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為什么你們害怕還是大明子民,大明也進行了鄉土村社啊。”
烏云琪格忍不住,好奇詢問。
這位說話的大嫂,很明顯是從中原遷徙而來。
這才幾年時間,怎么就這么擔心再次成為大明子民。
據她了解,大明現在也不差啊。
兄長麾下,一群研究經濟的讀書人,在兄長的指導下,搞出什么通貨膨脹之類的術語。
說什么,大明近一年發生的物價明顯上漲,是由于錢多了造成的。
說實話,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錢多了不好。
這位大嫂看了看烏云琪格,又看了看朱棣,有些怯怯。
話從口中禿嚕出來,她才意識到,王爺也是陛下的兒子,現在大明當家做主的還是把他們從元末戰亂拯救出來的皇帝陛下。
她經歷過元末戰亂,當然挺感激朱皇帝平定天下。
可更感謝燕王殿下。
這樣的日子,以前大伙兒從未想過。
朱棣見這位大嫂不敢說了,笑道:“大嫂,其實我也想聽聽,你們為什么害怕再變成大明子民,這就意味著,肯定咱們燕藩做好的事情,大明沒有做好,你們的聲音,更能讓我們明白,今后咱們燕藩的執政,該堅持哪些,該改變什么。”
朱棣盡可能收斂這些年獨掌一方,日盛一日,令人敬畏的威嚴。
這位大嫂受到了極大鼓舞,咬牙,說道:“王爺,俺們聽說,朝廷雖然大面積推行鄉土村社,可沒有施行雇工身股制,朝廷走一步退半步,將來的鄉土村社,會不會也后退回去?”
“還有…”
一群婦女隨之全都放開了,嘰嘰喳喳說著她們心中的擔憂。
“朝廷也沒有施行免費的村學。”
“朝廷的官老爺,沒咱們燕藩的和氣,咱們燕藩的官老爺,從不會對咱們百姓吆五喝六,有些縣太爺,甚至還親自給我們村,村辦工坊生產的東西,聯絡商人…”
新式的側開門馬車緩緩啟動。
朱棣坐在車內,向沖著他們招手的百姓揮了揮手,許久后,才扭頭,靜靜沉思。
許久,嘆了口氣,“伱說百姓沒有長遠目光吧,但他們看問題挺實在的,就因為聽說朝廷沒有推行雇工身股制,走一步退半步,就擔心,將來連現在推行的鄉土村社都會倒退回去。”
至于官員對百姓客氣。
不敢像大明那樣,對百姓頤指氣使,他倒是一點兒都不奇怪。
明白官老爺為何對士紳客氣。
就明白,為何現在對百姓客氣。
完不成稅賦征收,當官的是要挨上面責罰的。
關乎自己的官帽子。
可現在鄉土村社的百姓,形成了一個個經濟一體化的小集團。
已經不是原來的一盤散沙。
原來,一家人受到官權的欺負,即便是同村乃至同姓同族,其他人大多都會冷眼旁觀。
可現在不會。
“之前,有人上書,向我諫言,把征稅的任務,交給鄉土村社這個領導集體,當時我有些意動,同時,也有些猶豫,一旦把征稅權,賦予鄉土村社的領導集體,就等于對一個個本來不在權力體制內的領導集體進行了變相賦權,民選出來的領導集體,就極可能因為得到這項權力,為所欲為。”
這次出來,到處走走看看,坐下來和百姓聊一聊后。
他就更不會這樣做了。
“這些向我提出這種諫言的官員,分明已經感覺到,征稅這個問題,隨著百姓政治地位、經濟地位、集體力量的增加,已經不是一件可以吆五喝六,頤指氣使,甚至有利可圖的事情,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大家當然不想干了!”
不想干,他也要逼著他們干!
“絕不能讓來自民間群體,對官員形成的壓力,消失掉,這種壓力,能長期有效,很好的遏制官僚風氣。”
當初他曾設想過。
當商業進一步發展,徹底取消農業稅。
現在看來,可以不斷減輕農業稅賦。
但絕不能取消。
“農業稅,如今看來,已經不單單為政權營運提供錢財支撐,更是遏制官僚風氣的一把利器,一旦官員無法從與百姓這種互動中,感受到壓力,他們的官僚風氣,必然會迅速猖獗泛濫。”
徐妙云笑笑,詢問:“那你設想中的百姓監督制度,準備什么時候執行?”
四郎設想中。
一個縣,將來會有零零散散幾百個村子。
這些村子,內部要從鄉土村社領導層外,選出代表,參與縣一級的監督。
比如監督各種公共建設,如農田水利、道路等維護,征召徭役,支出明細等等。
將來,還要對審判做出監督。
比如,如果縣府審判被罰之人,認為自己有冤情,只要集齊臨近周邊,數個村,鄉土村社集體支持,村民代表,就能要求上一級州府重新公開審理調查。
審理結果,最終還要向本縣百姓進行公示。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一旦數個村都認為審判不公。
這種情況就意味著,審判結果的確引起了很大民怨。
上一級州府進行公開審理。
即可以有效減少冤假錯案。
同時,也能疏導民怨。
如果連本村周邊數個村鄉親的支持也得不到,要么是審理判決是對的。
要么,就是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連周圍人都認為,沒必要為了一口氣,而鉆牛角尖。
這類為了一口氣,鉆牛角尖的百姓不是沒有。
而且還不少。
就如同這個世間沒有絕對的公平一樣。
政權運營也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
永遠都是在照顧,籠絡絕大多數人。
朱棣搖頭,“還不到時候,至少得二十年以后,新生代普遍掃盲后 越是精英層,越是骯臟。
這是必然的。
“百姓做點壞事,頂天了,就是偷人家幾顆雞蛋,掐幾個麥穗,可精英層的骯臟齷齪,那才叫真正的惡,就拿我來說吧,為了給整個大明起到警示作用,告誡大明各地鄉土村社,不能接受士紳入股參與,我可以明知福建好幾個村發生了,百姓過的宛若牛羊牲畜,可我就能硬著心腸,放任自流,只為警鐘敲響時,足夠振聾發聵。”
“我的出發點還是為了多數人,但我明知,卻放任自流的內幕被傳出去,依著百姓的質樸,會怎么想?”
“而很多時候,頂層權力斗爭的骯臟齷齪,還沒有我這種好的出發點,大多是為了自身,或者是某個小圈層的利益,做一些骯臟齷齪的交易和勾當,這些事情傳出去,百姓的質樸價值觀,如何認同我們這個政權?”
他不光是為了維護他這一系的政權考量。
也在思考。
即便百姓因為未來頂層權力斗爭的骯臟齷齪,把他這一系的政權推翻了。
再擁立一個政權,還能比他現在構造的這一套好?
這世間,永遠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無非是,矮子里拔高個罷了。
臨近中午。
朱棣一行人抵達馬尼拉灣。
如今的馬尼拉灣,經過數年發展,已經完全大變模樣了。
呂宋三百萬人口。
整個馬尼拉灣,常住人口就有七十萬,還有十幾萬流動人口。
流動人口主要來自于海商船隊,以及呂宋各地,來馬尼拉灣做生意的商人。
馬尼拉也不叫馬尼拉了。
叫燕京。
天下第一的天然海灣,如今被稱作燕京港。
整個都城,坐落于海灣兩側。
北側,東北部,靠近密集的紅樹林地帶是朱棣選定的王宮。
除此之外,北部還集中有體育競技區、花園廣場、中樞國子監、中樞各部辦公官衙也設置在海灣北部。
整個北部,是一個集政治、文化、體育的中心。
海灣南邊,紅樹林中間,有一條寬闊的水泥硬化永備道路,直接連接南部的陸軍大營,以及海軍軍港。
除此之外、水泥廠、鋼鐵廠、制磚廠、手搖縫紉機廠、玻璃廠、以及正在新建的自行車廠、鐘表廠…
一系列工業廠房,全都在海灣南部。
之所以選擇在海灣南部建設工廠。
主要是因為,根據對呂宋全年風向的統計,絕大多數情況,風是從北往南刮。
百姓住在北部,工作在南部的工廠。
起先。
工業規模小,百姓要么在工廠附近搭個棚子湊合,后來隨著工業區規模越來越大,引發了一次重大火災后。
朱棣就嚴令不準百姓在工業區附近,圖方便搭棚子居住。
可如何從北部海灣,過海灣南部,又成了一個巨大問題。
為此,一座橫亙海灣兩側,高十丈,完全不影響海船航行的大型鐵橋出現。
“少爺,咱們是直接回王宮,還是去對岸的工業區看看,少爺離京時,楊老八就邀請少爺去他們正在建設的自行車廠看一看…”
坐在車廂外面前端,親自給朱棣趕車的毛驤突然詢問。
朱棣笑笑,“先去工業區看看,然后再回王宮吧,東旭搞出來的那個鐘表,也有沈家為首幾位商人,買走了專利技術,正在建廠,咱們一起去看看。”
“好嘞!”
“阿爹,我們先去看八爺爺他們了!”
雍鳴蹬車,祈婳坐在后面,經過他們馬車時,笑著招手。
一群孩子,一溜煙就沖上橫跨海灣南北部的大鐵橋,嬉笑著,消失在視線中。
馬車經過北部區南北向主干道,駛上鐵橋。
朱棣笑看著孩子們消失在視線中,收回視線,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大鐵橋。
四根直徑兩米,澆筑鋼筋的水泥柱上,一座寬可并行四輛馬車,橫跨五百米的大鐵橋橫亙在海灣上。
“敢不敢和我打個賭?”朱棣笑看徐妙云,“不久后,三座自行車工廠開始批量生產后,每到工廠下班時間,會有無數工人,騎著自行車,通過這座大鐵橋!”
徐妙云不由笑了,“我才不和你打賭,要么,我賭這樣一幕會發生,你賭不會發生。”
現在一到一天勞作結束,工人們總騎著驢馬回家。
可對于工人來說,養牛馬實在不劃算。
沒有不吃不喝的自行車省事。
另一輛馬車內。
娜仁托婭和已經六歲的金豆子,爬在車窗邊,看著緩緩向后倒退的大橋。
娜仁托婭感慨道:“小姐,每當經過這座大鐵橋,我都會被深深的震撼到,總覺我四叔實在是太厲害了,恐怕這是整個天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工程了吧?”
當時,四叔為了修建這座大鐵橋,短時間內,讓鋼鐵廠建設了五百個小型煉鋼爐。
每天能產鋼一噸。
到后來,增加到一千個小型煉鋼爐。
日均鋼鐵產量翻番,達到兩噸。
整座大橋,用掉六百噸鋼、一百噸生鐵、二十噸熟鐵!
她猶記得,當時給鋼橋打鉚釘時,一只只通紅的小坩堝擺放在鋼橋上,一顆顆鉚釘在坩堝爐中預熱變紅后,打入鋼橋鋼建構預留的連接處。
數千人,掄著大鐵錘,把燒紅的鉚釘緊緊敲擊在鏈接出。
這樣波瀾壯闊的一幕幕,她至今難忘。
她和世顯成婚時,大鐵橋鋼建好。
首先通過的,就是她的花轎。
建筑這座大鐵橋,對后來的燕京工業產生了十分大的影響。
水力軋鋼技術越來越強。
制作出了一整套,能夠軋制多種樣式、規格的軋鋼生產線。
建造起一千座,一次性,能出鋼一百到兩百斤的小鋼爐,現在最多只能做到兩百斤。
這座被命名為世紀之橋的大鐵橋建成后。
鋼爐、軋鋼生產線就面臨著沒有用武之處。
也就在這個時候,有百姓突然搞出畜力收割機。
其中很多關鍵部件,就用到鋼。
緊接著,有匠人研究出,手搖縫紉機。
雖然這種手搖縫紉機,一個人使用很不方便,往往需要兩個人協助,一個人手搖一個鑄鐵小輪子,一個人在上下跳動,串線的針下縫制衣服,或者是,已經風靡燕京的各種動物皮制成的鞋子、靴子。
雖然不方便。
但手搖縫紉機一經出現后,就成了搶手貨。
因為這種手搖縫紉機縫制的衣服,針腳更好看,而且比手工縫制更結實。
最近一年,整個呂宋,誰家成婚不給女子準備一個小巧的手搖縫紉機,都會被人笑話的!
如今,自行車需要更多鋼鐵以及軋鋼生產線生產的大量預制件。
就連東旭,研究彈道需要精確時間,搞出來的鐘表,據說也要由鋼鐵制作出來,十分精密的發條。
畜力收割機、手搖縫紉機、自行車、還有他們現在乘坐的這種更加舒適的馬車,等等一切新玩意,成功消化了建鐵橋時,不計成本新建的一千座小鋼爐。
軋鋼生產線稍微改造一下,就能為這些新鮮東西,提供預制鋼件。
現在,四叔治下,他們乘坐的這種舒適馬車,已經成為一種時髦出行工具。
富人購買。
就連普通百姓也購買,專門提供運輸人的服務,賺的盆滿缽滿。
也就是需求量太大。
而這種馬車制作產量跟不上,所以現在只滿足燕藩內部,沒有像縫紉機一樣,大規模販運大明。
不然,她可以肯定,移民會越來越多。
去年,從大明遷徙燕藩的百姓就已經超過五萬名額,達到了五萬一千多人。
有數千人是聽說燕藩種種,沒有在朝廷備案,偷偷賄賂海商,或者直接藏在海商的船上,跑到四叔燕藩的!
對于這種情況,四叔擔心引起大明朝廷的誤會,已經多次嚴厲提醒往來的海商,每次從大明出發前,一定要檢查船上的每一個角落。
倒不是四叔不想要百姓。
燕藩太缺人力了。
只是,擔心引起大明朝廷誤會罷了。
就在娜仁托婭思考著,大鐵橋建成一兩年后,燕藩突然間新事物爆發潮時。
馬車來到土橋村開辦的工廠前面 八叔、周世顯等人已經在工廠外面等著了。
寬二十米,長約百米的磚瓦廠房,除了門口側面,掛著一塊寫著‘飛馬牌自行車制作廠’木牌外,再沒其他裝飾。
粗獷中,也展現了工業的恢弘。
馬車停下。
朱棣、徐妙云尚未來得及推車門下馬車,八叔、世顯已經走來,八叔拉開車門,高興笑道:“王爺…”
朱棣無奈笑笑:“八叔,還是叫我四郎吧,親切。”
隨著權柄日盛一日,身邊能和他平平常常說說話的人也沒了。
八叔他們現在也拘謹了。
八叔穿著一身勞動布制作的分體式工裝,一點都不像個工廠管理者,反而更像個工人,訕笑撓頭,“四郎,你們可總算來了。”
朱棣、徐妙云笑著下車。
“八叔,這就對了,要是連你們都不跟我們尋尋常常說話,那我們可真是活的沒意思了。”朱棣笑著握住八叔的手,微微用力拜托。
楊八叔明白,暗暗感慨,笑著點頭。
“走,八叔,帶我們進去看看你們的飛馬自行車。”
八叔笑著招手:“四郎,我陪著你和大丫,讓世顯給你們介紹。”
朱棣看向同樣身穿一身工裝的周世顯。
工業區,私人的雇工身股制工廠很多。
除了冶鐵還在他為首,燕藩政權的掌控中。
類似馬車、自行車、手搖縫紉機、畜力收割機這些工廠,全都是私人承辦。
就連軋鋼生產線,在建成大橋后,燕藩扶持的研究團隊,幫忙完成改造升級后,也全都出售給私人了。
在一些重要行業,他要保持官府控制。
比如冶煉鋼鐵。
這關系一國軍事工業,也關乎國本民生。
至于其他行業,他都放開讓私人承辦。
燕藩政權的專利,燕藩只收取專利費。
就如搞鄉土村社,他不想權力插手。
搞工商業雇工身股制,他也不想權力過多參與其中。
任何經濟,他都時時刻刻警惕發展成官僚經濟。
反正有身股制制度存在,商人掙取的財富再大,都要不經官府權力,直接在民間進行一次分配。
人民經濟的財富,絕不會像精英經濟,徹底流向少數人。
朱棣和徐妙云邊往內走,邊詢問:“八叔,看到祈婳那個瘋丫頭了嗎?她說先來看你。”
“來了,聽說前面沈家鐘表廠,經過反復試驗,終于做出了一只,更加小型,大約一人高的精致鐘表,準備送給四郎時,一群孩子,就騎著車,跑去看這只小鐘表了…”
朱棣點點頭,沒有過多詢問鐘表廠。
反正一會兒要去看看。
走入工廠內部。
朱棣瞬間被吸引。
周世顯介紹道:“先生,咱們這個廠子,按照先生的提示,用流水線的生產方式,組裝一輛自行車,總共分為三十二個工序,分別是:上車條,裝輪胎…咱們廠子里,總共有四條生產線…”
朱棣一邊聽,一邊湊到生產線查看。
其實,這也不算是流水線。
只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只負責一道工序。
現在無法實現后世那種零部件直接傳送。
做好后,只能由工人,送去下一個生產工序。
這樣的好處,就是只做一道工序,更容易熟練上手,質量更有保障。
“有沒有和其他兩家工廠作對比,你們飛馬自行車和其他兩個牌子的自行車,在制作速度上,有沒有差別。”
質量,肯定是流水線生產質量更高。
畢竟其中有很多連接建構,需要用到鉚釘。
沒有流水線,很多時候,在制作工程中,容易對某些工序遺忘或者忽略。
周世顯笑道:“王爺,經過十幾天適應,我們統計了,現在平均每半個時辰,我們能生產一輛自行車,要比其他兩個工廠快一倍左右,隨著熟練度增加,應該會更快…”
朱棣一直參觀來到廠房后門。
去沈家鐘表行前,笑著囑托道:“八叔、世顯,你們通知其他兩個廠子,你們三個廠子,幫我再造兩百輛自行車,明年雄英成婚,我即便不回去,大丫、祈婳、雍鳴也要代表我回朝…”
“四郎,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
“王爺!”
朱棣來到沈家鐘表廠時。
沈至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朱棣笑問:“聽說,你們把鐘表的個頭,縮小到了一人大小?”
東旭為了計算重力加速度、彈道加速度,搞出的那個鐘表個頭簡直太大了。
足足有三張桌子那么大!
主要是發條技術太難了。
鋼煉制出來,但東旭自己搞,即便有燕藩治下的匠人提供幫助。
最開始搞發條時,發條的體積也無法做小,大的嚇人!
沈至含笑點頭,“臣在東旭提供的技術上,又請了好多匠人,對用作發條的鋼重新研究,通過鍛造鋼鐵,反復試驗,總算找到了適合把發條做小的鋼技術。”
朱棣認真聽著。
東旭的發條做不小,其實主要原因還是鋼的問題。
而東旭,只是搞加速度研究,沒興趣反復尋找,一種更合適的鋼,做發條。
現在煉制的鋼鐵,碳含量在生鐵和熟鐵之間。
每一爐,只能確保碳含量屬于鋼。
但碳含量的多少很不穩定。
這就造成了一旦用來做發條,除非放大發條,否則,越精細,制作出來的誤差越大。
“這很好。”朱棣拍了拍沈至的肩膀,“你們沈家算是咱們燕藩治下,最有錢的富豪之家,你們不去搞手搖縫紉機、自行車這種工藝簡單的東西,反而愿意花錢搞這種工藝要求更高,技術含量更好的東西,這很好…”
商人其實就應該如此。
有能力,底蘊深厚的就去搞難度更大的。
把那些難度小的,留給別人。
這也是有責任商人一種富有社會責任的表現。
在這一點上,沈家就做的很好。
如今,沈家已經全面退出海貿,專心往造船行業、鐘表行業發展。
從民間商人的角度,承擔起了探索新技術的責任。
沈至高興笑著,“王爺、王妃、請!”
“阿爹!”
一群孩子,正圍著一座,一人高的紅木鐘表,觀察打量,祈婳第一個注意到朱棣,激動大喊一聲:“快看這個鐘表,好漂亮!就像一個小房子。”
朱棣、徐妙云湊近。
的確像極了小房子。
鐘表的外部建構,結合了華夏傳統建筑風格。
一面玻璃內。
時針、分針、秒針滴答滴答轉動著。
時針、分針、秒針這種叫法,是他命名的,當時東旭搞出來,命名的很拗口。
不過,六十進制與他無關。
是東旭根據十二天干地支,和六十甲子這一套古人研究星象的學術,結合現有的日冕,搞出來的。
看著三根被涂上不同顏色,粗細不一的指針緩緩轉動,朱棣詢問:“現在還是需要每隔半天,上一次發條嗎?”
東旭搞出來的那臺鐘表,就要每隔半天上一次發條。
不然誤差就十分大,時間就不準了。
“王爺,隨著我們現在掌握的鍛鋼技術,我們制作的發條,已經做到,一天上一次發條,就能保證準確的程度,同時,這種發條,經過反復試驗,一千三百次反復松緊后,就會斷裂,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這種鐘表,可以使用三年!”
朱棣笑了。
技術、工藝進步都很大。
東旭最先搞出來的發條,使用二十幾天就會斷裂。
“你們對核心技術進行了改進升級,按照咱們燕藩的規定,可以少給東旭他們一點專利費…”
“不用不用!專利費本來就不高,這樣一座鐘表,我們在外售賣,絕不少于一百兩,其實,成本也就三十幾兩,拿出利潤的百分之一,這專利費真不高…”
沈至連連擺手。
他還能和東旭,以及其他幾個匠人,因為這點專利費斤斤計較?
朱棣含笑拍了拍沈至肩膀,叮囑道:“同時,也制作一些便宜點的,我希望,你們能不斷提升技術,達到簡化工藝,從而實現更低制造成本,未來,讓鐘表進入千家萬戶,我在土橋村當農民那會兒,我們每天地里干活收工,全憑看太陽,如果是陰天的話,就連個時間早晚都不清楚了,很多時候,看不到日頭,也不餓,就繼續干,等收工回家,王妃做好的飯,已經熱了好幾次了…”
哈哈…
眾人不由全都笑了。
祈婳挽著徐妙云胳膊,低聲詢問:“娘親,阿爹說的都是真的嗎?祈婳好羨慕你和阿爹。”
徐妙云含笑抬手戳了戳祈婳額頭。
朱棣離開沈家鐘表廠時,同樣叮囑沈至,這樣式的鐘表,給他多準備些。
“王爺!”
朱棣和沈至說完話,剛要上車時,一輛馬車匆匆而來,葉茂急匆匆下車,遠遠就喊:“俞統制他們回來了!”
朱棣微微愣怔,隨即激動道:“六叔,快,快送我們回去!”
三年多了!
他都認定,俞靖、靳宓他們遇難了!
沒想到,三年了,他們回來了!
“靳宓回來了!”
“靳宓師兄回來了!”
祈婳、雍鳴一群孩子激動叫喊著,搶在朱棣前面,騎上車,就匆匆沖向海軍大營方向。
沈至目視朱棣等人離開,招手:“快,準備馬車,咱們也去看看,好家伙,三年時間回來了!”
沈至坐上馬車,看著外面林立的工廠,冒著滾滾濃煙。
看著海岸對面,兩三層,三四層紅磚瓦頂的房舍。
眼中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激動。
燕藩變化太大了!
王爺快登基立國了吧?
朝廷到時候,會派什么人來?
他親眼見證,都時時感覺沖擊很大,朝廷就算有錦衣衛,沒有親眼看過,恐怕也感受不到這種沖擊吧!
逼王爺出走大明,絕對是大明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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