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毀滅即是新生
夜色中，三個人的影子被路燈拉長。
“楚天闊，你干什么？！”
還在糾結劇情線索的鈴貓完全沒想到，聊得好好的，楚天闊居然會突然掏槍指向顧池。
她瞪大眼睛，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斯文的男人。
直到這個時候，楚天闊臉上都還掛著溫和的笑容，不知為何，他今天突然想多說些話。
“很吃驚嗎？”
“也對，畢竟你還是個新人，理解不了也正常。”楚天闊笑著道，“這次就當是我給你上了一課吧。”
他手里的槍并不是副本給的，光是槍口就大了不止一圈。
顧池瞥了一眼后便挪開目光，仿佛被槍指著的不是自己一樣。
他看向楚天闊，問道：“你是為了獎勵？”
“是。”楚天闊大方承認，這時候沒必要再藏著了，他語氣中帶著不知真假的無奈，“沒辦法，誰讓S級副本的獎勵那么豐厚呢？”
凈土游戲從來沒有真正的團隊模式，即便大家的任務一樣。
因為副本的獎勵是根據最終評價來結算的，而決定最終評價的關鍵因素有兩個。
是否通關副本，以及通關副本時有幾名隊友存活。
說得直白點，在團隊模式下，隊友死得越多，剩下的人通關副本后評分就越高。
這本是游戲為鼓勵那些力挽狂瀾的玩家而增添的獎勵機制，但未嘗不能加以利用。
想要比別人成長得更快，自然得用些手段。
比如殺死槍灰和白楊。
最初楚天闊其實沒想那么快對槍灰動手。
算上顧池，這場游戲總共有四名老玩家，一對三他很難有勝算。
所以楚天闊選擇去嘗試說服槍灰跟自己統一戰線，先處理掉白楊，回來后再對付沒死在劇情中的顧池等人。
楚天闊看得出來，槍灰很不喜歡這三個新人。
原因無非是怕他們拖后腿，本質上也是為了獎勵，應該不會拒絕。
可結果卻楚天闊想得完全不同。
槍灰不僅拒絕了他的合作邀請，還直接對他動起了手。
那個看上去極其冷漠的男人，底線出乎意料的堅固。
白楊在了解到情況后，當即加入戰斗，與槍灰聯手想要殺他。
好在他事先留了一手，提前控制住了槍灰和白楊的影子，并在最后關頭操縱影子發起偷襲，才勉強勝過兩人。
過程有些驚險，但總歸是贏了。
只要再解決掉顧池和鈴貓，他就能成為這個副本最大的贏家。
“你就不怕自己打不過我們？”顧池問。
楚天闊斜了斜手里的槍，讓槍身上精致的銀色花紋迎著燈光：“這把槍是槍灰的，你扛不住。”
這一點顧池倒不懷疑，就他這體質6的小身板，又沒有裝備，別說是專攻槍械玩家的槍，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小手槍他也抗不住啊…
可問題是——
“伱能打中我嗎？”
多多少少有點挑釁了。
楚天闊笑：“我試一試。”
說完，他扣下了扳機。
“砰！”
槍口處火舌迸發，子彈以肉眼難見的速度穿過顧池的身體，擊中他身后的磚墻。
打空了。
再看顧池，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楚天闊對此并不意外，本身他就是在試探顧池，能一槍結束戰斗最好，沒打中也沒關系。
他甚至都沒去管顧池在哪，直接調轉槍口對準了鈴貓。
鼻梁上的鏡片倒映著少女驚慌失措的樣子，豐富的游戲經驗讓楚天闊很容易便能判斷出鈴貓的魅力值至少在7點以上。
這點楚天闊必須承認，鈴貓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特別是她慌慌張張掏槍的動作，襯上臉上害怕的表情，更是會讓人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保護欲。
于是楚天闊開出了第二槍。
“砰！”
鈴貓身子一僵，瞳孔倏然放大，微張的嘴角溢出鮮血。
她訥訥地低下頭，看到自己胸口處多了一個拳頭大的血窟窿。
鮮血正在染紅她的衣襟。
可惜啊，這么好看的女孩…楚天闊略感遺憾，他還以為顧池會過來幫忙擋一下呢，沒想到對方也是個不懂憐香惜玉的主。
“你的傷好像有點嚴重？”顧池的聲音在楚天闊身后響起。
“是有一點，不過殺你夠了。”說話間，楚天闊身體微側，左臂一抬，輕松擋下了從背后刺來的匕首。
顧池再度消失。
“咚。”
鈴貓倒在了血泊中。
整條街道此刻只剩楚天闊一人孤零零地站著，顯得空曠又寂寥。
“以為這樣我就找不到你了？”
楚天闊笑著閉上眼。
這一刻，他的聽覺上升到了一個極端敏銳的程度，連空氣中細微的氣流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楚天闊偏了偏頭，像是感受到什么，睜開眼時，已經朝著右邊舉起了槍，第三次扣下扳機。
“砰！”
夜色中灑開一蓬血霧。
正在高速移動，且身體完全透明的顧池直接被這一槍打出了原形。
他狼狽地跌倒在地，捂著左肩，殷紅的血液不斷從指縫中溢出。
“隱身這個能力不錯，就是刺殺技巧差了些。”楚天闊一步一步走向顧池，腳下被燈光拉長的影子竟隨著他的步伐詭異地脫離地面，如黑色膠布般纏上顧池的身體，將顧池死死禁錮在原地。
不論怎么用力都無法掙脫，甚至影子還越捆越緊。
這和楚天闊預想中一樣，顧池并沒有過多的防身手段。
顧池此刻也對老玩家的力量有了一個更加直觀的認知。
見他停止掙扎，楚天闊笑問：“放棄了？”
顧池抬眸：“你以為我只會一點刺殺？”
“不，我從來都沒覺得你只會刺殺。”楚天闊搖了搖頭，說道：“你的主屬性是精神，對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可以短暫控制別人的思維，改變他們的想法，甚至植入或抹去被控者的部分記憶…”
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得通第一天被抓進局子的時候，警方對他們的態度為什么會突然發生轉變，事后也沒有追究。
不僅如此，顧池還能從那些油鹽不進的警員口中打探消息，好像他真的跟當地警方很熟一樣，但那可能嗎？
顧池很明顯動用了玩家能力。
具體什么能力楚天闊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與精神有關。
而擅長精神攻擊的玩家通常在物理層面的戰斗力都不高，顧池剛剛那兩手也很好的證明了這點，所以楚天闊才會拒絕鈴貓給自己療傷。
他相信即使在受傷的情況下，顧池也依然不是他的對手，反倒如果被鈴貓看出他的傷勢來自于玩家，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畢竟他還需要和顧池校對線索與邏輯，萬一兩個隊伍經歷的劇情不同，必須把兩邊的線索串到一塊兒才能通關呢？
確保自己能夠通關副本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就算把隊友殺光也沒有意義。
楚天闊并不是第一次這么做，在這方面，沒有人比他思路更清晰。
“從拿出槍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提防你的精神攻擊。”楚天闊頓了頓道，“包括剛剛和你過招的時候。”
精神類技能最強的地方便在于出其不意，對付不知情者可以說是一拿一個準，可一旦別人提前有了防備，效果就會變得十分有限。
何況他精神屬性還不低，足足7點，放在所有玩家中也是中等偏上的。
這也是楚天闊為什么這么自信的原因之一。
他已經知道了顧池擅長的領域，便不可能陷入顧池的精神陷阱。
“是嗎？”
顧池歪了歪頭：“那你現在在哪？”
話音落下。
“嗡！”
楚天闊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眼前的畫面便突然崩碎，如同一面被打碎的鏡子，街道、路燈、垃圾桶，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和鈴貓，還有濃郁的夜色，所有景象都在這一瞬間四分五裂，像飛逝而過的時光，抓不住，找不回。
楚天闊猛然睜開眼。
槍灰的槍不知何時到了顧池手中，而此刻顧池正拿著把這槍，指著他的額頭。
自信的笑容第一次消失在了楚天闊的臉上，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震撼與不解。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時候中的招？
顧池并沒有給他發問的機會。
“多謝了，楚先生。”
玩家楚天闊死亡，任務失敗，剩余玩家數量：2
楚天闊死了。
槍灰這把槍威力很大，導致楚天闊的死相不怎么好看。
頭沒了。
但鈴貓一點都不可憐楚天闊，她臉上現在還掛著生氣的表情。
她剛剛雖然沒參與到夢境中，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楚天闊說的“夢話”她都聽到了。
這家伙，看起來斯斯文文，沒想到這么腹黑，竟然打算把所有人都干掉，有這個下場完全是自作自受。
活該，哼！
不過話說回來…
“顧淵，你怎么知道楚天闊想殺我們？”鈴貓問。
“他身上有傷。”顧池道，“而你沒有。”
鈴貓的手曾在逆轉時光時被黃色表盤的指針割破，回來后又恢復如初，這說明時光倒流可以治愈玩家的傷勢，楚天闊只能是回到時詭城之后才受得傷。
顧池并不認為這個普普通通的時代，有哪個原住民能傷到楚天闊，只有同為老玩家的白楊和槍灰才有這個能力。
不管三人為什么會打起來，總有一邊有問題。
至于是誰的問題…
顧池懶得去猜，反正先把人控制起來不會錯。
所以他才會冷不丁地掏槍，直接把投毒的人放倒，并趁著楚天闊愣神的一瞬間對其施展了催眠。
是的，從那一刻起，楚天闊便被他拉入到了一個早就構筑好的夢境里。
催眠+筑夢=幻境。
為了這個夢，顧池第一天晚上什么都沒做，把時間全花在了記憶場景上。
鈴貓以為他在摸魚，實際上，他是在為夢境做準備。
在無限接近于真實且極度細致的架構下，顧池最終搭建出來的夢境幾乎與現實毫無區別。
楚天闊喜歡推自己的眼鏡，用的又是食指，這樣的人心思往往比較深，他的觀察力也很強，而且還是個老玩家，顧池不得不多做些準備，以免夢境被識破。
此前顧池在那說什么希望楚天闊沒事云云，也都是演給楚天闊看的，他已經察覺到楚天闊來了，才故意釋放出善意的信號，不然怎么降低楚天闊的警惕性呢？
“原來如此！”鈴貓這回聽懂了，看向顧池的眼睛不由閃閃發亮。
這個男人真的好聰明！
顧池瞥了少女一眼，說道：“你剛才要是對我開一槍，這個副本的獎勵也許就都是你的了。”
“怎么可能，我殺誰也不會殺你啊！”鈴貓說道，她連想都沒這么想過。
“為什么不能殺我？”顧池問。
“因為我…”鈴貓說到一半，忽然打住，別過頭不去看顧池，小聲道：“反正就是不能殺。”
“那如果我要殺你呢？”
鈴貓：“？？？”
這句話直接把少女給干懵了，她轉過頭，對上顧池的目光。
那雙漆黑的眸子平靜得讓人害怕，比夜還深。
他的槍管又粗又長。
鈴貓意識到，這個男人好像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于是，她以極快的速度打出了一套連顧池都未曾想過的連招——
鈴貓“唰”一下蹲下身子，雙手抱住腦袋，整個身體縮成一團，并背過身去，瑟瑟發抖道：“那你、你輕一點，我怕疼。”
顧池：“…”
你都不象征性地反抗一下，或者問問為什么嗎？
算了…傻乎乎的也挺好，畢竟傻人有傻福嘛。
顧池不逗她了，收起槍道：“起來吧，回酒店了。”
鈴貓沒敢動：“你、你不是要殺我嗎？”
顧池：“突然又不想殺了。”
少女卻道：“沒關系顧淵，剛才聽到楚天闊說那些的時候我就想清楚了，這一路上都是你在帶我，沒有你我堅持不到今天，也許第二天就會被喪尸咬死…”
“真的，能在一個S本里活這么久，已經超出了我最初的預期，我已經很滿足了，所以…你想殺就殺吧，我不會跑的！”
說完，鈴貓緊緊閉上眼，等待顧池的槍子降臨。
顧池看著少女又慫又勇敢的背影，不由啞然失笑。
他原本只是想逗一逗鈴貓，沒想到騙出來個必殺技。
鈴貓一開始的確在他的任務名單上。
相比老玩家，對付新人明顯更容易。
但現在他的任務獎勵已經拿滿了，沒有再殺鈴貓的必要。
這也是顧池為什么在對楚天闊動手時會特地道聲謝的原因。
他是真心的。
要不是楚天闊干掉了白楊和槍灰，副本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除此之外，楚天闊還送了他一把槍。
槍灰的槍屬于玩家的自有物品，可以帶出副本。
兩個任務進度外加一件道具，不說聲謝謝顧池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片刻后。
抱頭蹲地的鈴貓見身后一直沒動靜，忍不住睜開一只眼，小心翼翼地回頭看。
才發現顧池已經走出去十多米。
鈴貓愣了愣，沖顧池的背影喊道：“你真的不殺我了？”
顧池腳步不停：“再過幾分鐘警察應該就到了，想在局子里過夜的話，你就繼續在那蹲著吧。”
對哦，還有警察！
鈴貓趕緊站起身去追顧池。
“塑料袋拿上。”
“哦哦！”
回到酒店。
依舊是401。
謎解完了，特殊任務也拉滿了，顧池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我們今晚可以睡覺嗎？”鈴貓問。
“可以。”顧池點頭道，“十年后‘眼’正好長大。”
“那我去洗澡啦！”鈴貓開心地跑進了臥室。
顧池也沒在客廳多呆，直接回了房間。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找到“眼”，問一問關于災難的事情就可以通關了——顧池是這樣想的。
但事情的發展稍微有那么一點出乎他的預料。
先知想見誰，不用誰去找。
兩人睡著后，鐘樓的指針再一次加速旋轉起來。
窗外的天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時晴時陰，時雪時雨，好像加速播放的幻燈片，一晃便過去二十年。
睡夢中，顧池看見了一片雪白的光，亮得有些刺眼。
光里有一道人影。
他瞇著眼睛試圖看清，人影又消失不見。
只留下一行飄動的金色字跡。
不要畏懼災難，毀滅即是新生 不要畏懼災難…意思是，災難真的會再次降臨晨擁星？
不等顧池往下細想，字跡上便燃起火焰，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耳旁傳來系統的提示音。
穿越時空之眼攻略完成！
獎勵結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