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三階梯”。
頭頂白熾燈全部打開，將熟悉的教室照得亮若白晝。
周震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四周的課桌后面，絕大部分都是空空蕩蕩。
包括周震自己在內，整個班級里，現在只有十個人。
紀雪薰是其中之一；還有一個塊頭很大、個子很高的男同學，對方正是上次帶頭毆打任睿的人；靠墻的位置，則坐著一對雙胞胎姐妹，她們扎著一模一樣的雙馬尾，穿著一模一樣的寬松版印花短袖T恤，左側的雙胞胎穿的是粉紅色，右側的雙胞胎則是鵝黃色，搭配的下裝都是白色牛仔短褲，白色板鞋；在雙胞胎的斜前方，是一名穿著白色短袖襯衫跟牛仔長褲，看起來非常帥氣的男同學；靠窗的一排中間位置上，坐著一名皮膚黝黑，個子不高，沉默寡言的男同學；此外還有一名穿白底粉花連衣裙的女同學；一名穿墨綠色套頭衛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看不到面孔的男同學；一名穿藍白海魂衫，黑色鉛筆褲的短發女同學…
跟周震比較熟悉的張勇浩、楚晶妍、孟卓，以及其他所有同學，已經全都不在教室里。
他們對應的座位上，全部空著。
但這些同學以前的書本、筆記、作業本、文具…都整整齊齊的擺放在課桌上。
似乎是課間休息，這些同學全部都去教室外面玩耍了一般。
明亮的教室里，一時間顯得非常空曠。
班級的兩扇門，前門開著，門外一片幽暗；后門則如往常一樣，緊緊關閉了起來。
周震面無表情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在他面前的課桌攤開著作業本，里面的十道題目，第一題下面，密密麻麻的數字、公式、圖形…書寫了五種解題的過程和答案。
第二題的下面，則是兩種解題的過程和答案。
其他八道題目的下面，則都是一片空白。
就在這個時候，第三題的下面，開始快速浮現出一個“解”字，緊接著，更多的解題步驟和答案，一行行的泛了出來。
與此同時，任睿大步流星的從前門走進教室。
就在任睿走進來的剎那，周震明顯感到，心中多了一種憤怒、嗜血、殺戮的情緒，但原本輕松運轉的思維，也跟著變慢了一點。
緊接著，又有一名穿著痛衣，戴著耳機，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同學快步走了進來，對方微微低頭，看都沒看周震一眼，直接在靠近門口的座位上坐下。
這名同學進入教室時，周震感到自己的情緒之中，似乎又增加了一分色彩，同時思維再次變慢。
就好像即將上課一樣，教室里不斷有同學走進來，張勇浩、楚晶妍也在其中。
隨著進來的同學越來越多，周震感到自己的情感，也漸漸變得豐富起來，但思維的速度，同樣變得越來越慢。
最后，偌大的教室里重新坐滿了青春朝氣的同學，包括周震在內，36人全部到齊。
不知道什么時候，數學老師已經站在講臺上，聲如洪鐘的說道：“上課！”
周震抬起頭來，四周的一切在瞬間轟然坍塌，變成了浩浩蕩蕩的數字、公式、符號…
所有數字、公式、符號在扭曲旋轉中動蕩、重組，化作一個破敗不堪的環境。
灰蒙蒙的天色下，廢棄多年的游樂園，到處都是褪色銹蝕的斑駁。
周震猛然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旁邊觀光纜車的繩索已經斷裂，一輛被灰塵覆蓋得看不出顏色的纜車摔落在終點處的凹槽里，纜車旁邊似乎還有些許骨殖散落的痕跡。
上方是殘破的屋頂，依稀保留著當初巖洞的裝修痕跡，他雙手抱著腦袋，手指因為過于用力已經有些痙攣，似乎是在昏迷之前，經歷了劇烈的痛苦。
“‘第三階梯’了，又增加了一個‘數字域’…”
“人格分裂的記憶，沒有缺失。”
“看來只要‘數字階梯’提升，在精神世界能夠承受的情況下，就不會一直觸發保護機制。”
“現在就是腦子反應有點慢，但比起‘第二階梯’和‘第一階梯’的時候，還是要好上很多。”
“這應該也是‘數字階梯’提升的緣故…”
“另外，新增加的那滴‘數字雨’，不受‘灰燼秩序’那場手術的影響…”
“不然的話，那么多游客，我現在應該已經變成一個白癡了！”
想到這里，周震正準備測試一下自己新得到的“數字域”，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走了過來。
對方窈窕矯健，穿著幽靈戰衣，面孔大部分被視覺傳感器擋住，走路的姿勢有點踉蹌，似乎狀態很不好。
正是陶南歌！
周震立刻看向陶南歌，快速問道：“南姐，怎么了？”
陶南歌飛快的說道：“我受傷了！是‘數字雨’造成的，你幫我治療一下。”
說著，她拿出一張色澤黯淡的門票，遞到周震面前，“你在這張門票上蓋個章，或者按個手印，要用你的血來蓋。”
蓋章？
要用血？
周震頓時有些疑惑，這種操作，好像是一種檢票？
他剛才跟“數字雨”在游樂園里玩其中幾個項目的時候，工作人員好像有過這樣操作的…
正想著…
一顆銀白色的子彈，忽然從遠處飆射而來。
子彈剛剛飛行到近處，瞬間化作一股數字、符號、定理…這些數字、符號、定理迅速膨脹扭曲，重組成一道窈窕矯健的身影，同樣穿著幽靈戰衣，戴著視覺傳感器，手中拿著一把銀白色手槍，氣質颯爽，動作敏捷。
剛一落地，這道身影馬上看向周震，簡短道：“別信他！他是假的！”
聞言，周震眉頭一皺，正要分辨這兩名陶南歌，誰是真誰是假，已經站在他身邊、手里拿著門票的陶南歌忽然掏出一把烏黑的沖鋒槍，對著他的腦袋直接扣動扳機！
砰砰砰！！！
叮叮叮！
一道足有三個面的幾何屏障，瞬間出現在周震的身前。
所有子彈打在屏障上，都好像打在了一面厚實的合金鋼板上一樣，直接被彈開。
這名“陶南歌”沒有任何遲疑，立刻繞過屏障的范圍，槍口再次對準周震的同時，正好借用周震的身體，擋住真正陶南歌的槍口！
然而，不等他再開第二槍，周震手心忽然匯聚起一個黑紅色的能量立方體！
轟！！！
下一刻，能量立方體化作一道浩大的能量波，直接從這名“陶南歌”的身體里浩浩蕩蕩穿過，能量波發出刺目的光芒，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
撲通…
這名“陶南歌”直接仰倒在地，他整個胸口以下的部分，全部徹底消失，再也維持不住“數字域”，周身浮現出一股密密麻麻的數字，微微扭曲后，露出聶朗的本來面貌。
啪嗒。
烏黑的沖鋒槍也從他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聶朗張嘴，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暗紅色的鮮血，夾雜著內臟碎片，從他嘴角洶涌流出。
眼見聶朗還剩最后一口氣，周震沒有上去補刀，而是轉頭望向陶南歌。
陶南歌走到周震的旁邊，看著聶朗冷冷說道：“我給過你活下來的機會，但你現在，已經完全背離了初心！”
說著，她微微抬手，銀白手槍的槍口，立刻瞄準了聶朗。
聶朗望著陶南歌和周震，口中鮮血涌的更急，他非常艱難的笑道：“呵呵呵…咳咳…呵呵…”
“你還說這小子，不是人體實驗…”
“他的‘數字域’，比、比感染者還多…”
“官方都已經開始用活人實驗了…又有什么資格，來教訓我…”
陶南歌本來馬上就要開槍，聽到這話，頓時搖了搖頭，冷然說道：“他是被‘灰燼秩序’做了強制實驗，然后加入的官方。”
“而且，他加入官方的時候，他自己，還有招聘他的人，全都不知道他的情況！”
“他現在，確實是實驗體。”
“但他本人，從來沒有任何罪行。”
“他進入官方后接手過的任務跟案子，也都勤勤懇懇的完成。”
“人體實驗，一直都是官方的絕對禁忌。”
“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在和平年代，這都是一條紅線。”
“在‘數字雨’之后，更是絕對不容觸碰的底線！”
“以現在的局勢，一旦這條規則被打破，整個世界，便將徹底墮入混亂！”
“屆時在人口總數中占據絕大部分的普通人，乃至于低位‘數字階梯’的兼容者，都將失去平穩的生活，文明的發展，也會受到極大阻礙。”
“這種全人類的危機面前，內耗內斗，完全就是找死！”
“這一點，你應該非常清楚！”
“這些年來，你游蕩在高風險城市憤世嫉俗，到現在殺了多少人？逼死了多少人？又干過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一直無比敵視那些非法組織，但你現在，跟那些草菅人命、毫無道德倫理、無視世界秩序的非法組織，又有什么區別？”
“站在道德的高峰，肆無忌憚的指責別人，但自己，卻還不如那些被指責的人！”
“這樣的你，又有什么資格，質疑官方當初的判決！”
說話間，陶南歌一把按住聶朗的腦袋，槍口死死抵住對方眉心。
聶朗眼中的光彩一點點散去，到了最后，他用盡全部的力氣回道：“我…沒有錯…”
他微弱無比的聲音戛然而止，最后一點生機散去，徹底化作一具冰冷的尸體。
陶南歌沒有遲疑，直接對著聶朗的尸體，連續開槍！
砰砰砰砰…
激烈的槍聲中，聶朗殘存的半截尸體被打得千瘡百孔，血水與肉沫迸濺滿地，腦漿從原本面孔的位置流淌出來，望去仿佛只是一塊血肉模糊的殘渣，已經看不出半點原本的面目。
陶南歌仍舊沒有結束，跟著扔出一個特制的燃燒手雷，手雷躥出一股冰冷的藍色火焰，觸碰到血肉后，馬上瘋狂燃燒，轉眼間，就把聶朗的尸體，連同流淌出來的血水，以及四周迸濺的血漬都燒得一干二凈。
原地只留下一個模糊的黑色燃燒痕跡，里面塵灰簌簌，轉眼被風吹向四方，消散無蹤。
做完這一切，她才淡淡解釋：“他是攜帶體，尸體必須立刻處理。”
周震點了點頭，攜帶體死亡，會形成新的“數字森林”，就跟之前的黃旭榮一樣。
而陶南歌剛才打中聶朗尸體的子彈，全部都是隔離子彈，在隔離子彈控制住病毒后，才開始對尸體進行銷毀處理…
看得出來，陶南歌對于處理這樣的情況，非常有經驗。
想到這里，周震頓時問道：“這個聶朗，以前也是官方的人？”
陶南歌平靜的點了點頭，說道：“他以前是牧沙市5號基地的一名研究員。”
“在執行一次外出采樣的任務時，遇到了‘十二賢者會’的成員。”
“護送他的士兵全軍覆沒，只有他一個人活著返回基地。”
“回去之后，他的精神就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問題，無法繼續進行正常的研究工作。”
“5號基地的負責人經過仔細考慮，給他調換了一個比較清閑的后勤崗，讓他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結果，過了一段時間后，他被發現為了盡快恢復狀態，暗地里搞禁忌實驗。”
“這不是濱海市的事情，所以具體的情況，我了解的也不多。”
“根據內部數據庫的信息，他在事發后從5號基地消失，下落不明。”
說到這里，陶南歌停頓了一下，接著又道，“他是研究員，還是出外勤的研究員，正常情況下，身上應該有很多暫時難以推廣的內部研究成果，以及一些獨門保命方法，不該這么弱！”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見到‘數字雨’的時候，為了活命，把所有底牌全都耗盡的緣故。”
十二賢者會…
跟“灰燼秩序”、“黃昏審判”一樣的國際非法組織？
而且聽陶南歌的意思，這個“十二賢者會”，應該是想滲透聶朗的精神，但最后沒有成功…
不過，聶朗為了報仇，也因此違法違紀，退出了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