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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眼

  “我們…回來了?”

  “嗯,回來了。”

  顧池輕輕吐出一口氣,S級的副本,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難?

  鈴貓則花了好幾十秒才終于確定,自己和顧池真的回來了。

  沒有喪尸,沒有風雪,有的只是街頭賣報的小孩、路邊老舊的電話亭,以及在垃圾桶翻找食物的流浪漢。

  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模樣,仿佛之前的事情從沒發生過。

  唯一不同的是時間。

  之前是中午,現在是下午快到傍晚,但這并不影響結果。

  她和顧池成功逆轉了時光,回到了剛來時詭城的第一天!

  他們的容貌恢復了年輕時候的樣子,她手上的傷也全好了,連疤痕都沒有。

  鈴貓摸著自己光滑水嫩的小臉蛋,忍不住開心地笑起來,一不小心沒控制住情緒,便想撲到顧池懷里慶祝一下,但被顧池一根手指點在額頭,打斷了施法。

  “別高興得太早,游戲還沒結束。”顧池道。

  他們的確逆轉了時光不錯,可副本的主線任務并非是從未來回到過去,而是找到先知。

  還差最后一步。

  似乎是為了印證顧池的話,系統再次彈出提示——兩條提示。

  玩家槍灰死亡,任務失敗,剩余玩家數量:4

  玩家白楊死亡,任務失敗,剩余玩家數量:3

  鈴貓:“??!”

  什么情況?

  少女嘴唇微張,眸子里浮現出難以置信之色。

  槍灰和白楊不是18級的老玩家嗎?

  怎么也死了?

  “也”這個字出現在腦海里時,鈴貓便想到了芥末湯。

  江鳥沒跟她和顧池一起回來,應該也沒了。

  鈴貓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難過。

  還好只是游戲,死了也沒關系。

  鈴貓很快整理好情緒,重新進入狀態道:“那我們現在去找‘眼’嗎?”

  顧池:“你知道它在哪?”

  鈴貓:“…不知道。”

  “還好,我知道。”顧池道。

  “哦…嗯?!”鈴貓睜大眼睛,她以為顧池會說“不知道你找個錘錘”之類的話,她都準備好挨罵了,結果顧池卻說他知道?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走吧,先去吃個飯。”顧池不理會陷入震驚的少女,找報童買了份報紙,哼著小調向前走去。

  他讓鈴貓別高興得太早,自己卻忽然高興了起來。

  “誒,顧淵,等等我!”鈴貓見顧池走遠,連忙追了上去。

  飯店是之前那家飯店。

  菜的味道不錯,可鈴貓吃得一點都不香。

  她滿腦子都是關于“眼”的問題。

  這些天大家吃住都在同一個屋檐下,顧池經歷過的事,她也都經歷過。

  換句話說,她掌握的信息和線索與顧池是一樣的,但她完全沒看出來這些東西和“眼”有什么關聯,顧池又不肯現在告訴她,說什么一家人要整整齊齊,通關的事等楚天闊回來再說。

  反正她是被顧池把胃口給吊足了,撒嬌都不頂用。

  顧池不跟她聊“眼”,她只能換個話題,說起了楚天闊。

  從進入游戲的第二天開始,楚天闊三人就沒了蹤影,要不是剛剛看到系統提示,鈴貓都快以為這是個四人本了。

  最初芥末湯和江鳥認為楚天闊三人是不想帶他們玩,所以連夜跑路,可現在看來,楚天闊三人更有可能是被卷入了另一個時空,碰上了更大的麻煩,否則白楊和槍灰應該不會那么輕易死掉…

  “那可不一定。”顧池喝了口餐茶,隨口道:“不管在哪個背景設定下,時間都是最高層次的力量之一,如果找不到正確的解法,別說18級,180級一樣得死。”

  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仿佛他真的是個老玩家。

  偏偏還有人信。

  鈴貓一臉認真地思索道:“你說得有道理。”

  顧池在心里嘆了口氣。

  吃過飯,兩人走在街邊散步。

  鈴貓看見一個眼熟的老太太,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會不會她和顧池現在所在的時詭城,不是一開始的時詭城?

  那個時詭城里沒有先知,不代表這個時詭城里也沒有。

  連時光穿梭這種元素都出現了,再有個平行世界也挺合理的,不是嗎?

  以假的時詭城為起點,歷經重重困難與波折,最終來到真的時詭城,然后找到目標,完成任務通關副本…這也很符合游戲邏輯!

  鈴貓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老太太身邊,給老太太嚇了一跳。

  “婆婆您好,您聽說過先知嗎?”

  “什么知?”

  鈴貓:“…”

  老太太:“什么先?”

  鈴貓:“…”

  我都沒說話呢,您怎么自己接上了!

  “沒事了婆婆,您忙。”

  “哦。”

  自信心備受打擊,鈴貓癟著嘴回到顧池身邊,問道:“顧淵,你說我是不是很笨?”

  “有嗎?”顧池歪了歪頭,“我覺得你挺聰明的呀?”

  鈴貓眸光動人:“真的嗎?”

  顧池點頭:“真的,因為真正笨的人不會發現自己很笨。”

  鈴貓:“…”

  您可真會安慰人。

  雙重打擊下,鈴貓徹底放棄了動腦的念頭。

  人一旦學會擺爛,就會發現整個世界都豁然開朗起來。

  沒事解什么密,好好跟著顧池逛街不香嗎?

  鈴貓其實挺喜歡這種感覺的,什么也不想,就這樣和顧池在馬路邊吹著風,散著步,走過一條又一條老舊的街道。

  真希望路再長一點啊…

  夜色漸濃。

  空氣中又漫起了薄霧,兩人兜兜轉轉回到飯店門口。

  與第一天一樣,飯店這時已經關門了。

  鈴貓試探地問:“我們要不要先回酒店?”

  從上一次時間飛躍到現在一直沒合過眼,鈴貓有點困。

  也不知道顧池今晚會不會允許她睡覺?

  醒來后會不會又碰見喪尸?

  顧池看了眼時間,22:18。

  “再等等。”

  等誰顧池沒說,鈴貓自己猜到了。

  “我們是在等楚天闊嗎?”少女問。

  “嗯。”顧池望著夜空,話語間透著濃濃的擔憂:“白楊和槍灰死亡,他們應該也到了最后關頭,雖然不清楚那邊的時間流速是怎樣的,但我感覺應該快了,希望楚天闊能堅持住。”

  希望楚天闊能堅持住?

  鈴貓聽著顧池的語氣,總覺得有點怪,具體怪在哪,她又說不上來。

  還有,顧池怎么知道要在這里等?

  鈴貓正要開口問,后方便傳來一道聲音。

  “謝謝你的關心,我沒有遲到吧?”

  鈴貓回頭便愣住了,真是楚天闊?

  男人依然戴著那副金絲框眼鏡,鏡片下的笑容儒雅溫和,這么多天沒見——或者說這么多年沒見,他文質彬彬的樣子一點都沒變,只是胸口處有一大團血跡,染紅了他的白色襯衫。

  “伱受傷了?”顧池皺眉,快步走到楚天闊身旁,查探他的傷勢,并招呼鈴貓給楚天闊療傷。

  楚天闊擺擺手,笑道:“小傷而已,不用麻煩。”

  鈴貓剛抬起來的手又放下,心頭有些疑惑楚天闊為什么拒絕治療。

  難道這個男人是個喜歡疼痛的抖M?

  鈴貓沒多問,只是奇怪地看了楚天闊一眼,便乖乖退到顧池身側。

  “你們是不是也遭遇喪尸和暴風雪了?”顧池問。

  楚天闊點頭:“去鐘樓的路上還碰到了白熊。”

  顧池:“尼爾的信你還記得嗎?”

  楚天闊:“他有個父親叫威廉,在警局工作。”

  顧池:“威廉死在了醫院。”

  楚天闊:“流浪漢和環衛工。”

  顧池:“沒有先知。”

  楚天闊:“有也早死了。”

  顧池:“過去、未來。”

  楚天闊:“現在。”

  兩人越說越快,字越來越少。

  到最后,楚天闊笑起來:“我們的經歷是一樣的。”

  顧池也笑:“看來你也猜到先知在哪了。”

  楚天闊:“你很聰明。”

  顧池:“你也不賴。”

  鈴貓:“???”

  不是,這兩人前言不接后語的,到底在說些什么?

  怎么就猜到先知在哪,又商業互吹起來了?

  這就是高智商與高智商之間的談話嗎?她怎么一個字聽不懂啊…

  “鈴貓,讓開!”

  就在這時,顧池突然掏出手槍,嚇得鈴貓趕緊躲到一邊。

  “砰!”

  刺耳的槍聲打碎了夜色。

  不遠處,街頭的路燈下,一個男人渾身抽搐著倒在血泊中,手里的塑料袋還沒來得及扔進垃圾桶。

  鈴貓目光呆滯:“顧淵,你…你為什么要殺他啊?”

  楚天闊也愣住了,他倒是知道顧池動手的原因,但沒想到顧池會這么果斷,而且還是用槍。

  萬一引來警察,不是平添麻煩嗎?

  “還沒想明白?”顧池對鈴貓道,“為什么喪尸病毒爆發時最先感染的是流浪漢和環衛工?”

  因為垃圾桶就是感染源。

  在上一個5776年的11月13日,這個人當著他們的面把病毒扔進了垃圾桶,才有了接下來的喪尸末日。

  顧池會選擇在這里等楚天闊也是這個原因。

  楚天闊是個觀察力非常敏銳的人,這點從楚天闊一開始會特地記下流浪漢的數量就能看出來。

  這樣的人往往腦子也不會差。

  那晚他都能注意到有人來扔垃圾,楚天闊當然也能。

  如果楚天闊能成功逆轉時光,回到這一天,一定會來飯店門口阻止對方投放病毒,因為這是尋找先知最關鍵的一環。

  “我們必須確保先知能夠活到明天。”顧池道。

  “意思是,先知其實就在城里?”鈴貓小腦瓜沒轉過這個彎。

  確保先知的安全她有點理解了,鈴貓記得尼爾說過,要是真有先知,又人微言輕,應該已經被喪尸撕爛。可問題是,他們那天問了那么多人,沒有一個聽說過先知啊?

  “難道先知是個不起眼的小孩子?”鈴貓問。

  “不,再小的小孩,只要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神異,都不可能完全不被人關注,除非沒人聽得懂他說話。”顧池道,“而尼爾曾在話語和信中兩次提到過醫院,加上時光逆轉的畫面,醫院總共出現過三次。”

  哪一種人生活在醫院,說話大家都聽不懂,還不會引人注目?

  鈴貓有點懵:“哪、哪一種?”

  “嬰孩。”

  楚天闊推了推眼鏡,給出了答案:“在我們當前所處的時間節點上,先知還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孩。”

  鈴貓更懵了:“嬰孩?”

  “沒錯。”可能是副本已經接近尾聲,今晚的顧池特別有耐心,他解釋道:“尼爾曾嘲諷先知為什么不出來提醒大家,阻止喪尸病毒爆發,事實上先知已經給出了提醒,只是沒人能理解他的哭聲罷了。”

  “既然聽不懂,‘先知’二字自然無從說起。”

  “而今天過后,喪尸病毒便會爆發,接收流浪漢的醫院將淪為重災區,先知會直接死在喪尸手里。”

  “所以我們才會從頭到尾,至始至終都打聽不到任何關于先知的消息。”

  先知活著的時候都找不到,死了就更找不到了。

  顧池此前一直在試圖找出一條線,能夠把所有線索都串起來的線,而在逆轉時光看到那些流逝的畫面時,他找到了。

  時間。

  從一開始,最重要的提示就擺在他們眼前。

  最暗不過燈下黑。

  這就是這個副本的全部邏輯。

  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鈴貓這回徹底聽呆了,她用一種質疑人間的眼神看著顧池。

  以上推論對不對先不談,光憑一些碎得不能再碎的信息就能盤出來這么多東西,真是人能夠辦到的事?

  這個男人也太厲害了吧…

  其實還有一點顧池沒說,先知應該不止“一個”。

  ‘眼’存在于每一條沒有被殺死的時間線上,這些時間線又分別對應不同的時空,他們所經歷的這條“喪尸線”,不過是時間受到鐘樓影響后發散出來的萬千平行世界之一。

  游戲故意將七個玩家分開,在不同的時空推動相同的劇情,就是在提醒他們這一點。

  而也是因為鐘樓的緣故,時詭城的時間與外界大相徑庭。

  它是這個世界里的一個特殊個體。

  有可能外界才過了幾天,時詭城已經過去幾十年,也有可能外界已經過去了幾十年,時詭城才過了幾天。

  甚至連幾天都沒過,時間走著走著便開始逆轉,所以才會出現他們的領導知道先知,城內的居民反而沒聽說過的情況。

  這與“只緣身在此山中”有著微微的異曲同工之妙。

  聽完顧池的推論,楚天闊如釋重負。

  “我現在可以確定我的想法沒錯了。”

  僅僅只是他一個人推出這個結果,楚天闊不敢說百分百正確,但如果顧池和他想的一樣,那這個副本…

  是時候結束了。

  楚天闊笑著拿出槍,對準了顧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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