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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在飛速完成了自我開脫之后,喬治和亞當的思路堪稱光速滑跪。
當然,這種涉及到私下交易的內容,肯定不好放在談判桌上擺明了說。
主要是羅羅這邊帶過來的談判陣容不太好,是他們昨天晚上才臨時選的,其中不少都不算是倆人的親信。
所以有些內容,不能讓這些人聽過去。
因此,在談判重啟之后,他們的重點明顯沒有繼續放在斯貝項目上面,而是旁敲側擊地開始詢問華夏方面在未來對于航空動力有什么需求。
華夏這邊的一眾人也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油條,看見羅羅方面態度軟化,但卻又始終不肯說到重點,也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總之,一番你來我往的相互暗示之后,雙方雖然并未達成最終一致,但仍然坦誠地交換了意見,并建立了相應的工作機制,為下一次更加深入的談判打好了基礎。
會后,任炳達和高寧坦率地邀請喬治和亞當二人,到鎬京市區的一間高檔餐廳共進晚餐。
英國人對于身份階級這方面看得還是比較重的。
通常情況下,這當然不是什么優點。
但對于眼前這種情況來說倒是能省下不少事。
一場會談結束之后兩方領導吃個飯,這在全世界任何地方都很普遍。
只是在不同文化里面,具體的執行情況也就會有區別。
比如在華夏,如果吃飯不帶幾個隨行人員一起,就會顯得很奇怪。
任誰都知道你們這是要私下搞什么內幕交易。
對于英國人來說,這反倒是很正常的情況。
你隨行人員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本來也不應該出現在同一個場合。
而要是到了美國,那恐怕還得上個島,交一下投名狀…
高寧因為上的是工農兵大學,所以英語水平一般,看文章勉強能懂,但是交流就不太行了。
不過任炳達是伯明翰大學畢業的正牌英國留學生,英語說的很溜。
如果不是在正規場合有身份要求的話,那么完全不需要翻譯。
因此,到了地方之后,后者趕緊簽單子,往四人預訂的包間里面上了好酒好菜。
跟英國人長期打交道下來,他早已經對這幫人相當了解。
雖然在工作時間表現的人模人樣,但只要一下班,一個個的都直接化身酒鬼。
關鍵是,饞酒,但酒量卻很差。
對于曾經跟老毛子談過事的任炳達來說,這就好比拿到白金成就之后回去打新手難度一樣簡單。
酒桌,往往是談事的好地方。
這一點,古今中外概莫能變。
果然,幾杯高度洋酒下肚之后,兩個英國人的話就多了起來。
“任先生,高先生,斯貝…斯貝的那么多零組件,你們真的都能造了?”
這個包間的私密性還是不錯的,再加上酒氣上頭,同為技術出身的喬治問出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不過鎬飛二人組這邊,剛剛主要是不善英語的高寧在擋酒,所以作為發言擔當的任炳達還是比較清醒的。
他故作沉吟,片刻之后才搖了搖頭:
“這個么…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不瞞二位說,我們集團本來也是想把斯貝這個生意繼續做下去的,結果前兩個月,突然接到上級指示,說原計劃用于進口斯貝零組件,以及技術引進的外匯配額全部清零,準備轉向國產,我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只是執行命令罷了…”
“哦?還有這種事?”
原本只是想找個話題切入,順便滿足一下自己好奇心的喬治似乎抓住了一些有趣的內容:
“但是更換零組件之前,不是應該先進行一輪裝機測試么?這個總該是你們負責的吧?”
“問題就出在這啊…”
任炳達趕緊給對方和自己把酒杯倒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你們說的這些啊,現在還全都沒做過呢,我們也擔心國產零件會出問題…”
說話間,他也同時在心里給從未謀面的常浩南道了個歉。
任炳達的演技其實有點生硬。
如果擱在平常,沒準就要被瞧出什么端倪。
但包廂里面本來就光線昏暗,另外三個人也都已經有了四五分醉意,腦子轉的本來就不如平時快。
更重要的是,喬治和亞當在華夏呆了將近一年,各種應酬也沒少參加,自認為在這方面經驗豐富——
這個年代,各地為了招商引資幾乎無所不用其極。
外國人,尤其是他們這種帶資過來的外國人,走到哪基本都是被跪舔的對象。
這樣的心態之下,很多人對于他們毫無警惕心理。
有些秘密甚至都不用別人有意打探,而是自己這邊的人主動往外抖落…
總之,長期在這樣的匹配環境下生活,反而導致兩個人也逐漸融入了分段。
有些人是什么都敢說,他們倆也什么都敢信。
所以在聽到任炳達的訴苦之后,亞當趕緊接上了話:
“那這樣的話,咱們之間的合作,還是得繼續下去啊…就像你們說的,萬一那些新零件出了問題,還不是要用我們提供的庫存件來撐場面?”
“我們可以跟總公司那邊申請,把這些件的來源抹掉一部分,這樣你們就可以當成國產來用…”
在華夏的這近一年功夫,他也跟不少同樣在華夏做生意的外國人接觸過,知道有很多華夏企業,都會把進口產品轉一道手偽裝成國產,以滿足一些招標中對于國產化率的要求。
當然也有人反過來,把國產貨偽裝成進口貨賣高價。
所以亞當很自然地就提出了這樣的想法。
任炳達和高寧對視一眼。
顯然,兩個英國人已經上了鉤。
“這不是我們愿不愿意的問題啊,惠特爾先生…”
前者剛剛開口,就被亞當揮揮斷了:
“私下場合,叫我亞當就好…”
任炳達順勢點點頭:
“亞當先生,伱也知道,我們國家對于外匯使用的管制是很嚴格的,在沒有配額的情況下,我們根本沒辦法和你們進行交易啊…”
“是啊。”
高寧露出一副苦惱的樣子,但緊接著就開始唱白臉:
“而且,這么搞的風險也太高了,用國產件的令是上面明文通知的,我們照章辦事,哪怕出了問題,也能把主要責任給甩掉,但要是繼續用你們提供的零件,萬一被發現,我們老哥倆可是要擔責任的…”
旁邊的任炳達卻滿臉無所謂:
“你說的那就不對,要是國產件真出了問題,用戶還不是要找咱們?要我看吶,還是亞當說得對,得想個辦法把這個生意繼續做下去。”
“再說了,現在西羅公司就靠這點進出口業務維持著,要是合同停了,公司只好破產,他們兩個也不好向公司解釋吧?”
“咱們老哥倆好歹還有退休金,他們要是因為這個事被公司給開了,那可就麻煩了…”
他故意在說話間穿插著漢語和英文,又用關切地語氣抬頭看向對面:
“我說的沒錯吧?”
“這…”
雖然任炳達的語氣似乎是在關心朋友,但說出來的內容卻總有一種“太太,你也不想失去工作吧?”的感覺。
“我倒是有個辦法。”
喬治急中生智,趕緊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不管怎么講,任炳達的意思都是沒錯的——
這個生意,華夏方面于公于私都可做可不做,但他和亞當沒有退路,必須要硬著頭皮走下去。
“你們可以再找個其它名義申請一筆外匯,繼續和我們羅羅公司做生意,然后從這部分資金里面分出一部分來,繼續進行斯貝項目的采購。”
“這樣一來,你們不用擔心被用戶找上門來鬧事,我們也可以繼續維持西羅公司的正常運營,如何?”
任炳達說了這么多,等的就是對方主動提出這種要求來。
當然,他也不可能馬上就答應。
“這個么…單憑我們兩個恐怕很難做主啊…”
他說著看了一眼高寧。
“私自挪用外匯款項,這問題就更嚴重了啊…”
后者本來就負責唱白臉,此時更是毫不客氣:
“總不能我們老哥倆擔著風險,還一點好處都撈不著吧?”
這意思很明顯。
既然這條內容是你們主動提的,那我們再加上一些條件不過分吧?
但高寧此時也喝的有點多,那個語氣那個腔調。
擱在誰看都得覺得是在索賄。
對面的喬治和亞當自然也不意外。
倆人直接就懵了。
啥意思,還得給點回扣唄?
好在任炳達還算清醒,趕緊找補了一句:
“高寧說得對,你們羅羅得出一點真材實料的東西才行,這樣,我們倆也好跟上級去交代…”
“不然…不然我們了不起多等上個一兩年,至少不會犯錯誤…”
“真材實料的東西?”
喬治此時也感覺出自己好像走入了一個圈套。
但這功夫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只好放下手中的酒杯:
“你們想要什么?”
“嗯…”
任炳達自顧自地喝了半杯酒,扶著額頭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
而高寧還在旁邊繼續表演:
“不能是太復雜的型號,否則等到技術吃透,我們倆早就退休了,忙了一圈功勞都喂到別人嘴里…”
“但也不能太簡單,那樣上級肯定不會重視…”
大概一分鐘后,任炳達終于抬起頭來:
“我聽說,你們公司有一種小型的渦輪發動機,叫M250?”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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