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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章 時代局限性

  果然,戴思恭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畢竟說到宋慈,還能有誰?

  他雖是太醫,但洗冤集錄也同樣認真拜讀過。

  提刑按察使們讀此書,著重看的是其中勘尸要訣以及死法之辨別,但對戴思恭來說,此書涉及到的婦女兒童尸骨之辨,骨傷內傷創傷之分,以及剖尸病理之別,都相當有用。

  而如今,再以后世的眼光來看此書,戴思恭的又覺有所收獲。

  就比如這后世對宋慈所定的刑獄條文相當贊賞,那行醫之人是不是也該有個類似的?

  而這少年郎對洗冤集錄的優點也同樣總結的非常清楚,被戴思恭一一記下,并思索著對其的“專業輔助書籍”這個稱呼。

  再結合前面那聽得十分費力的“分工”之說,戴思恭感覺似乎模模糊糊看到了一個流名千古的近途。

  朱元璋對此不是很感興趣,但一回頭看著幾個兒子皆若有所思,卻又心里覺得歡喜,于是干脆點了神態最認真的一個:

  “老五可有所得?”

  結果朱棣笑著插了進來:

  “爹,弟弟忙著呢,不如問問我。”

  明天子頓時笑罵:

  “你想做大將軍的,看這些有何用?”

  不過老四說的倒也沒錯,朱橚思考模樣很是認真。

  “當然有用!”

  朱棣煞有介事點點頭道:

  “那分工之說就沒錯,軍中精銳往往都是只精一道,如此才能破敵無往不利。”

  “而且今天既然知道了后世稱這提點刑獄為法醫,兒便覺得,軍中軍醫多半也能類似,求人定個章程寫個讀過之后就能當軍醫的書籍出來。”

  朱元璋訝然點點頭,這兒子說的…還真是這么個理,隨即他轉向大兒子。

  朱標條理清晰道:

  “宋提刑晚年總結平生得失,遂有此書。”

  “而如宋提刑所說官員無知使民受罪者,非刑獄獨有。”

  “爹爹不是要修《洪武大典》?不如就從請有經驗的官吏總其得失盡數收錄開始。”

  “凡有一職,收其數十篇治事得失,再總而成之…”

  朱元璋眼中滿意的神色簡直要溢出來:

  “善,此事便由標兒總而兼之,而若論國家之本,當從農事總之。”

  朱棣疑惑呲呲牙,明明他對醫農之類的不感興趣,但為何聽著《洪武大典》這個名字,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許昌城中,劉備看了看光幕琢磨了一下,隨后問自家軍師:

  “這宋慈真是個好官,這洗冤集錄光聽介紹便知也是個好書。”

  “但這前后步驟…”

  不待孔明說話,龐統就笑道:

  “主公當然熟悉,因為如今我等治下工坊和務農的程務之序列,亦是先定章程,再總要訣,印刷成冊之后再推而廣之。”

  劉備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果真是善法,孔明此前未有后世之提點然亦能成法,不愧為吾之臥龍也!”

  對這個稱呼孔明搖搖羽扇不敢受:

  “糖、紙、玻璃等秘法,皆由后世所出。”

  “工坊規劃之定,皆乃主公與公琰士元定案。”

  “百姓開蒙識字之務,乃張子喬一力主之。合坊市理商路,又乃子仲子初費心費力。”

  “各坊以及農事的工序之詳定,禁忌之總結,則全是百姓所記。”

  “凡此諸務,與亮何干?何功之有?”

  劉備與龐統大笑,關羽撫須道:

  “三載不曾謀面,軍師卻依舊總勞諸事卻不愿居片功,未曾變也。”

  對關羽之說,孔明反倒是嘆了口氣:

  “若無將軍在前奮勇殺敵,亮何能安居成都指點江山?”

  對兄長和軍師們的互相謙讓之舉,張飛也早就熟悉了,于是他干脆輕輕戳了戳身旁的丞相:

  “孟德孟德,張子喬和劉子初…”

  結果不待張飛說完,曹操就硬邦邦道:

  “孤不識。”

  張飛拍腿大笑:

  “俺還沒說完呢,何故急也?”

  俺只是想說,子喬果乃益州大才,子初亦可稱荊州才俊。

  曹操沉默,只是臉色明顯多少有點后悔。

  甘露殿里,李世民瞧著奮筆疾書的孫思邈:

  “孫藥王,方才光幕所言皆有登善所記。”

  “不如將其合而記之,法醫學之說便交由太常寺與大理寺…”

  不待李世民說完,孫思邈就急道:

  “臣如今居所就在廷尉獄旁,出入方便且所見均乃熟悉勘尸驗傷之人,正宜著法醫學之作也!”

  洗冤集錄在法醫學上有重要意義,在世界史上也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是,它依舊有著鮮明的封建時代特征。

  上一期咱們在說到宋朝科學只能作為理學的附庸存在,法醫學也不外如是。

  經典觀點和思想神圣不容侵犯,在研究上過分依賴感性和直覺過于主觀,這些缺點在洗冤集錄上同樣也有。

  比如洗冤集錄的的卷三驗骨,開篇明旨:

  “人骨有三百六十五節,按一年三百六十五日。”

  這個數字顯然是扯淡的,畢竟即便是算上指甲和牙齒,骨頭總數距離三百六十五也還有很大的距離。

  而往前翻一下歷史,就會發現這個數目也不是宋慈提出的。

  宋徽宗敕編成書的《圣濟總錄》就清清楚楚記載了“人身骨節之數,三百六十有五,以應一期之數”。

  再往前翻,董仲舒的《春秋繁露》里說得更玄乎:

  說三百六十五塊骨頭對應一年天數,骨骼分十二大節,對應月數,身體五臟對應五行,人身四肢對應四季。

  而再從漢代上溯,《黃帝內經》中就已經清楚記載“計人亦有三百六十五節”。

  所以你說宋慈不知道人身骨頭沒有三百六十五塊嗎?他肯定是知道的。

  但如果你不這么寫,就相當于你否定了敕編《圣濟總錄》的宋徽宗,否定了儒家大賢董仲舒,甚至于否定了黃帝,這樣一來洗冤集錄不要說發表,能不能存世可能都是個問題了。

  當然咱們根據咱們現代研究,黃帝內經應該是從先秦至西漢的歷代能人不斷增補才最終修成的,跟黃帝也沒半毛錢關系。

  除此之外,驗骨篇還有其他低級謬誤,比如“男子骨白,婦人骨黑”;

  比如“男子肋骨左右各十二條,八長四短,婦人各十四條”,比如“男子手腕及臁肕骨邊皆有捭骨,婦人皆無”等等。

  但是在這些的后面,宋慈反倒又相當細致的記述了男女骨盆的形狀區別,與肋骨數量骨頭總數這種低級謬誤對比十分強烈。

  只能說好在《洗冤集錄》最重要的那部分觀點和經驗總結并沒有落入經典早就畫好的窠臼里,才能使得宋慈不受限制的記錄下了自己的人生經驗。

  古代人接觸尸體的機會是遠多于現代人的,骨頭總數和男女肋骨數目這種簡單的問題只需一看就能知道。

  但錯誤的結論卻能夠被奉為圭臬一千多年,這也算是從另一個角度為我們展示了何為落后時代的局限性。

  (本章完)

無線電子書    劇透歷史:從三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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