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揚一益二”,指的是大唐除了長安城之外有兩個繁華富庶之所——揚州、益州。
益州也就是后世的成都,如今的益州城則分為二個縣,西為成都縣,東為蜀縣。
薛白來的路上,見到的是商賈林立、滿目繁奢的景象,若只論熱鬧程度,比長安有過之而無不及。
長安城的商鋪多集中在東、西兩市,坊中雖有商業,也只是攤販或是零星的酒樓茶肆。益州卻不同,沿街的民宅幾乎全都把墻拆了改成商鋪,放眼看去,那些當壚賣酒、織錦售布的女子幾乎都相貌姣好,難怪有“錦城多佳人”之說。
回到益州,楊國忠都顯得更浪蕩了一些,與鮮于仲通聊天都是眉開眼笑。
“許久未回來,感覺益州的小娘子更美了。”
“本以為國舅會在新都縣多待兩日,我準備過去迎接,失禮了。好在錦江畔的酒宴已準備好了,我們一會即可過去。”
鮮于仲通捧了一個匣子,說話時不動聲色地遞給楊國忠。
薛白離得近,看到楊國忠從中拿出一封房契來,其中有“地方六十七畝,院堂九進,池五,島樹橋道間之”之句,可見是一處豪宅。
益州這等好地,確實適合置別宅。
“仲通太懂我的心意了。”楊國忠毫不忌諱,伸手彈了彈那契書,笑道:“這宅院就在錦里附近,我喜歡。”
“能讓國舅入眼就好…”
“咳咳。”
有咳嗽聲打斷了他們其樂融融的交談,楊國忠這才想起來,讓鮮于仲通屏退左右。
很快,周圍的閑雜人等都下去,偌大的堂中只剩下楊國忠、鮮于仲通、薛白,以及那披著斗袯的高大男子。
“談正事吧,如何平定閣羅鳳?”
鮮于仲通收斂了神情,捧著一張輿圖鋪開。
這輿圖頗為簡單,用簡筆勾勒了山湖,代表了云南境的地勢險峻,上面畫著寥寥幾條道路。
他抬手一指,從益州往南劃,道:“大軍從益州出發,可走五尺道抵達石城。”
楊國忠不懂石城在哪,轉頭看向了薛白。
“曲靖?”薛白不太確定如今是否已有這個名稱。
“南寧州。”開口的是那披著斗袯的高大男子,“‘秦修五尺道至建寧’,建寧即南寧州。開元五年,設為南寧州都督府,都督韋仁壽率軍民筑石城,故又名‘石城’。”
說著,他掀開蓋在頭上的斗袯,露出面容來。
楊國忠敷衍地笑了笑,引見道:“這位便是圣人義子、曾經的四鎮節度使,王忠嗣王節帥。”
鮮于仲通大為驚詫,連忙執禮道:“見過王節帥,可這是?”
楊國忠道:“圣人欲用王節帥平南詔,然他威名太甚,恐南詔警覺,故詐病而來,以期出其不意。”
“只怕難。”
鮮于仲通搖了搖頭,頗恭敬地引著王忠嗣到地圖前。
“王節帥請看,從石城出發前往太和城,僅有三條道路,南溪路、會同路、步頭路,云南郡境內山多險地,別無他途。南詔不同于小勃律國,小勃律國地處西域,沒想過高仙芝會萬里奔襲,閣羅鳳卻深知大唐勢必不饒他,今已堅壁清野,固守太和城以待,絕難奇襲。”
王忠嗣道:“依你之意,該當如何?”
鮮于仲通道:“唯有大軍壓境,兵圍太和城,以國力摧之。”
王忠嗣聞言皺眉,抬手點了點地圖上的蒼山、洱海,問道:“閣羅鳳既堅壁清野,只需要在此處設兩座關城,倚地勢而守,大軍如何攻破?”
“唯積年累月,以歲月斃之。”
“云南境內山多地險,我軍若欲久圍太和城,糧草輜重如何為繼?”
鮮于仲通道:“唯廣征民夫。”
王忠嗣道:“兩千余里山川險道,得要有多少民夫方能運送大軍糧草?”
“八萬,若有民夫八萬,可往返兩千余里山川險道,供應六千精兵、兩萬輔兵之糧餉,可長年包圍太和城。”
鮮于仲通竟還真算過。
他臉色愈發凝重了幾分,再次向王忠嗣行了一禮。
“王節帥滅突厥,戰功赫赫,我景仰有加。然而南方與漠北不同,路險且長,毫無奔襲之機會。要打這一仗,只能以無數的錢糧、人命來砸,倘若舍不得,我等無非稟明圣人,接受南詔的求和…”
“打得了!”
搶先開口的卻是楊國忠。
圣人以前是絕不相信閣羅鳳的叛亂,現在則是絕不能容忍,這一仗必須打,莫說八萬,就是十八萬也得擠出來。
“需多少錢糧,三百萬貫夠不夠?若不夠,五百…”
“嘭!”
王忠嗣聽不得這等蠢話,猛地一拍桌案,臉色不怒自威。
他懶得理會楊國忠,再轉向鮮于仲通。
“孤軍深入,輜重運送延綿千里,兵家之大忌,南詔叛軍繞后斷你輜重,如何應對?”
鮮于仲通本章未完,繼續左滑閱讀 回答不了。
王忠嗣又問道:“吐蕃出兵,與南詔叛軍兩面夾擊,如何應對?”
鮮于仲通依舊不能回答。
王忠嗣再問道:“天氣炎熱,瘴氣橫生,士卒染病,士氣低落,如何應對?”
他不等鮮于仲通開口,再次叱道:“到時十萬大軍全軍覆滅,尸骨曝于異鄉荒野,你擔得起嗎?!”
“這是唯一的打法。”鮮于仲通道:“王節帥,伱效仿不了高仙芝。”
王忠嗣走到上首坐了下來,以審視的目光看著鮮于仲通。
楊國忠見這兩個大將都不吭聲了,首先焦急起來,問道:“不會吧?你們總不能說這一仗…打不贏吧?”
“打得贏。”鮮于仲通向楊國忠抱拳道:“請國舅坐鎮益州,遣我率大軍南下,必滅南詔,俘閣羅鳳,獻于長安闕下。”
王忠嗣聞言,看向了薛白。
薛白明白他的意思,卻是搖了搖頭。
王忠嗣遂道:“未必沒有別的路…”
“鮮于公!”
薛白只好開口,打斷了王忠嗣的說話。
鮮于仲通則轉過身來,問道:“薛郎有何指教?”
“王將軍很相信你。”
“這是何意?”
“坦白說吧。”薛白道,“我猜測你要害王將軍。”
鮮于仲通愣了一下,之后搖著頭,道:“薛郎太輕看我了。”
薛白道:“那是我太小人之心了,我猜安祿山必是從漁陽派了人來聯絡你,許以好處,我遂與國舅約定,試探你一番…”
鮮于仲通不由自主地向門外看了一眼。
薛白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笑道:“鮮于公可安排了刀斧手?”
“沒有。”
“那就好了,說到哪了?哦,我與國舅約定帶一個假的王忠嗣來,看你是否要對他下手,真的王將軍率精銳觀察著都督府的動靜,比如,是否調動了人手來。”
鮮于仲通的臉色這才有了變化,連忙看向楊國忠。
楊國忠一臉輕松地擺擺手。
薛白這才話鋒一轉,道:“但,王將軍不肯這么做,他說行軍打仗不是爭權奪勢,他不愿把陰謀詭計用在自己的袍澤身上。”
鮮于仲通有些尷尬,看向了坐在那的王忠嗣,打量著。
“我就是王忠嗣,不是旁人假冒的。”王忠嗣起身,走到了鮮于仲通的面前,道:“我來蜀郡,并非要來搶你的位置,打完這一仗,圣人也不可能留我坐鎮川蜀。”
理由不需要解釋,川蜀之地,蜀道一鎖就有可能自成一國,圣人留誰鎮守都不會留王忠嗣。
“而要打好南詔這場仗,你我必須齊心協力。”王忠嗣又道:“若不能做到彼此信任,我寧愿向圣人上奏,不可出兵南詔。”
他若真上這一封奏表,顯然也改變不了圣人的心意,只會自毀前途,最后主帥的位置還是會落在鮮于仲通身上。
王忠嗣這個表態,就是把主動權交給了鮮于仲通。
換作是薛白,不會這么做,而會捉住機會,直接奪權。
當然,這不是誰對誰錯,薛白野心勃勃,且因為其特殊的經歷有著強烈的自信,喜歡把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
王忠嗣則是個更純粹的將領,考慮的只是如何贏得南詔之戰,且更擅長于運用為將帥獨特的個人魅力,敢于爭取鮮于仲通的信任。
“鮮于公,給句話吧,能否精誠合作?”
沒有用薛白的計謀,王忠嗣就這么問了一句。
成都縣,錦里。
酒樓中響起了優美的琴聲,伴著優美的歌聲,撫琴唱歌的是成都極有名的一位藝妓,名喚卓英英。
“頻倚銀屏理鳳笙,調中幽意起春情。因思往事成惆悵,不得緱山和一聲。”
聽琴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名為鄧季陽,出手極為闊綽,可惜花了上百貫,也只能聽卓英英唱曲聊天。
曲罷,鄧季陽鼓掌道:“好詩。”
卓英英問道:“先生可知奴家詩中典故?”
“緱山在河南府偃師縣,相傳,曾有仙人乘白鶴暫返人間,于緱山暫居,遂用于詠升仙,英娘想要升仙不成?”
“先生高才,不過如今這‘緱山’還有另一層意思,指大詩家薛白曾任官偃師,奴家想著若能得他和一首詩,足慰平生。”
鄧季陽道:“如此,有機會我讓薛白為英娘賦詩一首。”
“真的?”卓英英眼睛一亮,“先生識得薛郎?”
鄧季陽淡淡道:“很快就認得了。”
“先生是要入京?”卓英英追問了一句之后,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了,斂眉道:“聽先生口音,該是北方人吧?”
“不要打聽。”
恰此時,有人匆匆趕上樓來,附在鄧季陽耳邊道:“鄧公,人來了,幾乎是孤身入了都督府。”
“走吧。”
鄧季陽留下本章未完,繼續左滑閱讀 兩顆金珠,從容起身。
他沒有告訴卓英英的是,他是薊州漁陽縣人,與鮮于仲通是同鄉。而之所以很快就要識得薛白,乃因薛白很快就要來益州了…
一路趕到都督府外,只見鮮于叔明已經在等著了,正在踱著步,面露憂慮之色。
“如何?”
“是王忠嗣。”鮮于叔明道,“薛白竟是已猜到了安府君派人來,本意要試探我阿兄,王忠嗣沒聽他的,想以言語降服我阿兄,可我阿兄,是能被言語降服的人嗎?”
鄧季陽轉頭向隨從吩咐道:“把我們的人都調來。”
“你要直接在都督府動手?”
“世人皆知王忠嗣重病,他暴斃不是理所應當嗎?圣人不會查的。”
鮮于叔明道:“國舅還在里面。”
“說服他。”鄧季陽道,“楊國忠此人見利忘義,不足為慮。反而是那薛白,果真有些厲害,可惜王忠嗣不聽他的。”
“你要如何做?”
“不急。”鄧季陽道:“我擔心薛白還有后手,先封鎖都督府。”
“已經封鎖了。”
鄧季陽點點頭,見他的人手也到了,便走向都督府。
他走向二堂,正好見門打開了,鮮于仲通正和三個人在里面說話,想必便是王忠嗣、薛白等人了,遠遠一看,他心想,無怪乎安府君最是忌憚這兩人。
好在王忠嗣為人死腦筋,送上門來。
鄧季陽放緩腳步,稍整理著衣袖,朗聲大笑道:“方才我還與卓英英言,很快要識得薛郎,一語成讖…”
“噗。”
鄧季陽感到后頸一涼,回過頭看去,只見鮮于叔明手執一柄單刀,又劈了過來。
“噗。”
“噗。”
連著劈了三下,簡單了當。
鄧季陽已倒在了血泊中,他目光落處,只見幾雙靴子向這里移來。
于是想到,其實都還沒來得及識得薛白…
鮮于仲通看著兄弟殺了人,臉色變都沒變一下。
他這輩子,先后追隨張宥、章仇兼瓊、郭虛己,當然非常想獨當一面,建立屬于他自己的功業。今日來的若是旁人,他都不可能服,除了王忠嗣。
王忠嗣二十年的南征北戰、威震邊疆的氣勢擺在那里,連安祿山都害怕,何況一個始終只給人當副手的鮮于仲通?
真見面了,鮮于仲通氣勢一被壓住,就意識到自己還沒準備好,再說了,三個節帥都熬過去了,還差最后這一個。打贏了這場戰,什么沒有?楊國忠難道還會把功勞多分給王忠嗣不成?
威望、實力、真誠,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是能夠用來服人的。
對于在場的薛白,這也是一種啟發。不過,也就是王忠嗣有這個底氣。
“現在,王節帥可以信我了?”鮮于仲通問道。
王忠嗣道:“在長安時,薛郎就謀劃了一個奇計…薛郎來說吧。”
“阿兄也聽嗎?”薛白道:“還是休息著等捷報?”
楊國忠竟真就瀟灑地揮了揮手,走了出去,還關上了門。
薛白這才從袖子里拿出一張地圖,攤開,蓋在鮮于仲通的地圖上。
“要往南詔,除了鮮于公說的走五尺道,應該還有別的路吧?”
“有。”鮮于仲通道,“從廣府出海,至安南登陸,繞道北上太和城,但此道路途更遠,免不了還是要被閣羅鳳探知消息。”
薛白道:“還有一條路去往太和城,且不容易被發現。”
“沒有。”
“有,渡過瀘水之后,不過百余里就能到太和城下。”
“不可能。”鮮于仲通搖頭道:“瀘水水勢湍急不說,我只問你,如何造船?”
薛白反問道:“若能渡過呢?”
這“瀘水”,指的就是長江上游的金沙江。
薛白認為是能渡過的,僅他知道的,就有諸葛亮“五月渡瀘,深入不毛”,又有忽必烈“革囊渡江”,更有后來的“金沙水拍云崖暖”。
因此,要攻南詔,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渡過金沙江,效仿忽必烈滅大理的一戰。
“即便能渡過瀘水,又如何到達瀘水北岸?”鮮于仲通問道。
“走吐蕃。”
“哈。”鮮于仲通笑了一聲,看向王忠嗣,道:“王節帥與薛郎是不了解南方地勢,才有此議吧?”
王忠嗣面容沉穩堅毅,并不答話。
薛白指在他帶來的地圖上,用手指劃出了一條路線。
“這是茶馬古道,漢代南絲綢之路的一段,也叫‘牦牛道’,我們從益州出發,經臨邛、雅安、嚴道、旄牛縣,過飛越嶺,即可至薦都。渡過大渡河,經磨西,可至旄牛王部的草原。之后可轉道向南,去往南詔,這也是吐蕃南下的道路…”
鮮于仲通先是下意識地搖頭,之后卻是呆愣了一下。
“那是吐蕃境內,如何本章未完,繼續左滑閱讀 行軍?”
“天寶七載,鮮于公曾隨郭公殺入吐蕃,長驅直入,至故洪州之地,與哥舒將軍的隴右兵馬相遇到橫嶺。”薛白道:“鮮于公敢走的路,王節帥也想走一走。”
“地勢不同的。”鮮于仲通搖頭道:“輜重又如何攜帶?”
“不帶干糧,只帶牛羊馬匹。”
“那又如何渡河?如何攻城?士卒風餐露宿,如何保證戰力?”
王忠嗣道:“這些你不必管,你要做的是率大軍由五尺道南下,至石城擺開聲勢,徐徐進發,收復安寧城、姚州。”
鮮于仲通道:“王節帥,你鐵了心要走茶馬道不成?”
“我意已決。”
“那好吧。”鮮于仲通便不再勸了,隨他去送死。
但既然要打這一仗,去南詔一趟千辛萬苦,他自是一定想勝的,道:“我會為王節帥提供向導、牛羊馬匹,節帥還需要什么只管開口吧。”
薛白道:“我聽章仇公說,安戎城西南,有吐蕃部落厭倦干戈,與大唐修好,鮮于公可能聯絡到?”
鮮于仲通深深看了薛白一眼,意識到這個年輕人是有備而來,自己或許有些小看他了。
其后幾日,鮮于仲通安排了向導、準備牛羊馬匹,倒也沒有敷衍拖延。
薛白遂意識到,自己以前有些低估這位劍南節度副使了,或許是與楊國忠來往密切的原因,此人后世的聲名不是太高,如今相處下來,確也太重個人前程。
但能得三任節度使看重,倒也不是個庸才。
再見到鮮于仲通派來的一名先鋒將領,薛白與王忠嗣更是驚喜。
當日,他們正在益州城西的營地里做著最后的準備,忽得到通傳,說是劍南節度派的先鋒到了。
“先鋒?”王忠嗣有些訝異,道:“我要的是向導,并未向益州要將領。”
帳中的幾員將領也各個面露不屑。
“節帥從河東、隴右調來的驍將多得是,豈要益州的將領?”
“住口。”王忠嗣喝止了麾下,道:“讓他進來吧。”
不多時,一名身量中等,臉帶刀疤的黑臉男子便進來,行軍禮,高聲道:“劍南軍果毅別將,王天運,參見節帥!”
王忠嗣瞇起眼,仔細打量了這王天運一眼,點了點頭,問道:“你如何知曉本帥在此?”
“我是鮮于副帥心腹,正是我斬殺了鄧季陽的余部。我知節帥在益州,猜到了節帥要走哪條路,故而自薦,求為先鋒將!”
王忠嗣轉過頭,看向了身后的管崇嗣。
管崇嗣遂上前道:“你有何本事?可敢與我較量?”
“節帥。”卻有另一名小將抱拳道:“末將以為不必試了。”
這是王忠嗣從隴右調來的將領之一,與李晟一起來的,名叫曲環。
此時,李晟看了王天運一眼,也出列道:“末將與曲環認得王天運,去年隨哥舒將軍入京時見過他,知他是隨高仙芝奇襲小勃律的將領之一。”
王天運忙道:“你們別說出來啊,我還盼著與這大個子交交手哩。”
“奇襲小勃律的戰功,到哪里都能讓人刮目相看。”王忠嗣道:“你可調至我軍中,但用不用你為先鋒,還需考較。”
“喏!
王天運大喜,應喏之后笑道:“節帥該用我為先鋒,這幾個都太高了,川西的山勢,這些高個可吃不消。”
帳中登時一陣呼喝,年輕的將領們個個不服氣,揚言要與王天運比試一番,教訓這狂妄之徒。
這熱鬧的氣氛中,崔光遠不由笑了笑,轉向坐在一旁的高適,問道:“高書記,你也隨軍南下嗎?”
高適點頭道:“萬里不惜死。”
崔光遠亦聽過他這首詩,不由心情振奮,吟詠道:“結束浮云駿,翩翩出從戎。且憑天子怒,復倚將軍雄。”
帳中議論結束之后,崔光遠便找到了薛白。
“薛郎。”
“崔別駕。”
因崔光遠是上級,薛白偶爾也會謹守禮儀,但其實一路入蜀,兩人已經很熟了。
“與你說正事,我想隨王節帥一道南下,可否?”
“這一路艱苦兇險,崔別駕若有好歹…”
“不怕。”崔光遠道:“大唐男兒,為國殺敵,何懼兇險?”
大唐官場文武之間沒有太大的界限,崔光遠官任兵部,其實也孔武有力,體魄雄壯,不是文弱書生。
薛白見他目光堅定,于是點了點頭。
“可?”崔光遠喜道。
“你才是上官。”薛白笑道:“由別駕作主,若愿帶下官隨軍南下,我們便一道去請求王節帥。”
“我還以為你是肯定會隨軍。”
“我原本還在考慮。”薛白道,“但現在自然是跟隨上官。”
“走吧。”
川蜀以西,是連綿的高原,高原之上,群山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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