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0.線索合流
瑪利亞因為提防藍恩，所以在回來的時候并沒有驚動別人。
這多少算是個好消息，好歹在接下來的過程中不會有太多人過來礙事。
“你是在什么時候過來的？”
藍恩接著問。
“我剛到沒多久。”瑪利亞輕聲說著，“我從門縫里第一眼就看見了這些.還有你拿著針管向他走過去的樣子，于是我才直沖進來。”
說著，瑪利亞略微顫抖的手，指了指堆在地上的病人尸體。
獵魔人稍微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她先是從門縫里看見了那堆尸體，她陡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受騙，還有這些病人遭受的痛苦。
憤怒讓她失控，直接朝著手拿針筒走向病人的藍恩沖了過去。
但是基本在動手之后的半秒內，她就也清醒了過來。
這些病人的尸體，顯然是在長期的實驗中堆積起來的，而藍恩攏共才出現了幾天？
一個會使用加速術，并且身手驚人卻從沒在亞楠出現過的高大獵人，或許本身就很可疑。
但是這堆病人的尸體，不太可能跟他扯上直接關系。
所以當時，藍恩才會通過她的呼吸斷定，她其實并不想殺人，而只是處于一種下意識的發泄憤怒的狀態。
于是獵魔人才能跟瑪利亞保持著相對默契的時機，及時互相收手。
“你是說，灰血病是人為的？！”
瑪利亞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在她聽到藍恩對她簡要描述的情況后，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她的長筒皮靴踩著已經被血滲進去的木質地板，也走到了實驗桌前。
昏暗的煤油燈下，她看著那些被掰碎的藥片。
“那是良善金杯教會分發的小藥片。”
她的語氣中透露出危險，藍恩斜向下瞥了她一眼。
沒有多解釋什么，只是拿起桌上的一個玻璃瓶塞，頭也不轉的就朝著旁邊的試劑柜扔過去。
‘啪啦’一下干脆的玻璃破碎聲響起，一個瓶子被打出個口子，隨后是跟桌上一般無二的大堆白色藥片‘嘩嘩’往下流的景象。
既然普通人乃至是獵人，都沒法發現這些藥片里‘加的料’，那神職人員們自然也就不用太小心隱蔽的存放了。
畢竟這種藥雖說是良善金杯教會最先發放的，但是治愈教會也是承認它有一定解毒能力的。
有儲備，說出去很正常。甚至都可以擺在架子上光明正大的讓人看。
“這是.？！”
而瑪利亞則愣愣的看著從試劑柜上留下來的一堆藥片。
如果是之前，她也能以平靜的心態看著這一瓶擁有解毒能力的小藥片，出現在研究大廳的實驗室里。
可是現在，藍恩的實驗桌上明晃晃的，把灰血病與藥片的關系連了起來。
瑪利亞只覺得喉嚨發干，甚至需要微微張嘴才喘氣順暢。
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這教會！我是說治愈教會。”瑪利亞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治愈教會一直想要以血療救濟所有人，這不可能是”
瑪利亞應該是想說：這不可能是治愈教會做的，或許這會是是良善金杯教會的污蔑？
瑪利亞對于研究大廳里的神職人員已經絕望，但她卻仍舊對治愈教會的宗旨抱有期待。
但是藍恩沒有給她將那些話說出口的機會。
因為一滴煉金試劑，已經滴到了試管之中，那小小一點，幾乎不到五毫升的病人血液上。
——經過血療的、灰血病晚期病人的血液上！
‘啪啦’一聲，藍恩手上的玻璃試管直接炸開！
而獵魔人這一次沒有驚懼，他干脆向后退了一步。
隨后‘啪嘰’一下黏膩的聲音，導致試管炸開的東西徑直砸到了木地板上，并且像是條剛上岸的活魚一樣扭動、撲騰起來。
瑪利亞和藍恩都無言的看著這一幕。
因為從剛才那小小的試管里，區區五毫升不到的血液里，滴下了藍恩煉金試劑的那一刻后的瞬間.
從里面陡然蹦出來一條足有成人手臂粗細，外形類似海洋軟體生物的東西！
剎那間，一股復雜的味道撲鼻而來。
混雜著獸化病人的臭味，還有海貨的腥味。
隱蔽的味道在此時完全暴露了出來！
“這是什么.鬼東西？！”
瑪利亞艱難的說著。
但是藍恩并沒有回答她，只是平靜的與她對視。
答案其實很清楚了。
這份血液與普通灰血病人的血液相比，唯一的差別就是.經過了研究中心的血療！
“那真的是‘治療’嗎，瑪利亞。”
從少少的一點血液里蹦出來的東西，現在還依舊在木地板上撲騰著，黏膩的肢體拍打著。
只不過似乎不適應這里的環境，這足有成人手臂大小的東西，動作正越來越弱。
而藍恩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去，他那因為外掛龍鱗甲片而棱角分明的靴子，‘啪嘰’一聲踩在了軟體動物的身上，發出了擠水球似的聲音。
而軟體動物一直舞動的觸手，也在驟然僵直之后癱軟了下去。
“在探索生物學與醫學的過程中，疾病其實不僅是災難，還是一種資源。”
“稀少、罕見的疾病是有價值的。因為也許一項從沒發現過的疾病，就能帶來生命更深層的秘密。那些從未被人所知的秘密。”
藍恩的腳下碾了碾。
“疾病不只是疾病，也不只是需要被治愈的對象，還是一種探究奧秘的手段。”
“有些知識，只有接觸病例才能獲得。”
說著，藍恩抬眼看了看呆愣住的瑪利亞。
“你認為，那些神職人員屬于哪一種？”
瑪利亞沉默不語，只是按著自己的三角帽低下頭。
她對于治愈教會，倒是沒有一般人那么篤信。但是另一方面，她對治愈教會的信任其實是來自于她的老師對教會的信任。
以第一獵人的身份和資歷，教會里不可能有事能瞞過他而毫無痕跡。
可要是這么說，不就相當于老師他在蒙騙我？！
不，怎么會.
瑪利亞下意識的搖搖頭。
“已經有太多不必要的談話了。”血之貴族抗拒著讓自己繼續往下想，她轉移了話頭，“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藍恩。但是我想我們或許可以一起先把這里的病人救出來！”
“停止那些見鬼的實驗！然后再調查灰血病到底是人為還是別的什么！”
藍恩贊同的點點頭，但他的贊同僅限于前半句話：“是的，我們確實需要做些什么.我感覺我快要抓住謎底了。”
“謎底？”瑪利亞抬頭，三角帽下的眉頭輕輕皺著，“你到底在說什么東西？”
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很外露的情緒表達了。
“我在向你咨詢，瑪利亞女士。”藍恩用腳尖撥弄了一下地板上已經沒動靜的軟體生物，“亞楠的附近有咸水湖什么的嗎？或者說進口海貨的途徑？”
從灰血病病人的血液中，被發現的東西實在是太有海洋特征了。
味道、外形.藍恩懷疑這應該是某種具有超自然力量的海洋寄生蟲。
“小漁村。”瑪利亞也皺起眉頭，她還是沒能明白藍恩到底什么意思，但還是給予了解答。“亞楠本來就靠海，小漁村就是亞楠漁獲的來源.”
說到一半，瑪利亞有些卡殼。
藍恩顯然注意到了這一下卡殼。
“小漁村？那個小漁村怎么了？”
“這就說得通了！”瑪利亞突然鎮定下來，“教會.不！我的老師對我說，小漁村就是灰血病的來源，只要獵人們將那里的某個特殊的怪獸狩獵、殺死，瘟疫就能消失！”
“等等！”這次，輪到藍恩微微瞪眼了，“你說‘獵人們’、‘狩獵’？”
“你們組織了這么多老獵人，就是為了去那個小漁村？！”
“大狩獵的目標是那里？！”
藍恩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這跟他之前的鎮定，兩種神情其實差別不大，但是瑪利亞仍舊察覺了出來。
獵魔人看了看實驗桌上那些被他驗證過的樣品，那些惡心的寄生蟲。
隨即雷厲風行的轉頭，對著瑪利亞詢問：“你說你是轉頭回來的，那就是說你還要去小漁村對吧？”
“動身吧！”
瑪利亞不知道藍恩為什么突然嚴肅起來，但是獵魔人自己心里清楚。
——線索合流了！
在這個亞楠里藏得最深、最危險的噩夢中，西蒙負責追蹤大狩獵的秘密。
藍恩則選擇了灰血病的瘟疫這條線索。
而現在，兩條線的交叉點已然出現！這往往意味著真相和變故的關鍵已經到來了！
西蒙在這個噩夢里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但是現在，絕對是他們前所未有距離噩夢的秘密最近的一次！
這個噩夢的關鍵，恐怕就在那個小漁村！
瑪利亞沒有拒絕。
不管是處于獵人的職責，還是心里要驗證某種想法的沖動，她都肯定要回去小漁村。
她的老師不會蒙騙她.瑪利亞如此堅信著。
通過提防藍恩，進而在極短時間內見證了這么多的信息，精神受到沖擊，善良受到玩弄 她堅信著到了小漁村后，一切都能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