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來了?”
“嗯,回來了。”
顧池輕輕吐出一口氣,S級的副本,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難?
鈴貓則花了好幾十秒才終于確定,自己和顧池真的回來了。
沒有喪尸,沒有風雪,有的只是街頭賣報的小孩、路邊老舊的電話亭,以及在垃圾桶翻找食物的流浪漢。
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模樣,仿佛之前的事情從沒發生過。
唯一不同的是時間。
之前是中午,現在是下午快到傍晚,但這并不影響結果。
她和顧池成功逆轉了時光,回到了剛來時詭城的第一天!
他們的容貌恢復了年輕時候的樣子,她手上的傷也全好了,連疤痕都沒有。
鈴貓摸著自己光滑水嫩的小臉蛋,忍不住開心地笑起來,一不小心沒控制住情緒,便想撲到顧池懷里慶祝一下,但被顧池一根手指點在額頭,打斷了施法。
“別高興得太早,游戲還沒結束。”顧池道。
他們的確逆轉了時光不錯,可副本的主線任務并非是從未來回到過去,而是找到先知。
還差最后一步。
似乎是為了印證顧池的話,系統再次彈出提示——兩條提示。
玩家槍灰死亡,任務失敗,剩余玩家數量:4
玩家白楊死亡,任務失敗,剩余玩家數量:3
鈴貓:“??!”
什么情況?
少女嘴唇微張,眸子里浮現出難以置信之色。
槍灰和白楊不是18級的老玩家嗎?
怎么也死了?
“也”這個字出現在腦海里時,鈴貓便想到了芥末湯。
江鳥沒跟她和顧池一起回來,應該也沒了。
鈴貓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難過。
還好只是游戲,死了也沒關系。
鈴貓很快整理好情緒,重新進入狀態道:“那我們現在去找‘眼’嗎?”
顧池:“你知道它在哪?”
鈴貓:“…不知道。”
“還好,我知道。”顧池道。
“哦…嗯?!”鈴貓睜大眼睛,她以為顧池會說“不知道你找個錘錘”之類的話,她都準備好挨罵了,結果顧池卻說他知道?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走吧,先去吃個飯。”顧池不理會陷入震驚的少女,找報童買了份報紙,哼著小調向前走去。
他讓鈴貓別高興得太早,自己卻忽然高興了起來。
“誒,顧淵,等等我!”鈴貓見顧池走遠,連忙追了上去。
飯店是之前那家飯店。
菜的味道不錯,可鈴貓吃得一點都不香。
她滿腦子都是關于“眼”的問題。
這些天大家吃住都在同一個屋檐下,顧池經歷過的事,她也都經歷過。
換句話說,她掌握的信息和線索與顧池是一樣的,但她完全沒看出來這些東西和“眼”有什么關聯,顧池又不肯現在告訴她,說什么一家人要整整齊齊,通關的事等楚天闊回來再說。
反正她是被顧池把胃口給吊足了,撒嬌都不頂用。
顧池不跟她聊“眼”,她只能換個話題,說起了楚天闊。
從進入游戲的第二天開始,楚天闊三人就沒了蹤影,要不是剛剛看到系統提示,鈴貓都快以為這是個四人本了。
最初芥末湯和江鳥認為楚天闊三人是不想帶他們玩,所以連夜跑路,可現在看來,楚天闊三人更有可能是被卷入了另一個時空,碰上了更大的麻煩,否則白楊和槍灰應該不會那么輕易死掉…
“那可不一定。”顧池喝了口餐茶,隨口道:“不管在哪個背景設定下,時間都是最高層次的力量之一,如果找不到正確的解法,別說18級,180級一樣得死。”
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仿佛他真的是個老玩家。
偏偏還有人信。
鈴貓一臉認真地思索道:“你說得有道理。”
顧池在心里嘆了口氣。
吃過飯,兩人走在街邊散步。
鈴貓看見一個眼熟的老太太,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會不會她和顧池現在所在的時詭城,不是一開始的時詭城?
那個時詭城里沒有先知,不代表這個時詭城里也沒有。
連時光穿梭這種元素都出現了,再有個平行世界也挺合理的,不是嗎?
以假的時詭城為起點,歷經重重困難與波折,最終來到真的時詭城,然后找到目標,完成任務通關副本…這也很符合游戲邏輯!
鈴貓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老太太身邊,給老太太嚇了一跳。
“婆婆您好,您聽說過先知嗎?”
“什么知?”
鈴貓:“…”
老太太:“什么先?”
鈴貓:“…”
我都沒說話呢,您怎么自己接上了!
“沒事了婆婆,您忙。”
“哦。”
自信心備受打擊,鈴貓癟著嘴回到顧池身邊,問道:“顧淵,你說我是不是很笨?”
“有嗎?”顧池歪了歪頭,“我覺得你挺聰明的呀?”
鈴貓眸光動人:“真的嗎?”
顧池點頭:“真的,因為真正笨的人不會發現自己很笨。”
鈴貓:“…”
您可真會安慰人。
雙重打擊下,鈴貓徹底放棄了動腦的念頭。
人一旦學會擺爛,就會發現整個世界都豁然開朗起來。
沒事解什么密,好好跟著顧池逛街不香嗎?
鈴貓其實挺喜歡這種感覺的,什么也不想,就這樣和顧池在馬路邊吹著風,散著步,走過一條又一條老舊的街道。
真希望路再長一點啊…
夜色漸濃。
空氣中又漫起了薄霧,兩人兜兜轉轉回到飯店門口。
與第一天一樣,飯店這時已經關門了。
鈴貓試探地問:“我們要不要先回酒店?”
從上一次時間飛躍到現在一直沒合過眼,鈴貓有點困。
也不知道顧池今晚會不會允許她睡覺?
醒來后會不會又碰見喪尸?
顧池看了眼時間,22:18。
“再等等。”
等誰顧池沒說,鈴貓自己猜到了。
“我們是在等楚天闊嗎?”少女問。
“嗯。”顧池望著夜空,話語間透著濃濃的擔憂:“白楊和槍灰死亡,他們應該也到了最后關頭,雖然不清楚那邊的時間流速是怎樣的,但我感覺應該快了,希望楚天闊能堅持住。”
希望楚天闊能堅持住?
鈴貓聽著顧池的語氣,總覺得有點怪,具體怪在哪,她又說不上來。
還有,顧池怎么知道要在這里等?
鈴貓正要開口問,后方便傳來一道聲音。
“謝謝你的關心,我沒有遲到吧?”
鈴貓回頭便愣住了,真是楚天闊?
男人依然戴著那副金絲框眼鏡,鏡片下的笑容儒雅溫和,這么多天沒見——或者說這么多年沒見,他文質彬彬的樣子一點都沒變,只是胸口處有一大團血跡,染紅了他的白色襯衫。
“伱受傷了?”顧池皺眉,快步走到楚天闊身旁,查探他的傷勢,并招呼鈴貓給楚天闊療傷。
楚天闊擺擺手,笑道:“小傷而已,不用麻煩。”
鈴貓剛抬起來的手又放下,心頭有些疑惑楚天闊為什么拒絕治療。
難道這個男人是個喜歡疼痛的抖M?
鈴貓沒多問,只是奇怪地看了楚天闊一眼,便乖乖退到顧池身側。
“你們是不是也遭遇喪尸和暴風雪了?”顧池問。
楚天闊點頭:“去鐘樓的路上還碰到了白熊。”
顧池:“尼爾的信你還記得嗎?”
楚天闊:“他有個父親叫威廉,在警局工作。”
顧池:“威廉死在了醫院。”
楚天闊:“流浪漢和環衛工。”
顧池:“沒有先知。”
楚天闊:“有也早死了。”
顧池:“過去、未來。”
楚天闊:“現在。”
兩人越說越快,字越來越少。
到最后,楚天闊笑起來:“我們的經歷是一樣的。”
顧池也笑:“看來你也猜到先知在哪了。”
楚天闊:“你很聰明。”
顧池:“你也不賴。”
鈴貓:“???”
不是,這兩人前言不接后語的,到底在說些什么?
怎么就猜到先知在哪,又商業互吹起來了?
這就是高智商與高智商之間的談話嗎?她怎么一個字聽不懂啊…
“鈴貓,讓開!”
就在這時,顧池突然掏出手槍,嚇得鈴貓趕緊躲到一邊。
“砰!”
刺耳的槍聲打碎了夜色。
不遠處,街頭的路燈下,一個男人渾身抽搐著倒在血泊中,手里的塑料袋還沒來得及扔進垃圾桶。
鈴貓目光呆滯:“顧淵,你…你為什么要殺他啊?”
楚天闊也愣住了,他倒是知道顧池動手的原因,但沒想到顧池會這么果斷,而且還是用槍。
萬一引來警察,不是平添麻煩嗎?
“還沒想明白?”顧池對鈴貓道,“為什么喪尸病毒爆發時最先感染的是流浪漢和環衛工?”
因為垃圾桶就是感染源。
在上一個5776年的11月13日,這個人當著他們的面把病毒扔進了垃圾桶,才有了接下來的喪尸末日。
顧池會選擇在這里等楚天闊也是這個原因。
楚天闊是個觀察力非常敏銳的人,這點從楚天闊一開始會特地記下流浪漢的數量就能看出來。
這樣的人往往腦子也不會差。
那晚他都能注意到有人來扔垃圾,楚天闊當然也能。
如果楚天闊能成功逆轉時光,回到這一天,一定會來飯店門口阻止對方投放病毒,因為這是尋找先知最關鍵的一環。
“我們必須確保先知能夠活到明天。”顧池道。
“意思是,先知其實就在城里?”鈴貓小腦瓜沒轉過這個彎。
確保先知的安全她有點理解了,鈴貓記得尼爾說過,要是真有先知,又人微言輕,應該已經被喪尸撕爛。可問題是,他們那天問了那么多人,沒有一個聽說過先知啊?
“難道先知是個不起眼的小孩子?”鈴貓問。
“不,再小的小孩,只要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神異,都不可能完全不被人關注,除非沒人聽得懂他說話。”顧池道,“而尼爾曾在話語和信中兩次提到過醫院,加上時光逆轉的畫面,醫院總共出現過三次。”
哪一種人生活在醫院,說話大家都聽不懂,還不會引人注目?
鈴貓有點懵:“哪、哪一種?”
“嬰孩。”
楚天闊推了推眼鏡,給出了答案:“在我們當前所處的時間節點上,先知還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孩。”
鈴貓更懵了:“嬰孩?”
“沒錯。”可能是副本已經接近尾聲,今晚的顧池特別有耐心,他解釋道:“尼爾曾嘲諷先知為什么不出來提醒大家,阻止喪尸病毒爆發,事實上先知已經給出了提醒,只是沒人能理解他的哭聲罷了。”
“既然聽不懂,‘先知’二字自然無從說起。”
“而今天過后,喪尸病毒便會爆發,接收流浪漢的醫院將淪為重災區,先知會直接死在喪尸手里。”
“所以我們才會從頭到尾,至始至終都打聽不到任何關于先知的消息。”
先知活著的時候都找不到,死了就更找不到了。
顧池此前一直在試圖找出一條線,能夠把所有線索都串起來的線,而在逆轉時光看到那些流逝的畫面時,他找到了。
時間。
從一開始,最重要的提示就擺在他們眼前。
最暗不過燈下黑。
這就是這個副本的全部邏輯。
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鈴貓這回徹底聽呆了,她用一種質疑人間的眼神看著顧池。
以上推論對不對先不談,光憑一些碎得不能再碎的信息就能盤出來這么多東西,真是人能夠辦到的事?
這個男人也太厲害了吧…
其實還有一點顧池沒說,先知應該不止“一個”。
‘眼’存在于每一條沒有被殺死的時間線上,這些時間線又分別對應不同的時空,他們所經歷的這條“喪尸線”,不過是時間受到鐘樓影響后發散出來的萬千平行世界之一。
游戲故意將七個玩家分開,在不同的時空推動相同的劇情,就是在提醒他們這一點。
而也是因為鐘樓的緣故,時詭城的時間與外界大相徑庭。
它是這個世界里的一個特殊個體。
有可能外界才過了幾天,時詭城已經過去幾十年,也有可能外界已經過去了幾十年,時詭城才過了幾天。
甚至連幾天都沒過,時間走著走著便開始逆轉,所以才會出現他們的領導知道先知,城內的居民反而沒聽說過的情況。
這與“只緣身在此山中”有著微微的異曲同工之妙。
聽完顧池的推論,楚天闊如釋重負。
“我現在可以確定我的想法沒錯了。”
僅僅只是他一個人推出這個結果,楚天闊不敢說百分百正確,但如果顧池和他想的一樣,那這個副本…
是時候結束了。
楚天闊笑著拿出槍,對準了顧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