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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木人

  雄雞的雞喙啄向青碧死蛇頸尾之間,稍微靠后的位置,一個窟窿出現,隨即一個花生米大小的深青色圓球滾了出來。

  周清立時聞到一股腥臭之氣。

  他蹲下身,細加審視,估摸著應該是這條青碧死蛇的蛇膽。

  雄雞向著周清努了努嘴。

  周清突然明白它的意思。

  “你想讓我吃它的蛇膽?”

  雄雞展翅,咯咯咯地鳴叫著,仿佛在催促周清快點吃下蛇膽。

  周清搖了搖頭。

  他目前和雄雞的體質肯定沒法比。

  何況雞類的消化系統和人不一樣,譬如西游記動畫片里有一段故事,哪怕蜈蚣精那樣劇毒的物種,里面的那只大公雞也不怕對方的毒素。

  正常而言,蛇膽含有多種毒性,生吃很容易引起中毒,而且還有寄生蟲的風險。

  以周清目前的身體底子,肯定不能冒風險。

  雖然雄雞是一番好意,但周清還是得謹慎。

  它說不定以為自己生吃了沒事,周清生吃了也一樣沒事,還有好處。

  “這家伙搞不好把我當成人形的老虎了。”

  周清沒少在練習虎戲時,用虎威馴服雄雞。

  因為周清看得雜書很多,很快聯想起有關安全服食蛇膽的記憶。他記得兩種方法。

  一是用高濃度的白酒泡上至少一個月,二是煮熟了服用。

  胡屠戶送過他一瓶烈酒,但顯然達不到高濃度標準,而且周清認為酒精對身體不好,輕易不喝酒。

  煮熟就好辦了。

  周清于是架鍋生火,將死蛇處理干凈,直接清燉蛇湯。蛇膽另外單獨處理弄熟。

  蛇類的毒,多是由蛋白質組成,經過高溫,自然就不起作用了。

  一鍋蛇湯燉好,但是沒有想象中的香氣濃郁,反而還是帶點腥氣。畢竟在古代世界,香料還是很貴的。

  周清記得紅樓夢里,賈母私藏的細軟,居然還有胡椒。

  可見胡椒作為香料的一種,在大戶人家眼里,絕對算得上珍貴。

  沒有香料,便很難鎮得住食物的腥氣。

  尤其是野味,天生腥氣便比家畜重不少。

  胡屠戶便是以殺豬為主,因為這個時代的豬都沒閹割過,所以肉腥味很濃,經營的對象,自是以普通百姓為主。

  江州商業繁華,有錢人不少,自然更喜歡吃牛肉和羊肉,以及鮮美的河鮮。

  只是屠宰牛羊販賣,開那樣的肉鋪是需要門檻的。

  畢竟殺羊且不說,殺活牛是官府明令禁止的。但實際操作中,牛是老死被宰分拿來販賣的,還是活的被宰殺拿出來販賣的,自然是有說法的。

  若是沒背景,便是將老死病死的牛肉拿出來販賣,官府也可能說你是宰殺了活牛,讓你背上官司。

  若是有背景,哪怕當著公差的面宰殺活牛,人家也只當看不見。

  這也是胡屠戶攀附周清的原因。

  周清現在是秀才,雖然有些地位,但分割那些固定利益的事,還輪不到周清。一旦周清中舉,則是真正的官身,有資格魚肉鄉里了。

  胡屠戶跟著周清,便能從底層的屠戶,成為中上層的屠戶。

  那時候,才稱得上城中一霸。而不是一條街里,一個菜市里的菜霸。

  雄雞見得蛇湯燉好,老老實實在周清腳下等著,看樣子還是按老規矩,想吃周清剩下的肉渣骨頭渣。

  周清猜想,它認定周清是虎王,是它的主人,這條死蛇,自是作為從屬向虎王的孝敬。

  周清想了想,還是用一個小碗裝了一些蛇肉和蛇骨,以及蛇血,放到雄雞面前。這蛇是雄雞抓回來獻給他的,他全吃了,剩些自己不喜歡嚼的肉渣、骨頭渣給它,不是他一向做人的道理。

  雄雞見是周清遞給它,自是毫不客氣地歡快吃下去。

  它能吃生的,可是熟的也一樣很喜歡,那是不同的風味。何況還是周清這個虎王的賜予?

  周清瞧它急不可耐的樣子,懷疑雄雞根本沒有啄死別的蛇,先吃飽了再抓另一條蛇回來。

  “雞兄,咱們有緣相識一場。既然你我在這里作伴,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周清沉吟片刻,說道:“叫昴日吧。”

  昴日是二十八星宿之一,住在神話里天上的光明宮,本相是六七尺高的大公雞。

  周清給雄雞取名昴日,心中是希望它像天上星宿一樣長壽。

  寵物尚且如此,周清作為主人,肯定也長生了。

  雄雞似乎聽懂了周清的話,接受了這個名字——昴日!

  一人一雞,吃完蛇肉湯。

  周清自然吃了大部分。他吃的過程中,邊吃一小口,邊觀察養生主的變化,一頓蛇肉湯,他吃得極慢,這過程中,養生主沒有什么變化。周清也由此吃得放心。

  吃飽喝足,他如往日一樣,想等一會消化后,再進行練武。

  卻不知怎地,腦袋昏沉,一時間有些困意上涌。

  于是本能地靠上床準備咪一會。

  忽然間,周清感到渾身燥熱,驚醒過來。

  床鋪已經被汗水濕透。

  他連忙喝了幾大碗水,隨即觀察養生主。

  “剩余壽命,三十二年。”

  居然減了一年。

  “蛇肉蛇膽都燉爛了,還能有毒?”周清還照著記憶里處理蛇的方法,將死蛇仔仔細細清理過。

  他吃的過程中,還一直觀察著養生主的變化,當時沒有異常。

  “不對,如果有毒性,我現在的情況若是毒性發作,壽命只減一年,也絕不正常。”

  他仔細體會現在身體的情況,十分燥熱,還伴有口渴。

  過度缺水會引起貧血的癥狀。

  因此周清一醒來,發現床鋪被汗水打濕,場面有些泥濘,第一反應便是喝水,涼開水還有降熱的作用。

  現在雖然還有些口渴,卻是一種慣性。

  身體肯定沒那么缺水了。

  周清心中默念一段大學的開篇,定了定心神。

  果然有用。

  在身體燥熱的情況下,他的心很快冷靜下來,“我現在這樣子,更像是吃了大補藥。”

  顯然是這青碧死蛇極為滋補。

  “過補則虛。”周清腦海里閃過一個詞。

  因為他身體本來就較正常人有所虧空,蛇肉又太過大補,于是虛不受補,過補則虛。

  既然過補,那就得將補藥消耗掉。

  周清立時沖出房門,開始修煉五禽戲。

  如往常一樣,先練一遍完整的五禽戲。

  五禽戲的開頭是虎戲,周清輕車熟路地開始修煉,這一次和以往的感覺頗不一樣。

  他練習起來,比以往更加迅猛靈活,尤其是腰背,像是有了支撐一樣,力量充沛,脊柱微微有起伏,像是一條蛇在做輕微的蠕動。

  接著又是鹿戲。

  鹿戲以練腿為主,周清在這個過程中,感覺身上有兩股熱流,在他修煉鹿戲時,一股熱流去往肝臟,一股熱流去往腎臟,渾身冒汗,但這汗出得極為舒坦,明顯感覺到血液循環加快,出汗之后,舒爽許多,身體的燥熱感還因此減輕不少。

  鹿戲之后的熊戲,則沒有太顯著的感覺,只是練習起來,比以往略有一點順暢,再之后是猿戲、鳥戲,感覺比熊戲還差一些。

  只是比以往感覺,又要好一點。

  一整遍五禽戲打完,周清再觀察養生主。

  剩余壽命(三十三年)。

  周清面露喜色。

  他顧不得今天還要去村塾,緊接著又練起虎戲,鹿戲。

  他見虎戲和鹿戲效果好,自然反復練習。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的燥熱感幾乎消失不見。

  周清停下來,再觀察養生主:

  剩余壽命(三十五年)。

  虎戲:(熟練)

  鹿戲:(熟練)

  其余三戲依舊。

  黑虎掏心,彈指神通沒有練習,也是照舊。

  鹿戲居然提升到了熟練,這算是周清的意外之喜。而虎戲停留在熟練,周清也不失望。

  他感覺到虎戲已經到了突破熟練的臨門一腳,反而鹿戲只是剛剛進階熟練。

  他坐在大桑樹下休息,明顯感覺到呼吸更加深沉,心跳愈發緩慢有力,而腰部有種從未有過的充實感。

  這明顯是腎臟加強了。

  同時這次修煉完后,身體里產生的熟悉熱氣,比以往粗壯了許多,在身體里游蕩散開。

  身體的疲累,逐漸消失。

  而周清趁著閑暇,誦讀起圣賢文章。

  在這過程中,大桑樹靠近周清方向的枝葉有些蜷縮起來,像是烤到火一樣。

  咚咚咚!

  此時正是下午,烈日炎炎。

  “是誰?”

  周清坐在大桑樹下,比屋子里還要陰涼,一邊誦讀文章,一邊有樹蔭涼風,好不愜意。

  聽到敲門聲,立時從愜意的讀書狀態中抽離。

  “周相公,是我。你在家就好。”

  周清聽出是胡鐵匠的聲音,于是去開門。

  見胡鐵匠用推車送來一個木人樁,還有他需要的沙袋綁腿,按照他的要求,還在一些要害部位加了鐵皮。

  下午的太陽很毒,胡鐵匠出了不少汗。

  但他腿腳顯然利索許多。

  周清猜測和胡鐵匠練習了他請教自己的古文字內容以及入山采的藥有關。那些文字頗有些神神叨叨,而且內容很不全,周清自然沒有研究。

  他現在專注練五禽戲提升自己是最合適的選擇,沒必要浪費在其他地方。

  周清基本判定,胡鐵匠之前瘸腿和修煉那些古文字有關系,之前胡鐵匠會錯意,才把腿練瘸。

  現在找到正確的方法,以及采到需要的藥,才讓瘸腿重新開始靈便起來。

  周清將胡鐵匠請進門。

  胡鐵匠先放好周清要的沙袋綁腿,然后照著周清的意思,安裝木人樁,一邊解釋,

  “本來是打算傍晚過來,避過毒日頭,只是伱今天沒來胡村,村老和學生們很是擔心,怕你一個人住這里出了意外。所以我就提早過來了。”

  周清對此還是頗有些感動。

  雖然村老請他做先生,存著功利心思。

  可是世人熙熙攘攘,包括他自己,誰又不追名逐利呢?

  重名利和有情義,也不沖突。

  木人樁很快安好,周清打來茶水,然后拿出一些銅錢交給胡鐵匠。胡鐵匠推辭不受。

  周清堅決給。

  于是胡鐵匠拿了一半,算作成本價和辛苦費。

  胡鐵匠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見周清要木人樁練武,也不多問。他是一個有秘密的人,因此很體諒周清有自己的秘密。

  兩人心知肚明,卻也不戳破。

  何況國朝雖然重視科舉,但自古以來,上馬領軍,下馬安民,都是讀書人神往的事。

  歷來青史留名的讀書人,不乏文武雙全者。

  在這個時代,讀書練武不兼容,多是因為讀書練武都要耗費許多錢財,而且都要吃苦。

  出身好的,吃不了苦。

  出身差,光是供讀書已經不易,哪有空閑練武呢?

  在胡鐵匠看來,周清是既能吃苦,也暫時不缺錢了。這樣的人,如錐子放在囊中,早晚會出頭。

  送走胡鐵匠。

  周清方才好好欣賞安放在大桑樹旁邊的木人樁。

  他的彈指神通,暫時還是以大桑樹為靶子,等到練習得差不多的時候,再考慮用大桑樹的枝葉做靶子,最后再選擇木人樁的要害位置當靶子。

  循序漸進。

  往后,還是要多辛苦大桑樹呢。

  因為木人樁打壞了,還不好修,大桑樹這么大,這么粗,即使擦破皮,很快也能自愈。若是不能自愈,這么大的大桑樹,破點皮自是沒什么。

  周清算盤打得妥妥當當。

  另外,木人樁的主要作用還是幫助周清練習黑虎掏心,以及改善虎戲八式,他還想借此,將虎戲和黑虎拳融合,衍生出虎拳來。

  現在他對虎戲的理解是越來越深刻了,有資格對其進行一點改造。

  適合自己,才是最好的。

  周清對著木人樁拍打了一下,有道是:

  “無師無對手,對鏡與樁求。”

  等身高的鏡子,那價錢不是現在周清能想的。而且鏡子的清晰度也不會很高。

  還是木人樁實惠好用。

  他現在不可能找到合適的陪練對手,木人樁能幫他進一步提升自己。

  “其實也不是沒對手。”周清若有所思地看向雄雞昴日。

  昴日顯然十分靈活。

  他修煉鹿戲,乃是以練腿為主。

  若是拿昴日陪練,肯定是有幫助的。

  昴日剛才見胡鐵匠來,躲到了角落里。它對這個從山里將自己抓走的人類,頗有些畏懼,見對方走了,才敢出來。

  然后迎上周清若有所思的目光。

  它清澈銳利的眸子,歪過頭,不知主人是什么意思?

  小小的公雞腦袋,仿佛冒起了略帶警惕的問號。

  爪子往后退了幾步,貼到了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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