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朱棡對視,也悄悄看向朱標。
偏師報捷令兵傳回的內容十分詳細。
包含了皇弟們如何攻克陰山的種種。
雖說,真正一錘定音,攻克陰山,是老四率領第一協奔襲的結果。
但任誰都無法忽視,兄弟們此番進攻陰山過程中,可圈可點的亮點。
身先士卒!
拉寬寬正面。
火力倒打,一舉打破元軍的地理優勢,雙方犬牙交錯纏住元軍。
為陸軍第一鎮第一協,全殲這一伍元軍精銳步卒,為老四收攏了一萬俘虜,創造了有利條件。
在譚淵等人的引導,以及三叔的提點下。
兄弟們的進步十分明顯,表現相當亮眼。
這才只是剛開始。
接下來,跟著老四不斷旁觀學習,同時還能得到老四言傳身教指導。
這一戰打完。
兄弟們就因為跟著老四,領兵方面的成長,恐怕要遠遠把他們和大哥甩在后面吧?
朱標察覺,隨著議論聲漸漸平息,一道道目光投射而來。
起身…
剎那。
議事廳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朱標笑道:“皇弟們可塑性很高,沒有給老四拖后腿,孤現在可以完全放心了,按照原定計劃,留下一部,駐守張北城,余下各部,馬上收拾,追趕前鋒…”
‘太子著急了?’
諸將心潮澎湃之余,暗暗揣測著朱標的心思。
嘩啦!
朱標話音剛落,諸將紛紛起身,“遵命!”
領命后,迅速離開。
胡惟庸、呂本走在后面。
呂本咬牙道:“三峽口那么艱險的地形,竟然讓朱四郎兩天時間就突破了…”
胡惟庸預估中。
朱四郎會在三峽口遭到猛烈阻擊,偏師會損失慘重。
如今呢?
整個三峽口之戰,僅僅耗時兩天!
諸皇子還表現的可圈可點!
朱四郎風頭強勁也就罷了。
此人是真的有能力。
可現在,就連那些資質平庸的皇子,就因跟著朱四郎,都搶先于太子,立下功勛。
他實在難以想象。
此戰捷報傳回金陵后,會引起何等轟動。
朱四郎打勝仗,對于大明很多人來說,雖然高興,卻不驚訝。
可諸皇子跟隨朱四郎首戰,就表現的可圈可點。
他都能想象到,朱皇帝聽聞此消息后,手舞足蹈,更加喜愛朱四郎的模樣!
“這些昔日闖入我中原華夏大地,推翻宋朝的蒙古人,看來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胡惟庸聽聞這種結論,瞥了眼呂本。
朱四郎厲害。
不能把錯歸咎于北元不夠厲害。
根據偏師報捷令兵匯報。
三峽口北元領兵將領馬哈木的指揮能力并不弱。
即便諸王拉大正寬面,攤薄元軍線性上的兵力厚度,又結合朱四郎提出的火力倒打戰術。
打破北元軍地形優勢。
形成犬牙交錯的混亂。
那一晚,若無朱四郎突然奔襲而至。
大概率,也不可能攻克陰山。
最多,就是大規模殺傷元軍罷了。
三峽口兩天被攻克。
說到底,是朱四郎從張北出發后,就發起的奔襲所致。
誰能想到,朱四郎率領一支步軍,竟然乘坐馬車,往返六百里奔襲。
步軍馬車…
這還是朱四郎的馬車不夠多。
若是朱四郎能騰出七八百輛馬車。
馬車承載陸軍第一鎮全部士兵,都不用偷襲了。
直接奔沖到三峽口背面,以陸軍第一鎮發起猛攻,三峽口前后對進,元軍的損失、傷亡會更大。
甚至,三峽口東邊,蒙古高原形成的連綿起伏地形中,隱藏的兩萬余蒙古騎兵,都可能被朱四郎吞掉!
根據已有信息。
他復盤。
朱四郎之所以沒有這樣打。
說白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就是輜重保障,朱四郎偏師一路都十分少。
此番出塞的民夫,朝廷是按照一比一配屬的。
一個將士,配屬一個民夫。
而朱四郎偏師,只帶走了八萬民夫。
各類蓄力車也少。
所以,誰要是因為朱四郎輕易攻克三峽口,而輕視元軍,一定會吃大虧!
太子呢?
太子是不是有些輕視元軍了?
“胡相!”
胡惟庸聞聲轉頭,含笑拱手,“呂大人,怎么了?”
呂本看了看左右,確定無人后,壓聲道:“接下來,咱們主力接觸元軍,胡相一定要幫太子出謀劃策,打幾個漂亮仗!”
被朱四郎的風頭壓著不行。
被諸皇子的風頭壓著更不行!
胡惟庸含笑點頭。
他比誰都希望,太子此戰光耀天下!
太子的光芒,徹底將朱四郎在大明的光芒完全遮蓋!
又兩日后。
朱標帶著呂本胡惟庸,在千余親兵護衛下,趕上前鋒。
前鋒大營。
“拜見太子!”
朱標風塵仆仆入內后,在帥位落座,看著湯和、藍玉、沐英等人,第一時間開口詢問:“和元軍接觸了嗎?”
藍玉跨列站出來匯報:“稟太子,有十幾次小規模的斥候接觸,雙方廝殺,互有勝負。”
“此刻,脫古思帖木兒的大軍,正在好陳察哈爾中央,好陳察哈爾的部落牧民兵,正在不斷向脫古思帖木兒集結,同時,部落都在撤離戰場,應該是想要堅壁清野…”
朱標認真聽著。
待藍玉介紹完當前形勢后,點點頭,含笑道:“孤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偏師僅用兩天時間,就攻克三峽口,元軍一萬五千步軍被擊潰,老四他們,光是俘虜,就抓了將近萬余!”
倒吸涼氣聲響起。
藍玉、沐英瞪大眼。
藍玉忙追問:“太子,燕王如何攻克三峽口?”
三峽口的地形地貌他知道。
雖然對朱老四攻克三峽口有信心。
但也從未想過,朱老四僅用兩天時間就攻克!
朱老四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難道,又是靠陸軍第一鎮猛打猛沖?
這也太厲害了點吧?
“此戰有兩個亮點。”朱標看著諸將目光紛紛驚訝看來,含笑道:“一,老四陸軍第一鎮第一協,乘坐馬車,六百里奔襲…”
湯和微微頷首。
藍玉、沐英聽聞后,眼睛不由一亮。
給步軍的兩條腿,裝上車輪子,發起奔雷般奔襲?
這朱老四腦子可真夠靈活。
“第二個亮點,則是周王等人,拉大正寬面,以及火力倒打…”
在場都是久經戰陣之人。
就連常茂聽聞三峽口戰役整個經過,也明白為何能在兩天內攻克三峽口。
朱標給眾人留出時間消化這個消息。
片刻后。
啪啪…
拍了拍手,將眾人注意力吸引而來。
“三峽口一戰已經證明,周王等人不會成為燕王的累贅,偏師一路完全有能力,承擔起吸引元軍主力的重任。”
“我們主力這一路,也可以放心大膽的積極尋找脫古思帖木兒,發起進攻。”
“現在,孤命令!”
湯和微微皺眉,余光看向意氣風發起身的朱標。
‘太子爺不征詢大家意見,要直接下令了?’
所有人慌忙起身同時,不安腹語。
藍玉、沐英對視一眼,暫時沒有說話。
即便有什么話,這個時候也不合適說。
畢竟,太子都明顯表示要下令了。
現在發聲怎么說?
阻止太子嗎?
朱標把眾人神情看在眼里,自信一笑,吩咐道:“藍玉、沐英!”
“末將在!”
朱標看著二人,“你二人統帥東宮衛率、京營第一鎮、第二鎮、第三鎮新軍,與孤馬上出發,先鋒改為中路軍,由傅友德將軍統帥,中路軍要距離前鋒四支新軍三十里…”
朱標還在繼續下達命令。
湯和、藍玉等人臉色卻已經變了。
太子的計劃其實并不復雜。
把四鎮新軍當做誘餌。
中路距離先鋒四鎮新軍相隔三十里。
后路主力距離先鋒至少六十里。
元軍忍不住發起進攻的話。
中路除了兩萬騎兵能在一個時辰之內趕到,先鋒就再無援兵了。
太子自信,能憑借四鎮新軍,加上兩萬騎兵,打贏元軍?
眾人隱晦看向湯和,藍玉、沐英三人。
此時此刻,勉強有資格讓太子改變主意的,也只有這三人了。
湯和仿若沒有看到諸將緊張眼神,抱拳領命:“臣遵旨!”
“末將遵命!”
藍玉、沐英也大聲領命。
隨即,前鋒開始分兵。
四鎮新軍以藍玉、沐英為主將,跟隨朱標啟程。
傅友德統帥的中路大軍,將領們目視朱標領兵離開,紛紛擔憂埋怨。
“太子爺這般冒險,中山侯、永昌侯、西平侯怎么也不阻止!”
“太子是不是太托大,太急切了?”
“太子如此急切,還不是因為某些人!真是太不懂事了!”
“閉嘴!”
傅友德扭頭怒叱一聲。
諸將瞬間安靜。
傅友德眼神掃過諸將,眼底濃濃憂慮一閃而逝。
這一戰,從一開始,大明軍中內部,就存在太多隱患了。
太子如今,又一改以往的穩重定力。
真讓人擔心啊!
傅友德強行收斂思緒,嚴肅吩咐道:“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回去約束好自己的隊伍,隨時等候開拔命令,若是再讓我聽到,有人擾亂軍心,離間袍澤之情,休怪本將無情!”
話罷,傅友德黑著臉,甩袖往大營內而去。
轉身瞬間,眼神憂慮往朱標離開方向看了眼。
前鋒大軍后方。
呂本和胡惟庸騎馬隨行。
呂本看著湯和、沐英、藍玉三人策馬往朱標的方向而去。
滿臉擔憂,低語:“胡相,太子是不是太著急了?”
他希望看到朱四郎予以太子太大壓力,太子開始反擊。
可不是現在這種。
即便想證明自己,也不用這么魯莽吧?
胡惟庸沒有回答呂本。
目光緊盯著朱標背影,腹語琢磨,‘周王等人,都打出可圈可點的戰果,太子失去戰略定力了?若如此,這位太子,也不過爾爾!’
曾今。
他覺得,朱標比曹魏的曹丕,更有戰略定力。
可現在…
可惜了。
曹魏沒有朱四郎。
而朱明則有一個朱四郎。
要不然,他胡惟庸也能做一做司馬懿!
“二叔,你們想問什么,問吧?”朱標見湯和三人欲言又止,笑道。
湯和笑笑,故作好奇道:“太子是不是已經有了,即便元軍進攻,都戰而勝之的計策,我這個老家伙,心好像貓爪子撓,還望太子能滿足我的好奇心。”
藍玉、沐英雖然擔心。
可聽聞湯和這番話,不由笑了。
藍玉更是感慨。
這幾句話看似簡單。
他就沒想到,可以如此說。
即保證了太子的面子。
還委婉發出征詢。
軍中這幾位領袖。
二哥滑,善于人際。
三哥實誠。
他姐夫常遇春,勇!
各有各的優點。
朱標笑笑,點頭道:“若是遇到元軍,咱們四鎮新軍,五萬多人,有騎兵八千…”
朝廷的新軍。
騎兵標和陸軍第一鎮略微不同。
戰馬充足。
騎兵標不是陸軍第一鎮那種每營三百多,總計一千二的小標。
而是兩千多人的大標。
這也是朱棣提議的。
朝廷軍隊,最主要的敵人,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周圍的游牧民族。
一千二的小規模騎兵標不合適。
而且,朝廷也不像東番,缺少戰馬。
有能力,配置兩千人的騎兵標。
“四萬多支火銃,四個炮營,總計火炮144門…”
話中,朱標轉身,指著行進中的將士們,意氣風發道:“這樣一支強軍,即便元朝進攻,咱們也沒什么可怕的,四個火炮營,陳列在后方,分為三段,率先炮擊,步軍火銃兵,跟著炮點,三段射擊沖鋒…”
火炮炮擊,掩護步軍火銃兵排槍沖鋒?
這是什么戰術?
朱老四的新軍操典中,并無這種戰術!
藍玉委婉詢問:“太子,這是什么戰術?”
朱標含笑道:“步炮,步騎協同!”
步炮,步騎協同?
湯和三人琢磨著,朱標這一戰術,來源于哪本兵書。
是否可行。
可惜。
他們并未找到,以往兵書中,有類似的戰術。
沐英謹慎道:“太子,咱們的將士,以前都沒訓練過步炮協同…”
朱標看著三人笑笑,“孤知道伱們想問什么,這不是以往兵書上的,是老四提出的一種新戰術,和火力倒打差不多。”
“孤認為,此戰術,在大規模野戰中效果會很好,就用咱們四鎮陸軍來驗證一下…”
湯和三人聽聞步炮、騎炮協同是出自朱棣。
放心了不少。
都開始琢磨。
這一戰術可不可行。
兩軍野戰對沖。
元軍鐵騎奔沖而來時,144門火炮率先在相隔三四里的距離發起三段輪射打擊。
即便殺不了太多元軍騎兵。
也定然可以狠狠打擊元軍士氣。
元軍戰馬會受驚。
陣型會混亂。
沖鋒的速度必然受影響。
四鎮新軍,八千騎兵,分散在步軍兩翼掩護。
步軍四萬多支火銃,在短時間內,打出四萬顆彈丸組成的彈幕…
湯和三人,反復在腦海中,描繪推演。
朱標含笑詢問:“如何,可不可行?”
湯和三人回神,點點頭。
具體實戰如何,尚且不知。
但推演模擬,倒是可行。
而且,看太子的神情,這一仗,是一定要打的!
既然模擬可行,與其反對,惹太子不快,也改變不了什么。
不如抓緊時間,去布置。
想到這里,藍玉抱拳道:“太子,我和沐英去把步炮協同的想法,傳授給將領們,雖然來不及讓將士們訓練,可至少,讓將士們私下多想想,多模擬一下。”
朱標點頭。
藍玉、沐英策馬離開。
走遠一些。
藍玉眼底憂慮一閃而逝,忽然問:“沐英,你說太子怎么知道朱老四步炮協同的構想?”
沐英臉上異樣一閃而逝,笑道:“肯定是老四告訴太子的。”
話罷,不作停留,似乎十分忌諱討論這個問題,抖了抖馬韁,迅速離開。
藍玉看著沐英背影,默默嘆了口氣。
肯定不是朱老四告訴太子。
朱老四連他們也沒說。
恐怕陸軍第一鎮都未必演練過這一戰術。
尚未經過檢驗。
朱老四的性格,不會貿然宣揚。
要么,朱老四身邊有太子的人!
要么,就是雄英知曉,告訴太子!
后者倒還罷了。
就怕是前者。
太子在朱老四身邊安插了人!
還能聽到這種超前構想!
而現在,太子又要將步炮協同這一超前構想,提前用于實戰。
朱老四知曉后,會如何?
生氣?
生氣是應該的。
他更想知道,太子為何這樣做。
單純只是為了贏?
還是通過展示步炮協同,讓朱老四疑神疑鬼,懷疑身邊所有人?
離間朱老四和麾下將領之心?
若真是如此…
他不敢繼續深究。
這也是沐英,忌諱談論此事的原因!
‘希望,是雄英告訴太子吧,哪怕…’
哪怕真是朱老四!
他都不希望,太子在朱老四身邊安插了人。
還用曝光的方式。
讓朱老四疑神疑鬼!
這樣的太子,這樣的手段,這樣算計朱老四,太可怕了!
未來更令人擔憂!
‘不不不,肯定是我多慮了,一定是雄英告訴太子的!’
藍玉搖頭。
強行壓下心中亂七八糟的思緒。
朱標出兵一日后。
五十里外。
脫古思帖木兒汗帳。
阿魯臺從三峽口折返回來,詳細匯報三峽口失守經過…
“可汗,整個過程就是如此,馬哈木已經動員了部分部落牧民兵…”
張玉緊握著手,壓抑著心中激動高興。
步軍裝上車輪子!
數日時間內,奔襲六百里!
哈哈…
他們給鬼老四起的這個綽號,實在是太合適了。
張玉身后。
鄭世龍、張渠相互對視。
不約而同腹誹,‘幸虧,四皇子這些兄弟不是扶不上墻的爛泥,初次領兵,在朱老四等人教導下,竟然打的這般可圈可點!’
相較于他們三人的高興。
脫古思帖木兒等人臉色則十分難看。
寄予厚望的三峽口阻擊,代價之慘痛,竟超過張北之戰!
“納哈出、馬哈木對往后,有什么打算?”
脫古思帖木兒陰沉沉詢問,打斷眾人思緒,所有人齊齊看向阿魯臺。
“稟可汗,經此戰后,遼陽王已經不想浪費精銳和朱四郎野戰了…”
三峽口都打不贏。
精銳迎戰于野,恐怕更難打贏明四皇子。
“遼陽王麾下步軍,已經提前趕往和林,為防守做準備,而遼陽王則統帥精銳騎兵,沿途不斷收攏部落牧民兵,用牧民兵不斷襲擾朱四郎部偏師,消耗其兵力、戰斗力、士氣,精銳則在和林以逸待勞…”
脫古思帖木兒點點頭。
拉長戰線。
消耗其兵力。
然后在和林拖住朱四郎。
和林的城墻,不是張北可以比擬的。
雖然比不上中原大都的雄偉。
但也并不弱。
城墻高達四丈!
明四皇子像效仿張北,一戰定乾坤,絕無可能!
又有城內人力物力支持。
身處草原腹心。
拖住明四皇子,不成問題。
本來就是既定的戰略。
等他們在捕魚兒海圍殲朱標主力后。
明四皇子身處距大明千里之外的和林。
就別想回去了!
其實,他們這一路,也是類似的戰略。
一路吸引明軍進攻,拉長戰線,迫使明軍后勤補給發生困難。
沿途不斷襲擾,消耗明軍兵力、戰斗力。
這種打法,很早以前,就是草原游牧民族對抗中原王朝的制勝法寶。
只不過,他們蒙古人從未使用過罷了。
如今也不得不…
“報!”
汗帳外,突然傳來的急促聲,打斷脫古思帖木兒思緒。
一名斥候,奔沖而入,撫胸,單膝跪地,氣喘吁吁道:“稟可汗,二十里外,發現明太子朱標率領明朝四鎮新軍蹤跡…”
脫古思帖木兒往追問:“只有四鎮明朝新軍?沒有其他明軍蹤跡?”
“沒有,屬下等人,在明軍新軍方圓三十里周圍尋找,只發現,朱標四鎮新軍后面,有一支數萬人明軍!”
脫古思帖木兒環視眾人。
所有人都擰眉沉思。
他明白,都被明四皇子的連戰連勝打怕了。
現在朱標率領四鎮新軍,就敢主動靠近他們。
諸將本能懷疑,這是一個陷進。
“再探!”
當晚。
朱標新軍,相距汗帳十五里扎營停止時。
脫古思帖木兒派出的斥候返回。
帶回了明軍后路主力還在七十里之外。
相隔朱標前鋒,至少一天路程。
北元諸部首領頓時大怒。
“可汗!明太子朱標這是故意羞辱我們!”
“他要戰,咱們便戰!”
“對,打一場!他朱標不是明四皇子朱棣!”
各部首領都被朱標的舉動激怒了。
前鋒五萬多人距離他們只剩十五里。
宛若把刀尖,抵在他們咽喉。
中路數萬人,距離前鋒雖然只有數個時辰路程。
可也不過數萬人。
跟隨汗帳行動的,就有三十萬精銳。
還有好陳察哈爾集結的十萬牧民兵!
中路趕到,也奈何不了他們。
等明朝后路主力趕來,他們早把朱標的前鋒給吞了!
脫古思帖木兒余光瞥視,一直保持沉默的張玉。
張玉第一時間察覺,蹭一下起身,鏗鏘請命:“可汗,臣愿率麾下兩萬精銳為主力,請可汗再給臣三萬精銳,臣定將太子朱標,提前為可汗擒來汗帳,讓朱標披著羊皮,為可汗行禮請安!”
哈哈…
諸將頓時爽朗大笑。
北宋的兩位皇帝,曾被金國皇帝如此對待。
他們元朝攻克南宋時。
南宋小皇帝倒是比他的先祖更有血勇。
竟然跳了崖山。
脫古思帖木兒審視張玉。
突然抬手壓了壓,笑道:“你的忠勇,本汗知道,不要著急,本汗會給你機會的。”
“可汗!”張玉急切道:“一直以來,整個草原,都懷疑臣,尤其是遼陽王,臣希望可汗給臣一個證明機會!”
脫古思帖木兒一直并不完全信任他。
他不爭。
脫古思帖木兒才真有可能讓他去打朱標。
他越是爭。
脫古思帖木兒越是不敢任用他!
擔心他別有用心!
他不想打這一仗。
依他判斷。
太子朱標要么就有憑借四鎮新軍必勝的把握。
要么就是被老四接連的大捷,搞亂了心態,失去了戰略定力。
前者,和明軍打,就是送死。
后者,會染上朱標的血。
都不可取。
這一戰,最好的辦法,就是想辦法避開。
果如張玉猜測。
張玉的表現,更加讓脫古思帖木兒不敢任用張玉。
脫古思帖木兒佯裝生氣道:“本汗相信你,不需要你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的忠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需要證明的忠誠,就不是忠誠!坐下!”
張玉狂飆演技。
眼睛瞬間微紅。
噗通!
匍匐跪倒,哽咽道:“臣謝可汗,臣代所有追隨朝廷,撤退草原的漢裔官員,謝可汗信任!”
汗帳內,所有人都看著張玉。
咳咳…
脫古思帖木兒輕咳一聲,對張玉好一通安撫后,看向自己麾下大將,“巴圖巴雅爾!”
“在!”
萬夫長巴圖巴雅爾驟然起身。
脫古思帖木兒肅然吩咐道:“明太子朱標如此欺辱吾等,那我們就還以顏色,本汗命你為主將,率領兩萬精銳騎兵,三萬牧民騎兵,明日為先鋒,為本汗沖陣!”
五萬騎兵對五萬步軍。
騎兵更占優勢吧?
等五萬騎兵鑿穿大明四鎮新軍時。
他就率領全軍壓上去。
一鼓作氣。
先吃掉明王朝的四鎮新軍!
讓這位明太子知道,他不是明四皇子朱四郎!
“末將遵命!”
翌日。
臨近中午。
朱標統帥的四鎮新軍,與五萬北元鐵騎相隔五里列陣而立。
帥旗下。
朱標端坐馬背上。
目視遠處北元鐵騎。
嗒嗒嗒…
急促馬蹄聲傳來。
眾人循聲看去…
數騎斥候帶傷狂奔而來,抵近帥旗后,勒馬匯報,“稟太子,元軍鐵騎后方三十里,北元精銳全都在集結待命!”
“知道了。”朱標點點頭。
轉頭,看向身后眾人。
朱樉、朱棡聽聞消息,都把藩王衛丟給麾下指揮使,帶著小部分親兵趕來了。
朱標看來時。
朱棡謹慎道:“大哥,要不,先傳令中路大軍加快速度趕往這邊。”
他們已經知道。
步炮協同是老四提出來的。
可就是老四的陸軍第一鎮,都沒進行操練。
大哥貿貿然直接運用于實戰。
雖然根據四鎮新軍的實際情況,二叔、藍玉等人對老四的步炮協同戰術,做了微調。
可畢竟完全沒有操練過!
太冒險了!
大哥是不是太心急了!
諸將紛紛看向朱標。
朱標笑道:“不用了,藍玉,吹號,下令吧,告訴各級將領,必須站在最前面,按照陸軍第一鎮的軍規,臨陣,將不顧軍先退者,斬將!臨陣,軍不顧將先退者,后隊斬前隊!”
藍玉知道已經不可更改,抱拳鏗鏘領命:“是!”
藍玉率領四鎮高級將領,策馬離開帥旗不久后。
嗚嗚嗚…
號角聲響起。
嗒嗒嗒…
步點聲隨即傳來。
藍玉、沐英、王佐等統制,騎馬站在各自軍中最前面,率領四鎮新軍,緩緩向遠處的元軍騎兵迫近。
迫近過程中。
四鎮新軍逐漸散開,形成五個橫隊。
東宮衛率、京營第一鎮新軍居中。
京營第二鎮、第三鎮在兩翼前進中,漸漸加快速度,整個陣列形成一個半圓弧。
朱棣編寫的新軍野戰中,反復強調了,要打出交叉火力的效果。
半圓陣,就是為實現交叉火力。
第二鎮、第三鎮兩翼,各有兩個標,四千騎兵伴隨。
五橫隊陣列后方。
四個炮營,144門火炮,將士們卸掉戰馬,推著炮車,三橫隊迅速跟進。
火藥、彈丸已經裝填好。
炮車停頓的瞬間,就能發起炮擊。
呂本和胡惟庸待在帥旗左側遠處。
呂本余光微微瞥視,見朱標緊握馬韁的手指都發白,緊張低語,“胡相,朱四郎的步炮協同行不行,要是太子爺有個閃失,老夫定要讓朱四郎償命!”
胡惟庸瞥了眼呂本。
又隱晦看向朱標。
朱四郎這步炮協同的法子。
太子爺都不知如何得來的。
如何追究朱四郎?
不過,此事倒讓他備受鼓舞!
太子爺得知步炮協同,無非是朱四郎、或朱雄英告知。
又或太子在朱四郎身邊安插了人!
若是后者。
可就太有意思了!
他希望是后者!
遠處。
北元鐵騎前。
脫古思帖木兒吩咐道:“巴圖巴雅爾,此戰如何打,交給你了!”
“遵命!”
脫古思帖木兒率領本部親兵,帶著張玉、阿魯臺、鬼力赤等人迅速撤離陣前。
巴圖巴雅爾指著左右兩翼:“左右兩翼各十五個千夫長領兵沖擊!”
他手頭上只有五萬騎兵。
精銳也只有兩萬。
三萬部落牧民騎兵。
這三萬騎兵,不懂什么騎兵陣型,裹挾在他的兩萬精銳中,反而影響陣型。
還不如分出去。
讓這三萬人去攻打兩翼。
一萬五千對明軍四千騎兵。
只要打垮明軍的四千騎兵,就有機會,從側翼攪亂明軍陣列。
很快,北元鐵騎準備完畢。
“殺!”
巴圖巴雅爾猛地揚起彎刀,大喊一聲。
轟隆隆…
五萬鐵騎,卷起滾滾塵浪,宛若一道黑流,沖向明軍陣列。
嗚嗚嗚…
號角聲響起。
明軍陣列瞬間停止。
藍玉轉身喝令:“傳令左右第二鎮、第三鎮,按照新軍操典,做好側翼防守!”
數十騎傳令兵奔沖離開。
后方炮營已經就地停下。
管帶緊張盯著北元鐵騎,默默計算著距離。
左右兩翼,收到命令后。
五個橫隊。
后方兩個橫隊,接連響起聲嘶力竭,急促的向后轉命令。
向后轉的兩個橫隊,齊步走后,迅速在左右兩翼,舉起火銃,對外瞄準左右兩翼。
轟隆隆…
在步軍接防左右兩翼后。
騎兵按照朱棣編寫的操典,在標統率領下,悍勇沖向,沖殺而來的一萬五千牧民騎兵。
雙方的騎兵率先碰撞在一起。
喊殺聲,迎面而來,卷著滾滾塵浪,轟鳴的騎兵沖鋒…
聽覺、視覺,刺激著新軍將士。
慌張中,第一橫隊零星的槍聲響起。
藍玉臉瞬間就黑了。
陸軍第一鎮沒有騎兵沖陣的經歷。
他不知,陸軍第一鎮面對騎兵沖陣的表現如何。
可朝廷新軍不合格!
對面的北元鐵騎,相距大軍,還有三里多呢!
“督戰隊!去陣列中督戰!不聽號令者,斬!”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此時此刻,絕不能心慈手軟。
“放!放!放!”
步軍陣列后方,一排的炮營管帶聲嘶竭力大吼。
砰砰砰!
炮擊率先開始。
第一排,四十多顆彈丸呼嘯越過前方五橫隊陣列。
炮彈落地。
彈跳橫沖直撞,沖入奔沖而來的北元騎兵。
目視所及。
密集的北元鐵騎陣列,瞬間出現數十條空洞。
彈丸瞬間將迎面碰撞在一起的戰馬、或北元兵撕碎。
第一排開始緊張裝填彈藥時。
第二排、第三排炮擊陸續傳出。
后方帥旗下。
朱標看著炮擊中,北元鐵騎雖然發生了混亂,可依舊悍不畏死往前沖來,臉色蒼白,緊抿嘴唇,喝道:“帥旗前壓!”
這一戰,已經開始。
若是老四的步炮協同拉胯。
他只能用帥旗前壓這種方式鼓舞士氣了!
“太子爺不可!”
呂本翻身下馬,拉住朱標馬韁。
朱標揚鞭怒道:“放開!”
呂本哭著哀求:“太子爺,千金子不坐垂堂!你就是殺了臣,臣也不松手!”
這里離前方戰場,有兩里。
一旦情況不對。
太子親兵都是騎兵,還能護著太子逃命。
不就是四鎮新軍,五六萬丘八嘛!
死了還可以重新招募,重新練!
大明最不缺的就是人。
可太子爺絕不能出事。
太子爺出事。
朱雄英多半會在朱皇帝和朱四郎支持下,第一時間被冊立為太孫。
他們所有的準備,都將付之東流!
此戰,他跟來的目的只有一個。
哪怕出現意外。
所有人都可以死。
唯獨太子爺不行!
就算做北元俘虜,都不能死!
“太子爺…”
“大哥…”
眾人紛紛勸說。
炒豆子聲,突然響起,打斷朱標和呂本等人的僵持。
朱標以及眾人,驟然抬頭。
目視所及,煙霧瞬間籠罩整個陣列。
沖鋒中的北元鐵騎,相隔百步,突然迎接暴雨梨花般彈幕,密集倒下一片。
第一橫隊已經開始插銃劍。
第二橫隊、第三橫隊…
密集的爆炸聲接連不斷響起。
煙霧已經完全籠罩前方。
朱標等人只能聽到慘叫聲、射擊聲,戰場如何,已經完全看不清了。
哈哈…
射擊聲瞬間停息的剎那,爽朗笑聲在煙霧中響起。
藍玉策馬從煙霧中沖出,扔掉火銃,拔刀大喊:“殺!”
前方,三十步外。
一片狼藉。
到處都是哀鳴的元軍和倒地的馬匹,宛若人間烈獄。
兩萬元軍精銳,最近只沖到三十步外。
就在四萬多支火銃。
四萬多顆彈丸密集彈幕中,被徹底打垮。
正寬面,兩萬北元鐵騎,五輪排槍后,只剩數千早已喪膽的幸存者,混亂攪在一起,拼命勒馬,想逃離戰場。
“殺!”
太子衛率、京營第一鎮跟隨沖出!
步軍手持明晃晃銃劍,沖向混亂攪在一起的騎兵。
京營第二鎮、第三鎮按照新軍操典。
防守左右兩翼,尚未射擊的兩個橫隊,沖向左右兩翼,被騎兵纏住的部落牧民騎兵。
前隊三個橫隊。
在各級將領號令中,向后轉,緊跟著沖出的兩個橫隊。
兩個橫隊從側面靠近部落牧民騎兵。
避開前面和牧民騎兵糾纏在一起的己方騎兵,向后方排槍射擊。
兩萬北元精銳,在轉瞬間排槍射擊中,損失殆盡。
左右兩翼的牧民騎兵,本就早已慌亂,全憑將領悍勇約束。
兩個橫隊,數千支火銃打來瞬間。
左右兩翼的牧民騎兵,后方率先開始崩潰。
帥旗下。
剛才還拉扯僵持的眾人,都驚呆了。
整個過程,也不過十數息間罷了!
戰局就一邊倒打贏了?
這就是步炮協同的威力?
“炮營!”
湯和突然大喊聲,驚醒了呆愣的眾人。
“炮營!炮營瞄準左右兩翼北元騎兵后軍轟擊!”湯和著急大喊,人已經策馬沖向炮營。
步炮協同!
步炮協同!
這個時候,正需要炮營進一步,徹底打掉北元騎兵血勇時,炮營管帶,竟然沒有抓住時機!
沒有操練的弊端完全暴露了。
湯和沖過去,沖著被前方局勢驚呆的四個炮營管帶怒吼:“推著炮車往前沖,瞄準左右兩翼后軍,配合騎步軍,打垮北元剩余騎兵血勇!快!快!”
話中,一腳踹開一個炮營管帶。
大吼一聲,一個人竟然推著一輛炮車往前沖。
周圍士卒回神,忙沖上去幫忙。
整個炮營全都亂了。
不成建制。
有人推著炮車向左,有人推著炮車向右。
湯和帶著五個棚,往前沖了一段距離停下,喝令道:“裝填!快!快!快!”
等士卒手忙腳亂裝填后。
湯和拿著火把,點燃引線。
炮擊的隆隆聲再次響起。
北元左右兩翼后軍,本來在京營第二鎮、第三鎮左右兩翼,兩橫隊排槍之后,就有崩潰之勢,被脫古思帖木兒緊急派阿魯臺等人,帶著親兵督戰隊,堪堪穩住。
可炮擊聲響起。
巨大動能的彈丸,落下后。
潰敗之勢,再也無法挽回。
任憑督戰隊如何策馬沖殺逃跑者。
可部落的牧民騎兵,還是慌不擇路逃竄。
戰場上。
湯和帶著五個棚,爽朗大笑著,推著炮車往前沖,沖一段距離,沖著北元騎兵逃竄的方向放幾炮。
藍玉、沐英等人,丟下步軍,率領四鎮八千騎兵,追著炮聲轟鳴中,徹底喪失膽氣的部落牧民騎兵一路掩殺。
一直追殺出十五里外。
擔心脫古思帖木兒主力沖擊大戰后的四鎮新軍,才意猶未盡收兵。
待藍玉等人返回。
戰場統計已經結束。
呂本拿著一份統計文卷,激動走來,遠遠便大喊:“太子爺!太子爺,北征以來,前所未有的大勝!殺敵三萬七千余人!”
朱四郎兩戰,都沒殺這么多北元敵軍!
太子爺一戰就做到了!
朱標接過呂本遞來的統計文卷細細查看。
唇角笑意越來越濃。
胡惟庸恰當時機道:“太子,戰果已經出來了,應該把此戰消息,通知偏師以及朝廷了。”
話罷,冷笑腹誹補充,‘不知朱四郎聽聞此戰果,聽聞步炮協同打出此等大勝,會有什么反應!’
“對對對!太子爺,應該盡快報捷!”呂本迫不及待附和。
朱四郎兩戰大捷算什么!
現在太子爺一戰戰果,就超過朱四郎兩戰!
“太子爺開創性使用步炮協同,此戰勝的酣暢淋漓啊!”
朱樉、朱棡聽聞呂本,如此不要臉,竟然一句不提,步炮協同是老四提出來的,頓時對視一眼。
“呂大人,本王之前還聽你著急大罵,我四弟自己不用步炮協同,卻蠱惑太子爺使用!”
朱樉忍不了了,冷冷開口。
這老狗,剛才阻攔大哥帥旗前壓時。
口不擇言,還在埋怨老四。
現在倒好。
不錯,步炮協同是大哥首次使用。
可不能絕口不提老四吧!
朱樉此言一出。
戰后,大勝的歡愉氣氛瞬間消失,周圍空氣漸變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