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算不上興趣。”
常浩南輕輕搖了搖頭,
“巴黎航展畢竟是如今世界上規模最大的航空展會,就是跟蹤一下咱們國家的動向,看看有沒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提供力所能及的技術支持。”
沒辦法,他總不可能直接跳大神表示我算到董總師三年后將面臨疾病之災,目前正在想辦法幫后者避禍。
如今都快進入21世紀了,研究特異功能的熱潮早已過去,說出這種話恐怕只會被當成樂子或者詛咒。
所以最終只能給出一個兼容性拉滿的回答。
好在懷國莫也只是隨口一問,沒有太關注此事。
他這次來的目的雖然也和本次巴黎航展有關,但重點還是放在目前整個科工委都非常關注的大飛機項目上面。
盡管波音和麥道的并購案仍然沒有塵埃落定,但歐洲和華夏也都清楚,這種事情是不可能最終攔住的,真的跟美國人撕破臉皮對大家沒什么好處,因此已經開始考慮自己提出來的條件。
長期懸而未決的并購對于麥道造成的損害還要遠甚于波音,滬飛那個MD90項目基本陷入停滯,很多美方派過來的工程師都被召回國工作甚至遣散。
科工委派出的工作組在經過調查之后,認為目前收到的資源還不足以制造出一架完整的客機,所以整個滬飛再次陷入了停工待料的局面。
只不過這一次,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料,恐怕是等不來了。
懷國莫慢條斯理地從面前的檔案袋中取出一份又一份資料擺在桌上:
“今天上午,也是從巴黎那邊傳回來的消息,昨天晚上航展閉展之后,圖波列夫和米格兩家的人主動跟我們接觸了一下。”
常浩南精神一振,從桌上拿起離自己最近的那份資料。
是一份會談紀要。
跟所有的談判類似,第一次接觸大家也就是互相試探一下對方的要求,所以并沒有涉及什么明確的條件。
但是從俄方人員,尤其是那個圖波列夫的領隊差不多有四分之一的問題都有關于華夏和歐洲之間的那份協議的情況來看,顯然是眼饞于其背后隱藏著的龐大市場。
“懷主任,圖波列夫我理解,但是米格…”
常浩南把手中的二十幾頁紙翻到最后,也沒發現整個項目跟米格公司有什么關系。
他倒是知道對方在90年代末有幾個客機項目,但基本都屬于畫餅階段,唯一落地的米格110還跟自家的新舟60定位重合。
“哦,因為未來圖波列夫的商用型號飛機都會在米格公司的下諾夫哥羅德工廠生產,所以如果我們真的跟對方達成類似十一號工程那樣的引進協議,那么米格公司的人也會參與進來。”
剛剛從俄羅斯考察回來不久的懷國莫對于一些細節情況自然是了解最多的。
“還有這回事?我記得他們不是在喀山有一座制造廠…”
在原來的時間線上,未能給米格29改進型找到穩定銷路的米格公司最終徹底走向衰落,而圖波列夫則靠著俄國內的幾十架圖204訂單以及對世紀之交時大毛從二毛手里弄回來的十幾架圖160進行維修而勉強茍住,愣是撐到了新的圖160M2訂單落地。
至于再之后的事情,常浩南就不知道了。
“因為我們之前跟伊留申方面的接觸,喀山和烏里揚諾夫斯克的兩座工廠已經開始頻繁走動,準備承接塔什干那邊的業務,轉產新型號伊爾76MF,圖波列夫手里現在沒有訂單,拿他們沒辦法,只能做兩手準備了,正好米格那邊也是難兄難弟。”
懷國莫說到這里突然笑了出來:
“關于這一點,還是小常你之前看得準吶,一環扣一環,什么都算到了。”
“我…”
突如其來的吹捧讓常浩南有點發懵。
他在此之前甚至都不知道這些事情,實在是看不出什么東西來…
好在懷國莫緊接著就繼續說道:
“海軍那邊的楊書玉同志都已經跟我們說過了,之前圖波列夫方面向我們放松口風,說可以出口圖22M3轟炸機,這件事情當時的爭論很大,海軍和空軍的代表都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最后還是你幫他確定了反對意見。”
“事后看來,這應該是圖局想要自救的一步棋,有了訂單,就可以抓住至少一家工廠保住生產能力,實現以拖待變。”
“結果啊,圖波列夫那邊沒想到,前些年對圖22M3有些興趣的我們這次根本沒有回應,給他們來了個措手不及,這不,在客機方面的態度就已經軟下來了。”
常浩南恍然大悟。
圖波列夫現在的情況其實跟滬飛差不多,都面臨著因為沒訂單而被迫停產的局面。
而且因為他們沒有自己的生產能力,一旦停產,配套工廠很可能直接另謀生路。
航空制造業這東西,一旦停下來個幾年,再想恢復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并且,本來有意愿的客戶在發現你已經喪失生產能力之后,也肯定會受到影響。
所以單從邏輯關系上說,確實是常浩南當初一句話,導致了圖波列夫眼下的危局,進而促成了他們在客機領域主動拋出橄欖枝。
當然,這中間的細節都是懷國莫腦補出來的,實際上常浩南當時只是單純覺得在航程和載彈量并無明顯提升的情況下,單純的超音速轟炸機對于我軍戰斗力提升不大而已。
不過無論怎么說,結果總歸是好的,而且也確實講得通。
于是他也就順理成章地認了下來:
“沒辦法,咱們現在的財力也有限,只能優先選擇最重點的型號,就眼下的情況看,搞到一種中型客機的生產能力,幫滬飛保住產線、工人和班子團隊,才是當務之急。”
自從去年下半年,民用航空業的領導權也被國防科工委拿到之后,負責大飛機生產的滬飛也順理成章地完全被納入科工委系統管理。
人家已經納了投名狀,那自然也需要給點甜頭才行,總不能剛一進到伱軍工系統里面,就連訂單都混不到,那說出去可就難聽了。
當然話說回來,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滬飛還在繼續搞MD90和轉頭去產AE100兩個完全沒出路的方向中間搖擺不定,如今怎么都要強得多。
“是啊,不過除了咱們重點關注的圖204之外,圖波列夫方面還提出了另外一個型號,是一種大概100座的支線飛機,圖334。”
懷國莫說著把另外一份資料推到常浩南面前,
“我去考察的時候,在那邊看到過這個型號,不是很大,起飛重量比我們的運8還要小一點,40噸出頭,倒是基本能壓住我們和歐洲達成的互認協議上限,對方估計也是想要通過我們,把歐洲的型號適航給拿下來,這樣以后就算賣不到歐盟,也更容易出口到第三世界國家。”
“只是我們在考慮的是,40噸級別的支線客機,咱們有沒有可能全靠自己搞出來?”
顯然,在經歷了過去一年的各種驚喜之后,科工委的思路也已經狂野起來了。
畢竟60噸的運8都造了,40噸的支線客機看上去也能照量一下。
聽到這個想法的常浩南有點難繃。
他雖然有掛,但也不是那種直接轉起來的暴力掛,基本法還是要遵守的。
客機和軍用飛機的設計原則就完全不一樣,由于要考慮到舒適性和經濟性問題,難度其實要比同級別軍機大得多。
別的不說,前世與圖334基本同級的ARJ21700,在獲得了大量國外技術支持的情況下,從2002年開始設計,直到2006年才開工建造第一架原型機,2015年交付運營。
哪怕常浩南把后面的工作重心放到客機上面去,以華夏目前的總體技術水平,這個過程最短也得三四年。
恐怕滬飛等不到那個時候。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語句回答道:
“如果花上個幾年時間搞設計,那倒也未必不行…”
“但是以滬飛現在的情況而言,當務之急還是盡快能有一個型號投產,重新把員工,尤其是一線工人的信心給建立起來,今年正趕上國企下崗潮,要是廠子陷入長期停工,恐怕要人心思變吶。”
“嗯…”
常浩南所說的這個角度讓懷國莫陷入了短暫的思考:
“另外,還有一點。”
他又繼續加碼,
“跟十一號工程上面AL31F發動機的情況類似,因為圖204用的PS90發動機有很廣泛的裝機對象,彼爾姆發動機廠未必愿意向我們轉讓動力系統相關的技術,但是圖334上面的D436T1發動機完全可以爭取一下,跟飛機共同弄過來。”
“理由也很好解釋,就說要想符合華夏和歐洲適航互認協議的要求,飛機的國產化率必須維持在一定水平之上,對于圖334這個型號,圖波列夫肯定比我們更著急,而且伊夫琴科進步設計局現在也就剩下最后一口氣,阻力應該不會很大。”
D436T1是一種和CF3410A級別相同的7.5噸級大涵道比渦扇發動機,非常難能可貴的一點在于,它幾乎是唯一一種在燃油消耗率上相比美國同行更占優勢的型號。
并且,二毛很難像D18或者D36發動機那樣對D436的技術轉讓進行阻撓,因為這種發動機的知識產權是一筆糊涂賬,烏法發動機工業聯合體和禮炮航空發動機公司同樣掌握大約一半的生產能力和產權。
真要逼急了,大毛也不是什么循規蹈矩的善主…
關于這一點,索羅斯很快就會體驗到。
總之,這一波操作要是能成功,至少可以給常浩南省出兩到三年左右的功夫。
這樣的籌碼顯然輕松說動了懷國莫: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我會把你的意見報上去的…”
“對了,如果大體上按照這個條件簽合同的話,那么未來的圖334和圖204都會成為高度訂制,并且我國可以獲得完全知識產權的型號,就像殲11一樣,也應該有個咱們自己的名字,你有沒有什么想法?”
“這個么…”
常浩南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笑容。
前世華夏大飛機的命名方式其實就不錯,可以直接照抄:
“空客的飛機是A打頭,波音的飛機是B打頭,那我們就用C好了,正好C還是China的第一個字母。”
“咱們華夏講究以九為尊,所以滬飛廠出來的第一種干線客機,可以叫C909,就像波音那樣,后面接著是919、929…”
“至于支線么,檔次畢竟還是稍低一點,可以退而求其次,用8,第一種就叫C808,也算是吉利的數字…”
二人的談笑間,華夏C系列客機的命名方式,就這樣被確定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