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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0)菩提樹下,垂釣道祖

  “塵緣?”綠衣少女倒是不懷疑主人的話,只是她的塵緣是什么?

  大雷音寺似在崩塌。

  綠衣少女的眼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株不見其根,不見其頂的菩提巨樹出現。

  大得不可思議。

  唯有以無量來形容。

  如果仔細觀看,這些菩提樹葉,分明一個個大世界,枝干竟然是一個個宇宙,其巍峨壯觀,無法以言語形容。

  一花一葉皆世界。

  大雷音寺內不是沒有人,而是人都在菩提樹中。

  這菩提樹的枝干都成了宇宙,簡直是單體多元宇宙的雛形。

  綠衣少女立刻明白,這就是菩提道祖。

  道祖到底是道祖。

  哪怕菩提道祖一向傳聞在九大道祖中,排名十分靠后。

  沒想到,居然冷不丁在人道紀元,弄出一單體多元宇宙的雛形來。

  “塵緣,塵緣,塵緣!”

  綠衣少女明白了。

  菩提巨樹就是她的塵緣。

  “你是我的樹,怎可為人世間第二靈根。”

  曾幾何時,菩提樹也是天地靈根啊。

  大雷音寺,佛陀、菩提巨樹。

  青玄道主,沈煉。

  少女存在于此的意義,那就是去與菩提巨樹分個高下。

  “不許敗!”主人的低語在少女的心海里響起。

  一劍起自心海中。

  她手中的桑枝竟也活了過來。

  不,這不是她的桑枝。

  這是主人的氣息。

  桑枝的呼吸,分明就是主人的呼吸。

  無始無終,當世至強的呼吸!

  如同年青道士曾經被無常劍駕馭與道祖一斗那樣,此刻綠衣少女也被桑枝劍駕馭。

  她忽地想起,主人曾說過,要以一根平平無奇的桑枝,來煉就成道之寶,如他曾知曉過的天道圣人一樣。

  平平淡淡的一根桑枝,居然在此刻爆發出無量清光。

  一道至強至大的氣息自桑枝勃發。

  短短時間內,桑枝仿佛歷經億萬劫,成為不輸于三寶玉如意、青萍劍那等道祖成道之寶。

  在此刻,菩提巨樹仿佛被激怒。

  似乎在質問。

  她有什么資格?

  桑枝無言,一劍斬向菩提樹。

  劍就是最好的回答。

  “她是我的樹!”

  無形的心靈交鋒中,菩提巨樹仿佛聽懂了年青道士的話語。

  這是最刻薄的奚落。

  人家的樹要上位,你這菩提樹就得讓位置。

  世間有讓道祖騰位置的道理嗎?

  這是將菩提道祖的臉面往腳下踩!

  道祖畢竟是道祖。

  哪怕人道紀元之中,年青道士占盡氣數,道祖復蘇,都不可能比他更強。

  然而一個道祖的怒火,終歸是不可思議、無法想象的。

  菩提巨樹搖晃枝葉,三千大世界震動,萬道奔流。

  枝干迸發出無比可怕的力量。

  一層層地撞擊桑枝。

  綠衣少女只覺得一重重宇宙壓在身上。

  她身體崩毀,神魂撕裂。

  這是要受魂飛魄散之苦。

  “我是主人的樹!”

  她心中信念的堅定,絕不是任何言語所能描繪的。

  只見綠衣少女在灰飛煙滅那一刻,桑枝與她的神魂完美交融,連本體大桑樹都受到來自桑枝的無盡清光感染,蛻變成不可思議的偉岸存在,根系扎于混沌中,吸收無盡的混沌之氣。

  每一片桑葉,都朝著大千世界進行蛻變。

  枝干隱隱約約成了宇宙雛形。

  仍是大雷音寺,靈山絕巔。

  一個年輕道士出現在菩提巨樹下。

  這株菩提巨樹枯槁至極,代表了最根本的寂滅之道。

  而年青道士,在一片片菩提葉沖擊下,神形肉眼可見枯朽起來。

  他身上的無數大道都開始瓦解。

  然而菩提巨樹也是被迫寂滅。

  本來出世的苗頭直接被年青道士掐死。

  只是這樣一來,年輕道士不得不肉眼可見枯朽起來,自身大道的衰落不可避免。

  不知何時,頭發灰白的年青道士面前出現了一個人,像是模糊的鏡子里的影像,輪廓和年青道士很像,卻有種難以言喻的威嚴。

  至高至尊!

  “你已經得到了最強的力量,為什么要放棄?”

  “你應該明白,人道紀元開啟之后,真正的大世遲早會到來。我不過是讓這一天早點到來罷了。”

  “我只是想不到,你真的能放下這份力量。”

  “從我走上這條路開始,就沒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你能放下清福宮?你若是能放下,何必追著我玉虛門下不放手?”威嚴的影像淡淡說道。

  “只是看你不順眼罷了。”

  “攔不住我的。”

  到了們這層次,怎么想怎么做都不重要。

  時間更是毫無意義的事。

  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最終極的超脫,去往大道之外的地方。

  說話間,模糊的威嚴身影緩緩消失。

  這位身影,正是被年青道士鎮壓了不知多久的元始。

  在與菩提道祖的斗法中,元始的出世,再也攔不住了。

  年青道士看著“元始”身影消失的方向,悠悠地道:“這次,換你是魚了。”

  一入紅塵便是魚。

  若是世間之人,聽到年青道士的話,定會覺得他瘋了。

  因為年青道士的意思赫然是垂釣道祖。

  上一紀元,年青道士是“元始”的魚,差點幫“元始”做減求空。

  這一紀元,雙方的位置反了過來。

  元始脫離了年青道士的鎮壓,卻不得不成為“魚”。

  哪怕這條魚比北冥之魚都大,大得連多元宇宙都難以容下。

  但仍舊成了年青道士的魚。

  “釣的魚太大,小心將自己拖下水,屆時可再沒人救你了。”菩提樹外,渾朦的霧氣里,李風走了出來。

  “釣魚的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一看你就不怎么釣魚。”年青道士看著老朋友,甚至可以說是曾經的室友,微笑地說。

  “這個過程可能不會美好。”李風頓了頓,繼續開口:“那…畢竟是元始。”

  “我只是想讓也嘗嘗當魚的滋味罷了。”年青道士淡然說道,有些道理,光是說不會懂的,只有讓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滋味,才會懂。

  無數紀元以來,也只有他敢這么做,讓一位道祖當魚。

  李風:“你的性子真狠。”

  年青道士意味深長道:“那可沒你狠,我只是幫你阻止了菩提的出世,你直接讓這一紀元不許有佛。”

  “那是青玄所為。”

  “無論如何,神君在這一紀元不會有任何克制他的存在了。”

  “但他再也不是輪回之主。”

  “終究會有新的輪回之主,正如終究會有元始。”年青道士平淡地回應著李風。

  “那你呢?”

  年青道士不置可否一笑,“你說,你們的道,我都有。假如我將你們的道賒出去,有人憑此成道,又會怎么樣?”

  他有其他道祖的道。

  按理說,大道唯一。

  可是年青道士身上的“大道”,不可能說是假的。

  只是沒有道祖本身的大道那么“真”。

  “你想做什么?”

  “釣魚怎么能沒魚餌呢?”年青道士含笑地說了一句。

  李風微微驚訝,深邃地看了年青道士一眼:“原來你已經是道祖。”

  道祖,賒道之祖!

  在此之前,年青道士的境界,既是道祖,又不像是道祖。

  直到此刻,李風終于確定了這一點。

  對方就是道祖。

  只是與尋常意義的道祖不同。

  別的道祖是大道自生,不假外求。

  而年青道士卻把自身諸多大道拿來當本錢,賒道出去,若是收回來,自然就有了利息。

  類似的修行路子不是沒有。

  譬如未來星宿劫經,小轉輪三相化生妙法…

  只是這些功法,跟年青道士現在的體系完全沒法比。

  如果說九個道祖是大地主,眾生和多元宇宙,過往無數紀元,都是他們的土地,供養他們。

  那么年青道士就是從大地主蛻變成了真正的資本家。

  不但掌握了生產資料,還改變了生產關系。

  這等于直接掘了道祖們的根。

  所以道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也成為資本家。

  相比之下,卻終究慢了年青道士一步。

  年青道士這一步,太妙了。

  如果只是當地主,他無論如何都沒法和其他道祖相比。

  哪怕這一紀元他是最強。

  可是下一紀元呢?

  他不可能每一紀元都是最強,都是話事人。

  這一紀元年青道士最強,無非是他坐了元始的莊。

  下一紀元他可能就替代太上或者別的道祖。

  李風由此明白,為何年青道士要針對菩提道祖。

  因為這不只是為了他的樹,也是壓死菩提道祖,不讓他有下一紀元成為周清要替代的那個“存在”的可能性。

  周清至少下一紀元不想成為菩提道祖。

  無它。

  蓋因菩提道祖的排名太靠后了。

  下一紀元周清要是倒霉輪上“菩提”道祖的位置,怕是連媧皇都斗不過。

  既然如此,把最錯誤的選項先排除掉。

  如此過上幾個紀元,一來是道祖都適應了新模式,二來周清的賒道之法,也肯定完善起來,對他幫助很大,能解決目前修煉之道的弊端,超越現在的自己。

  至于菩提道祖,自然成了新時代最慘的那個。

  因為大家都發展的時候,等于在坐牢。

  等過幾個紀元出來的時候,時代早就變了。

  屆時比其他道祖都慢了至少一步。

  雖然道祖終究是道祖,可是這慢上的一步,其他道祖還能讓追趕上不成?

  但也不能說菩提道祖倒霉,只因確實是所有道祖中,最容易被年青道士欺負的。

  何況,這一局,元始為了出世,都要暗助年青道士。

  故而菩提道祖,不得不輸。

  根本是毫無勝算。

  除非阿彌佗佛之外的道祖,來至少兩個幫他。

  因為青玄還在一旁看著。

  關鍵是年青道士居然能在這一局中,讓元始都幫他。

  饒是李風是青玄的前身,此刻心里也對年青道士多出一分敬佩。

  青玄當年的路,本來無人可以走。

  若是換成現在的年青道士,說不定能走一走。

  不過,各有各的路。

  年青道士有自己的路,自然也不可能走青玄的路。

  年青道士幽然道:“我能走這條路,也不全是我的功勞,沒有人道紀元的發展,我做不到這一步的。何況這未必是好事。”

  李風默然。

  年青道士說的沒錯,當道祖們從大地主變成資本家時,原本作為供養者的眾生和多元宇宙,一開始確實能得到好處,只是當眾生和多元宇宙不能滿足道祖們越來越大的需求之后,遲早會被進一步榨取自身的價值。

  而且那時候,眾生面對的是更強大的道祖們。

  以前,眾生可以孕育出青玄、年青道士…來對抗道祖,制定新的秩序。

  真到了以后,還能做到嗎?

  在這種更高級別的供需關系里,道祖的地位只會越發牢不可破。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只能交給后人。如果有更強的存在出現,對我們而言是好事。”

  “或許吧。”年青道士悠然道。

  他如今是前所未有的孤寂,哪怕李風也不能理解他。

  或許真正的青玄能理解他。

  只是,真正的青玄,根本不會在意這些。

  年青道士比任何人都清楚,青玄既是水,也是火。矛盾對立,又無比統一。

  他的賒道之路,確實非同尋常。

  但有兩個道祖,不會落后他的。

  一個是太上,另一個是太乙。

  至于青玄,如果非要形容的話。

  青玄就是眾生啊。

  他根本不算真正的道祖。

  這也是周清成為第十個道祖之后,一切沒有歸于虛無的真正原因。

  青玄有真正的眾生相。

  不是人人皆是元始、如來那么簡單。

  青玄就是眾生。

  所以,年青道士這條路,如果道祖們最終要吞噬眾生,超越一切,那么青玄必定是無法幸免的。

  這也是青玄一開始就要面對所有道祖壓力才能成道的真正原因。

  這也是青玄能以一己之力,抗住八位道祖所化的成道劫的原因。

  不得不說,青玄有意無意間助力年青道士成道,但年青道士卻是最可能害死他的那個人。

  年青道士的目光往時空母河投射過去,跨越無盡時光,來到初古紀元,來到青霞山。

  那是一個小道觀。

  “心似白云常自在”

  “意如流水任東西”

  目光掃過觀外的對聯。

  此時觀中的一間靜室里,正有一個面帶病色的少年道人緩緩睜開眼,對上了年青道士的視線。

  “人有病,尚可醫;天有病,又當如何?”少年道人,輕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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