在,一群人也就不好再刁難,謝虎山從桌子底下抽出一把木頭笛子遞給呂媛:

  “上面插上煙,讓老楊對著笛子口狠嘬,你負責點,我送你三舅去。”

  “太缺德了,謝虎山,這主意肯定是你想的,你怎么那么損呢。”呂媛拿著笛子哭笑不得:

  “這底下那么大窟窿,怎么嘬也不可能點著。”

  “夫妻配合啊,你們兩口子兩張嘴,一個窟窿堵不上,感謝你三舅吧,這是高人,懂得給你解圍。”謝虎山拿著車鑰匙起身,招呼呂媛的舅舅舅媽上車。

  他發動汽車時,看到呂媛和楊利民一人咬著笛子一頭開始點煙。

  “舅舅,妗子,你們住哪?”等車上了路,謝虎山對后座上的兩人笑著問道:“讓您兩位看笑話了啊,我們跟老楊鬧慣了。”

  呂媛的舅舅說道:“挺好的,婚禮上不鬧兩下都不熱鬧,只要不過分,哪有真生氣的,我們兩個都在堯山汽車制造廠技工學校工作。”

  “還有這個學校呢?我之前沒聽過,堯山汽車制造廠我知道在哪,技工學校也在附近?”

  堯山有自己的汽車制造廠,1970年建廠,剛開始建廠主要是仿制BJ212吉普車,后來發現自家造的仿品與正品差距太大,沒有單位愿意采購堯山212,又開始仿制NJ130單排座載重車,NJ130的工藝相對簡單,而且正品質量太次,所以各地區制造廠生產的仿品反而質量更可靠,所以銷量不錯,堯山汽車制造廠兩年賣了一千多輛130,還上過國家報紙。

  地震后廠房重建,又開始研發生產“抗震”牌雙排輕型貨車,整車銷量一般,但零配件賣的非常好,比如底盤,懸掛等等,偶爾還能出口掙點外匯,算是堯山相對不錯的國有企業。

  之所以零配件賣的好,主要是堯山不缺鋼材,用料扎實,舍得下本,很多地方的汽車制造廠都是買了堯山汽車生產的底盤回去攢自己的品牌車。

  “就送我們到制造廠就行,學習還沒正式開班教學呢,前兩個月才剛成立。”舅舅說道。

  謝虎山開著車把兩人送到山南區勝利路的藥膳汽車制造廠大門口,兩人下車,謝虎山也下了車,點了根煙想要直直腰,活動活動。

  他剛把煙點著,就看見工廠門口值班室那里一男一女隔著門衛正大聲互相爭吵著什么,呂媛的舅舅走過去想要勸架,被激動的男青年一把推了一下,退了兩步,看到這一幕,謝虎山朝門口走了幾步,好歹是老楊媳婦呂媛的親舅舅,真要有點事,自己不能裝沒看見。

  他湊近些看了看,只看到男青年的背影,但女青年的樣貌看清楚了,新華書店讓韓紅兵念念不忘的那個文藝姑娘,堯山小喬。

  今天這姑娘穿著一件火紅色的針織衫,扎著馬尾辮,平常文藝氣質濃郁的臉上滿是怒容,扶助呂媛的舅舅,把對方護在身后,指著男青年破口大罵,用詞非常之牙磣。

  把一個文藝女青年都逼成了潑婦,這青年得是干了多缺德的事。

  謝虎山從大門外走進去,拍拍背對自己正與那位小喬對罵,還挽袖子躍躍欲試要動手的青年,青年轉過身,謝虎山一拳砸在對方太陽穴上,把對方砸躺下,隨后拖著對方一條腿朝外走。

  把人塞上吉普車,用褲腰帶和鞋帶綁好手腳,謝虎山坐上駕駛席,看看追出幾步的呂媛舅舅和那位小喬姑娘:

  “沒事,人我給扔涼快地方醒醒酒去。”

  “不是,大哥你誰啊,這么虎,上來也不問問就把那傻給打躺下了?”小喬姑娘瞪大眼睛看著突然走過來就動人的謝虎山,震驚的問道。

  “別叫大哥了,我估計你這氣質,費勁能成我弟妹啊,韓老二得瘋了。”謝虎山胳膊壓在車窗處朝對方笑笑:

  “至于大哥這么虎,可能因為大哥叫中坪虎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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