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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朱紫巷的嚎啕哭聲,第一只鳥飛了

  天色漸亮。

  早朝結束,百官從奉天殿魚貫而出…

  交好者,三三五五結伴而行。

  “應該快放榜了吧?”

  “我可押了全家八成活錢,三倍的賠付率,這回賺了,之前督查的損失就全都賺回來,還能小賺一點。”

  “大家都一樣,哈哈…”

  “趙大人!”

  禮部尚書趙翥聽聞身后喊聲,苦笑轉身,一群官員圍上來,紛紛開口,打聽消息。

  胡惟庸、李善長停下腳步。

  就連劉伯溫也好奇頓足,站在不遠處旁觀。

  不管有沒有參與押注。

  此番事情鬧得這么大,眾人想不關注都不行。

  趙翥一一應付不來,抱拳回復,“各位大人,我也不知…”

  自從押注事情出現后,朝中百官紛紛參與。

  他就馬上請示皇帝,做出決定,閱卷流程中,三閱拆掉考生籍貫密封的評閱程序做出改變。

  過往,三閱拆掉考生籍貫密封,再次評閱,主要是為平衡地域差距,照顧一些科舉比較落后的地區。

  本屆春闈,沒這道程序。

  因為有太多官員,參與押注。

  且都是當朝大員。

  若拆掉密封,科舉的公平性,太容易被這群牽扯利益的同僚左右。

  除此之外。

  他還下令閱卷官進行封閉式閱卷。

  不得與外界產生任何接觸。

  這么安排,也是沒辦法。

  朱四郎若是沒藏拙,考入十甲。

  這群利益受損的當朝同僚,為了自身利益,完全有可能干擾科舉公平性,把朱四郎排到十甲之外。

  他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身為太子系,太子的支持者,他也不愿朱四郎風頭太盛。

  但科舉的公平性、正義性更需要確保。

  若他今天為對付朱四郎,毀掉科舉公平性。

  就是毀掉太子的江山。

  百官聽著,面露失落,暗罵一句迂腐,紛紛離開。

  “伯溫兄…”

  劉伯溫剛提步,喊聲傳來,頓足轉身…

  李善長含笑靠近,做了個請的手勢,邊走邊說:“大伙兒都判斷朱解元此番會藏拙,伯溫兄呢?”

  話中,余光瞥視。

  洪武八年,若非朱四郎。

  胡惟庸就得手了。

  他很了解劉伯溫,救命之恩,劉伯溫一定銘記于心。

  當前,滿朝文武,劉伯溫算是朱四郎在朝堂上,唯一的支持者。

  當然,還有徐達。

  劉伯溫笑著轉頭,“以朱四郎才學,若不藏拙,考入三甲應該不是問題…”

  皇帝的磨刀計,絕不能告訴李善長。

  李善長笑笑。

  這不等于沒說嘛。

  誰不知,朱四郎的才學,不藏拙,考前三,乃至再考個甲等第一名都沒問題!

  老滑頭!

  閣樓。

  “阿姐,你和姐夫準備好沒,這么拖拖拉拉,人家大哥、大嫂都準備好了!”

  徐膺緒催促聲傳入時。

  徐妙云正給朱棣整理衣服,聞聲,不由被逗笑,微微仰頭,“準備好了嗎?”

  “還敢問?”

  徐妙云情不自禁想到從土橋村出發的前一夜。

  俏臉瞬間紅撲撲,低頭,慫了吧唧道:“不敢了…”

  朱棣笑著把人圈在懷中,下巴壓在發頂,聞著發叢淡淡花香,沉默一會兒,寬慰:“我知道,這幾天你一直擔心…”

  尤其昨晚,在東宮吃飯后。

  妙云隱藏的再好。

  可兩人相濡以沫,朝夕相處這么長時間,孩子都給他生了兩,他怎么可能察覺不到。

  “放心吧,沒人能傷害我,我更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你們三人…”

  “我首先考慮的,永遠是我們這個家,為了我們這個家,我會做任何事,包括不擇手段…”

  這個家是他最后的底線。

  如果有人觸碰到這條底線,他會做任何事情。

  哪怕犧牲天下人。

  本質上,他沒金陵百姓盛贊的那么好。

  搞鄉土村社的初衷,并不是為了造福所有人。

  只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想要土橋村,待他和妙云如親人的鄉親們過得好點。

  “嗯。”

  徐妙云緊緊環抱朱棣的腰,輕嗯一聲。

  此時,特別安心。

  朱棣低頭,笑著提醒:“以后少操心,操多了心,要是你提前變老,可別怪我喜新厭舊…”

  徐妙云被逗笑,張嘴在朱棣胳膊咬了一口。

  “兩小家伙看著呢!”

  徐妙云俏臉紅撲撲轉頭,就見兩個小家伙,爬在嬰兒床內,四只黑豆豆大眼睛,順著嬰兒床護欄縫隙,好奇看著…

  “不許看!”

  嬌叱一聲,忙從朱棣環抱中掙脫出來。

  走到嬰兒床邊,抱起兩個小家伙。

  臉紅紅,故作若無其事,“走吧。”

  兩人從閣樓出來,就見妙音、輝祖等人全都在閣樓外等著了。

  下閣樓。

  徐增壽就抱怨,“都一樣是成婚,大哥、大嫂就沒姐夫你們磨磨蹭蹭,你們在做什么?”

  李漁、徐妙音笑著低頭。

  朱棣沒好氣瞪了眼。

  徐輝祖忙笑著招呼,“快點走吧,現在去了,也只能在外面等著。”

  一群人說說笑笑,分別上了馬車。

  徐府孩子們,全員出動,驚動了朱紫巷各府。

  馬車尚未駛出朱紫巷,各府女眷聽到動靜,跑到府門外觀望…

  “毛阿六趕車,就意味,朱四郎也在其中!”

  “朱四郎親自去看放榜,可是頭一回!”

  “會不會咱們猜錯了,朱四郎沒藏拙!”

  “不可能!不可能!這個時間點才出發,肯定不是去看放榜!”

  各府女眷臉微微泛白。

  紛紛找各種借口,安慰自己。

  馬車駛出朱紫巷,徐妙云撩起簾子一角,扭頭向后看去…

  漸行漸遠,各府女眷身影漸漸變小…

  從今天開始,就是四郎人生的分水嶺。

  也是他們這個小家的分水嶺。

  她只希望,父皇的磨刀計劃順順利利。

  父皇言而有信,將來放他們一家離開。

  朱棣一行人抵達應天府。

  府衙外,已是人山人海。

  整個府衙正門,被堵得水泄不通。

  這樣的景況,金陵城還有幾十處。

  朝廷事先預估,張榜日可能很熱鬧,所以特意在往年的基礎上,又增加十幾個張榜點。

  饒是如此,還是低估了金陵百姓,對本屆春闈考的關注。

  “烏云小姐呢?又在給殿下燒菜?”

  人群最里面,明霞和娜仁托婭站在一起,好奇詢問。

  “對。”娜仁托婭笑著點頭,“可惜,四叔從不回去,小姐又得對著滿桌菜肴,偷偷流淚了…”

  明霞眸中閃過一抹同情,安慰:“烏云小姐的付出,總有一天會有回報的。”

  好吧,她就是安慰,至于有沒有回報,只有天知道。

  “嗯嗯嗯。”娜仁托婭連連點頭,嗚呼腹語,‘小姐太不地道了,自己跑去賭坊等著數錢,派我來替她說謊…’

  給朱四郎做美食?

  除非太陽打西邊起。

  五更天,小姐把她從舒服的被窩揪出來,打發她來這邊看榜。

  而小姐自己,歡快跑去賭坊,等著數錢去了。

  明霞一邊和娜仁托婭聊天,一邊看著周圍。

  暗暗嘖舌。

  厚著臉皮和周浪、譚淵拉近乎的耿瑄、胡大虎…王美人、太子側妃的貼身侍女,秦王府、晉王府留守管事…

  這么多人關注殿下春闈考的成績…

  吱呀!

  府衙開門聲,打斷明霞思緒…

  循聲看去。

  一名八品禮部官員,在幾名衙役護衛中,手持紅榜,莊嚴肅穆走出…

  “出來了!”

  “放榜了!”

  “八品官員親自放榜,這是俺第一次見!”

  百姓見放榜官都是八品,瞬間震驚。

  “姐夫,要放榜了!”

  人群后,距府衙很遠幾輛馬車。

  徐輝祖兄弟三人站在車轅上,看著人群向前擁擠,大聲呼喊。

  其中一輛馬車內。

  徐妙云撩起簾子看了眼,放下,轉頭,搖著小雍鳴、小祈婳的手,“問問阿爹,緊不緊張?”

  “阿爹…阿爹…”

  兩個小家伙還只會喊阿爹,嬰言嬰語同時,向朱棣伸手。

  朱棣笑著抱起兩小家伙…

  小夫妻兩還在馬車內逗弄兩小家伙。

  府衙門口…

  紅榜緩緩展開。

  紅榜第一位,赫然是:朱四郎!

  各府少爺呆滯。

  呂氏、王美人的侍女瞪大眼睛。

  娜仁托婭小嘴微微長大。

  明霞激動捂嘴。

  百姓站在后面,看不清,只能看到前面一群錦衣貴人,如遭雷劈,呆若木雞,漸漸蒼白。

  又不敢往前擁擠,不由著急詢問。

  “朱解元有沒有上榜?”

  “幫忙看看,朱解元上榜了嗎?”

  “各位貴人,臉色這么難看,朱解元落榜了?”

  哈哈…

  耿瑄被驚醒,一蹦老高,激動大笑:“不愧是我姐夫、春曉的師傅,甲等第一名!我娘、我大嫂今天得后悔的嚎啕大哭!”

  讓她們不聽他忠言逆耳!

  賠光了!

  尤其大嫂,把全部嫁妝都押姐夫考不入十甲!

  賠的干干凈凈!

  敗家娘們兒!

  活該!

  耿瑄咋咋呼呼,驚醒眾人。

  胡大虎臉白的沒一絲血色,接受不了,大喊:“朱四郎為什么沒藏拙!”

  一聲憤怒質問,猶如向平靜湖面,投入一顆石子…

  “他為什么沒藏拙!為什么!我家所有活錢都押他考不中十甲!賠了!全賠了!”

  “我們家也是!”

  “天殺的朱四郎!為何沒藏拙!”

  “耍了!我們父輩,那么多老狐貍,都被朱四郎給耍了!”

  譚淵、周浪冷眼旁觀一群公子少爺,驚恐、憤怒、慌張、猙獰咆哮,唇角浮現冷笑。

  這群公子少爺的父輩,會更加震驚、難受。

  可惜,他們身份卑微,沒機會看那些大人物們,如何震驚憤怒。

  隨著胡大虎等人怒而咆哮,后面百姓終于知道了消息。

  “朱解元考入三甲!”

  “不準確!是甲等第一名!”

  “哈哈,俺把家里的一兩銀子全都押了朱解元,賺了半兩!”

  “俺家押了二兩!”

  百姓瞬間沸騰,歡呼聲向外擴散傳播。

  朱棣一行人已經下車。

  當歡呼蔓延沸騰時。

  除了朱棣、徐妙云,所有人都驚呆。

  徐妙繡微微仰頭,難以置信盯著朱棣,“阿姐,大家說的朱解元是姐夫吧?”

  一家人頓時被逗笑。

  徐妙錦笑著走出來,豪氣揮手:“今天中午去狀元樓!我請客!想吃什么隨便點!”

  “算我一個!”徐妙音莞爾一笑。

  “還有我,還有我!”徐妙繡咋咋呼呼舉手,生怕不讓她花錢。

  徐妙云好奇問:“你們押了多少?”

  “我來說!”徐妙繡迫不及待搶先,“阿姐,我們把存下來的銀子都押了,我和三姐每人十兩,二姐三十兩銀子,我們都押姐夫能考入三甲…”

  朱棣含笑聽著。

  押他能考入三甲,就是1.5倍賠付率,妙繡、妙錦的十兩銀子變成十五兩,妙音的三十兩變成四十五兩。

  怪不得豪橫放話,狀元樓請客,還想吃什么吃什么。

  李漁含笑低語:“妙音她們要請姐夫和阿姐吃飯,我們呢?我們賺的更多,要不,一會兒我們逛街,大家買東西,我們全包?”

  徐輝祖詫異轉頭…

  之前也沒遇到這種花錢的事情。

  沒想到,李漁這么大方。

  撿到寶了!

  “不后悔?這可是用你嫁妝賺的!”

  李漁含笑瞪了眼。

  徐輝祖頓時咧嘴笑了,大手一揮,更豪橫:“現在距中午還有段時間,李漁說了,邀請大家逛街,大家隨意買,我和李漁付錢!”

  李漁俏臉微紅低頭。

  朱棣、徐妙云看著,不由相視一笑,‘輝祖撿到寶了!’

  隨即,吩咐家丁趕著馬車回府,朱棣一行人,則直奔賭坊取錢。

  徐增壽和徐膺緒跟在后面。

  徐增壽臉皮火辣辣,低語:“二哥,大哥大嫂和二姐也就罷了,現在就連三妹、四妹都豪橫請大家狀元樓吃飯…”

  他們好廢物!

  兩人加起來,攏共押了五兩銀子。

  賺了。

  但加起來,攏共也才7兩多。

  徐膺緒氣的唇角抽抽,“之前我就說了,要你把剩下的二兩銀子也押上,現在好了,咱們兩人加起來,都不夠十兩銀子…”

  老三這個混賬。

  當時擔心姐夫藏拙。

  死活要留二兩銀子。

  現在好了。

  兩人加起來,還沒妙繡和妙錦多,丟人!

  徐增壽訕笑,低語:“二哥,我決定,以后就跟著姐夫,不跟姐夫走太吃虧了!”

  當初大哥去土橋村,他們死要面子不去。

  等朝廷開始推行鄉土村社后,大哥就要擔任縣令了!

  大哥現在才多大?

  成婚也才幾個月!

  父親這么大時,還是個大頭兵呢!

  這回本想著,多少留點,萬一姐夫藏拙,至少沒賠光,還有二兩。

  沒想到,又錯了!

  事實證明,必須跟著姐夫!

  朱棣、徐妙云一行人離開后。

  各府少爺拼命往外擠,回府報訊。

  很快,整個朱紫巷一片哭喊聲。

  譚淵和周浪去不了皇宮,無法看大人物們反應,特意跑到朱紫巷聽動靜…

  東宮。

  府衙距離東宮更近些。

  呂氏、王美人貼身侍女率先趕回東宮。

  呂氏寢宮。

  “甲等第一名…”

  呂氏如遭雷擊…

  朱四郎為何沒藏拙?

  那么多人,都認為他會藏拙!

  最終,朱四郎戲耍了所有人!

  坑了所有人!

  呂氏臉漸漸蒼白,蹭一下轉頭,“呂家押了多少錢?”

  貼身侍女都有些害怕,戰戰兢兢道:“除了近期必要開支,押了全部活錢,還有…還有…”

  還有一半田契!

  全賠光了!

  噗通!

  呂氏癱坐地上,她沒參與,可大哥貪得無厭,損失這么慘重,肯定要來找她補貼呂家…

  父親聽聞后,也不知,能不能承受的住?

  美人殿。

  王美人驚的呆滯,嘴巴微張。

  好一會兒,氣呼呼起身,“太子爺對他那么好,他怎么能忘恩負義!”

  今天之前,她還夸朱四郎是個懂事的!

  這是懂事?

  這是太不懂事!

  朱四郎根本沒藏拙!

  他這么出風頭,想干什么?

  是不是真想和太子爺爭儲奪嫡!

  昨天,為了幫太子爺籠絡,也為了感謝朱四郎夫婦的懂事,她忙活一整天,準備了十幾樣高麗美食。

  朱四郎就這么報答太子爺?

  白眼狼!

  六部官衙。

  百官根本坐不住,紛紛走出官房,湊在一起,焦急等待。

  “怎么還沒消息?”

  “急什么,反正結果已經預料到了。”

  “大伙兒就等著數錢吧。”

  哈哈…

  胡惟庸站在窗口,聽同僚議論,唇角不由浮現笑意。

  三只鳥。

  撈快錢這只鳥,馬上就是囊中之物。

  明早早朝,乘熱打鐵,推動鄉土村社。

  然后朱四郎和朱棣合二為一。

  砰砰砰…

  宮外突兀響起的爆竹聲,打斷胡惟庸思緒。

  “定是咱們府中放爆竹慶祝!”

  “一定!”

  “哈哈…我押了九成活錢,除去彌補督查損失,還略有小賺!”

  耳聞爆竹聲越來越熱鬧,百官愈發亢奮,手舞足蹈歡呼…

  “甲等第一名!”

  “甲等第一名!”

  一名小吏倉皇大喊沖入六部官衙時,百官瞬間愣怔,齊齊看向小吏。

  小吏頭皮發麻,小聲道:“各位大人,朱解元甲等第一名進士…”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一名官員,態若癲狂揪住小吏衣領,“不可能!絕不可能!朱四郎藏拙,怎么可能考甲等第一名!”

  小吏被嚇得面色發白,戰戰兢兢道:“王大人是真的…”

  “朱解元,甲等第一名進士!”

  “不是各位大人家眷放爆竹,是全城百姓!”

  就當小吏還在解釋時,又有小吏慌慌張張返回。

  隨著,其他小吏陸陸續續帶消息回來。

  徹底壓垮百官最后一點僥幸。

  “為什么?”

  “為什么朱四郎沒藏拙!為什么!”

  “我押了八成活錢!”

  “被耍了,滿朝文武都被朱四郎耍了!”

  左相官房。

  胡惟庸怔怔站在窗前,眼神渙散,耳中充盈外面同僚憤怒、震驚叫喊聲,腦海嗡嗡作響…

  吱呀!

  開門聲響起。

  胡惟庸僵硬,機械式轉身…

  李善長推門而入,剎那,愣怔。

  胡惟庸唇角滲出絲絲鮮血,微微艱難咧嘴,“恩師,第一只鳥飛了,我沒輸,還能一石二鳥…”

  話未說完,血從口中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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