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三號一大早,迎親隊伍到了九龍仔大坑東村,八輛勞斯萊斯停在狹窄的木屋前,引來無數衣著樸素的村民圍觀。
十八李垣帶著幾個安保隊長,一人提了一個大兜,里面裝的紅包都是面值一千的大金牛,六十歲的老人,都可拿到一個。
周慧敏是平民家庭出身,既然她在意這個,那李家就給予她足夠的尊重和體面。
李家的舉手之勞,卻能治愈一個單親女孩心里的舊傷,何樂而不為?
果然,面對舊日街坊們吉言吉語不要錢似的灑來,夏天美臉上都開始放光了。
七八個周家遠房親戚也人人得了大紅包,只是夏天美和他們的關系看起來很一般。
不過這些和李家就沒什么關系了,等富貴將畫了淡妝,一臉羞容感動的周慧敏從木屋中抱出抱上車后,一場簡單而體面的迎親便告一段落。
但大頭還在后面…
車隊過了青衣大橋后,距離莊園還有幾百米遠,車隊就停了下來,早有大批的迎親隊伍停留在道路兩側,人人披紅掛彩,小朋友們多捧鮮花。
他們都是大唐集團的員工和家屬,以藥廠員工為多。
每年一季度的檢修期即將過去,這是帶高薪休假的最后幾天,為了表示對東家的感謝,員工和家屬加起來有五六千人,自發的前來迎親。
李垣再次帶人出動,面值五百的大牛紅包,灑出紅包雨來。
以大唐藥廠的高福利高薪水,五百塊已經不算什么了,但這份喜慶,卻讓人群發出陣陣興奮的呼喊聲,熱鬧非凡!
等富貴從車內將周慧敏抱出,送上早已等候多時的八抬大轎,舞獅隊伍便動了起來。
鞭炮聲“噼里啪啦”炸響,港島是禁放煙花爆竹的,不過沒關系,今天有的是愿意拿錢去自首的紅棍。
“我嘴里頭笑的是呦啊呦啊呦我心里頭美的是啷個里個啷妹妹她不說話只看著我來笑啊 我知道她等我的大花轎!”
李家兄弟幾個,連李小八都一起出動,在新郎官富貴的白馬周邊,扯著嗓子吼。
一輛觀光車去下了座位,上面放著大鼓,小七在上面打鼓,小九在上面敲鑼,李思把喜慶的嗩吶聲吹的響徹云霄。
圍觀人群笑瘋了,也有跟著嗷嗷叫的。
富貴眼含熱淚,音樂細胞壓不住,跟著咆哮起來,差點把馬嚇成驚馬…
熱鬧勁一直過了藥廠,進入后面莊園區才算平息下來些。
有會計被迫上崗,登記員工們給婚禮搭的禮金,李幸親自出面都勸不散大家伙,只能讓藥廠食堂采購上等食材,辦流水席,請大家吃酒,好好熱鬧熱鬧。
“爸,媽,媽,媽,媽!”
“爸,媽,媽,媽,媽!”
一系列流程走過一遍,富貴咧著嘴,帶著周慧敏給雙方父母五人鞠躬奉茶,收到五個大紅包。
夏天美就一人,便不再單開了,何必讓人心里不好受。
大喜的日子,皆大歡喜才好。
周慧敏也接手后,李源道:“小敏,富貴的性子不適合做生意,我和他長談過,他還是希望專心武道。所以,今后你們小家里養家糊口的重擔只能落在你肩頭了。六叔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你婚假過后就去華星唱片上班,擔任公司副總裁,先過去學習。”
周慧敏和夏天美都目露驚喜,作為港島人,誰還不知道華星呢?
華星唱片是什么?
是和寶麗金、索尼、華納、百代并稱為五大唱片公司的歌壇巨無霸公司,背后無線電視臺豐富的資源,一度叫板寶麗金。
羅文、甄妮、梅艷芳、張國榮以及后來的許志安、陳奕迅、楊千嬅等一系列巨星,都出自華星旗下。
之所以在兩千年后開始落寞,最大的原因,就是處理不好和旗下歌手的關系。
簡而言之:太摳了。
不然的話,即便互聯網時代到來,一樣有機會繼續賺下去,做經紀公司照樣有很大的發展。
周慧敏曾經最大的夢想,也不過是參加華星新秀比賽,奪得名次然后簽約華星而已。
這也是港島無數懷有歌星夢想的少男少女們,最大的夢想。
然而,她現在即將成為這樣一家唱片公司的副總裁…
即使短時間內有名無實,但也已經足夠榮耀了!
“爸爸,來客人了。”
李源正準備讓兩個新人自己去數紅包,大人們可以歇一口氣時,李幸帶著一臉無奈笑容走過來說道。
李源眉尖一揚,道:“不是說了么,今天不待外客,就自己家慶祝。伱媽她們正準備和你夏阿姨摸三天三夜的牌九呢。”
夏天美都笑了起來,這家人說話,真讓人舒服。
李幸無奈道:“嚯老和六叔帶頭的嘛,還有米高叔叔,我就說他怎么還沒來。還有包船王、李家成、李釗積、鄭鈺彤他們…還有我岳父、安吉爾的爺爺,也都來了,連匯豐的沈壁和普偉士也都到了。港府也派來了高級人員前來…港府的人我估計是亞特蘭娜的面子。”
正和小九玩紅蓋頭的亞特蘭娜聞言看了過來,搖頭道:“我沒有跟他們打過招呼。”
李幸笑道:“知道你在這就夠他們出面了。”
李源和李幸商議道:“就說我們不在家,你去接待?”
李幸雙手合十求道:“爸,我還沒這個面子啊。”
婁曉娥想勸,但不知為何,又有些舍不得逼迫丈夫去做不想做的事。
還是趙葉紅看不下去了,道:“趕緊去!這會兒鬧什么別扭?”
到底是親師父,一下就看破了徒弟心里的矛盾。
李源忙笑道:“沒有沒有,就是今天太高興了,舍不得把這份高興用到外人身上,就想和自家人分享。湯圓結婚的時候,也是關上門來悄悄辦的。這大操大辦的,安吉爾和胖胖別怪我們這些公婆厚此薄彼。”
“哎呀爸爸!”
何萍詩笑道:“沒有的事啦!”
曹永珊也寬解道:“爸爸,家里最珍貴的就是彼此精誠親愛的親情和這份舒心喜悅的環境,我們不會這么沒出息的自己去破壞的。爸爸,我們都知道您很辛苦的在維持著家里的友愛,我們不會辜負您的。再說,我爺爺和小詩的爸爸也來了呢。”
李源欣慰的點頭,又對趙雅芷道:“你的等李思和亞特蘭娜一起辦,都少不了的。”
趙雅芷抿了抿嘴,強行將眼里的熱淚,燦爛笑道:“謝謝爸爸!”
這個家公,真的照顧到家里每個人的感受了。
夏天美對婁曉娥道:“我放心了,完全放心了。嫁到你們家,是小敏的福氣。”
婁曉娥笑道:“我公公就是這樣的人,八個兒子,個個都手足相親,希望一輩一輩的都能傳下去。”
李源對夏天美道:“親家母,那我們就去迎迎外客,你們在這坐坐。”
夏天美忙道:“去忙你的吧…富貴和小敏要過去么?”
李源笑道:“我兒媳婦懷著身子呢,天大地大也沒她大,優德來了都不行。”
說完,和婁曉娥去迎客了。
隔壁巨大挑高的宴會廳內再次開用,大唐酒樓調集來的服務員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所以禮儀不缺。
婁曉娥挽著李源進來時,好多人站了起來,鼓掌祝賀。
李源沒有刻意抬高聲音,但聲線還是精準的傳遞到每個人的耳朵里:“怎么像是我們兩口子結婚一樣?也行吧…謝謝、謝謝,謝謝大家不請自來,太熱情了。”
一群大佬哈哈大笑起來,李家成苦笑搖頭道:“這個笑話,我相信是半真半假。”
李源和婁曉娥坐下后,匯豐銀行的沈壁看著李源率先恭賀道:“李,除了祝賀你的公子結婚大喜,我們前來,也是向你祝賀,你再一次賭對了。昨天晚上十二點,美國傳來消息,美、日、聯邦德國、法、英五國集團在紐約廣場飯店舉行了會議,聯合干涉外匯市場,誘導美元對主要貨幣的匯率有秩序的貶值,以解決美國的巨額商業赤字問題,他們簽了份《廣場協議》。日元開始大幅度升值。李,全世界能猜得出日元可能會升值的人很多,但敢抵押上所有產業,去買入日元,梭哈上場的人,我想可能只有大唐李家一家,了不起!你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賭徒!”
這是好話?這是在罵他賭狗吧?
李源狐疑的看了看他,又看向包船王和李家成兩人,道:“他這種夾槍帶棒不陰不陽的說話方式,是你們倆誰教的?”
包船王:“…”
李家成:“…”
李源呵呵一笑,道:“好吧,我就當徐世勛教的好了。”
說著,他看向沈壁,語重心長道:“老壁,過完明年就退休滾蛋了,平平安安的落地回去授勛不好么?你要真有個不測,你以為糖寧街會派一條航母出來,還是會發射一枚核彈過來?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愿意在規則內行事,遵守規則,尊重規則么?原因很簡單,因為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一顆狗頭而已,我想什么時候摘就什么時候摘,想怎么摘,就怎么摘。誰能奈我何,嗯?”
整個宴會廳的氣氛,瞬間凝固。
沈壁的地位,已經不用再多說什么了。
隨著匯豐和內地,特別是粵東、鵬城的合作加深,他的影響力甚至已經輻射到內地。
在這片土地上,這位匯豐大班現在的地位,有人說已經不亞于晚清海關總督赫德,那位執掌大清海關稅務總司四十八年的英國人。
嚯老低著眼簾用餐巾輕輕擦拭著銀質餐具,六叔好像忽然對古董感興趣起來,金鏞仰望天花板上的雕畫,癡迷不已,曹文錦老船王可能脖頸不大舒服,揉起了脖頸,何賭王…
算了,何賭王還欠匯豐銀行一大筆貸款,這個時候正準備開口緩解一下氣氛,卻聽李源忽地又笑了起來,看著面色鐵青的沈壁道:“老壁,看你,開個玩笑怎么還當真了?英國人不是最喜歡冷幽默嗎?”
李家成忙笑了起來,道:“是呀是呀,李醫生這是經典的英式幽默。”
李源笑了笑,道:“其實我愿意尊重規則,是因為殺戮創造不了財富,毀滅太過乏味。大家都是中國人,都是同胞,在中國的土地上,一起創造財富,絕對是一件有趣的多也有意義的多的事。”不等附和聲起,李源給沈壁倒了杯酒,笑瞇瞇道:“所以,不要總是試圖挑釁我,引起我的怒火。我又沒招惹你,沒有去破壞你們的生意和利益,蒲你阿母的,我兒子結婚你跑來罵我是賭徒?要不我直接溫一杯酒,斬你狗頭后再喝酒如何?”
沈壁腦瓜子嗡響,他沒想到,李源會這么暴虐的回應他。
這一刻,他能感覺到,李源是真的起了殺心!
這個貨是他么的神經病吧?
開個稍微越線的玩笑都不行?
一旁普偉士打圓場道:“李醫生,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因為我們和何賭王是非常好的朋友,剛才一直在聊他的葡京賭場的事,所以才贊美你是一位偉大的金融賭手,絕對沒有不敬的意思。如果賭徒兩個字讓你感到不悅,那我愿意代表匯豐銀行向你表示歉意。”
李源呵呵一笑,道:“都說了開個玩笑,怎么還認真起來了?”說完不再理會,看向右手旁的嚯老,道:“您老那么忙,怎么也有時間過來?”
嚯老抬起眼簾,看向李源笑道:“李醫生的風采,見面更勝聞名。”
李源呵呵自嘲笑道:“一看就不是正經成大事的,是不是?我有自知之明,能起的作用就是保證王八蛋不會隨意騎到大唐的脖子上耀武揚威,換一個彼此尊重也就到頭了。具體做事的,都是我兒子去辦。”
一群大佬聽著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嚯老沒有理會這種調調,目光不無驚嘆的看著李源道:“你是怎么做到,能忍住不去匯市上做一回浪潮兒的?”
李源微笑道:“我兒子跟我說,盯著我們的人太多了,那我就說,那就不做咯!反正日元升值,已經能賺到一筆了。雖然和李家成先生動輒幾十倍的贏利率相比,要差的多,但也算不錯了。”
嚯老聞言笑道:“所以,你這種做法,不是在賭博,是投資。”
“聽聽!人嚯先生是怎么說話的!蠻夷不通中國文化!”
李源扭頭對沈壁訓斥一句后,回過頭來,對目瞪口呆的嚯老謙虛道:“小投資、小投資。”
男人們都如坐針氈的看著這個隱約不在規則控制內的男人在那嬉笑怒罵,心里終究是厭惡更多些。
因為無法預測的未知,總是能給人帶來恐懼。
而這些,最不喜歡的滋味就是恐懼。
但是女人們看著一個英俊強大到無法無天的男人,在那用極恣意狂放的姿態,戲謔匯豐大班這樣神級大佬時,真的是心潮澎湃,春心浮動!
對婁曉娥的嫉妒,也達到了極點…
何德何能啊!
六叔幫李源圓了圓場,道:“李醫生,報紙上都在說你是內地秘密官方的人,可是大陸改開正非常缺乏資金投資,你怎么會把資金都投去腳盆雞?”
李源笑道:“這不就證明,我不是他們官面上的人么?李家現在的外匯資金,比整個大陸的外匯還要多。我如果真的是他們的人,那我的資金還保得住?”
六叔笑道:“我想也是如此。那你今后幾年會加大對內地的投資么?”
李源誠懇道:“六叔,我真的不認識幾個公司高管的。有任何問題,你們都可以去問李幸。但是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投肯定會投的,但都是一些初級產業。以大陸百姓現在的受教育程度,李家還能投資什么高科技產業呢?”
這個答案比較中肯,也是當下主流看法。
包船王笑道:“去年和李醫生見面后,我就有要求下面,在大陸所有工廠的員工待遇,一律看齊大唐公司。聽說大唐還在工廠附近建起了希望小學和前進中學?我們也有跟進。”
李源笑道:“終歸還是中國人嘛。這個圈子里一個個把我傳的兇神惡煞,說成是暴虐殘忍嗜殺成性的殺人狂魔。這些其實都是鬼佬故意造謠。不信你們問問嚯老,在中國的土地上,我要是虐殺一個無辜的人,甚至都不只是中國人,還包括外國人,大陸衙門會不會放過我?”
嚯老沉默了好一會兒后,搖頭道:“不會。”
李源又看向沈壁,寬慰道:“看吧,鬼佬我也是不會隨便虐殺的,安啦!”
沈壁:“…”
李家成繼續幫鬼佬化解尷尬,同李源道:“李醫生,腳盆雞的機會真的好好,可是呢,我們之前都拿不準,錯過了。不知道恒生銀行現在開展不開展私人銀行業務?”
李源看向李幸,李幸忙道:“十二個點的回報率。不過誠信的說,現在投在恒指,回報率也很高,未必真的需要投到日本去。大唐之所以大規模的投資腳盆雞,除了想占一點匯率便宜外,還有一些其他戰略上的考慮。譬如兩國正處于蜜月期,日本對中國放開了很多技術轉讓。盡管那些技術在國際上不是最先進的,但非常適合港島和大陸的市場。因為新技術非常貴,落后一代兩代的技術和產品就便宜的多。”
看著如此老實的李幸,眾人心里感慨不已。
這樣好的孩子,攤上了一個這樣喜怒不定的恐怖爹。
鄭鈺彤笑道:“小李先生真是好誠實,李家家教好好啊。我投你五個億做長期理財,給我長孫鄭志亨存娶老婆的錢。小李先生,志亨同你兒子李睿是同學,你知不知啊?”
李幸點頭笑道:“還有郭德勝先生的外孫黃家佳,包生的外孫吳宗全…”
包船王提起此事都有些氣鼓鼓,抱怨道:“小李先生,哇你的仔拳法真的好犀利,全仔沒有一個星期眼圈不是黑的!”
李幸忍笑道:“包生,實在對不起。我有好好教訓阿睿,只是…他說他好氣,因為吳宗全罵他,說李家有老鼠精,會派老鼠去他屋企偷電…”
包船王:“…”
這就尷尬了。
一些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李源。
李源吃了一口鵝肝,見好多人看了過來,便大方的點頭承認道:“對,我就是老鼠精變得。回頭家里墻角都堵嚴實點,偷點電不算什么,萬一偷了人,那就壞了。”
“哈哈哈哈!”
一群貴婦們突然爆發出大笑聲來:“哇,李醫生真是太幽默了!”
想想都很激動。
幾個老男人都無奈的笑了起來。
要是自家老婆都是年輕漂亮的,他們還能生生氣。
偏偏自家太太一個個都五六十了,別說堵墻角,就是把大門打開,人家都不會來。
所以這個有些低俗的玩笑,讓人又氣又好笑。
算了,就當看在升龍丸的面上,不計較了…
不疼不癢的一頓席吃完后,長生局的十二人每人往恒生銀行存了三到五億做私人銀行服務,長期理財。
也不知這算是保護費,還是今天禮金的一部分。
但能看得出,如今這群人的實力有多強。
八四年港島經濟開始觸底反彈,恒指從最低點六百多點,已經暴漲到現在的一千五百點。
大陸改開的繁榮推進,無數美國企業落地港島,讓這些港島地產大亨獲利極豐。
之前這些人選擇留下來,所以在兵荒馬亂的時候,大肆低價兼并土地,吞食諸多英資洋行倉惶逃離后留下來的資產。
僅僅一年時間,這些兼并來的財產,就暴增了何止一倍,一個個賺的盆滿缽滿,大發橫財。
而李家大多數資產都投入了制造業和基礎民生行業,雖然也在增長財富,可是和暴利的地產行業相比,還遠遠不及。
如果李家在腳盆雞那里不能獲得暴利的話,港島首富的寶座,估計就要換人了。
就目前來看,李家搞了這么大的名堂,卻沒有在匯市上加杠桿炒匯,到底能賺多少,還是未知數…
“這個該死的中國佬,他實在太放肆了!”
回程的路上,一輛賓利轎車內,普偉士大聲罵道。
沈壁倒是面色尋常,沉默稍許后,笑了笑道:“沒關系。至少可以知道,這個人其實還是很理智的。”
“理智?”
普偉士“不解”道:“這個該死的中國佬,我們主動去參加他兒子的婚禮,他居然這樣無禮,哪里理智了?”
他當然知道沈壁在說什么,但這個時候,他選擇不那么聰明。
沈壁呵呵一笑,道:“雖然他一直在恐嚇我,但其實也一直在表明他的態度:殺戮毀滅,沒有創造財富更美好,所以他一直愿意尊重規則,甚至還拉上了嚯家來背書。這個人,想和平發展。確實是個非常聰明的家伙,但也非常邪惡。”
普偉士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嚯之前沉默了那么長時間,原來是在猶豫,要不要替他背書。”頓了頓又道:“大班,那今后匯豐和大唐的關系…”
沈壁灰色的眼眸變的銳利起來,道:“普偉士,我們不要直接對抗,這個人太邪惡了,直接對抗我們會受傷的。英國,已經不是一百年前的英國了。但我們不是沒有辦法,只要繼續推高港島地價、房價,不遺余力的推高。還要加快港島工人工資的提高速度,增加用工成本。另外,開始溝通西方,說服他們限制對華技術轉讓的等級。爭取五到十年內,讓技術限制回到從前。”
普偉士聞言眼睛一亮,道:“李家幾乎所有的重心都傾向實體制造業,在電子半導體上的投入尤其巨大。如果能從根源上限制他們的技術發展,那…李家將會遭受重大挫折和失敗!只是…現在西方對大陸格外優待,連最先進的戰斗機都愿意賣,我們能說服他們么?”
沈壁目光看向車窗外,呵呵道:“暫時不能,但是,一個憑借制造業成長起來的腳盆雞已經那么可怕了,讓老美都傷透腦筋。所以,西方絕不會看到一個人口超過十億的紅色大陸,在制造業上狂飆突進。和金融業不同,制造業才是一個帝國強大的根本。”
普偉士無奈搖頭道:“大班,他們不會相信的。畢竟,大陸人口連飯都吃不起,上過學的人太少太少。即使擔憂,也是二十年之后的事了。現在西方非常需要大陸…”
沈壁道:“大陸很窮,可是港島有錢,港島大學里很多非常厲害的學生,大唐李每年還送數以千計的留學生出國,二十年后,這些留學生的數量有多少?他們自己又會培養多少?
暫時不信也沒關系,買通報紙,長期發報導,總會有作用的。普偉士,絕對不能放任大唐成長成為三井、三菱、三星那樣的超級財團。即便是包宇剛、李家成,我也只允許他們成為地產大亨、金融大亨、船運大亨,從沒有讓他們觸及到制造業。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通過金融,永遠掌握港島這片土地。黃皮猴子,不配進軍高端制造業,即使腳盆雞都不行,更何況中國佬?”
普偉士緩緩點了點頭。
他心里明白,沈壁對李源的恨意,達到了極點,才會將這種矛盾上升到這樣的高度。
只是,目前來說估計用處不大…
其實西方對華仇恨的聲音從來沒有小過,但是北極熊的威脅實在太大。
對大陸的技術輸出,只是為了將大陸武裝起來,特別是交界的地方屯的那百萬大軍。
沒有那里牽扯住北極熊的龐大軍團,歐洲方面的壓力,會直接爆表。
所以,除非能盡快解決掉北極熊,不然很難在西方真正鼓蕩起對大唐的制裁…
“源子…”
賓客都走后,李源兩口子往小客廳走去,婁曉娥欲言又止的叫了聲。
李源應了聲:“嗯?”
婁曉娥小聲道:“你這兩天,心里不開心么?”
李源訝然道:“為什么這樣問?”
見他不承認,婁曉娥有些氣鼓鼓道:“師父都看出來了!”
李源搖頭笑了笑,看著婁曉娥道:“沒事的,就是想起一些過去的事…很苦難時候的事。”
婁曉娥看著李源的眼睛,見他目光溫和純正,沒有一絲閃避,知道他沒有說謊,心里也松了口氣,埋怨道:“嚇我一跳,還以為…哎呀,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嘛,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好不好?”
李源笑著點了點頭,可心里卻是說不出的難受。
又怎么能輕易的過去呢?
今天是他前世出生的日子啊。
這些年,帶著子女走遍大江南北,從最東邊到最西邊,從最北走到最南,大城市不說,光是自然村,怕是走過上百萬個。
可是都找不到啊…
其實他只想讓前世的爸媽,這輩子能過的好一點,不要再那樣辛苦。
可是他們真的沒有來,只有他自己…
明明其他所有人都在,為什么偏偏他們不在呢…
之所以那么喜歡《紅樓夢》,不也是因為前世母親最喜愛的電視劇,就是《紅樓夢》么?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
這一段,媽媽曾哼唱過千百回。
當然了,要說他因此愛上了林黛玉薛寶釵,要把兩個演員收進房里疼愛,那也是扯淡。
只是單純的希望,曾經的美好記憶里的人,能活的好一些,僅此而已。
“走,回去打麻將。摸出個天胡來,啥都好了!”
“想把我唱給你聽趁現在年少如花花兒盡情地開吧裝點你的歲月我的枝椏 傍晚,莊園湖邊音樂會準時開展。
李源作為家主,被要求上臺唱第一首。
他沒有把第一首歌送給新婚兒子,而是送給了妻子老寶貝們。
唱的三人都嬌羞起來,那叫一個甜蜜。
一曲唱完,掌聲如雷。
賴著不走的米高還吹起了流氓哨:“李,你出道錄唱片吧,我買十張!”
李源呵呵一笑,然后道:“再唱一首,給新郎新娘。也給,老大、老二,已經結婚的人。歌名就叫《給你們》。”
說罷,撥動吉他琴弦,唱了起來:“他將是你的新郎,從今以后他就是你一生的伴,他的一切都將和你緊密相關,福和禍都要同當。
她將是你的新娘,她是別人用心托付在你手上,你要用你一生加倍照顧對待,苦或喜都要同享。
一定是特別的緣分,才可以一路走來變成了一家人…”
略微有些低沉醇厚的聲音,靜靜的飄蕩在莊園里,與遠方的海浪聲遙遙相應。
天上繁星點點,天空碧藍。
家人們看著木臺上的李源,聽著那動人的歌聲,流淌進他們的心間。
婁曉娥聽著聽著,一滴眼淚就掉了下來。
身旁婁秀和聶雨也是。
等一曲唱完,米高都在悲泣,叫道:“喔李,我要和貝蒂離婚,我愛上了你!”
“哈哈哈!”
抹淚的李家人們都大笑起來,看著米高被貝蒂追殺。
不過或許見氣氛仍舊有些因感動而傷感,小七蹦蹦跳跳上了舞臺,馬上十四的她,正是最青春靚麗的年紀,召喚了幾個哥哥上臺奏樂,治國都被喊了上去打鼓。
兄弟姊妹們商量了稍許后,很快一首勁爆的《AxelF》,也就是幾十年后大街小巷理發店里還能聽到的《瘋狂的青蛙》:咚咚咚咚咚…丁丁!
小七還招呼小九去把李源拉了上去,李源實在無法拒絕自己的兩個姑娘,只能跟著上去。
米高和斐力還有米高的女兒娜塔莉、艾麗莎自己上去嗨!
勁爆的舞曲響起,米高屬于人來瘋,各種尬舞姿勢擺出,笑翻全場。
但很快他就不想跳了,因為李源不講武德。
仗著學過功夫,什么舞姿都做的出來,怎么帥怎么漂亮怎么來,這怎么比?
斐力比他老子強多了,不怕做丑角,跑到小七身邊蹦跶蹦跶的當起青蛙來。
可惜,很快就被吉祥、如意跑來踹翻,青蛙變成了癩蛤蟆。
貝蒂在下面看的冒火,對笑的前仰后合的婁曉娥抱怨道:“你們家的男孩子從來不許別的男孩接近小七,在學校里追著別人打,難道小七以后都不拍拖嗎?”
婁曉娥寬慰道:“還是孩子嘛,她爸爸劃的年齡線,十八歲再說。當然,真要遇到她自己喜歡的,我們也不攔著。可現在不是沒遇見嘛!”
貝蒂爆粗口:“法克!接近都沒法接近,怎么會喜歡?”
夏天美如今成了親戚,又特別喜歡小七,也發愁道:“小七要是按你們家男孩子的標準去找男朋友,那可就難了。”
婁秀笑道:“我們家不看重出身的,只要簡單、干凈、心地善良正直,那就好了。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小七喜歡。”
一曲蹦完后,李源回來坐下,看旁邊趙葉紅笑道:“師父,要不先送您回家休息?您哪受得了這份吵鬧?”
趙葉紅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事?”
李源笑道:“真沒有!我要有事還能瞞您?”
趙葉紅嘆息了聲,道:“不管有什么事,想想這一大家子兒女,連孫子都有這么多了。”
李源笑道:“那當然。師父,我不是矯情的人。”
趙葉紅聞言頓了頓,輕聲道:“有時候也可以矯情矯情,任性任性。從十五歲進城跟我學習起,你就一直擔著一大家子。今年都四十七了,你擔的人也越來越多,操的心也越來越重。偶爾撒撒野,出去騎騎馬、打打獵,喝回大酒,也是可以的。”
李源笑的燦爛,道:“好,我知道了。師父,您甭擔心我了,我好的很。再說也不是十五歲的小孩子了,都快五十了!”
趙葉紅伸手摸了摸弟子的臉,微笑道:“有什么區別?在我這,你跟當年那個破破爛爛進廠的叫花子,還是沒兩樣。”
見李源眼睛一下紅了,孫達哈哈笑著將老伴帶走,笑道:“走了走了回家了回家了,大喜日子,喝多了啊!”
李源忙安排人手去送。
他很快調整好情緒,配合一家人唱啊跳啊,氣氛愈發熱鬧。
等客人們散盡,大家回房休息,甚至還幫三位太太梳理好身心健康后,到了夜里三點,才起身悄然出門。
翌日,清晨。
一縷縷明媚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和窗紗,照進了太平山頂大班府二樓的臥房內。
電話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無人接聽。
直到時間到了九點,普偉士才帶著一干別墅安保人員撞開從里反鎖的房門,闖了進來。
看到倚坐在床頭,眼直口斜,嘴角流下的口水打濕了半邊睡衣的沈壁,普偉士發出了驚恐的叫喊聲:“不!!”
李源罵罵咧咧的走進跑馬地山村道二號養和醫院,這是港島最貴的私人醫院,已經有六十三年的歷史了。
綜合病房外的走廊內,站滿了人,各路大佬齊聚,跟他么孝子賢孫一樣。
“昨天剛到我家里蹭了一頓飯,晚上就這樣了…故意坑我呢吧?”
李源到來后,第一句話就讓在場諸人覺得他會讀心術。
包船王迎上前對李源道:“李醫生,絕無此意。這邊的檢查結果確認,就是飲酒過度中風所致。”
李源想了想,問道:“昨天在我那就喝了一杯吧?”
包船王點頭道:“是是,是沈大班回去后,又多喝了幾杯。李醫生,真的沒有人說此事和你有關,就是想請你出手幫幫忙。養和的醫生覺得送來的太遲了,耽擱了時間。我想以李醫生的醫術,一定會有辦法!”
李源嗤笑了聲,道:“盡量讓他開口說句話吧,不然還真是黃泥巴掉褲,有理說不清了。”
說著,挎著醫箱進了病房。
將醫護都趕了出去,雖然上面還有監控,但也沒在乎什么。
把脈片刻,又觀察了好一陣后,就拿出銀針來開始施針…
病房外,一群大亨不時的用眼神交流。
要說真的只是年紀到了,喝酒過多引起的中風癡呆,也說的通,但未免太過巧合了些。
可要說是李源干的,又實在沒有證據…
且看看李源到底能不能救過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一眾大佬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
因為養和的醫生說的明白,中風黃金救治時間是三個小時,沈壁送來的時候至少有七個小時了,具體開始溶栓時都快十個小時了,回天乏力。
中醫…又不是巫術,還能改天換命不成?
然而就當眾人都快放棄的時候,病房房門忽然打開,李源從里面出來,長呼一口氣道:“誰是家屬?進來瞧瞧吧。”
一眾大佬紛紛站起,吃驚的看向李源。
李源也吃驚:“你們都是?”
眾人:“…”
李源氣笑道:“看我做什么?沒全好,但眼睛能動了,有希望康復,意識算是清醒了些。后續只要做長期康復,就有恢復自主生活能力的那天。想看的進來看,看完把出診費結一下。蒲你阿母的,要不是為了自證清白,給多少錢我都不會出手。這日子過的,真是憋屈。”
普偉士顧不得這些,走到病床前叫道:“大班,大班!”
李源回頭道:“聽到了就眨眨眼。別讓人以為我醫術不行。”
沈壁果然眨了眨眼,普偉士回頭看向李源。
李源道:“腦癱了還能有這個反應就不錯了。回頭找個高明點的中醫,針灸個二三年,開口說話自主生活肯定沒問題。請我就算了,太貴了你們請不起。”
沈壁眼珠子轉動,看向了包船王。
包船王還是有人情的,立刻看向李源道:“李醫生,請你務必出手相助。不管多少錢,你開口,我開支票!”
李家成沒接到眼神也站了出來,拍胸脯保證:“還有我!”
后面陸續又站出幾個港島大亨來,一直沒怎么打過交道的新鴻基董事長郭德勝甚至拿出了支票簿。
李源納悶道:“拿錢砸我?”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著裝,自我懷疑道:“我這么窮么?”
一眾大亨們無話可說,論身家,單對單的,他們現在還真未必比李源多。
這還要看李家在腳盆雞那邊到底能有多少收益。
還是普偉士過來鞠躬道:“李醫生,大班現在不是匯豐大班了,就是一個普通的病人,請李醫生務必幫忙!”
李源笑了笑道:“我考慮一下吧,看看有沒有時間。”
說完,對郭德勝道:“開一張一千萬的支票。”
郭德勝不解,李源不耐煩道:“這次的診金啊!你支票簿都拿出來了,這次就先找你要吧。”
郭德勝老臉抽抽了下,但這個場合也不能露怯,拿出鋼筆簽下支票后,道:“拜托李醫生了!”
嘖,還是體面人。
李源拿好支票,揚長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