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感染加重。
周震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很快想起了那天“灰燼醫生”跟他說過的話…
“灰燼秩序”的實驗，是把他在智力上的“數字”，平分給了其他人格！
感染者沒有理智，只有本能。
“灰燼秩序”的這場實驗，本質上應該是幫助他這個兼容者人格，控制住其他感染者人格！
只不過，他現在的人格數量太多，已經嚴重影響他的精神狀態和思維。
這就好像，一臺電腦正常工作的時候，后臺運行了一大堆挖礦程序！
而像之前楚晶妍從陶南歌身上出來的那種情況，則是其中一個挖礦程序不在后臺運行了，直接跳到了主界面運行。
這要是同時有幾個副人格一起出來，他這個主人格恐怕都要直接宕機！
這種情況，想要解決，就是想辦法關掉幾個程序！
當然，像任睿、楚晶妍、紀雪薰那幾個人格，階梯太高，是不用想了。
孟卓的朋友太多，也不用考慮。
張勇浩跟他關系不錯，也幫了他很多次，同樣不行…
就聶朗了…
對方是新來的，“第三階梯”的“數字能量”，他完全可以對付！
唯一的問題就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關掉對方這個“程序”？
這個時候，數學老師翻開講義，開始講課。
洪亮的講課聲夾雜著粉筆重重點劃在黑板上的動靜，回蕩在整個班級里。
周震看了看周圍，所有同學都在認真聽講以及做著筆記。
他認真想了想，沒有選擇在上課的時候行動，便也翻開了自己的作業本。
作業本里的十道題目中，第三題的下方，已經寫滿了一行行的解題過程以及答案，剩下的七道題目，則還是一片空白。
周震看向第三題下方的答案，這是他新獲得的那個“數字域”。
聶朗的死，其實就是因為他這個新的“數字域”…聚變立方。
他記得副人格任睿，在“祥達”商場案件中，也用過類似的“數字域”，當然，效果要比他的夸張很多。
他的這個新的“數字域”，應該就是來自任睿。
之前他得到“數字雨”的時候，任睿是第一個回到教室里的。
應該就是那個時候，他在吸收“數字雨”的同時，吸收了任睿的這個“數字域”。
不過，跟幾何屏障不同，這個新的“數字域”，沒有任何副作用，跟他的超頻干擾一樣。
叮鈴鈴…
清脆熟悉的鈴聲忽然響起。
下課了？
周震微微一怔，但馬上反應過來，是他定的10分鐘鬧鐘響了！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周圍的一切，立刻轟然坍塌，桌椅、文具、書本、同學、教室…全部化作鋪天蓋地的數字、公式、定理，它們如同流動的星云，又仿佛懸浮翻涌的煙塵，旋轉重組，一點點變成越野車內部的景象。
周震瞬間清醒過來，立刻關閉鬧鐘，觀察周圍。
越野車孤零零的停靠在廢棄工廠的院子里，不遠處的廢墟墻壁上，生產口號標語顏色剝落，幾叢灌木在夜色下勾勒出怪誕的輪廓，四野靜寂，什么都沒有。
之前布設的陷阱跟機關都還是原來的模樣，沒有被觸發的痕跡。
旁邊公路上，也是空空蕩蕩，看不到任何經過的交通工具。
看來，在他睡覺的這段時間里，外界一切順利，什么都沒發生。
只不過，陶南歌雖然仍舊躺在副駕駛上沉睡，沒有醒來的意思，她手背上的那道傷口，卻又變大了一些，里面的數字也增多了，蠕動的速度明顯快了一截。
周震皺了皺眉，確定周圍沒有什么意外情況發生，他又定了個10分鐘的鬧鐘，然后躺下，繼續睡覺。
很快，他呼吸勻凈起來，沉沉睡去。
還是熟悉的白熾燈，熟悉的風扇，熟悉的教室。
講臺上空無一人，數學老師不在班級里。
同學們也大部分離開座位，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低聲說笑。孟卓的小圈子尤其熱鬧，時不時的傳出一陣爆笑聲；校花紀雪薰周圍，同樣圍著一群打扮精致的女同學，她們顯得很嫻靜，說話舉止都有一種漂亮女生的矜持，半個眼神都沒有給其他同學。
這是課間休息時分，教室里的氣氛很輕松。
周震立刻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快速環顧四周。
同桌張勇浩還是膽怯懦弱的樣子，瘦高的個子以微微佝僂的姿態，蜷縮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低著頭，似乎在認認真真的整理著上課記的筆記，眼鏡后的視線死死盯著課桌上的本子，不敢跟任何人眼神接觸，似乎這段對于其他同學來說非常放松的下課時分，對他來說無比煎熬；
教室最后排，任睿獨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肥胖的身體非常勉強的塞進桌椅之間，將原本還算寬敞的空間擠得滿滿當當，此刻正用兩條手臂，吃力的撐住后腦勺，整個靠在椅背上，抬頭望著天花板，雙眼瞇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他旁邊一道黑黑瘦瘦的身影，正是聶朗，他現在同樣呆呆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神微微渙散，也在走神。
周震深深看了眼聶朗，現在優先要幫陶南歌解決感染問題，其他事情，暫時不急。
想到這里，他直接朝著教室的前門走去。
他走到前門后面，這扇門現在跟后門一樣，門關著，但沒有上鎖，他伸手抓住門把手輕輕按下，門鎖立刻打開。
周震一把拉開前門，門外一片幽暗，什么都看不到。
他直接走了出去，踏出教室后，他發現，這是一條空闊的走廊，輪廓看起來非常眼熟，兩側的盡頭是窗戶，窗外一片黑暗。
此刻整個走廊空無一人，落滿了塵埃。
地上還扔著一些文具、書本之類，無一例外，都已經被厚重的灰塵覆蓋，似乎這個地方廢棄已久。
走廊兩側，是一間間的教室，從外觀來看，這些教室一模一樣。只不過，所有走廊上的教室，除了他走出來的那間，全部大門緊閉，里面一片黑暗，門上同樣落著厚厚的灰塵。
周震眉頭一皺，他吸收的那滴“數字雨”，好像不在教室的外面？
那么，為什么他吸收“數字雨”的時候，那二十幾個人格，會從教室的前門進來？
正思索間，整條走廊，連同他剛剛出來時打開的那道充滿了光芒的門戶，如同沙塔坍塌一般，瞬間崩散成萬千碎末。
這些碎末在動蕩中放大，是一個個微小的數字、公式、定理…它們如同驚濤駭浪般咆哮翻轉，轉眼重組成一個鮮艷亮麗的世界。
湛藍的天穹仿佛是熱帶的海洋，純凈通透，一朵朵白云懸浮高空，就好像新出爐的棉花糖。
藍天白云下，“福迪游樂園”的招牌在彩燈簇擁中飛快的明滅著。
歡快喧嚷的音樂聲響徹整個游樂園，爆米花的香氣、冰淇淋的叫賣、氦氣球的招展…勾勒出一個充滿童趣、熱鬧的游樂園。
“啊啊啊啊…！！！”
“救命啊好可怕！”
“哈哈哈太刺激了…”
伴隨著遠處過山車的呼嘯翻轉，各種各樣的尖叫響徹云霄。
涌動的人潮里，快門聲此起彼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游客們，歡聲笑語不斷。
一名名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穿梭其中，以高漲的熱情為大家服務…一切栩栩如生，就好像眼前的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周震微微一怔，然后很快明白了什么，立刻在腦海中構想那座記憶中的學校。
很快，整個游樂園潰散成光怪陸離的塵煙，塵煙中數字、公式、定理…變幻重組，化作那間熟悉教室外的走廊。
站在幽暗的走廊上，周震點了點頭，頓時明白，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
他可以通過自我暗示，在學校和游樂園之間切換！
想到這里，周震立刻向前踏出一步，周圍的環境再次坍塌成密密麻麻的數字、公式、定理…重組成游樂園。
他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喧嚷的人群之中，稍微辨認了一下方向，立刻大步朝一個地方走去。
很快，他來到了游樂園西區，穿過唯美浪漫的的薔薇花廊，不遠處，有一座顏色粉嫩、打扮成草莓形狀的洗手間。
這里，正是周震之前在“福迪游樂園”第一次見到“數字雨”的地方。
他站在這里，不停的向四周張望，但人群來來往往，遠近歡笑與驚叫此起彼伏，卻怎么也不見“數字雨”的身影。
周震眉頭一皺，立刻又朝著觀光纜車的終點走去。
貫穿整個西區的薔薇花廊綻放熾烈，漫天花瓣飛舞，穿著鮮亮的游客們紛紛拍照打卡，笑鬧聲不斷。
周震穿過人群，直奔北區。
途徑旋轉木馬項目時，他正好與一名穿著淺藍色圓領泡泡袖連衣裙、帶著白色遮陽帽的文靜女孩擦肩而過，那是個十六七歲左右的女孩，又大又圓的眼睛在人群中格外出眾，對方胸口掛著的木質掛件非常特別。
周震盯著那枚變化的維格維西爾吊墜看了一眼，很快移開目光。
沒多久，他來到觀光纜車降落點。
這是一座外表看起來像是巖石山洞的建筑，橫亙了整個游樂園的纜繩沒入洞口，在月臺上彎出一個循環的“U”字形。
山洞很高，顯得空曠而陰涼。
月臺周圍稀稀拉拉站著幾名維持秩序、引導游客的工作人員，有一些游客正在從纜車上下來，嘀嘀咕咕的討論著沿途的風景，以及拍攝的照片。
由于這里是纜車的終點，游客們下來之后，很快就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離開，四周迅速重歸于寂靜。
這個地方，是周震完成游樂園所有項目，吸收“數字雨”的地方。
只不過，他在這里掃了眼，同樣沒有見到“數字雨”。
周震頓時感到有點麻煩，認真想了想，又朝星空摩天輪走去。
星空摩天輪下，排著反復折疊的長隊，旁邊還有幾輛零食小推車，喇叭里循環播放著廣告詞。不時有游客選擇購買，隊伍里到處舉著各種小吃、氣球，還有夸張的發箍在人群里一閃一閃，充滿了游樂的氣氛。
周震來到隊伍旁，仔細觀察著附近的人群。
他立刻發現，隊伍之中，站著一名穿白色男式T恤、腰間系著黑色長袖襯衫的年輕女孩，對方皮膚雪白，氣質冷傲，容貌非常漂亮，長相與陶南歌一模一樣。
“數字雨”？！
周震頓時心中一動，馬上快步朝著對方走去。
隊伍進度很快，沒多久就已經輪到了“數字雨”。
就在柵欄口的工作人員要給“數字雨”檢票的時候，周震終于從后面的人群里插了過來。
他一把抓住“數字雨”的手臂：“等一下！”
聞言，“數字雨”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周震，動作顯得機械而遲鈍，神情也是渾渾噩噩。
周震正要繼續開口，忽然一怔，他看到，對方的手背上，有一條明顯的劃痕，劃痕之中沒有血，只有密密麻麻的數字，如同活物般蠕動著，望去無比詭異。
這是…陶南歌的傷口！
對方不是“數字雨”！
而是真正的陶南歌！
周震臉色一變，就在這個時候，周圍所有游客、工作人員、海報頭像、雕塑頭像、視頻人物…全部停止動作，目光直勾勾的望向陶南歌。
整個游樂園，霎時間仿佛凝固成一幅畫卷。
陶南歌忽然之間驚醒，瞬間脫離了渾渾噩噩的狀態，她一甩手，想要掙開周震抓著她的手，但卻沒有成功！
緊接著，她手背上的那道傷口，以非常夸張的速度洶洶擴張。
難以計數的數字如同流動的液體，朝著陶南歌的手臂飛快蔓延。
轉眼之際，她整條小臂，都化作了創面，仿佛整條小臂，都是密密麻麻的數字構筑而成，這些數字蠕動的速度已經開始變得有些瘋狂，似乎迫不及待要掙扎出她軀殼的束縛，融入外界。
周震反應過來，當即松開手。
下一刻，陶南歌整個身影毫無征兆的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