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洼洼的公路上,一輛越野車正在高速行駛,沙塵撲打在擋風玻璃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雨刮器保持著中速掃出視野,引擎的轟鳴打破了原本的寂靜。
咚…咚…咚…
時不時的,車身因忽然出現的坑洞猛然一震,然后靠著特殊輪胎以及強大的動力繼續行進。
024號幽靈坐在駕駛座上,已經重新戴上了視覺傳感器,她注視著前方道路,雙手輕扶方向盤,專心開車。
在她身側的副駕駛上,周震雙目緊閉,腦袋朝一側歪著,耷拉在胸口,整個人被五花大綁在椅背上。
越野車車頂被撕開的口子,以及其他損壞的地方,打著橫七豎八的“補丁”,024號幽靈的修車手法不美觀,但非常實用跟效率,至少短時間內正常使用沒有問題。
窗外,濃郁的霧氣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無影無蹤,沒有了白霧的遮擋,道路兩側的情況清清楚楚的顯露出來,這是一座龐大的廢墟。
這里的廢墟保存程度比白霧中的那些廢墟要相對完整,經常能看到空無一人、污痕斑斑的百層大樓。高樓大廈間,還有很多設計復雜的高架橋的遺址,斷裂的公路,殘破的橋墩,裸露的鋼筋…以及空無一人的廢棄城市,充滿了文明落寞的蒼涼感。
可能是因為沒有了白霧的原因,這里的花草樹木,明顯比霧氣中要茂盛。
廢墟中雜草叢生,大樓的墻面上爬滿了各種各樣的藤蔓,房子內部伸出了郁郁蔥蔥的枝葉…
這些建筑與花草中,汽車等廢棄機器數目更多,都落了一層厚厚的沙土,甚至縫隙中長滿了草葉。
越野車沿著唯一還有養護痕跡的道路疾馳在這片連綿的廢墟里,道路兩旁每隔一段距離,都可以看到明顯的彈殼與彈道痕跡。
遠處有不知道是烏鴉還是什么鳥雀的啼叫傳來,粗糲刺耳,卻揮之不去。
嘎…嘎嘎…
024號幽靈平靜的聽著,扶著方向盤轉過一個急彎,朝前方繼續行駛。
忽然間,副駕駛上的周震猛地睜開雙眼,像是難得睡了個好覺,他感到自己現在格外的精神,但剛要起身,一把銀白色的手槍,瞬間抵住了他的太陽穴!
周震微微一怔,旋即立刻反應過來,馬上說道:“是我,周震,不是副人格!”
024號幽靈迅速放下槍,一邊繼續駕駛著車輛,一邊有些意外的說道:“你能記起人格分裂的記憶了?”
聞言,周震這才意識到這點,頓時感到有些意外。
他這次想起自己人格分裂的記憶,沒有頭痛!
認真思索了一下,周震迅速問道:“你剛才,是不是給我注射了數字鎮定劑?”
024號幽靈點了點頭,平靜的回道:“對!”
“你剛才精神負荷太大,必須立刻休息!”
“我把你綁起來,是擔心你的副人格出來。”
說著,她一手按住方向盤,一手不知道從哪里瞬間抽出一把刃口烏黑的匕首,一下子割開了綁著周震的繩子。
身體恢復自由,周震在座位上小幅度的活動著手腳,問道:“你還有多少數字鎮定劑?”
從那個地下停尸間出來后,他幾乎每次睡覺,都會夢到那間教室!
但有三次例外…
第一次,是他從吉威電影院那個“數字森林”出來,被官方注射了數字鎮定劑,睡了格外舒坦的一覺,沒有夢到那間教室,而且,醒來之后,精神狀態非常的好!
第二次,是濱海市中心醫院的“數字森林”案件后,同樣是被官方注射了數字鎮定劑,醒來就被關在了幽靈小組的地下“試管”里,也沒有夢到那間教室。
最后一次…就是剛才!
數字鎮定劑,可以讓他睡個好覺,而且很好的補充自己的精神狀態!
他現在能夠想起被保護機制遺忘的記憶,應該跟自己現在的精神狀態有關!
不過,這三次沒有夢到那間教室,也還有些區別…
其中第一次和這一次,他都進入過感染者的視角,只有第二次,什么都沒有發生。
而第二次醒來的時候,他的精神狀態雖然同樣很好,但明顯比不上第一次和這一次。
除了數字鎮定劑外,感染者的視角,同樣重要!
這種降臨到感染者身上的體驗…正是“灰燼秩序”的高維生命實驗!
高維生命…
他現在還不是,但如果什么時候,他能夠真正通過這種方式,占據感染者的“方程”…他身上的所有癥狀,應該都能得到緩解!
這個時候,024號幽靈開口回道:“還有兩支。”
“‘紀雪薰’,是不是你的副人格?”
周震回過神來,看了眼車窗外灰撲撲的廢墟大樓,這些樓房參差不齊,密度很高,即使也有著明顯遭受破壞的痕跡,但仍舊可以想象當初完好無損時繁華熱鬧的景象。
這里已經沒有霧氣的遮擋,他剛才睡的時間,可能不短。
想到這里,周震微微點頭,說道:“對。”
“不過,這個人格,還沒有出來過。”
“如果我把這個人格放出來,有可能解決手機里照片的問題。”
“也有可能,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對了,你剛才是不是對我用了‘數字域’?”
那段利用校花紀雪薰對付楚晶妍的記憶,他之前沒有任何印象。
但024號幽靈問了之后,他就忽然想了起來…這太巧合了,他有點懷疑,那是024號幽靈的“數字域”能力!
024號幽靈平靜的點了點頭:“我剛才對你用的,是精神引導。”
“在目標精神負荷太重的時候,我的這個‘數字域’,可以稍微幫目標分擔一下精神上的壓力。”
“除此之外,我問的問題,只要目標知道答案,就會立刻進行回答。”
“不過,如果目標的‘數字能量’太強,是能夠抵抗我的引導的。”
精神引導?
周震立刻想起一件事情,當初他剛剛從地下停尸間出來的時候,第一次見到024號幽靈,對方就拍著他的肩膀,問了他一個問題…
那個時候,他差點就不受控制的實話實說!
現在看來,024號幽靈當時肯定也對他使用了精神引導,不過,他那個時候,已經是“灰燼秩序”實驗的成功品,所以最后抵抗了對方的引導!
心中快速思索著,周震說道:“謝謝…”
“你等下,能不能再對我用幾次這個‘數字域’?就問跟紀雪薰有關的問題。”
024號幽靈平靜的回道:“沒問題。”
“我現在中了你副人格楚晶妍的‘數字域’,接下來,我們就一起行動。”
“不過,你的手機,必須由我保管。”
一起行動…
跟幽靈小組成員一起行動,這對他來說,沒有什么不好。
這里是高風險城市!
隨隨便便的開車,可能就會遇到幾頭感染者。
有個經驗豐富、高數字階梯的兼容者帶自己,肯定要安全很多!
至于自己的手機…
那是小事!
而且,在他副作用發作的時候,手機在他自己手里,確實會對024號幽靈的安全造成很大影響…
想到這里,周震立刻也說道:“好。”
停頓了一下,他認真的想了想,忽然接著說道,“我現在,有四個‘數字域’,使用之后,一定會有副作用。”
“以后我使用了‘數字域’之后,你要立刻注意我的副作用發作…”
“一個是平面遷躍,就像剛才一樣,用完這個‘數字域’,我會立刻找漂亮的女孩拍照。”
“另外三個還沒有用過,具體的副作用是什么樣子,我暫時還不知道。”
“如果我試著把紀雪薰放出來,應該還能多上一個‘數字域’,這個‘數字域’,肯定也有不同的副作用。”
“我的這些‘數字域’,都是從我副人格那里弄到的。”
“使用的越多,副作用就越大。”
“到了一定程度,副人格就有可能通過‘數字域’的副作用,直接跑出來。”
“上次濱海市中心醫院的‘數字病毒’案件,就是這樣,楚晶妍在我清醒的時候,跑了出來!”
024號幽靈聽完他的敘述,頓時問道:“那你能知道,你那些副人格的大概‘數字能量’強度么?”
周震點頭道:“知道。”
024號幽靈迅速說道:“我現在,是‘第四階梯’。”
“‘第四階梯’以下的副人格,我可以幫你壓制!”
“‘第四階梯’的副人格,應該也能勉強試試。”
“但如果是‘第五階梯’以及‘第五階梯’以上的副人格,我也只能逃!”
“第四階梯”…
周震馬上明白了024號幽靈的意思,副人格不超過“第四階梯”的“數字域”,他可以隨便用!
但副人格超過了“第四階梯”,就最好不要讓副人格出來…
這個時候,越野車開下路基,朝廢墟中一片開闊的地方開去,這里地面平坦,草叢里還有從前磚塊的痕跡。
四周相當一個范圍,都沒有任何建筑,看起來像是從前的停車場,不過,沒有停放多少車輛,僅僅只在遠處的角落里,堆疊著一些銹蝕嚴重的金屬部件。
024號幽靈忽然一腳剎車,越野車在這塊空地上立時停住。
周震回過神來,立馬看向了她。
024號幽靈說道:“再往前面,有一個隔離點。”
“車上的水和食物,槍械、彈藥,全被感染者破壞了。”
“我們接下來,需要去隔離點進行補給和休整。”
“不過,隔離點雖然很少會有感染者靠近,但里面魚龍混雜,并不意味著安全。”
“你的那些‘數字域’里,有三個沒有用過,就先在這里,試一下那三個‘數字域’的效果和副作用。”
“等你了解了自己所有的‘數字域’,再前往隔離點。”
感染者…
周震眉頭一皺,這才思索起剛才那八名感染者的情況。
很顯然,那八名感染者,是孟卓那個人格弄來的!
那八名感染者當時沒有立刻攻擊他,而是等他逃離了越野車,才一個個反應過來。
根據這一點推測,孟卓那個人格的“數字域”,效果可能是控制感染者,或者迷惑感染者。
他抄了孟卓兩道題目,也不知道有沒有抄到這個“數字域”?
想到這里,周震點了點頭,說道:“好。”
“不過,我那三個‘數字域’,其中一個,就是楚晶妍的‘數字域’。”
024號幽靈平靜的說道:“只要副人格不出來,只是副作用的話,我現在可以控制。”
“但你嘗試一次就夠了,不要嘗試太多次。”
周震再次點頭,然后立刻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兩人都下了車,走到距離越野車有一段距離的空地上。
這里的土地,似乎比白霧中的荒野肥沃得多,雜草顯得很茂密,將原本鋪砌整齊的地磚頂開,翻起,整個地面都顯得松軟。
周震在草叢中站住腳,看了眼024號幽靈,024號幽靈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直接開始。
周震也不耽擱,注意力立刻集中到腦海中的第五組公式之中…
下一刻,他的視野里,看到自己身上有一層純白色的氣流,像火焰又像水流,緩緩搖曳著,包裹著他的整個身體。
這股氣流比他的軀殼大了一圈,伴隨著他的呼吸躍動著,充滿了勃勃的生機。
周震目光看向旁邊的024號幽靈,對方身上同樣有著一層赤紅色的氣流,只不過,這股氣流,明顯比他身上的純白氣流渾厚得多,仿佛是一大蓬熊熊烈焰,將024號幽靈層層疊疊的包裹起來,并且以更加快速的頻率,劇烈的躍動著。
赤紅色的氣流中,蘊含著深沉又磅礴的力量。
與此同時,廢墟的遠處,視野所不能及的地方,也隱隱約約可以感應到幾個其他顏色的光點…
周震立刻明白了這個“數字域”的作用…可以讓他看到兼容者、感染者身上的“數字能量”!
而且范圍很大!
如果是近距離,他還能看清“數字能量”的大概強度!
這個“數字域”,應該叫做能量觀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