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駕
扌喿！！！
周震頓時大怒，但很快，一個恍惚，他就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匹通體赤紅、鬃尾金色的木馬旁。
四周都是歡聲笑語的游客，正在各自挑選喜歡的座椅。
“陶南歌”騎在一匹軍綠色的木馬身上，已經做好了項目運行的準備。
一名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走到周震身邊，說道：“小伙子…”
這無比熟悉的一幕，就好像是時間倒轉，周圍的一切，全部都回到了他剛才上馬之前！
周震立刻回過神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感覺自己的思維好像靈活了很多，他頓時望向自己的雙手，手中空空蕩蕩，剛才從手機“相冊”里拿出來的手槍，根本不存在。
就似乎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錯覺！
周震沒有遲疑，迅速拿出手機，打開“相冊”，翻到了一張背景是女生宿舍走廊的照片。
照片里，體態輕盈、容貌姣好的女生旁邊，整個走廊的地上，都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槍械零件以及彈藥。
其中一個角落里，明顯的缺了一塊，原本散落在這里的部分零件以及幾個彈夾，都不見了。
不見的這部分零件，正是他剛才組裝手槍用掉的那一套！
他剛才的經歷，不是錯覺！
而是一起已經發生的真實事件！
這個旋轉木馬，有很大的問題。
不過，并非無跡可尋！
這個時候，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再次催促道：“小伙子，你玩不玩？不玩的話就下去，玩的話，趕緊上馬系好安全帶，我們要開了。”
周震回過神來，想了想，再次騎上木馬。
工作人員見狀，跟剛才一樣，沒有再說什么，轉身走了下去。
很快，一陣尖銳的鈴聲響起，節奏輕快的音樂流淌而出，旋轉木馬開始緩緩轉動。
坐在周震不遠處一匹粉紅色木馬身上的小男孩揮舞著自己手里的金箍棒，對著欄桿外一對中年夫妻擺出一個自認為非常帥氣的姿勢；斜后方的鎏金馬車里，穿墨綠色公主裙的小姑娘頭上戴著一頂塑料王冠，白嫩的小臉上畫了一個彩繪妝容，正轉動腦袋，從欄桿外的人群里尋找著自己的媽媽；還有一對小情侶，一邊騎在木馬上，一邊伸手去拉住對方的手掌，女生拿出自拍桿，兩人盡量把腦袋湊到一起，露出大大的笑容…
笑聲、快門聲、各種甜蜜稱呼聲此起彼伏，開心幾乎凝聚成實質。
周震這次什么都沒做，目光一直緊盯著“陶南歌”。
“陶南歌”笑容滿面，騎在木馬身上左顧右盼，就跟其他游客一樣，似乎玩的非常開心。
旋轉木馬繼續旋轉，一匹匹木馬高低起伏，模擬著草原上的馳騁。
音樂聲叮咚耳畔，一名名王子公主的彩繪在畫面里動作起來，有提著禮服在花海里奔跑，有彼此交換結婚戒指，有宴會上萬眾矚目的起舞…當旋轉木馬轉到完整的一圈時，周震再次感到了一陣強烈的暈眩。
他早有防備，一把扶住木馬上的扶手。
下一刻，四周景象大變，絢爛的色彩退潮般褪去，天地間恢復了慣常的灰蒙蒙。
空蕩蕩的游樂園里，薔薇死去，花廊不再，旋轉木馬老舊殘破，已經40年無人維護修理的機械，在強行運轉下發出“嘎吱”聲不斷的呻吟。
熙熙攘攘的人群消失，游目四顧，不見半點人影。
跟剛才不同的是，在他不遠處，原本全部都破破爛爛的木馬中，出現了一匹完好無損的木馬。
他之前從手機“相冊”里拿出來的手槍和彈夾，就掉在了那匹木馬旁邊的地板上。
周震沒有遲疑，立刻嘗試去撿起手槍和彈夾，但很快發現，自己像是在一場夢魘里一樣，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緊接著，他又嘗試使用數字域平面遷躍，同樣無法使用。
他想要張口說話，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嘎吱…嘎吱…嘎吱…
殘破的旋轉木馬還在繼續旋轉，每一次呻吟都仿佛即將坍塌。
冰冷的風夾雜著鐵銹特有的腥氣從四周呼嘯而來，帶起一陣灰塵翻騰。
周震神色沒有任何變化，靜靜等待著。
他等了沒多久，又聽到了節奏歡快的音樂，音樂聲在這個時候已經進入了尾聲。
周震猛地清醒過來，就看到眼前華麗嶄新的旋轉木馬，放慢了速度，開始停下運轉。
他頓時注意到，剛剛坐在身邊不遠處的“陶南歌”，已經消失不見。
旋轉木馬完全停止，語音播報響起：“所有旅客請注意，旋轉木馬已經結束…”
溫柔的電子音，和剛才一模一樣。
周圍的游客紛紛解開安全帶的卡扣，笑鬧著離場。
周震嘗試著挪動身體，發現一點也動不了。
很快，其他游客都從出口離開，進來巡邏、檢視有沒有上一批游客落下東西的工作人員就好像完全沒有看到他一樣，開始放下一批游客進來。
周震靜靜注視著進來的那些游客。
這些游客的一舉一動、穿衣打扮、容貌舉止，都非常熟悉。
“寶寶，看這邊！”
“親愛的…”
“囡囡乖啊…”
附近的對話，也是一模一樣。
人群中，白色T恤外系著黑色長袖襯衫的漂亮女孩，跟穿軍綠上衣黑色長褲的年輕男人，立刻吸引了周震的目光。
望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周震很快弄清楚了現在的情況…
在他出現那種強烈的暈眩感之前，一切正常，但在那種暈眩感來到之后，他會看到40年后，正常時間線的旋轉木馬！
然后，他就不能說話、不能動彈、不能使用“數字域”…
除了身體沒有變化之外，他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跟一匹木馬一樣！
最后在音樂即將停止的時候，他會重新返回40年前的時間線，然后身體變成真正的木馬，看著另一個自己進場…
問題出在那兩次時間跳轉上！
第一次，是從40年前，跳轉到40年后；
第二次，是從40年后，跳轉到他進入旋轉木馬前的時間線上。
得想辦法，擺脫這兩次時間跳轉！
這個時候，“陶南歌”再次把另一個“周震”，引到一匹外觀華麗的大紅色木馬旁邊，說道：“你坐這個。”
緊接著，“陶南歌”跟剛才一樣，走到周震的身邊，往周震背上騎去。
周震這次的目光，沒有再盯著“陶南歌”，而是一直牢牢看著另一個自己。
另一個“周震”神情跟剛才有點不同，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暴虐、殺意與毀滅，似乎隨時隨地都想出手，把眼前的一切，統統打碎。
不知道為什么，周震總感覺眼前的這個“周震”，跟他教室里的任睿，有點像！
正想著，“陶南歌”再次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笑著道：“駕！”
周震頓時一個恍惚，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匹大紅色的木馬旁，“陶南歌”騎在旁邊軍綠色的木馬上，已經做好了乘坐旋轉木馬的準備。
周圍其他游客，全部都已經在各自挑選的座位上落座，扣好了安全系帶，只有他還站在木馬旁發呆。
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察覺到，立刻快步走過來，催促道：“小伙子…”
所有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他剛剛進入旋轉木馬時的模樣！
這一次，周震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思維，變得更加靈活！
他隱約記起了很多被大腦遺忘的記憶，他開始努力思索，這次進入“數字森林”，尋找“數字雨”的原因。
很快，周震想起了保護機制，想起了自己的人格分裂…
見周震一言不發，也沒有動作，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再次催促：“小伙子，你玩不玩…”
周震猛然回過神來，看著面前造型華麗的大紅色木馬，瞬間明白了此刻的狀況…他已經死了兩次！
確切來說，是旋轉木馬這個項目，連續兩次拿走了他的“數字”！
他現在之所以看起來沒什么事，是因為他有36個人格，對應36份“數字”！
這個旋轉木馬想要徹底清除掉他，得清除36次！
想到這里時，就聽面前的工作人員第三次催促道：“小伙子！小伙子？你到底玩不玩…”
其他游客也不耐煩起來：“哥們，你倒是說個話？”
“啥情況啊…進來這么半天了，怎么還不上去？”
“該不會恐高吧…”
“大哥哥，你不玩的話可以先下去嗎？我媽媽說等木馬開了才能給我拍照。”
聽著這些七嘴八舌的催促跟抱怨，知道不能繼續拖下去，周震正要再次騎上身邊的大紅色木馬，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舉步，直接朝著“陶南歌”走去。
很快，周震走到“陶南歌”身邊，立刻用跟“陶南歌”剛才一樣歡快的語氣說道：“這個旋轉木馬，非常好玩！”
“陶南歌”馬上認同的回道：“對啊！旋轉木馬，非常好玩！”
就在“陶南歌”說話的時候，周震沒有半點遲疑，直接騎到了對方身后的馬背上。
這座旋轉木馬做工精致，里面的座椅，不管是木馬還是馬車，都比較寬敞，兩個人同時騎在一匹木馬上完全沒問題，周震上去之后，雙手牢牢抓著“陶南歌”的肩膀。
剎那間，周圍所有游客、工作人員、木馬…齊刷刷轉頭，目光直勾勾的望著周震。
前一刻還熱熱鬧鬧、歡聲笑語不斷的嘈雜，瞬間煙消云散，變得一片寂靜。
周震神情不變，學著“陶南歌”剛才的樣子，拍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聲音輕快的說道：“駕！”
下一刻，所有游客、工作人員、木馬立時移開視線，四周恢復如常，歡聲笑語依舊，就好像周震完全不存在一般。
周震心中一定，他現在，看上去是跟“陶南歌”兩人騎了一匹木馬，但在“數字”上，他就是“陶南歌”騎乘的那匹木馬！
所以，木馬背上的人，其實只有“陶南歌”一人。
因為他的“數字”，和木馬的“數字”重疊了！
這個時候，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來回走動了一圈，確認所有游客騎上木馬，立刻走了出去。
很快，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伴隨著節奏歡快的音樂，旋轉木馬開始啟動。
感受到身下的木馬緩緩轉動后，周震緊緊抓著“陶南歌”的肩膀，做好了自己隨時可能暈眩的準備。
木馬在歡快的歌聲中旋轉，逐漸上下起伏，模擬著真實馬匹的馳騁奔跑。
游客們開心的笑聲，欄桿外圍觀的快門聲不絕于耳，然而，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聲音，以及周圍的一名名游客，開始一個個消失…
他們如同漫天飛舞的泡泡一樣，不知不覺中訇然破碎，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抓著金箍棒擺姿勢的小男孩不見了；穿墨綠紗裙戴塑料王冠的小姑娘不見了；拉著手用自拍桿拍照的小情侶不見了…
剛剛還坐滿了游客的旋轉木馬上，很快只剩下了周震和“陶南歌”。
哐當！
旋轉還在繼續，前方不遠處的一匹木馬，不知道為什么時候褪去了鮮亮的色彩，裸露出陳舊的內殼，很快，這內殼快速風化腐爛，最終承受不住時光的侵蝕，掉下了一大塊部件。
這是一個開始，接下來，一塊塊銹蝕的鐵皮、剝落的漆色、零部件…接二連三的摔了下來。
腳下的地板，也開始凸起、皸裂、碎塊…還蒙上了厚厚的灰塵。
當旋轉木馬轉到了一整圈的時候，它已經徹底失去了原本華麗閃耀的模樣，變得跟前兩次周震看到的那個殘破的木馬一模一樣。
這一次，周震沒有再感到頭暈，“陶南歌”仍舊坐在他的前面，沒有再消失不見。
他立刻轉了轉腦袋，發現自己還能動作。
緊接著，又嘗試使用“數字域”，隱性竊聽。
周震立刻聽到了“嘩啦啦”的雨聲，還有雨點拍打在旋轉木馬頂棚上，以及四周其他設備上的噼啪聲。
但四周一片沙化干涸，灰塵輕輕彌漫，看不到任何雨點。
“數字域”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