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會瘋。
彤福市，郊區。
廢棄工廠院子里。
黑色的越野車靜靜停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
主駕駛座上，周震雙目緊閉，正在沉睡。
副駕駛的座位徹底放倒，陶南歌平躺在里面，同樣在睡夢之中。
忽然，她猛地睜開雙眼，瞬間坐了起來。
陶南歌快速觀察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什么危險，這才看向身側的周震，發現他在睡覺。
確定眼下沒有什么緊急情況之后，她頓時望向自己的手臂，手背上那道原本不長的傷口，此刻進一步擴大，覆蓋到了大部分的手背，里面的數字也更多、蠕動速度更急切，幽靈戰衣包裹中的整個小臂，都已經一片麻木，沒有了知覺。
陶南歌把懷里的望遠鏡扔到后座，迅速按下幾個機括，原本緊緊束縛著她肩臂、胸口的機甲附件，立刻發出“咔嚓”的脆響，紛紛打開，露出內部的純黑連體戰斗服。
緊接著，她拉下一截胸前的隱藏拉鏈，露出一側肩膀，將受傷的手臂從上衣中完全抽了出來。
陶南歌頓時看到，原本只是手背上的一條劃痕，現在創面已經布滿了整個小臂！
她臉色變了變，她剛才夢到了那個游樂園！
在夢境里，她穿了一身剛剛進入游樂園時的衣服，沒有更換幽靈戰衣，又去了那個星空摩天輪下排隊。
隊伍行進很快，即將輪到她的時候，有個穿著跟周震一樣衣服、但裸露在外的軀殼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數字的人，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整個游樂園里所有的游客、工作人員、海報、雕塑…全部都盯上了她！
她立刻開始掙扎，雖然在夢里無法使用“數字域”，但她是“第四階梯”的兼容者，力量很大，最后還是成功擺脫了對方，并且從睡夢之中清醒了過來！
不過，現在夢雖然醒了，但她的情況，同樣十分糟糕…
她手臂上的感染，本來沒有這么嚴重！
可如今這個情況…她可能已經支撐不了多久。
再這樣下去，她的結局，可能會跟聶朗一樣！
游樂園，西區。
星空摩天輪在悠揚的音樂聲中緩緩旋轉，藍水晶般的轎廂上，各色星云圖案伴隨著轎廂位置的改變，折射出萬千光芒，瑰麗奇偉。
項目下方，排隊的人群熙熙攘攘。
周震站在柵欄口，望著陶南歌忽然消失，頓時皺起眉頭，與此同時，其他所有游客、工作人員、海報明星、雕塑、視頻人物…全部收回目光。
整個游樂園瞬間恢復如常。
周震頓時感到非常疑惑，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想著，熟悉的鈴聲，忽然響起。
叮鈴鈴…
仿佛是某種信號，周圍的一切轟然坍塌，如同流沙席卷，密密麻麻的數字、公式、定理…旋轉重組，恢復成越野車內部的情形。
周震猛然清醒過來，迅速起身，游目四顧。
叮鈴鈴…手機鬧鐘還在繼續響著，屏幕亮起，震動的嗡鳴在狹窄的車廂內靜靜回蕩。
窗外一切如常，車內，副駕駛上，陶南歌已經醒來，她的上衣脫了一半，受傷的那條手臂完全露在外面。
望著這春光乍泄的一幕，周震頓時一怔，下意識的就要移開目光。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陶南歌的手臂，整個小臂，都已經布滿了蠕動的數字。
這跟他剛才在精神世界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個時候，看到周震一直盯著自己看，陶南歌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她沒有立刻穿上幽靈戰衣，而是用那只沒有感染的手，遮了一下前胸，然后調整坐姿，讓周震可以更加清楚的觀察那條感染的手臂。
陶南歌平靜的問道：“能治么？”
周震回過神來，臉色頓時變得無比凝重，他先關掉鬧鐘，然后伸手抓起陶南歌那條被感染的手臂，認真查看。
這條手臂現在已經全部都是數字在此起彼伏的蠕動，完全看不出半點血肉的痕跡。
周震嘗試著用手在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數字上擦了擦，數字頓時變得更加活躍，蔓延的速度也明顯加快。
“咳咳咳咳…”
陶南歌頓時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周震嚇了一跳，馬上停手，“數字雨”可以把這些感染直接擦掉，但他卻是反過來的！
眼見周震似乎不知道怎么清除感染，陶南歌深呼吸幾次后穩住氣息，快速說道：“我現在的狀態，大概還可以支撐15個小時左右。”
“如果15小時后，我的感染還沒有清除，就用隔離子彈射殺我！”
“不要節省子彈，一定要確保我全身中彈！”
“確定病毒無法傳播后，再把我的尸體全部燒掉！”
聞言，周震頓時眉頭緊皺，陶南歌受到的感染，來自“福迪游樂園”的“數字雨”，而他已經得到了那滴“數字雨”！
理論上來說，他肯定可以清除掉陶南歌身上的感染！
只不過，他剛才沒有在精神世界見到那滴“數字雨”，一時間找不到給陶南歌清除感染的方法！
想到這里，周震深吸口氣，神情嚴肅的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清除感染的方法。”
說著，他拿起手機，定了一個14小時的鬧鐘，接著又道，“你守一下夜，我要進入精神世界，再找一下方法。”
陶南歌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周震立刻重新躺下睡覺。
熟悉的教室里，燈火通明，粉筆灰塵在空氣中緩緩飄浮。
同學們已經全部坐回了各自的座位。
老師的講課聲從講臺傳來，時長時短，時高時低的授課聲回蕩在整個教室里，仿佛是一段段特殊的聲波。
周圍同學都在認真聽講，整個班級到處都是筆尖擦過紙張的沙沙聲。
周震睜開眼，看了眼旁邊的張勇浩，張勇浩正在埋頭記著筆記，時不時抬手推一下厚厚的眼鏡，神情非常專注。
周震又轉頭看向講臺，忽然之間，他神情一滯。
講臺上正在慷慨激昂的授課的身影，不再是之前那名中年男性外表的數學老師，而是一名身材窈窕、面容非常漂亮的女孩，穿著白色男式T恤，腰間系著黑色長袖襯衫，跟陶南歌的樣子，一模一樣。
只不過，對方手背上，白皙光潔，沒有任何傷口。
是游樂園的那滴“數字雨”！
對方不在游樂園里呆著，跑來教室上課了？！
想到這里，周震頓時心中一定，他現在就怕找不到“數字雨”，但既然“數字雨”已經出現在教室里，那就好辦！
于是，周震靜靜的坐在座位上，等待著下課。
時間一點點過去，“數字雨”專注的講述著課程，指間拈著一支粉筆，不斷在黑板上畫出復雜的圖案與輔助線，幫助學生理解，只不過，對方發出的聲音不是藍星上任何一種語言，周震完全聽不懂。
他拿出筆記本，照著“數字雨”在黑板上寫的各種符號，依葫蘆畫瓢的抄下來。
一直過了很長時間，“數字雨”終于宣布下課。
緊接著，對方走下講臺，朝教室外面走去。
周震立刻起身，大聲說道：“老師，等一下！”
“數字雨”轉過頭，朝周震看來。
周震快速離開自己的座位，朝“數字雨”走去。
很快，他三步并做兩步走到“數字雨”旁邊，然后…
砰！！！
周震一把關上已經打開的前門，他望著面前的“數字雨”，說道：“老師，前門壞了，走不了了。”
“我帶老師從后門出去。”
說著，他拉著“數字雨”的手，直接朝后門走去。
“數字雨”沒有反抗，任憑周震拉著，往后門的方向走去。
兩人很快來到了后門前，周震抓住門把手按下，打開后門，正要拉著“數字雨”一起出去，“數字雨”忽然開口，淡淡說道：“你會瘋的。”
周震動作頓時停住，疑惑的看向“數字雨”。
“數字雨”沒有任何解釋，目光波瀾不驚的望著周震。
雙方對望片刻，周震眉頭一皺，看了眼幽暗昏惑的門外，立刻說道：“我想讓你，幫我救一個人！”
“數字雨”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只是重復道：“你會瘋的！”
還是會瘋？
“數字雨”不能從后門離開教室？
心中快速分析著，周震深吸口氣，很快又問：“那我應該怎么做？”
“我要救的人，名字是‘陶南歌’。”
“她進過‘福迪游樂園’，身上的情況，你肯定知道！”
“我想讓她恢復到以前的狀態。”
這一次，“數字雨”，沒有再重復剛才的話，而是簡短的說道：“把你的‘數字’給她。”
說著，她瞬間出現在前門的位置，伸手按住門把開前門，走出了教室。
把“數字”給陶南歌？
周震微微一怔，然后很快就明白了什么，看到“數字雨”走出教室，他立刻朝前門追了過去。
經過楚晶妍身邊的時候，周震迅速說道：“楚晶妍，作業本借我一下！”
說著，他一把拿起楚晶妍放在桌子上的作業本，拔腿就朝教室外面跑去。
“老師！”
“等等！”
“我還有道題目不會，想要請教！”
一邊喊著，周震一邊已經追出教室，熟悉的走廊上，昏暗中灰塵因他忽然沖出的動作驚恐翻騰，空闊之中，不見半個人影。
周震手上拿著楚晶妍的作業本，但他剛剛踏出教室，作業本便消失不見。
教室里的東西，帶不出教室！
彤福市，郊區。
廢棄工廠院子里。
黑色越野車已然熄火，周震仰躺在主駕駛上，雙目緊閉，正在睡覺。
陶南歌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她那條感染的手臂，已經完全動不了，另一條完好無損的手臂，則掏出銀白色的小手槍，一陣光芒閃爍、數字重組后，小手槍化作一把25cm左右長度的合金短刀。
她用這把刀將幽靈戰衣的一截袖子割了下來，然后重新把上衣穿好。
此刻，幽靈戰衣的上裝兩條袖子一長一短，短的那一個，剛好把感染的手臂裸露在外。
剛剛做完這些事情，周震放在擋風玻璃下的手機，忽然亮起屏幕，在夜色下散發出柔和的亮光。
陶南歌立刻拿起周震的手機，屏幕上亮著，整個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白橫豎線，什么也看不清楚。
望著這一幕，她正要重新放下手機，忽然間，屏幕上那些黑白橫豎線仿佛退潮般散去，轉眼之際，顯示屏在她眼中已經清清楚楚，正顯示著一個陌生來電，IP歸屬地為濱海市。
陶南歌臉上沒有任何喜色，能夠看清楚周震的手機畫面，說明她現在受到的感染，已經越來越嚴重！
甚至，到了接近周震的程度！
想到這里，陶南歌放下手機，沒有去接這個電話。
周震的手機剛才調了靜音模式，這個電話持續了片刻，很快自動掛斷。
但緊接著，這個號碼再次打了過來。
陶南歌沒有理會，沒過多久，電話又一次自動掛斷。
接下來，對方不斷撥打過來，屏幕一次次亮起，然后又在自動掛斷里熄滅。
對方的呼叫似乎無窮無盡，一直打到第七次的時候，陶南歌終于再次拿起了周震的手機。
她不知道這是誰打來的電話，但能夠在無人接聽的情況下，連續撥打這么多次，肯定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于是，陶南歌看了眼還在熟睡的周震，為了不打擾對方，她輕手輕腳的打開車門，走到距離越野車差不多有10米的位置，這才接通了電話。
電話剛剛接通，一個滿含暴躁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周震！我操你M！”
“我是‘好義氣’平臺的張綱！”
“你借的錢，兩個月利息下來，連本帶利，一共要還25491元！”
“少一分都不行！”
“限你今天之內，必須湊齊！”
陶南歌一個字沒回，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后反手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我是024號幽靈。”
“濱海市有個叫做‘好義氣’的網貸公司，涉嫌威脅官方公職人員。”
“希望盡快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