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催收電話。
簡單交流了幾句之后，周震和陶南歌很快離開了游樂園。
走出落滿灰塵、銹痕斑斑的閘機，外面的廣場上，此刻到處都是血跡。
原本雖然已經干涸且落了不少垃圾但基本完好無損的噴泉池，有2／3的部分被蠻力強行拍裂，混凝土碎渣上，滿是黑褐色的痕跡，還有幾截斷骨，橫七豎八的散落在旁邊。
空氣中已經沒有了血腥氣，只有長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帶起陣陣煙塵，灰蒙蒙的天色低垂，舉目荒蕪榛曠，顯得格外蒼涼。
前來游樂園路上見過的那些尾隨車隊的車輛，亂七八糟的停在了廣場外的野地上。
這些車子現在已經找不出一輛完好的，都被蠻力敲打碾壓成各種形狀的干癟罐頭，強行擠壓成一團不規則的鋼鐵塊。
在這個巨大的鐵塊附近，還有被擠射出去的輪胎等配件。
很多“罐頭”里還有部分人體碎片或者肢體的垂掛，不知道是不是高風險城市特有的環境緣故，這些血肉都已經干癟，血漬也已經干涸，周圍也看不到被吸引過來的蚊蟲，仿佛悲劇的發生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
被摧毀的汽車、皸裂的地面、殘破的噴泉池…滿目瘡痍間勾勒出一名感染者路過此地，肆意肆虐后揚長而去的經過。
在廢棄店鋪的門口，仿佛星云般的“飄帶”從某輛越野車中逸出，環繞出一個不大的范圍。
四周所有破壞的痕跡，都止步在這個范圍之外。
力場裝置還在繼續運行，在力場保護下的車輛，全部完好無損。
兩人走進力場，一道緋紅射線立刻掃了過來，觸及他們的身體的剎那，忽然加重的重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踏、踏、踏…
周震和陶南歌腳步不停，穿過一輛輛改裝車，來到車隊最后面的裝甲越野車面前。
望著這輛原本也很不錯的越野車破損的前擋風玻璃，以及車頂的修補痕跡，周震頓時說道：“我們，換輛好點的車？”
陶南歌立刻點頭，這次“福迪游樂園”事件，只有她和周震活了下來，現在這里所有的車輛，以及車上的物資，全部都是他們的！
只不過，他們現在只有兩個人，無法把這里所有的車都開走。
陶南歌頓時說道：“我去選車，你收拾一下物資。”
說著，她馬上朝旁邊一輛車走去。
周震沒有遲疑，迅速拉開越野車的車門，飛快的收拾著車上的物資。
很快，他就把全部的彈藥，以及相當一部分槍械零件，放進了自己的手機照片里。
剩下沒有收進二維空間的物品，不是體積太大，無法通過手機屏幕，就是一些需要入口的食物，為了安全起見，只能進行正常的搬運…
這個時候，陶南歌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周震，就這輛車，已經檢查過，車里沒有動過手腳，空間夠，改裝也非常專業。”
周震抬頭看去，就見陶南歌坐在一輛黑色裝甲越野車中，降下車窗，對自己點頭。
那輛黑色裝甲越野車跟他們原本的這輛越野車外觀非常相似，內部中控也幾乎一模一樣。
不同的地方在于，黑色裝甲越野車扶手箱的上方，幾塊盾形金屬塊，環繞著一團淡白色光暈載沉載浮，仿佛是一只混沌的眼球，在它四周，拖拽出星云般的“飄帶”，朝著四周擴散。
是打開的微型力場裝置，這是聶朗的車！
陶南歌在這只“眼球”周圍摸索了一會，很快關閉了力場。
周震來回了幾趟，沒多久就把原來車里的所有物資，都搬進了新車。
掃了眼四周其他完好無損的車輛，他正要再去那些車里看看，陶南歌坐在黑色裝甲越野車的副駕駛上，開口說道：“差不多了，馬上走！”
聞言，周震沒有多問，立刻坐上主駕駛，發動汽車，迅速離開“福迪游樂園”。
汽車剛剛開出去沒多遠，他忽然發現，陶南歌的氣色有些不對，對方視覺傳感器沒有遮蔽的下頜有些蒼白，原本殷紅的嘴唇，都沒了血色，整個人完完全全躺在副駕駛上，似乎已經沒有坐著的力氣，完全依靠椅子跟椅背來支撐自身的重量，一直一言不發。
周震頓時意識到不對，迅速觀察起陶南歌的情況。
對方的幽靈戰衣上有明顯的劃痕，關節處的類機甲附件，也有破損的痕跡，最重要的是，陶南歌左手手背上，有一道3cm左右的劃痕。
這道傷口，剛剛在“福迪游樂園”里的時候，還只是一條已經結了痂的劃痕，現在劃痕上的血痂，卻變成了密密麻麻的數字，猶如活物般緩緩蠕動著。
周震面色微變，這是跟聶朗一開始差不多的傷口！
陶南歌受的這個傷，是“數字森林”的感染！
想到這里，他一腳剎車，把越野車停下。
周震抓起陶南歌的左手，立刻問道：“你這個傷，是在游樂園哪個項目受的？”
陶南歌平靜的說道：“摩天輪。”
“這是小傷，暫時威脅不到我。”
“我現在虛弱，是因為剛才‘數字能量’消耗的太多。”
“你繼續開車，先離開這里！”
“剛才進入‘福迪游樂園’的人里，有‘十二賢者會’成員，而且死在了‘數字森林’里。”
“涉及‘數字雨’，‘十二賢者會’有一定可能會派高位兼容者過來。”
“我們現在，沒必要冒險！”
高位兼容者…
周震點了點頭，沒有遲疑，立刻再次發動汽車，油門不斷加速，迅速離開這片郊區。
越野車顛簸著馳騁在原野上，拉起滾滾煙塵。
一段時間后，望著后視鏡中荒蕪冰冷的地平線，已經完全看不到“福迪游樂園”的蹤影，他這才問道：“‘十二賢者會’，有高位兼容者過來，那我們要不要也給上面打電話？”
陶南歌搖了搖頭，簡短問道：“‘數字雨’，是不是被你吸收了？”
周震一邊開著車，一邊回道：“沒錯。”
陶南歌很快說道：“那就暫時別跟上面匯報。”
“官方研究現在的重點，是‘數字武器’、‘數字裝備’、‘數字藥劑’…”
“即使是動植物方面的‘數字’研究，也有著非常嚴格的規定。”
“至于跟人體有關的實驗，更是絕對禁止。”
“在這方面，不管是什么特殊情況，都沒有半點斡旋余地！”
“用身體融合‘數字雨’，也屬于人體實驗里的一種。”
“這是因為前任009號幽靈的例子，專門添加進去的。”
“如果我們現在上報官方，官方派來的高位兼容者，應該會把你直接抓起來，進行‘數字雨’剝離手術，然后用剝離出來的‘數字雨’，進行裝備、武器、藥劑…方面的實驗研究。”
“人體的‘方程式’太復雜，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
“以前很多城市淪陷，都是因為人體實驗。”
“相比之下，武器和裝備的研究，要穩定的多，而且很容易批量生產。”
周震聽了一怔，還沒回話，就聽陶南歌接著說道，“不過，這次的‘數字雨’是你一個人弄到手的，如果你愿意主動上交的話，那現在就可以給上面打電話。”
“不然的話，就等24個小時。”
“24小時之后，以現在的技術，就沒辦法剝離‘數字雨’了。”
周震頓時陷入沉默，好一陣之后，他才干咳一聲，說道：“那我們…就等24個小時？”
陶南歌點了點頭，說道：“我有點累，要先睡會。”
說著，她放平了座椅靠背，完全躺了下去。
周震定了定神，繼續開車。
遼闊的原野上，越野車孤獨的行駛著。
灰黑色的地面坑洼不平，車輛顛簸前進。
遠處有渾濁的霧氣飄蕩，間或露出一截爬滿了鐵銹色植物的鐵絲網，霧氣深處，是一抹濃重的巍峨身影靜靜矗立，如同山脈般勾勒著這座城市的邊緣，那是隔離高墻。
目光轉向另一個方向，天際殘存的摩天大廈參差不齊，斷裂的鋼筋裸露在混凝土叢里，靜靜訴說著昔日的繁華。
龐大的廢棄城市仿佛是一頭落滿塵埃的巨獸，沉默的匍匐在晦暗的底色里。
周震在曠野行駛了一段時間之后，四周開始出現一些小型的池塘、灌木叢之類，池塘里的水是深紅色，沒有化工物的刺鼻氣味，卻同樣充滿了令人下意識想要遠離的怪異感。
而灌木叢的顏色非常暗淡，質地粗看像是金屬，枝葉稀稀拉拉。
天地遼闊，卻沒有多少生機。
叮鈴鈴…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鈴音忽然響起。
他單手扶著方向盤，拿出手機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擔心打擾到旁邊睡覺的陶南歌，就立刻接通了電話。
“喂，哪位？”周震特意壓低了嗓音問道。
電話的另一頭立刻傳來一個從來沒有聽過的中年男人的聲音：“是周震周先生嗎？”
周震“嗯”了一聲，說道：“是我，你是哪位？”
對方立刻問道：“周先生，你現在在什么地方？請給我一個具體的位置！”
周震皺了皺眉，這個電話，有點奇怪。
他問了對方兩次身份，對方似乎是在故意不肯說！
想到這里，周震直截了當的說道：“你再不說自己是誰，我就直接掛了！”
可能是怕周震真的切斷通話，電話另一頭的聲音終于說道：“我是‘好義氣’網貸APP的業務經理張綱，你在我們的‘好義氣’網貸APP里貸了8550元。”
“這筆錢，現在已經逾期！”
“如果你再不還錢的話，我準備親自登門拜訪一下，當面跟你商量一個還款的方案！”
“好義氣”網貸？
是楚晶妍買那個望遠鏡，幫他借的貸！
周震臉色一黑，他現在在高風險城市，手上物資倒是不少，但哪有什么錢還貸？
想了想，周震只得有些為難的說道：“這個，我這個網貸，才借了幾天，要不下個月吧。”
“下個月，我一定按時還款！”
業務經理張綱頓時變得非常不滿：“幾天？”
“周震先生，你是7月10號凌晨的時候，注冊我們APP借的錢。”
“現在已經是9月15號！”
“你已經整整兩個月沒有還一分錢，而且電話還打不通！”
“你有種，就說出自己現在所在的地址，看我來不來找你！”
9月15號？！
周震眉頭一皺，他記得今天應該是7月15號才對！
7月10號，他參加周建強的追悼會，晚上值班就接到了濱海市中心醫院的案件。
隔天，他在幽靈小組的濱海市基地里醒來，并且被安排前往高風險城市。
7月12號，他在056等幽靈小組成員的護送下進入彤福市，并且被陶南歌打了一支數字鎮定劑。
7月13號，由于數字鎮定劑的作用，他睡了很長的一覺。
7月14號，加入聶朗的隊伍，并且進入“福迪游樂園”…
“福迪游樂園”里的時間概念非常模糊，他跟著“數字雨”，把所有項目玩了一遍，用時不到一天…
這怎么算，現在都是7月15號！
除非…游樂園里的時間流速，跟外界的不一致！
想到這里，周震眉頭緊皺，他現在的思維，遠沒有在游樂園里的時候靈活，認真想了好一陣，才忽然記起，聶朗在進入“福迪游樂園”之前說過，對方第一次進入游樂園的時候，是在幾個月前。
而聶朗其實是攜帶體，身上那個傷口，還跟“數字雨”有關。
正常情況下，對方是根本拖不了幾個月的時間的…
“喂！喂！喂…”
“說話！”
“＊＊＊你M！＊＊＊＊！！＊＊＊＊＊＊！”
“你TM的再不還錢，老子就弄死你！”
暴怒的吼叫，不斷從聽筒里傳來，很快讓周震回過神。
他微微點頭，非常平靜的說道：“我現在就在彤福市，你隨時可以過來找我拿錢。”
“我一定還！”
“而且，利息一分都不會少！”
“再見！”
說著，周震直接掛斷電話，并且把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